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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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感懷】 〈夢境〉之什
〈夢境〉林正義 身躍衝碧空 茫闖雲浪突撞嶺 難受抽筋痛 〈回家〉劉金雄 離家百里遠 思念踏成一條路 親情永難忘 〈思念〉陳文卿 日落秋夕照 往事前塵淚眼眸 傾訴滿相思 〈暖陽〉顏曉曉 陽光透樹影 溫暖包圍每角落 心中自有春 〈生活〉黃淑媛 人生的腳步 曲折無數辛酸多 轉念有出路 〈看海〉林明樹 濱海風光多 青洲椰影舞婆娑 沙灘賞清波 〈夢鄉〉丁口 移動夢空間 眾神私語在天地 一劍穿故里 〈浪花〉秋雨 推舟捲春江 怒放驚濤氣勢龐 水濺景無雙 〈窗前〉洪榮利 奼紫伴嫣紅 群芳競豔春晴弄 蜂蝶舞花叢 〈歲月〉史材鐺 追風無影存 漏勺接雨未曾留 心碎滿傷痕 〈百歲姥姥〉徐旭玫 百歲的長者 愉快學習有活力 精神令人欽 〈傷感〉鍾艾妮 心淡淡憂傷 夢想已隨風遠颺 添些許惆悵 〈創造機會〉莊萬生 莫空等機會 如想獲得己創造 避免時間耗 〈相忘〉山川未來 若遺忘是風 微笑還予初相逢 我揚髮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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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六秩報香繞金門:從鉛字到天光,金門日報的甲子記憶
報紙上的歲月:戰火中那張「用手排出的詩」 父親的一生,與鉛字糾纏不清。他說,沒有電腦的年代,報紙是「用手排出來的詩」,每個鉛字都是韻腳,每個版面都是歲月的模樣。戰地政務時的金門,連空氣都帶著軍綠色,《金門日報》便是這顏色裡的一點光,亮著民生的暖,也映著時局的涼。 戰火裡,尋人啟事最常見,「錦章姪:見報後來四八三○之三部隊一敘」,短短一行,背後是生離死別的長,也許是叔侄失散多年,也許是戰後尋親的念想。照相館廣告寫「技術高,取件快」,讓阿兵哥能儘快寄張軍裝照回家,讓娘認出長大的兒子,哪怕隔著海峽,也能看看兒子的模樣。結婚賀啟題「愛河永浴」,紅色的字,像點了胭脂;訃聞裡「為國殉軀」的字旁,總留著未亡人的泣告,黑字印在白紙上,沉得讓人心疼。偶爾見「同居啟事」,在保守的年月裡,像石縫裡的草,有點倔,又有點讓人心酸──也許是戰時相識的兩人,沒來得及辦婚禮,只能靠這行字,認彼此是家人。 早年鄉親看報,總先翻「今日電影」欄,準得很,哪天放《梁山伯與祝英台》,哪天放戰爭片,都寫得明明白白,連開映時間都不差分秒。戲院臨時停映,那欄也會老老實實寫「暫停放映一日」,像個盡責的鄰居,從不騙人。父親排這些版面時,總反覆核對,怕漏了一個字:「島離得遠,得讓大家知道外面的事,才不孤單」。他排「首架臺美合作生產F-5出廠」的新聞時,會把字排得比平常密些,指尖敲著鉛字,輕輕歎氣,好像能聞到戰火的味道,眉頭也皺著;排「鼓勵種植高粱」的消息時,會在旁邊加行小字,寫著「防治蟲害可詢農會,電話 XXXX」,像怕種田人看不懂,多囑咐一句,連電話號碼都排得格外清晰,怕漏了一個數,誤了人家的收成。 從硝煙到天光:島與報的變與不變 我在金門的風裡長大,看著這島從緊到鬆,從寒到暖。八二三砲戰的硝煙早散了,戰壕裡的草卻還在長,綠得發亮,像在說從前的烈,那年的炮聲,震得報社的鉛字都發抖,父親抱著字盤躲在桌子下,還不忘護著排好的「民生新聞」版面。1979(民國68年)「單打雙不打」的政策落地,後半夜的砲聲稀了,像斷線的珠子,好幾夜才落一兩顆。鄉鄰們先是怯怯地卸了半邊門板,竹床搬到院心,聽著夜蟲鳴得綿密,膽子便壯了,門軸吱呀著敞到天明,枕邊的蒲扇還搭在腕上,夢裡也少了驚悸的顫,母親播音時,聲音裡的緊張也少了些;1992(民國81年)戰地政務終了,這島終於卸下鎧甲,露出溫柔的樣子,碼頭上的漁船多了,田裡的高粱長得更旺了。《金門日報》像一面鏡,映著所有的變,也守著所有的真,一一變的是版面的內容,不變的是鉛字裡的暖。 後來父親離了報社,開了間小小的工藝社。他把報社練就的精細,都融進這間小鋪,門上的招牌,是他自己寫的,字裡帶著鉛字的勁。櫥窗裡最惹眼的是阿兵哥訂製的金屬名牌,父親用細刀在銅片上鏤刻姓名與兵籍編號,甚至為阿兵哥量身訂製專屬的「狗牌」,國內外皆無所見,無處可尋。牆上掛著各式兵種徽章,打磨得閃亮,陽光照在上面,像報社從前的燈光;角落堆著二手錄音機與錄音帶,他幫阿兵哥錄給家鄉的話,有時錄到一半,錄音機壞了,他便蹲在地上修,指尖沾著油污,眼神卻專注得很。常有士兵趁休假來,一邊等著名牌完工,一邊聽家鄉的歌,錄音機裡的旋律飄出來,混著父親敲擊金屬的聲音,工藝社裡便飄著溫柔的旋律與輕輕的談笑。他還做紀念章,用木頭或金屬雕出金門的古厝、戰壕,送給遊客或退伍的士兵,章背面刻著「金門留念」,字體與他從前排報紙時的鉛字,一模一樣,字裡的暖,像他從前排的「民生新聞」,讓人安心。 字跡已淡,餘溫猶在:藏在記憶裡的鉛字與愛 如今的《金門日報》,早不用鉛字排版了。數位的字整整齊齊浮現在螢幕上,乾淨得沒有一點灰,卻少了指尖觸到的溫涼,從前父親排完版,我總愛摸鉛字的棱,冷硬的金屬上,沾著他指尖的溫度,現在的字,碰上去,只有螢幕的涼。 父親用過的鉛字盤、工藝社的刻刀、未完工的金屬名牌與舊錄音機,不知被收進哪個角落,蒙了塵,卻還藏著他的溫度,鉛字盤裡,還留著他捏過的「家」字;刻刀上,還沾著銅片的屑;錄音機裡,也許還存著某個士兵對母親的囑託。金門也變了,戰地的痕漸漸淡了,遊客多了,商街鬧了,再聽不見母親從喇叭裡傳來的聲,只有風裡的鹹,還和從前一樣。 可每次翻起《金門日報》,仍能聞見當年的油墨香,看見父親的兩個身影,一個在報社俯身排字,指尖輕撥鉛字,把民生的暖、故鄉的念,一一嵌進版面;一個在工藝社彎腰打磨,銅片上的姓名與兵籍編號漸漸清晰,把歲月的柔、島嶼的情,細細刻進金屬。 