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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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上的古物
十多年前回家鄉去觀光,那時沒有大小金門的橋,只能到水頭港乘船到小金門。 到九宮碼頭之後,每個景觀都去看看。走到青岐烈女廟,海灘上擺很多小販,售賣各種大陸來的東西;我不能自制地想買些大陸來的古物。選了很多攤位,最後看到一個關公帶刀的雕像──不管是否古物,不管價值多少,我就買了。 我怕刀子旅途中突然碰壞了,用手抱在手中,直至回到台中市,還好一切沒事。 關公像站在櫃檯上保佑著全家的安全,已經很久了! 古物不古物,不是我在意的,他站在那櫃檯已經很多年了;感謝他都來不及了,希望永遠跟我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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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虎嬸仔還沒說完,大箍呆聽到「答應」兩字,霎時一陣振奮,趕緊說:「娘,妳答應秀香嫁給西安了,是不是?」 「不錯,我是答應了,秀香能夠烏鴉變鳳凰,我也替她高興,總算沒有白養她了。但是,你必須轉告美卿那個有錢人,我辛辛苦苦把秀香養大,而且讓她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姑娘,總得讓她知道我付出的苦心,所以嘛,一切禮數必須要照來……。」虎嬸仔賣起了關子,沒有明說。 大箍呆急促地問:「娘,什麼禮數?」 虎嬸仔不屑地說:「媒人這碗飯有那麼好吃嗎?要是連什麼叫禮數都不懂,那不是要笑死人嗎?如果想幫人做媒,應該去跟玉姆仔學習學習,或是直接去問問她,什麼叫禮數。」 「娘,妳講話向來不都是很直白嗎?就明講,好讓我轉告美卿姨。」 「好,既然你要我明講,我就老實告訴你,聘金八千塊,豬肉八擔,黃金八兩,少一點都不可能讓秀香上花轎。你這個媒人就把我所要的禮數,轉告美卿那個有錢人,相信以她這個富婆,一定辦得到。」 大箍呆訝異地說:「娘,八千塊聘金,四百斤豬肉,八兩黃金,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就形同把秀香賣給他們了嗎?而且三個八,不就是把她當成三八了嗎?」(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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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拜坦克
六十三年秋季的駐區反船團操演,在湖尾溪沖積扇沼澤地區阡陌平疇間展開。演習完結後,履帶縱橫田野裹挾而至的土塊泥濘,惹來一車灰頭土臉的狼狽猙獰,豈是一個「髒」字了得!所以老步們千萬別羨慕俺們裝甲兵,裝備維護保養夠你嗆的。 彼時的湖尾溪已不復見幼時的湍湍復潺潺,充其量也不過是流域所至匯流家戶偶爾排出的水系支流集成,此刻明擺著就是一條千古淵遠流長衍化成的臭水溝而已,自不能仰賴其能「濯我鐵騎戰甲兮奔騰萬里流」的天然惠顧。於是,心生一計: 「報告那個排長,高裝檢查即將到來,我車又是師首長戰時親臨火線的機動載具,今天趁『前進支援連』的維修弟兄在場,我想請他們在這裡為我車做全面檢查總結妥善率,然後洗完車再歸營。