有時風穿過老報社的木屋板縫,還會捎來熟悉的「嗒」聲,像鉛字扣緊版面的脆響,又像父親從前教學徒排字時的叮囑。我總忍不住伸手去接,指尖觸到的雖是空氣,心頭卻落滿溫暖,原來那些纏著鉛字灰的日子,那些混著海風鹹的歲月,早隨著父親的溫柔,紮進了金門的泥土裡,成了比鉛字更厚重的記憶,比油墨更長久的餘溫。 就像島上從不缺席的高粱,年復一年結著飽滿的穗,父親留在這裡的愛與堅守,也從未隨時間褪色。風吹過,紙頁翻動,油墨香裡,依舊能看見他彎腰的模樣,聽見他輕輕的歎息,還有那句藏在鉛字背後的話:這島的土,這家的暖,要好好守著,一輩子,一輩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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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燕燕小檔案】
范燕燕,行政院參議,出生於金門金沙鎮陽翟村,成長於金湖鎮山外新市里,金湖中小學、金門高中、東吳大學社工系、國立陽明大學衛生福利研究所碩士;父親范海權浙江蘭谿人(1936~2017),母親陳秀華金門金沙鎮劉澳人,1960年代初,范海權被《正氣中華報》從臺灣延攬到前線支援,1965年再協助《金門日報》創刊;攝影、製版及工業化學墨色藥水的使用長才,金報技術部門不少老員工都是「范師傅」帶出來的。留金歲月,姻緣天註定,范、劉譜出戰地之戀,過客變歸人,留駐金門島。范燕燕形喻自己,「生於金門的燕子,是腳底帶泥的鄉下孩子,但命運總愛反差編排,本不屬於公文體制的靈魂,偏在公務員的崗位上磨過晨昏;骨子裡是二點一線安靜的I人,眉眼間總被認作是長袖善舞風采活潑的E人。燕子的人生就像條纏繞的繩,一股繫著舞步的輕盈,在旋轉騰躍間把歡樂織進骨血;另一股牽著弱勢者的聲息。曾穿白褂聽病房歎息,立講臺照年輕迷茫,在體制風雨裡練就韌性。一生懸念為社會倡議的路,曾繞了二十餘年的彎,蜷成種子埋進歲月,卻始終記得陽光的方向。如今公職鐘擺漸緩,種子終將頂破泥土,曾經繞過的彎都是蓄力,中斷的歲月皆為鋪墊。原來從未遠離,不過是用二十餘年的沉潛,把利益社會的初心,續寫成更溫厚的長卷。人這一生,能把一件心理事做透,就不算白活,燕子正努力著」。(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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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六秩報香繞金門:從鉛字到天光,金門日報的甲子記憶
那時《金門日報》剛起步,鉛字是配給的,要省著用,有時缺了個「的」字,得拆舊報紙的鉛字補上;油墨要數著滴加,印出來的字,淺了不行,深了怕透紙;連紙張都得數著張數印,生怕浪費一張。跟他學排版的學徒,連「之乎者也」的鉛字都認不全,常把「之」字排到「乎」字的位置,他得一個個糾正。他若走了,這報社的根基,便塌了一半。 1965年的秋(民國54年),金門的風是帶硝石味的,像浸過火藥的棉絮,輕輕掃過皮膚,留下一點涼,那涼裡裹著海霧的潮氣,黏在袖口,半天也散不去。10月31日那天,父親范海權的指尖接住了一張紙,是《金門日報》的第一頁。油墨香從紙縫裡鑽出來,混著海風帶的鹹,在他掌心結成一層薄薄的膜,像誰悄悄敷了層冷霜。他後來說,那瞬間就曉得,這輩子要跟這方塊字、這霧鎖的島,纏成解不開的繭,連呼吸都要沾著鉛字。 鉛字映童年:燈下的排版聲與家的模樣 我們的童年,是泡在鉛字影子裡的。天還黑著,父親腳底的露水沾著草屑,跟著他踩過報社門前的石板路,石縫裡的蟲鳴還沒醒,只有他的腳步聲,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排版間的燈是15瓦的白熾燈,光線裹著油墨味飄出來,像顆裹了糖霜的孤星。他彎腰在字盤裡撿字,指尖捏著鉛字往版面上嵌,「嗒」一聲扣緊,那聲音比潮聲尖,潮聲是裹著霧的,散得慢;比鳥叫脆──鳥叫是飄在風裡的,沒根;只有這敲鉛字的聲,釘在燈光裡,釘在他彎著的脊背上。 這報紙要出來,原是要經好些手的。先有記者背著相機跑遍島嶼,田埂上問農夫的收成,碼頭邊聽漁人的歸期,把瑣碎的日子揉成文字;再經編輯坐在木桌後挑選,紅筆圈點間,民生的暖、時政的涼,便有了歸處。最後才到父親這裡,用活字一個字一個字排,〈高粱防治蟲害〉的標題要排得醒目,好讓種田人一眼看見;「增派醫生駐島」的消息要緊挨著廣告欄,像鄰家送來的溫水,貼心。排完了,再送進印刷機,滾筒轉動的聲音轟隆隆的,像遠處的潮,把油墨印在紙上,也把日子印成了報頁。 母親在官兵休假中心播音,傍晚的風把她的聲音裁成細碎的片,飄過我們手裡的舊報紙,紙上剛好印著「雜貨店新到肥皂」的廣告,字裡便多了點軟綿綿的暖。報社木屋的板縫漏下陽光,織成金絲網,網住我們蹲在角落數鉛字的時光。那時不懂什麼叫戰地,只覺父親碰過的鉛字、母親說出的話,都是家的樣子,像灶上溫著的粥,平平實實的香,連冷風吹過,都帶著點甜。 芋仔與番薯:外省客在金門的扎根路 父親原是浙江來的客。國共的火燒起來時,他隨著祖輩飄到臺灣,成了「外省仔」,像沒根的萍,隨波逐流,風往哪兒吹,水便往哪兒淌,他便往哪兒去,連鄉音都要裹在懷裡,怕一鬆手就散了。後來輾轉到金門,這島小得可憐,卻站在海峽的風口上,石頭縫裡藏著風的嘶吼,海面上總飄著化不開的霧,連太陽出來,都要隔著層紗。 金門人的話是繞著舌頭的,「日是什麼郎?」「咪乃?」,軟乎乎的調子,父親初聽時,像隔著層磨砂玻璃,明明字字都認得,湊在一起,偏就不懂了。他們叫他「芋仔」,帶點輕淺的生分,彷彿他是從別處挪來的塊莖,融不進這「番薯」的鄉土,這島的土只認耐旱的地瓜,認世代扎根的鄉鄰,未必認一個外省人的漂泊。可父親偏要在這裡發芽,清晨跟著鄰居去高粱田裡,學著說「這株苗要多澆水」;傍晚蹲在碼頭聽老兵講故事,把「八二三砲戰」的驚險,聽得比自家的事還上心。 後來他常笑說「我是半個金門人」,那笑裡沒有委屈,只有歲月泡出來的妥帖,有些地方住久了,泥土會慢慢裹上來,把他鄉變成故鄉。當年父親被《金門日報》以高薪挖角,看中的就是父親的照相製版手藝。他原想待一年就走,沒料到這一留,便是四十餘載。在這島上,他娶了母親,生了我們姊妹,把浙江的鄉音揉進金門的調子,說話時,尾音總帶著點軟;把漂泊的過往織進柴米油鹽的日常,煮湯時,會放點浙江人愛吃的筍乾,也會加點金門人偏愛的蝦米。 清晨他幫鄰人收地瓜,泥土沾滿指縫,笑著說「今年的地瓜甜」;傍晚聽老兵講八二三砲戰的傳奇,煙斗在掌心轉著,聽到緊要處,眉頭會皺起來。在報社的鉛字盤前,他把對家的眷戀,一個字一個字排進版面,排「高粱酒產量增長」的新聞時,指尖會多停兩秒,想起鄰居送來的那瓶酒,辣裡帶著甜;排「新路規劃動工」的消息時,會輕輕敲擊鉛字,像在為往後的日子,敲出點盼頭。他說:「這島的土,比臺灣本島親。」後來才懂,這份「親」,是歲月熬出來的稠,是煙火熏出來的醇,是把客居的日子,過成了生根的樣子。 鉛字裡的剛柔:父親的堅守與藏在鎧甲下的柔 父親曾說,他險些就離了這島。那年臺灣的祖輩捎信來,信紙皺巴巴的,字裡都帶著急:「砲火裡哪能安身?」他捏著信在報社門口站了整夜,海風吹亂他的頭髮,也吹亂了心,那時《金門日報》剛起步,鉛字是配給的,要省著用,有時缺了個「的」字,得拆舊報紙的鉛字補上;油墨要數著滴加,印出來的字,淺了不行,深了怕透紙;連紙張都得數著張數印,生怕浪費一張。跟他學排版的學徒,連「之乎者也」的鉛字都認不全,常把「之」字排到「乎」字的位置,他得一個個糾正。他若走了,這報社的根基,便塌了一半。 終究是捨不得。他留下來,手把手教學徒撿字排版。有次我蹲在排版間角落看,學徒捏著「防」字的鉛字總放歪,父親就握著他的手腕,把鉛字往格子裡送,「偏旁要貼緊,像鄰居搭屋檐,得挨著才暖,字也一樣,挨著才順暢。」後來學徒們都會了,能獨自排「時政新聞」的版面,父親指尖的厚繭卻層層疊上,洗臉時搓到額角,會疼得皺眉,可他從不說。 父親的性子烈,像鉛字的棱,直來直去。路見不平總會衝上去理論,聲音比平常高半度,哪怕臉上掛了傷,也梗著脖子說「理字在前,怕什麼?」;可對我們,這剛烈化作嚴厲,常罵我「笨得像豬,將來怕是無依無靠」,話雖重,裡面藏著疼,夜裡我發燒,他背著我跑半個島找醫生,鞋底沾著泥,喘息裡都是急:「快了,就到了。」跑過報社門前時,他還不忘看一眼排版間的燈,怕風吹滅了,誤了第二天的印報。 他總把「有門手藝,餓不死人」掛在嘴邊,這是從漂泊裡熬出的真。他的手,排過鉛字,把「八六海戰」的消息排得端端正正,字裡藏著歎息;洗過照片,把阿兵哥的軍裝照洗得清亮,好讓他們寄回家;種過地瓜,在屋後的小田裡,種出的地瓜,甜得能當糖吃。可無論做什麼,他始終把家護得安安穩穩,像鉛字盤裡的格子,把每個字都安置得妥帖。後來才懂,父親的剛烈是層鎧甲,裡面裹著的,是對家、對報社、對這島的柔情,像鉛字裡藏的溫度,不張揚,卻滾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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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將軍的傳說
童稚之年,我阿公已經很老了,印象中他下巴留有一撮鬍子,身子倒很硬朗,還會編製竹籃之類的用具,很喜歡講古給我們聽,阿公讀過私塾,會自創聯對:順天順理順人情,添福添丁添壽源;當然還有很多,當年我太小都忘了。我爸會請村中的書法家,時任職湖埔國小的楊忠敬老師,書寫阿公自創的聯對,以供除夕桃符換新符,讓阿公開心! 約在民國初年,阿公是金湖地區僑匯的批腳(信差),當時民間最大的僑匯行是存德藥房,據訪談所述,存德藥房派人至南洋, 以當地僑批行支付的現金採購中藥材,再將藥材運回金門販售,所得現金再做為僑批的週轉金之用,由於當時金門並無銀行,這種方式堪稱「一變萬通」,展現絕佳的經商智慧。 記憶中阿公所講的故事,從三國盡歸司馬懿到鎖麟囊的民間傳說,一群孫輩百聽不厭,當然滔滔不絕的家傳歷史就是所說的「昭武將軍」,據阿公提到「昭武將軍」的官服,一直放置於佛桌內,卻在日據時期,被日本兵拿走了;當年族譜不是我家保管的,(一般而言,長幼有序,族譜大都由輩份較高,德高望重的長者保管)也亡佚於民國三十九年,兵荒馬亂之際。 「昭武將軍」是下埔下蔡氏二房祖蔡元連,生於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卒於雍正十二年(1734年),享年44歲,我阿公生前口述,元連公一直在北京任職,其實以當年的交通工具,返回一趟舟車勞頓,絕非易事,雍正九年(1731年)丁父憂,攜回雍正皇帝給父親的誥贈返鄉,之後雍正十二年(1734)元連公逝於北京。 幾代人的清明節,只掃祖婆墓,沒有長者交待金門有元連公墳塚,祖輩一直盛傳元連公有雙妻,應是葬於北京,不知他是否在北京另有眷屬?根據祖譜顯示:之後,蔡氏二房一直以單傳方式延續六代。 話說民國五十七年至五十九年,下埔下慈湖路土地重劃,開基祖墳面臨拆遷,家父向政府部門極力爭取,申請保留,免予拆遷,緣此,將軍古墓得以保存,修建,民國五十九年重劃大約底定,始祖墓碑斑駁仍清晰可見皇清誥贈「昭武將軍」字蹟。 其後於民國一一一年(2022年)下埔下蔡氏家廟奠安,並重修族譜,在民國七年的神主牌,也有誥贈、誥授,淑人字樣,其實在古代族人是不識誥封制度,此等詞彙如何莫名出現在墓碑、神主牌,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招來欺君大罪? 