而且這邊離營區也不遠,無線電保持暢通,保證兩小時內,一部煥然一新樣貌、機動力強的『霞飛』安然進入47高地師部後門掩體,向您報到咧。」對於我這樣的滔滔振振有辭,自然換來的是理所當然的恩准,自不在話下。 於是,檢修在專業通力合作下,三下五除二搞定。 於是,循著產業道路一路順暢開進我村。 適逢秋收季節,我們最是厭惡高粱稈橫鋪路面等待車輛輾壓脫粒以為省事,咸認幹什麼角色做什麼事乃天經地義,千古流傳人工捶打脫粒成習,豈能投機一任惰性成風洵不足取;藉車代行農事,除了妨礙觀瞻製造髒亂,是否考量這參加過二戰、韓戰蹂躪輾壓過多少敵人血肉之軀的戰場殺人利器,再度覆壓五穀雜糧之上,能使你吃得津津有味乎?環島北路通往戰三連的那條田間專用柏油戰備單行道上常見高粱稈鋪好鋪滿,好幾回合想去勸說,自忖好管閒事或可能落得雞同鴨講不討人喜而徒呼負負;而秋陽正熾,瀝青路面都快熔化了,逾十八公噸的履帶車體輾壓其上,非得親見榖粒深陷柏油層裡軟硬交融難分難解勢所必然而欲哭無淚問蒼天乎? 一路開到井邊,阿嬤正汲水洗衣,大噸位的龐然大物所經之處山河震動,引起其注意,舉掌遮陽佇立觀望。我從砲塔翻身一躍下了平地,叫了聲:阿嬤!-委實把她嚇了一跳,待我脫去頭盔防風鏡,終於認出這是與其同床共眠十數載直到從戎匆匆別離的乖孫,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知是這引起天搖地動的坦克槍砲配備森然嚇到恍神還是怎地?在我們忙於打水洗車之際,其已悄然閃離,再回到現場時,只見手挽吊籃內裝供品置於車前,點燃三炷香拜將起來,口中猶念念有詞,語至虔敬。原以為其拜井神,蓋村里習俗,住屋外祭拜除廟宇、牛馬廄、豬羊欄、柴草間,也拜飲水思源的井神。但士兵們異口同聲說:「你阿嬤真虔誠,是對著我們戰車行三拜禮咧,是我們這部車的福氣,也是帶給大夥的福氣喔!」 嘉義籍的裝填手說: 「我們那裏鄉下也曾見過拜牛車的,大概也就是祈求出車一路平安,豐收滿載討個吉利的。」 多年後,據說嫁到沙美的大妹新購了部機車,每月定期拜車,還曾引起親戚們的新鮮好奇,殊不知逾半世紀以前,俺家阿嬤已開拜車之先河。 記得當年老排附沒隨之入村,否則見拜車場面不知做何反應?據說暑期戰鬥營曾三番兩次指定車況良好的本車參與活動,都被他找理由推擋掉,甚至把充當師長座車得隨時備戰的大招牌都扛出來搪塞以求脫困,誰叫他曾是我車的老車長呢!他不關心誰關心呢?其隱而不宣的神聖理由是:戰鬥甲車絕不允許女性登車。說是車有車神,不能讓不潔的女性跨上車身,忌諱褻瀆神明。 受到崇敬的車神,似乎冥冥之中也帶給我們一些回饋。記得一個凌晨時分的緊急集合,車輛開往連集合場集結,師作戰官逐一檢視人員裝備車況後,各車解散後無照明情況下退入掩體。由於黑夜能見度不良,雖然各車長於車前指揮倒車,幾乎都一不留神就將掩體堆置的沙包牆給犁倒塌落,堆疊那三面掩體牆可是頗費工夫折煞人的,我車竟然安然無恙一退到位!近在咫尺的師後門崗亭衛哨悄聲問道: 「班爺,你們啥時買了螢光棒啊?」 「沒有啊!怎回事?」 「剛剛車後掩體邊我怎麼看到一閃一滅的類似螢光棒的東西定位在那裏?難不成我看走眼?見鬼啦?」 「我還以為你偷偷幫助我給微弱的手電筒光束照明呢……」 「阿作戰官不就在附近?我沒那個膽啦……」 翌年六月「惠陽演習」啟,「長城」部迅速西移接防,「班超」師奉命同步移駐南雄準備內運回台,本連最先集結為開路前鋒,沿著環島北路風馳電掣-目標「龍陵湖」畔駐地。我車是七車裡唯一未拋錨的,緊接著的洋江灣反登陸步戰協同操演,依然寶刀未老不出差錯,車神護體,感念阿嬤曾經的虔誠懇託祈求之恩。 阿嬤生於清光緒十三年正月初六,卒於民國六十八年春節年初二,享壽九十二高齡,未曾住院、無病無痛、壽終正寢,不知是幾世修行累積的福報?終其一生歷經大清王朝、民國成立、日軍佔據、國軍退守、國共鏖戰以及93、823、617諸砲戰洗禮九死一生;纏足的年代勇於逆行,跨邁著她那雙大腳,帶領著幼少年的我,不畏寒冬酷暑風吹雨打勇往直前,走向榜林、瓊林、後浦穿親走戚路迢迢,望不盡的悠悠白雲木麻黃樹,走不盡的茫茫天涯路,鋼筋鐵骨是這樣鍊成的;是以老年腳力猶健,就像我那部歷經二戰「突出部」戰役、韓戰隨美「騎兵第一師」收復漢城、越過北緯38度線,並一度進佔「平壤」功業彪炳的M24「霞飛」老戰友一般,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並賈其餘勇為護衛金馬台澎奉獻一生鞠躬盡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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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記一棵大榕樹
漫天飛綠舞成一幅狂草 鉤捺之間隱約出現 咱家溼潤的枝葉 五馬分屍般的拉扯 眼前的一切 都露出痛苦驚恐的表情 肋骨斷裂 心在滴血 硬生生地 被迫 斷 捨 離 離咱家自己的肢體 離不支倒地終被移除的隔壁巨榕 幸與不幸總算撿回半條命 親愛的朋友 咱家自當努力復原自己 希望 在您有生之年能再見到 咱家往日勻稱豐盈的 「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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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迭
冬日夢裡 片片雪花落地後 開成血色的曼陀羅花 撕開迷霧的結界 銜泥燕尾 剪碎了單薄而微涼的春色 散作無數光影 頃刻間捎回 記憶中曾經的擦肩 熱淚淌過斑駁的歲月 攜帶著最愛的人間煙火 三月天的微風 不摻半點塵囂 碾過了情懷 堆疊愛恨 緩緩走進時光的深處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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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
等待太陽一吋一吋 拉長秧苗 細聽輕雨低聲 哄騙秧苗快快長大 忙碌的稻草人雙手 舞動風向 為太陽加油 替雨兒助威 還要 驅趕嘴饞的雀鳥 日日夜夜 稻草人睜大眼睛 守護 一季的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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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的時間
雨,落在每一個暗夜 夢中花朵不會凋謝,只會 鮮活成輕盈的紀念品 彷彿靜止的 水,輕輕晃動成冰 成琥珀的時間,你說 疼痛或歡樂的片刻,擦亮了 樂音,落入寂靜的深處 有一半肆意張揚 餘下 迎風微微的嘆息 尋找雨後夜空中,最柔軟 最閃耀,最亮的那顆星 對它許諾,埋藏的心願 也滿懷孤獨 永遠。生命的邊境。 