其實我們也沒有留意清代的官制,只是今年頂埔下、下埔下的村史引用蔡氏族譜的「昭武將軍」一詞,經村史審查委員認為:清代並無「昭武將軍」之武散階,給祖先加上一個並沒有的贈銜,顯然不妥……。 經查維基百科:清代官職表,昭武將軍確實沒有正式編制,然事有例外,人有個別。 但依據清史稿授封「昭武將軍」者,計有: 楊捷(1616年~1690年)原為洪承疇裨將,順治元年(1644年)降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授昭武將軍。 馬斯喀(滿族)(生不詳,1704年卒)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任昭武將軍。 乾隆以後: 張全吉(生不詳,卒於1896年),平定捻亂及圍剿鄒教有功,山東巡撫陳國瑞奏報皇帝,同治元年(1863年),誥封為「昭武將軍」,於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逝世,獲翰林院編修、監察御史等多人撰文書寫墓碑、墓表,旌揚「昭武將軍」一生事蹟。 當然台灣亦有實例,並有豪宅為證,台中市政府列古蹟保護;台中龍井山腳村的林家古厝,主人為林永尚。他曾為福建水陸提督林文察麾下部將的十八大老之一,助平戴潮春事件,在閩浙各地戰功彪炳,光緒十八年(1892年)誥授為「昭武將軍」諡都尉,林家至今仍是地方望族! 部分文獻也有提到,霧峰林文察(1831至1864)追贈「太子少保」「昭武將軍」,但資料較為零散,並未詳述。 漳廈文史學者(政協文史研究員)亦曾解釋,「昭武將軍」在清代初期曾做為有功皇族及明代降將之封賞,之後並非一個固定職掌的正式官銜,是一種榮銜、散階,但其戰功事蹟仍不容抹減,做為死後褒贈將士之銜,因為是榮譽頭銜,在官方文史書中,常常不會作為主要條目,所以很多時候記錄比較零散,未被整合進主要的清史資料,這也是為什麼在地方誌、碑刻、族譜中常見,但在中央官方制度記載中不常見的原因。 這些非主流的無名英雄,曾受贈榮銜、散階的前人應非少數,卻常被文史工作者忽視遺忘,其實這些也是非常珍貴的民間文物史蹟。 當然,祖先的事蹟不容抹滅,後人更當珍視,否則恐隨時間而被淹沒,亦不能遭受否定而消失,故今人當以秉春秋之椽,昭示先人之功;以一字之正,定百世之規;一筆之直,扶千秋之氣,晚輩知所勉焉,以勵來茲!(稿費贈金門家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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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生敬意的軌條砦
第一次聽到「軌條砦」這個名詞,是來自小金門投身海軍軍旅的軍官杜世忠,從他口中描述這個他們島嶼海岸邊的禦敵工事時,我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因為同是成長於海島的我,從沒在澎湖的海岸邊看到他描述的景況,所以我內心的好奇感滿滿,看得出我內心疑惑的他說:「如果妳想瞭解『軌條砦』的細節與故事,上網一查就一清二楚,它們代表著金門戰地、保衛領土的時代意義」。 上網打上關鍵字,就看到多年前的金門日報記者的介紹:「軌條砦……指的是用一截截鐵軌裁切成條狀,做成的防守性柵欄,那是當年預防共軍來擾而建築的防禦武器。泥灘退潮時,敵船不易登陸,必須藉由漲潮時,透過潮水靠岸,等到潮水漲高,這些軌條砦開始發揮作用,多根軌條砦連成的防線,能卡住敵船,使其不易靠近。那一根根指向天際的鐵柱,像是一支支射向對岸天空的砲管,在金門重要海岸上佈滿著。軌條砦的防禦工事,當年全靠許多無名英雄建構而成,在充滿砲火的緊張期間,利用海水退潮時,趕緊加工完成,以此換來金門的和平及安定,如同風獅爺對金門人一樣,具有守護的重要角色。」看了報導,我心裡對軌條砦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想像與敬意。 為了實地一探軌條砦的意念,2024年我第一次踏上金門島嶼,並租用機車,從大金門沿著金門大橋來到小金門,依循網路指引,騎車到雙口海灘及安岐海岸觀看軌條砦。 當一根根斜斜的軌條砦出現眼前時,我感動之情難以言喻,除了佩服當年軌條砦創作人的巧思外,也對於這些建造人的辛苦,給予高度的肯定,更感謝戰地時代官兵保國衛民的付出,而如今走向觀光年代的金門,祖先們的軌條砦已變成現代人的觀光「軌條財」,在堅固穩健不移的沙灘上,繼續為金門人的美好未來扮演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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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拾趣】 思念金沙鎮外婆家的中秋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當超市開始堆疊月餅禮盒時,我總會想起金沙鎮外婆的灶腳,那用報紙糊成的模具,正壓出一輪輪帶著油墨香的綠豆椪。 外婆的中秋從清晨五點開始。她會摘兩顆樹熟的文旦,擺在祖先牌位前,說是要「讓月亮公公先嚐」。我蹲在柴灶旁幫她煽火,看她將豬油揉進麵糰,突然念起:「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鐵鍋裡的綠豆餡飄著淡淡鹹香,混著後山吹來的九重葛氣息,成了我記憶裡最鮮明的中秋味。 有一年颱風攪局,月亮躲在雲後不肯露面。外婆卻拉我到儲藏室,掀開醃梅子的陶甕,裡面竟浮著一輪明月──原來是她偷偷藏的鏡子。「你看,」她晃動甕裡的鹽水,「月亮被我們醃入味啦!」那晚我們就著煤油燈,吃著月餅配鹹檸檬茶,她哼起〈月亮代表我的心〉,跑調的歌聲驚飛了屋後的夜鷺。 負笈唸大學後,中秋變成便利商店的微波月餅。