懸浮著希望,與莫名的失意 等待並允許落日之後 化為一縷輕煙,從此雲遊 或者消散 當月色降臨,香氣蜂湧 在花園,在琥珀的時間 你,將聽見,星星墜落 碎裂一地的聲音 像雨,擊打暗夜 每一扇窗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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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大箍呆辯解著說:「娘,妳不要把我說得那麼不堪好不好,我並不是一個好吃懶做之徒,而是一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標準農夫,在秀香的協助下,我們兄妹倆除了辛勤耕耘,而且養豬又養牛,養雞又養鴨。這幾年來,我們不是年年有家畜和家禽可賣嗎?甚至拜老天爺雨水充沛之賜,芋頭的收成更是打破之前的紀錄,光這幾樣就為我們家帶來不少收入,所有的錢不都交給妳保管嗎?雖然我們家不是很富有,至少是一個年年有餘的小康之家,只要妳把儲蓄拿出來,我這個不成器的大箍呆照樣可以娶老婆。」 虎嬸仔傲慢地說:「錢既然在我的口袋裡,就是我的錢,如果我不拿出來,你那來的錢討老婆?因為你這個夭壽死囡仔不聽話,所以我的錢不拿出來就是不拿出來,就讓你這輩子沒有錢娶老婆,成為無某無猴被人恥笑的羅漢跤!」 大箍呆灑脫地說:「娘,妳儘管放心,雖然錢是我和秀香努力耕種,以及餵養家畜和家禽賺取而來交由妳保管的。但既然錢在妳的口袋裡就是妳的錢,除非妳自願拿出來,不然的話,我絕對不會伸手向妳要錢來討老婆。即使成為無某無猴的羅漢跤,我也無怨無悔。」 虎嬸仔氣憤地說:「有骨氣、有骨氣,想不到你這個夭壽死囡仔還真有骨氣!你可以無某無猴,可是我們家不能沒有後代,你是不是希望我們家就此絕後,讓我將來死後成為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這樣你才甘心! 替你養了一個人人稱讚的童養媳你不要,還大發慈悲要替她找一個好婆家;好不容易請玉姆仔做媒人替你們姑換嫂,你則嫌東嫌西,自以為了不起。既然你自不量力要幫秀香做媒人,讓她嫁給美卿那個有錢人做媳婦,我這個沒有用的老太婆就答應你……。」(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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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清金門鎮總兵署
金門島的清金門鎮總兵署可是個充滿歷史韻味的地方。 它保留了前清衙門形制的建築,這是歷史的一種見證,像頭門,大廳,川堂、內署,內宅,廂房等等,都是原汁原味的清代建築風貌。 清金門鎮總兵署位於金門縣,是康熙19年(西元1680年)清朝在金門城設立的總兵署。 康熙21年(西元1682年),時任總兵陳龍將署衙遷移至現址,也就是金門縣金城鎮浯江街五十三號,此後三百餘年間,這裡一直是金門最高行政中心。 這座總兵署的建築風格為四進兼兩廊式的閩南四合院,保留了前清衙門的形制,它包括氣勢宏偉的頭門,以及大廳,川堂,內署,內宅,廂房等等,室內展示了各式各樣衙門總兵署的相關文物,還有舊時關押犯人的地下牢房,而室外的古榕也是枝繁葉茂,蒼勁參天,特別有韻味。 在1970年,總兵署經過整修後以史料館的新貌重新開放,大廳,內署明間,內宅明間都設置了蠟像,重現了前清的意象,而其餘各室則主要展示清代金門軍事防務資料,包括金門歷史源流,與古代防務,金門籍武將事略,金門文物,清代兵制,旗幟,戰船,兵器,官服等,可說是重現了清代正二品武將的威儀。 而關於金門總兵署裡的著名人物故事,也大有來頭。 比如江繼芸,他是鴉片戰爭時期對抗英國侵略者的著名將領,與關天培、陳化成等齊名,都是民族英雄啊! 江繼芸出生於武將世家,少年時愛習武藝,更熟悉水性,年輕時就加入了清軍水師,精武善戰,屢立戰功,先後擔任台灣副將,海壇鎮總兵,金門鎮總兵等職,這些功績可都是實打實的戰功累積起來的! 其次,江繼芸在禁煙運動中也展現了非凡的勇氣和決心,他積極配合兩廣總督鄧廷楨打擊鴉片走私販,也堅決支持林則徐的禁煙行動,他更親自率領水師在閩粵交界海域巡邏,堵截販送鴉片的船隻,沒收煙毒,為禁煙運動立下了汗馬功勞。 最後,也是最讓人敬佩的,就是他在廈門保衛戰中的英勇表現。 當時,英軍大舉進攻廈門,江繼芸臨危受命,擔任廈門前線副總指揮,他親臨砲台指揮作戰,身先士卒,與英軍浴血奮戰。 他指揮守軍多次炮毀敵舟,並與進攻砲台的侵略者展開肉搏戰。 儘管後援不繼,官兵傷亡殆盡,但江繼芸依然堅守陣地,直至壯烈殉國。 他投軍後屢立戰功,曾在道光19年(1839年)代理南澳鎮總兵,親率水師在閩粵交界海域巡洋,堵截走私鴉片船隻,後來,在道光21年(1841年)的廈門保衛戰中,他更是英勇無畏,親自指揮砲台守軍砲擊英艦,最後不幸身負重傷,投海殉國。 他的事蹟可是被載入了《清史稿》,道光皇帝還特頒祭文一道,諭祭陣亡總兵江繼芸之靈! 《清史稿》就有對他的記載,詳細敘述了他的生平事蹟,和英勇抗英的壯舉,此外,像《平潭縣志》,《思忠錄》,以及《民國廈門市志》等地方志書,也對江繼芸的事蹟有所記載,因江繼芸是鴉片戰爭時期對抗英國侵略者的著名將領,故被譽為「福建抗英第一人」。 另一位是詹功顯,他也是行伍出身,曾在台灣,澎湖等地屢建奇功。 他自幼受家庭薰陶,酷愛武藝,精通詩文,可謂是文武雙全。在嘉慶元年,他加入了清軍水師,開始了他輝煌的軍旅生涯。 說起他的戰功,不得不提的就是他在鴉片戰爭中堅守澎湖,取得的「台灣保衛戰」的勝利,而這場戰鬥可是鴉片戰爭中唯一一場勝利的戰役!詹功顯親自指揮,戰術巧妙,最終擊退了英軍,真是揚國威於外海,讓後人敬仰不已。 此外,他在駐守寧波期間,也是海防不弛,興修水利,發展生產,深受當地百姓的愛戴。 他整頓營伍,加強水師建設,大大增強了海防力量,使得浙江的戰略地位迅速提高,成為南方沿海各省的佼佼者,道光20年(1840年),第一次中英鴉片戰爭爆發,詹功顯親自指揮的澎湖防禦戰取得了鴉片戰爭中的唯一獲勝的「台海保衛戰」,此役守軍準備充分,戰術巧妙,僅俘虜英軍就有182人,真是揚威台海,震驚中外啊! 後來,他也升任浙江水陸提督,駐防寧波,為堅固海防做出了積極貢獻,金門總兵署裡關於詹功顯的故事,被記錄在多部史籍和文獻資料中,其中較著名的有《清史稿》,《民國廈門市志》,以及《平潭縣志》等。 今後,如有機會去金門觀光,就該去一趟清金門鎮總兵署好好參觀,也好好看看先人英雄事蹟,絕對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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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金門莫泊桑
小年夜下午在高陽路欣賞完噴水的新綠小麥田,轉往陽翟竟然瞄見陽沙路旁有尊披風隨風飄揚的風獅爺,得來全不費功夫!主要是要去尋訪東珩的迷你五彩斑斕風獅爺。 一彎進小路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絡繹不絕的黑色羊咩咩正在橫越馬路,前面佇立著頭戴花布斗笠的中年牧羊婦人。怕驚擾到它們趕緊熄火,「這些山羊是您飼養的嗎?」躡手躡腳緩步向前問她。「對啊!每天下午兩點會放它們出來吃草。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進去樹林裏面。」開始與她攀談起來,是雲林北港人,嫁到金門30多年。