直到外婆離世那年,我在遺物中發現她的筆記本,夾著一張1960年代的中秋菜單,背面寫著:「阿鴻喜歡包蛋黃的,阿娟牙不好要做小顆點。」如今我學會用她的配方,卻總揉不出那帶著柴火氣的酥皮。 前年中秋,我帶孩子回金沙鎮老宅。五歲的女兒突然指著月亮喊:「阿祖的月餅飛上天了!」抬頭只見月光流淌在廢棄的灶台上,恍若外婆當年倒扣模具時,灑落的那些銀白色麵粉。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而今夜,當我咬下女兒捏的歪扭月餅時,突然嚐到一絲鹹味──原來是知本的風,把太平洋的氣息吹進了我們的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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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心圓滿中秋月
去年中秋節的腳步已然走遠,但兒子那充滿孝心的中秋節,至今仍讓我感動不已、難以忘懷! 對我而言,「月亮」其實不只是一個會發光的星體,她經常如慈母般溫暖地守護著我,從童年時的孤寂,到青少年時的苦讀,一路成家立業,進入職場,每逢人生低潮時,不管何時何地,我總會習慣性地抬頭仰望,尋找月亮的蹤影,凝視著高掛天際的月亮沉靜地思考,在那一片柔和的光影中,我總能找到情緒的出口,得到心靈上的慰藉與療癒,慢慢地走出生命的幽谷,她似乎在告訴我:「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 我的童年歲月是孤寂的,母親為了撫養五個孩子,在家鄉的一間媽祖廟前擺攤做生意,年幼的我總是跟前隨後,或讓我待在廟中,望著那尊「黑面媽祖」,當夜幕低垂時,我便坐在廟口,舉頭望明月,找尋兄姊口中的嫦娥和玉兔,直到深夜母親收攤,母女三人才迎著月色漫步回家。 自幼家貧,沒有餘錢栽培我,只能靠自立自強,當年大專聯考錄取率極低,致使六年的中學生涯日以繼夜、不斷苦讀。高中年代,每晚讀到圖書館熄燈才騎腳踏車回家,途經愛河河畔,一片暗黑,行人稀少,一股莫名畏懼,油然而生!若是月兒高掛,她會為我照明前路,伴我同行。回到家中「小閣樓」,桌前一方小窗,月光灑滿窗前稻田,伴我入眠,月亮其實是我青少年期的最佳良伴。 去年中秋,基於健康因素,家中沒買月餅,沒有烤肉,更沒吃大餐,僅有桌上一顆兒子帶回的柚子,聊有一點秋節氛圍。當日,秋虎餘威未退,兒子說了一句:「天氣燠熱,出門肯定中暑。」就悶著頭打電腦,直到下午四點,兒子突然開口:「我們去海邊吹風。」兒子向來知道我喜歡觀海、賞月、看夕陽,所以週休有空,總在出遊之後另闢看海景點。 中秋出遊車潮多,高速公路屢塞車,好不容易來到桃園大園區「古亭黃金海岸」,算是舊地重遊,記得初次到訪時,是在某個初夏日,正逢海水退潮時,可以走上沙灘,貼近大海,還見遠方排排站的風力發電機,近處一座特別的碉堡矗立水中,根據文獻:它是建於冷戰時期,為了防範敵軍登陸而設,如今成了遊人拍照打卡的景點。沙灘上情侶雙雙,牽手漫步;孩童們持著鏟子、打著赤腳在沙灘挖掘坑洞、追逐嬉戲;在潮間帶還見到可愛的小蟹、悠遊的小魚、活潑的彈塗魚。面對無垠的大海,海天一色、無涯無際,為之心曠神怡,悠然自得,配上絕美的落日美景,令人忘懷得失、陶然忘機。 此次中秋再訪,正逢漲潮時段,淹沒了沙灘,遊客三三兩兩,走在海堤步道,兒子總是跟在身邊,伴隨在旁,深怕我稍有閃失,摔個四腳朝天。此時海風習習吹拂,已無白天的熾熱,我們欣賞潔白美麗的浪花,諦聽著浪濤拍打消波塊的聲音,規律的節奏彷彿一首高低起伏的交響樂章,令人陶醉!頃刻間,夕陽西沉,漸漸地沒入海平面,似在跟大地人們告別,映照著滿天的彩霞,落日餘暉灑得海面通紅,夜幕低垂,忽見一輪淡淡的圓月懸掛在天際,我凝視許久,真是捨不得回家,在返程車上,頻頻回顧,心中不捨地說:「再見了!黃金海岸,謝謝給我這麼美麗的中秋暮色。」 回程路上,車輛馳騁高速公路,驀然回首,又見那輪明月更加亮麗,像蛋黃?像玉盤?就在眼前,我驚訝地大叫,這皎潔的明月,生平首見,隨著車行的方向,這輪大圓月,忽焉在前,又一下子忽焉在左,一路目不轉睛地追逐,驚嘆連連!兒子也說好看,這是他第一次在高速公路上看到如此特殊的月色景觀,隨著車下交流道,駛進「水泥叢林」,林立的高樓大廈掩住了圓月,令我有些失落!我試圖找尋月亮的蹤跡,眼睛直盯窗外,忽見她出現在遠方的兩幢大樓間,彷如「懸月」般,此時已近住家,月亮也伴隨我歸,高掛在住家上頭,依然那麼柔和地照亮大地、溫暖人心! 韶光荏苒,歲月靜好,今年中秋腳步漸近,回顧去年中秋,雲淡月明、皓月千里,一個孝心滿盈的中秋節和一輪圓若玉盤的中秋月,始終縈繞腦海,歷歷在目,久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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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難忘那一年的金門戰地記者歲月
那一年,《金門日報》兼《正氣中華報》社長古華京、總編輯劉新源,對我格外照顧;金門戰地許多建設多以軍事考量,形成世界獨一無二的戰地文化特色,都是國軍官兵與金門軍民的血汗付出,尤其經過多次戰火的洗禮,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金門與柏林圍牆、韓國板門店並稱世界3大冷戰的重要遺址,極具啟示意義外,也因開發甚早,人文習俗別有一番風情,好題材隨處唾手可得。 民國77年(1988)8月1日筆者奉派擔任軍聞社、青年日報與華視駐金特派員,任期一年,終於有緣見識到金門廬山真面目,深刻感受到金門軍民的心境。 由於報到時刻,剛好趕上「八二三」砲戰30周年,中共正以「和戰」兩手策略,威逼要脅的動作不斷。每日傍晚至翌日清晨,中共在金門島群的周邊外圍停泊密密麻麻的漁民作業船隻,晚上海上一片燈火通明的「萬船齊發」景象,令人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尤其,報到交接的第一晚午夜,突然傳來陣陣「抓水鬼」的吆喝聲,我在睡夢中馬上驚醒,隨即衝出門外看到究竟,只見一條黑影瞬間消失在樹叢裡。 聽報社員工說,這是對岸共軍蛙人結訓的驗收課目。也許對金門軍民是司空見慣的家常便飯,但對我這位首度長住的異鄉客,第一個戰地晚上就有這樣的驚奇見識,真是印象難忘。 在金門擔任特派員期間,正是金馬地區戒嚴,施行戰地政務的時刻,每天晚上7時陣地關閉,實施宵禁,全島幾乎是一片漆黑,層層攔截檢查哨布滿各交通要道,沒有台北華燈初上的多彩多姿,確實很不方便。記得8月4日交接完畢,當晚結束擎天廳晚會的採訪後,由於方位不熟,機車騎錯方向,竟往太武山公墓、象山金剛寺、經環島北路轉中蘭、高坑,快到沙美,愈走愈慌,當機立斷,再從原路摸黑回頭走,終於在一身冷汗中輾轉回到成功住處。 從77年8月1日至78年8月4日的金門特派員期間,筆者寄居在金門日報社,也是軍方正氣中華報社的員工寢室。《正氣中華報》雖因國軍組織精簡走進歷史多年,但報社人員歷經「古寧頭」、「大二膽」、「九三」、「八二三」、「六一七」、「六一九」等諸多戰役,不畏敵火威脅,天天出報,激勵金門前哨軍民抗敵意志,並為地區與國家培育出許多優秀媒體與文藝人才,確實功不可沒。 因而,榮獲美國南伊利諾州大學頒發「社會服務與領導獎」,得獎理由為:「1958年8月23日中共開始對金門轟擊之後,該報所刊的社論、新聞報導和特寫,協助讀者了解海峽戰爭的特質,遏阻了共黨的陰謀,提高並鼓舞了官兵的戰鬥意志,將勇氣帶給金門人民,同時對於軍民合作的高度了解,做了重要的貢獻,我們感覺該報的貢獻,對於自由世界所有的新聞從業人員,都是一項有價值的榜樣」是榮譽、也是見證歷史的新聞魂展現。 任職金門特派員期間,司令官是程邦治,政戰主任先後由張人俊、李瑞華接任,縣長則是唐雄飛。金東師長張國寧、金西師長錢奕虎、南雄師長江中柱、烈嶼師長宋恩臨、後指部指揮官張福照,蔡水銅、黃清祥、郭重、李宗藩與楊浩,分為各師及後指部政戰主任;太武指揮官是由打過「登步戰役」的艾月明擔任。 時任《金門日報》兼《正氣中華報》社長是古華京、總編輯劉新源,對我格外照顧;金門戰地許多建設多以軍事考量,形成世界獨一無二的戰地文化特色,都是國軍官兵與金門軍民的血汗付出,尤其經過多次戰火的洗禮,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金門與柏林圍牆、韓國板門店並稱世界3大冷戰的重要遺址,極具啟示意義外,也因開發甚早,人文習俗別有一番風情,好題材隨處唾手可得。 日日有新聞,周周有特稿 任職金門戰地記者一年中,筆者共文字發稿達700多則,包括特稿77篇;華視新聞535則,即使後來離開金門,在台灣還可以看到華視播出自己的採訪報導,如此成績不敢說是「空前絕後」,但至少達到採訪主任賴仲毅要我「日日有新聞,周周有特稿」的要求外,也有幾件事情至今仍清楚難忘,值得回味: 一、創下歷任特派員出車禍最多的紀錄。參加金門日報記者許能麗婚宴,回途在中央公路車燈熄滅,連人帶車掉進溝裡;飆速到古寧頭採訪新聞,飛馳在鋪滿高粱穀粒路面上,立刻人仰馬翻;端節到夏興油庫,採訪部隊官兵加強戒備,下山機車剎車突然故障,差點與迎頭而來的油罐車相撞;結束花崗石醫院新聞採訪,回成功住處轉彎上坡處與車速甚快的報社行政車擦撞,馬上又被送回花崗石醫院急診,古華京社長、總編輯劉新源還帶兩罐克寧奶粉來慰問……,前後加起來10次,還好小命保住,現在回想起來,不禁心有餘悸。 二、大學長派兵工整修住處,煥然一新有家感覺的溫馨。當時金門日報雖有員工宿舍可棲息,但簡陋狹小實在是克難,古社長特別體恤將兩間打成一間,並請小徑旅政戰處長周彥中,派兵工前來施工、油漆粉刷牆壁,使空間變大、不再寒酸,像個辦公室外,並提供棉被、蚊帳與臉盆等平日生活用具,生活品質大為改善,讓我每日都能元氣滿滿,樂在新聞採訪、勁在新聞報導,兩位大學長的關懷照顧,沒齒難忘。 擅發獨家新聞,差點被法辦 三、便利軍媒與華視,卻得罪其他媒體。金防部為擴大紀念「八二三」30周年,舉辦盛大慶祝活動。為了不讓總社、青報、漢聲電台與華視記者奔波不便,靈機一動,請女青隊中隊長曾復蒂學妹支援一部宣教旅行車,不但免於酷熱天氣的煎熬,也讓軍媒與華視採訪人員很風光。不過,此舉也引發其他媒體抗議,造成政二組長王瑞川對曾復蒂學妹的不快,真是始料未及,迄今仍讓我對她感到歉疚。 四、擅發獨家新聞,差點被法辦。民國78年6月4日,大陸爆發「天安門事件」,原在台北參加軍事會議的司令官,立刻返回防區坐鎮,加強戒備,以防共軍突襲。此時職業本能反應,就是搶在中央社前,立刻向軍聞社與華視電話報稿:「防區官兵已加強戒備」,而未向政戰部報備。 果然當天下午以快報、晚上華視新聞更以頭條處理,由主播李艷秋播報。但沒多久政二組潘全勝學長來電說,組長很生氣,加強戒備之事怎麼沒報備,叫我皮繃緊一點,準備接受法辦。潘學長的話,著實讓我緊張一晚,睡不好覺。 詎料,第二天一早,金防部政戰部主任李瑞華少將的侍從官余立雲,打電話給我:「同學,你昨晚那則防區加強戒備的新聞,司令官看了很高興,告訴主任這則新聞有安定國人的心理作用,也顯示防區官兵隨時有備戰的準備。」這時我才鬆一口氣,安心地跟著唐縣長到大二膽、東沙醫院去端節勞軍。 五、華視招牌真響亮。那時候金門只能看到華視的節目,除非海軍運補船艦駛進料羅港,才有機會看到台視與中視畫面。為宣揚金門各界聲援大陸學生與譴責中共軍事鎮壓的暴行,在光華園誓師舉行大會,並施放心戰氣球傳達心聲。 此時在大膽島上勞軍的唐縣長,接獲司令官參謀電話後,立刻回程。水頭下船後,我因騎機車,車速不如縣長座車,抵達現場至少遲到十分鐘以上。但活動並未開始,儘管台視記者顏伯仁前輩建議趕快開始,但司令官卻堅持我到了以後才開始,難怪中央社特派員倪國炎會調侃地說:「還是華視、軍聞社夠力。」