首次在金門戶外遇見成群的山羊,之前只見過牛和馬。待其羊群全部經過馬路跟她道別後才繼續出發尋訪不遠處的古錐風獅爺。 結束後來到去年到過碧山的睿友學校,那時剛好休館,只好去參觀破落的洋樓和追衣不蔽體的風獅爺,另一尊卻怎麼也找不到。今年又繞到了碧山,想碰碰運氣,停好摩托車,遇到一位頭戴安全帽的長者。「請問裡面可以參觀嗎?」「可以喔!歡迎!」他便騎車離去。睿友學校建於1934年,為赴新加坡發展的陳睿友先生發跡後,委託同宗陳德幸先生在碧山故里興建睿友學校,招募周邊聚落子弟免費就學,造福鄉梓。學校建物正面仿西洋巴洛克建築形式,高大比例的山頭,十分華麗。山頭上有國旗及國民黨旗、印度警察及樂儀隊、花草及鶴的泥塑主題,充滿巧思。 進入展覽館與志工打招呼後開始逛起來。經過一個展示櫃竟看到眼熟的《生活潮雜誌》,我去年的採訪稿剛好就刊載在這期,納悶問她這裡為何有此雜誌,她說是館長擁有的。詢問館長的名諱,原來是金門的文學耆老-陳長慶先生!就是剛剛那位長者,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唉!想起朱介英總編輯曾來訪問過陳館長,稱其為金門的莫泊桑。可惜匆匆一瞥,僅有一面之緣,因為他目前住在山外,還是經營著長春書店。 陳長慶,現年80歲,金門碧山人,為金門鄉土文學作家,1966年第一篇散文見於《正氣中華日報‧正氣副刊》,長期致力於邊陲文學之書寫,樹立個人特殊風格,展現對社會與島嶼之關懷。1973年與友人創辦《金門文藝》雜誌,擔任發行人兼社長。在1974年至1995年間曾停筆20餘年,期間專心經營「長春書店」,1996年復出,2009年證實罹患血癌至今未癒,但仍不減其對寫作之熱情。代表作品有2009年榮獲國史館台灣文獻獎的《金門特約茶室》和詩作《阮的家鄉是碧山》。其閩南語詩作〈阮的家鄉是碧山〉由公部門鐫刻成詩碑,立於縣定古蹟睿友學校左側,並已由金門知名音樂家許銘豐為其譜曲。詩碑背面樂聲響起:「村內這逝路/東有東祖厝/西有前廳祖/一塊一塊的石頭壁/一間一間的古早厝/鄉親善良擱忠厚/無怨無嘆來打拚/園內種的安薯芋/阿爸輾的安脯糊/共阮飼大漢/予阮毋免枵腹肚……」。 與也是來自雲林縣的志工張小姐開始聊起陳館長,她翻閱注意到我在來賓簽到簿的姓名。「曾經在《金門日報》看過您的文章喔!」訝異之餘有些受寵若驚。簽名處有《金門文藝》雜誌,詢問是否可以索取。「當然可以!」她隨即彎下腰從箱子拿出陳長慶2023年的長篇小說《秋月西沈》及正在展出中文史工作者林馬騰的《烈火餘燼-戰地政務歲月》說要贈予我。「感謝您!我會認真拜讀。」想起去年霧鎖金門卡在尚義機場,從書架取出來閱讀的即是陳館長書寫關於823砲戰的《島嶼天青》,應是彼時即開始結緣。感動林馬騰書中所言:「歷史可以被原諒,但不能遺忘。」 法國作家莫泊桑作品的特色:「一種非凡的捕捉生活的本領,善於從平常人視而不見的日常平淡生活中挖掘出生命和生活的本質意義與美學價值的內涵,極大的豐富了文學的題材。而且其作品對統治者充滿了憎恨,對生活中的弱者給予了同情,對下層社會人民身上的淳樸善良給予了由衷的讚美。」在《島嶼天青》和《秋月西沈》我讀到了濃烈莫泊桑的味道。 待在金門的最後一天,剛好有事到山外,查詢了長春書店的地址,恰巧與我要去探望的人都在復興路上。忙完後經過書店前面,匆匆拍照留影。遇見金門莫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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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自卑感只是一種妄想