軍聞社兼華視特派員這塊招牌的吃香,由此可見一斑。 六、意外搭司令官的中將車。有天將機車停在中央公路旁,聚精會神拍攝「鷹眼」趕鳥器畫面,赫然發覺司令官車已在旁停車並打開車門。程司令官操著濃濃鄉音問我在做什麼?我一五一十跟他報告我的報導內容重點,就是戰地政務在保護農作的具體作為與成果之一。 程司令官覺得這則新聞很好,並問我住哪裡?「報告司令官,住成功金門日報!」「好,那上我的車,送你回報社。」我就這樣搭司令官的車回報社,只見古社長已在報社門前恭迎,以為司令官要來視導,可以看得出報社有些準備。 只見司令官笑嘻嘻地說:「我把你的小老弟送回來,車上有幾個大西瓜,就當作慰勉報社同仁辛勞;沒事,我去看部隊去。」雖然最後我還是得回去瓊林「壓路滾」附近牽車,但是程司令官的親切關懷,不僅讓我受寵若驚,永生難忘,同時也更加激勵對新聞工作的狂熱。 七、系列報導見證金門建設的成果。民國78年初,國防部總政戰部為讓金門旅台鄉親了解家鄉的建設成果,要求金馬地區的特派員採訪政府在金馬兩地的建設現況與未來願景。 我花了三天時間,採訪金門各單位首長與業務主管,共寫了15篇的系列報導,但青年日報只刊登10篇,令我有點不解。後來詢問報社編輯學長胡元孝才知道,馬祖題材不如金門豐富,特派員宋志富(後來榮任馬報社長)只寫5篇,金門若是全部刊登,恐怕上級會責怪軍聞社社長與馬祖特派員,只好忍痛割捨。 金門建設系列報導刊登後,立即獲得許多鄉親的熱烈回響,唐縣長更是親自接見嘉勉,讓我備感榮耀外,縣長也因我熱中新聞,對金門有許多正面報導分見國內各大媒體與華視的表現,還特別頒贈金門榮譽公民證,至今我仍小心翼翼保存這張具有特別意義的身分證。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八、第一次破戒吃狗肉和檳榔。副司令官韋正哲將軍是位「刀子嘴、豆腐心」、「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血性漢子,尤其對狗肉情有獨鍾。有一天,他在運輸營邀請防區幾位幹部一起品嘗狗肉大餐,從來不吃狗肉、也沒咬檳榔習慣的我,竟然也列為受邀對象。 席間,韋將軍豪情地對我說:「吉安,我知道你不抽菸、不喝酒、不咬檳榔,也不吃狗肉,實在不像是革命軍人,現在我以中華民國金防部中將副司令官身分,命令你這位上尉特派員給我抽一根菸、喝一杯酒、咬一顆檳榔及吃幾道狗肉料理,否則按《戰時軍律》處置。」 雖然我知道這是韋將軍的玩笑話,但盛情難卻,恭敬不如從命,平生第一次吃狗肉、咬檳榔、抽香菸,就在金門戰地。 九、喜遇清中同學與學長。有天我看到金門日報副刊一篇署名洪彩鑾所寫的散文,這名字與我高中隔壁班考上國防醫學院護理系的同學名字一樣,於是問報社編輯,才知投稿人就是花崗石醫院的護理長。於是藉採訪之機,終於確定她就是高中那位文采斐然的女同學。在金門戰地除了喜遇洪彩鑾外,又見也是清水高中大學長、時任金防部政四組長尹長清上校。尹學長還特地請我與彩鑾同學到復國墩吃海鮮,永遠難忘。 金門是個令人嚮往、喜愛和懷念的地方,感謝金門日報白昶高、顏恩威、李錫隆、葉麗珠、許能麗、薛芳盛、趙水樹、楊水詠與已故好友倪國炎、顏伯忠、洪龍佔、顏伯仁等同業先進的賜教,使我在金門一年的戰地記者日子沒有留白,且留下滿滿的美好記憶。 另外,程司令官侍從官盛崧俊、造真酒說真話的賈芸廠長、警察局長黃俊宏、當過金門高中與高職兩所學校校長的王添富、唐縣長秘書楊志斌、從記者幹到金門日報社長的傅仰土、阿水伯公子陳炳仁、民間好友何國興、高坑牛肉老闆李雅商、談天樓(湯圓)老闆黃金其,以及與朝夕相處的西康3號弟兄林進懋、張財旺、王杉源、莊聰謀與支援報社的王裕雄、張文忠、劉志儒、陳志賢、黃宏達、陳柄樟(昭吉)、李坤峰、邱賢治、洪啟禎等多位戰士,革命情感隨著歲月愈發甘醇芳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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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安小檔案】
李吉安:政戰學校新聞系27期、新研所2期畢業,曾任軍聞社金門特派員、採訪主任、總編輯、青年日報副社長、空中大學與國防大學戰爭學院暨政戰學院新聞系兼任講師、國會助理與國民黨陳鎮湘副主席機要。著有《一代國士俞大維》、《回老家》、《中華民國百年軍制史》、《往事不如煙》、《也寫黃埔;為黃埔百年榮光留點紀錄》等。李吉安表述:忝為「新聞人」這是上主給我的滿滿恩寵。自認資質駑鈍,從無機巧佞諛,矜偽畸行,只知喜結善緣,樂於學習,勁在工作,盡力而為,坦然以對,儘管在人生道上,有過起起伏伏的風浪,但一路上因有許多貴人的扶持照護,總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堂堂溪水出前村」,確實有太多難以忘懷的記憶。(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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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月圓 人心亦圓
月亮,是遠方的信箋,將無聲的思念寄往千里。俗話說「月圓人團圓」,這句話對出外求學的我而言,既是牽掛也是溫柔的召喚。往年的中秋,我常因課業與旅途無法返家,只能隔著窗台看一輪明月,想像家人烤肉的煙霧裊裊,想像母親切文旦的笑顏。今年終於能打包行囊、提著耳機與滿腔的期待回台灣,與家人同聚,在香氣縈繞的院子裡細數星辰。 身在外地的日子,時光像水流,帶走熟悉的氣味。去年中秋,我在租屋處的小陽台仰望夜空,天際懸掛的明月彷彿一盞銀燈,卻無法將溫暖投遞到心底。電話裡母親說村莊發了滿滿的文旦,父親忙著架烤肉架,哥哥則笑說少了我這個「首席烤肉手」,全家都覺得味道差了些。那一刻,鄉愁成了無形的繩索,拉扯著我漂泊的心。於是我暗暗立下心願:下一個中秋,一定要回家。耳機、書本、再多的作業,也比不上家人齊聚的那份踏實。今年終於兌現諾言,我要把耳機帶回台灣,帶回的不只是物件,更是對團圓的渴望與承諾。 前幾日漫步於高雄的好市多,貨架間一排排琳瑯滿目的商品映入眼簾,忽然瞥見那熟悉的香港美心月餅,頓時喚起記憶深處的甜蜜。流心奶黃的金黃光澤在燈光下閃爍,雙黃蓮蓉的細膩餡料彷彿能在指尖化開,油亮的外皮下隱藏著濃郁香甜,輕咬一口,甜香在口中蔓延,如南國午後的暖陽般溫潤悠長。相比之下,台灣的蛋黃酥則有著另一番風味外酥內軟,層層酥皮宛如月光撒下的薄紗,指尖輕觸便化作金黃雪花,包裹著鹹香蛋黃與柔滑紅豆餡,甜中帶鹹,正如人生百味,酸甜苦辣皆藏其中。每一次製作或品嚐,都是一場與記憶的對話,心中湧起的不是單純的口腹之慾,而是對家鄉中秋的深情眷戀。雖然廣式月餅綿密香甜令人傾心,但我終究偏愛蛋黃酥那酥脆裡藏著的柔情,那是屬於台灣的中秋印記,是月色下悄然流淌的家鄉味道,每一口都像在咀嚼歲月,品味親情與團圓的溫度。 記憶中那一場廚房的「攻防戰」,仍歷歷如昨。那日天光正亮,窗外風搖桂影,我與哥哥並肩而立,量秤叮咚作響,像是一場無聲的序曲。麵粉在掌心翻飛,指尖細揉出雲霧般的柔韌,油皮與油酥交疊的瞬間,仿若月影輕攬星河,卻也暗藏危機,只要力道一差,便會「破酥」,裂紋如星月的環形山般突兀,教人屏息。那一刻,我們交換眼神,心跳與廚房裡的時鐘同頻。終於刷上金黃的蛋液,芝麻細雨般飄落,爐火緩緩吐出香氣,宛如中秋夜的月光傾瀉,溫潤而澄澈。如今父親再度輕描淡寫地吩咐,我卻暗暗掂量:那場甘美又艱辛的挑戰,是否還能再次馴服?或許,真正的美味不只在於口中綿密的甜與鹹,更在那一捏一揉的時光裡,將親情揉進歲月,把耐心煉成金黃的月色。 中秋的夜晚,院子裡炭火噼啪作響,煙霧繚繞,伴隨著蔥段、蒜末和醬料的香氣四溢,如同無形的絲線,將親情、歡笑與記憶緊緊編織。男友站在一旁,好奇地看著我們翻動烤網上的肉片,眼神裡閃著驚訝與新奇。我笑著告訴他,台灣的烤肉習俗其實不過半世紀的緣起,起因是一句廣告詞「一家烤肉萬家香」,卻從此深植人心,成為中秋必不可少的儀式。炭火映紅了每張笑臉,油脂在火光中滋滋作響,飛濺出微小的光點,如同夜空裡的星火,閃爍著溫暖與熟悉的氣息。孩子們追逐嬉鬧,父母在一旁切著文旦,偶爾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宛如樂章中的高音,將整個院子點亮。這一刻,我忽然明白,烤肉的煙霧不只是食物的香氣,更是歲月的痕跡、情感的沉澱;縱使外地朋友初來乍到,也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地域的溫潤。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熱鬧的場景,臉上掛著笑,眼裡閃著光,也被這份中秋的「香氣」悄悄牽動了心弦。炭火漸熄,但夜色仍深,月光灑在院子裡,映照出一家人滿足的笑顏,也將這份特有的台灣中秋情懷,深深烙印在心中。 前年村莊還辦烤肉活動:蘿蔔排骨湯熱氣氤氳,香草佐五花肉的香氣四溢。我負責炭火與烤網,蜜汁醬在火光中滋滋作響,奶油玉米的甜香與里肌肉的鮮味交織,青椒與金針菇在火焰中微微焦化,空氣裡滿是誘人的氣息。烤完一輪,全身上下皆是油煙味,口罩底下卻是藏不住的笑意。家人們圍坐一旁,你一口我一口,飯後還有村裡分送的文旦,清香解膩,如月夜裡的一縷清風。近年村莊不再舉辦活動,不知是人手不足還是時代變遷。但我心裡那團炭火始終未熄,那是家的味道,烙在味蕾與記憶中,化成一縷縷溫暖的煙。 中秋夜,除了烤肉與月餅,我家也有傳統的拜月禮。爺爺最講究,必備海洋餐廳的宴客菜,鮮美到讓人讚不絕口。全家忙著擺供品,祭祖、拜地基主,氣氛莊重卻不失溫馨。我記得一些細微的禁忌:釋迦因形似佛頭而忌;芭樂、番茄因多籽象徵不潔;有稜角的水果則恐招口角。唯有柚子最應景,因「柚」與「佑」諧音,寓意神明庇佑。圓潤的月餅亦是必備,象徵圓滿和諧。這些習俗不僅是對神明祖先的敬意,更像是一種心靈的連結,讓我們在繁忙與漂泊中仍記得根在哪裡。 今年的中秋,終於不再是那個只能隔著螢幕和電話傳情的遠方游子,而是踏實地坐在熟悉的餐桌旁,感受家人的呼吸與笑語。爐火旁,金黃的蛋黃酥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文旦的清甜氣息在空氣中悠然飄蕩,將每一絲思念都融入這溫暖的空間。月光如水,銀盤高懸於天際,輕柔地灑在院落,照亮每張熟悉的面孔,也照進心底深處的柔軟角落。曾幾何時,我獨自仰望夜空,任思緒穿越千里,尋找家的方向;如今卻能與家人肩並肩,共享這份靜謐而溫潤的光景。香氣、笑語、月色交織成一曲無聲的交響樂,訴說著團圓的意義與生命的溫度。中秋,不僅是節令的輪轉,更是一場心靈的洗禮;它讓漂泊的心有了歸處,也讓繁忙的日子因親情而璀璨。無論山海如何阻隔,只要心中有明月,團圓的光便能穿透時空,映照出最初的溫暖與自己真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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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寄情
思念在月光下徜徉 中秋夜擎舉茶酒的芬芳 笑語在腦海裡飄揚 庭前一棵金桂香 夢裡的故鄉 曾經孩童般稚嫩的臉龐 彈指間,誰兩鬢如霜? 無語淚千行 怎能忘記爹與娘 教我牙牙學語 慢慢吟唱 那一首:床前明月光 一字一句 無限的愛流淌 像今晚一輪明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