前陣子在圖書館借了日本禪僧大師「枡野俊明」的著作「你的自卑感只是一種妄想」,短短的書名卻戳破我們內心深處的真面目,而我就是那充滿自卑感的人! 在兒時的成長過程,面對同學我始終有著很大的自卑感,因為在那個時代,同學父母都是公職,他們住著擋風遮雨的國宅,而我家卻是無殼蝸牛跟別人租房子,還是會漏水的古厝,夏天蚊蟲很多,半夜裡小貓跟老鼠會在閣樓跑動,下雨天房子會漏水,我們要拿著大臉盆放在衣櫃上面接雨水,滿了要趕快接力倒水,去廁所、廚房都要經過庭院,冬天的夜晚上廁所都是一種掙扎,連同學們來到我家,都好像回到鄉下老家的感覺! 記得阿姨一家人,他們暑假都會赴台旅遊,就會委託我們去他家幫忙澆花收信件,望著阿姨家書房滿滿的藏書,連廁所廚房都在室內,下雨天也不用撐著傘,那一刻我真的好希望這裡是我家!隨著弟妹們步入社會開始賺錢,再加上房東三不五時暗示房子要收回自住,我們開始看房子準備購屋,終於在我20歲時,結束不斷搬家租房的日子! 長大後回想這一切,自己的確太在意外人眼光,雖然家徒四壁,但也讓我們度過了每個階段的求學生涯,雖然古厝無法精美裝潢,但牆壁上貼滿我們的獎狀,雖然古厝比不上樓房的華麗,但它現在卻變成是民宿的主流,旅客來到金門都指定入住古厝,體會離島純樸的生活;曾經我羨慕著別人的家庭,但現在反思這一切,在我成長過程中遇到的考驗,讓我懂得在有限的資源,創造自己的價值,小時候過著沒有冷氣日子,但在古厝庭院夜晚的涼風,讓你在大廳就可席地而睡,至今家人們依舊懷念,當時愜意卻又艱苦的日子!我的自卑感在於我內心覺得落後別人抬不起頭的部分,但我得到的回憶與考驗,凝聚著全家人共同的心願,我們珍惜著全家一起打造的新生活,雖然父母常叨念著想買間古厝住,但誰能想到現在的古厝已經是天價的資產囉,感謝老天爺讓我在兒時就住過帝寶,我再也不自卑,因為那是一段用錢也買不到的珍貴價值、更是我與自己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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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虎嬸仔不屑而氣憤地說:「我能放心、我能放得下心嗎?就算秀香嫁給有錢人家做媳婦,她可以享一輩子的清福,可是你呢?我倒想問問你,你今年幾歲了,誰來關心你什麼時候娶妻?你可以替秀香找到一個好婆家,她可以為你找一個好老婆嗎?依我看,你絕對會成為無某無猴的羅漢跤,到時可別怪我這個『無路用』的老查某沒有提醒你。如果之前你聽我的話,來個姑換嫂,秀香不但可嫁人,你也可以娶媳,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但是你卻東嫌西嫌、嫌東嫌西,最後吃虧的絕對是這個夭壽死囡仔大箍呆!成為無某無猴的羅漢跤是你自己造成的,沒有人會可憐你!」 大箍呆解釋著說:「娘,妳不要愈說火氣愈大好不好,事情沒有妳想像的那麼嚴重啦!我向妳保證,絕對不會成為無某無猴的羅漢跤,只要緣分到,老婆自然就會來。」 虎嬸仔不認同地說:「你說的倒很簡單,現在我們這個地方是男多女少,想討一個老婆不但不容易,聽說女方還要收取聘金,若再加上金飾和豬肉,要是沒有準備一筆錢,我看你只有發昏的份,而沒有結婚的命!你也不想想,光憑我們欄裡養的那幾頭牛、幾頭豬,以及田裡種的那些花生、地瓜和芋頭,就有足夠的錢可娶老婆嗎?人家就會毫無條件地把女兒送上門來嗎?簡直是在做夢!難怪全村子的人都叫你大箍呆,他們一點也沒有叫錯,你真是一個道道地地的大箍呆!」(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