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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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陳先生,剛才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位女生是誰?」在車上,秀秀突然問。 「同事。」陳先生面無表情,簡短地答。 「是不是女朋友?」秀秀不知是否被興奮充昏了頭,竟然當著美娟的面如此地問,而後又直接了當地誇讚著說:「真漂亮!」 「憑我這副傻模樣,又經常跑軍樂園,有那位小姐敢和我做朋友的。」陳先生似乎有些故意,甚至還意有所指地說:「這輩子想找一個能相互瞭解的終身伴侶,談何容易啊!」 秀秀不敢和他談下去。 美娟聽了更不是滋味。 吉普車快速地疾馳在筆直的中央公路上,秋風輕輕地吹動著兩旁木麻黃的枝葉,發出一陣陣沙沙的微響,相信不久,秋雨也會降臨在這片乾旱的土地上,滋潤所有的萬物和生靈。 抵達金城,陳先生禮貌地攙扶著她們下車。 「要不要坐一會?」美娟淡淡地笑笑,而後柔聲地問。 「謝謝妳,改天吧!」陳先生禮貌地說,但表情依然有些冷漠。 「什麼時候再來接我們到擎天廳看晚會?」秀秀含笑地問。 「再說吧!」陳先生跨上車,微微地揮動著手,「兩位再見了!」 那晚,表姊妹沒有太多的交集,一個深鎖眉頭,一個喜在心頭,徒讓那無情的時光,自然地從睡夢中逝去。但願明日甦醒後,滿室都是燦爛的金光……。 第十五章 人世間確實有許許多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王維揚與秀秀的婚事能順利地談成,除了小倆口展現出真情實意外,雙方家長的明理和真誠,也是促成這段姻緣的主要因素。然而,這塊島嶼長久被歸類為戰地,被視為反攻大陸的跳板,憲法賦予島民的自由完全被剝奪,秀秀是列管的婦女隊員,她要用什麼方式才能取得警總的出境證,好遠赴台灣投入王維揚溫馨的懷抱,這個任務很自然地就落在陳先生的肩膀上。 時序霜降過後,王家有意先讓維揚和秀秀訂婚,立冬後再擇日結婚,訂婚儀式希望能在台北舉行,王家透過陳先生轉達這個訊息。 個性耿直的來福,早已想開了一切,對於秀秀的終身大事,只有關懷、沒有任何反對的聲浪,讓這件喜事更加地祥和和平順。因為他始終忘不了好幾年前那檔姑換嫂的傷心事,如果處理不得宜,勢必會造成一件不能挽回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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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手記十二則
1、公寓五樓。有人朗朗頌讀波赫士。有人在廢墟的床和時間談判。有人畫畫。罵髒話。有人孵釀自己想像的流域愛情。隔壁右鄰依稀可嗅到霉味的左派脈搏。樓下午後四點三分準時出爐的白俄羅斯麵包香味四溢。虛實現象夢境。這裡彷彿是一齣人間劇場。我聽見了幸福和嘲笑的聲音。 2、問鏡子。誰看見自己真正的臉。我變老了。誰能漂亮一輩子。 3、旅行中。邂逅北島。比利時巧克力。馬克斯。巴黎五號香水以及時間不斷宣告的新秩序。一條街一頁歷史。一個國度一種輪迴。一樁夜晚一齣故事。人與物之間演示不同變異圖像。發生。過程。結果。 4、半截牙膏。八仟七十三元的中國信託卡費。一張誠品優惠券。過期廉價愛情。沒有信仰的主義。起床到上床。死亡和活體。只隔了對與錯薄膜。 5、新生南路三段有「紫籐廬」。武昌街依然聞得到「明星咖啡屋」人文香氣。中山北路有家「光點電影院」。廈門街有隱地。泰順街住了羅門和蓉子。台北和宜蘭之間黃春明忙著編戲。出走浪人李昂正往不知名的路上前進。管管紮營在淡水捷運站朗誦今年最豪華的詩篇。孤獨李子恆譜曲寫寂寞的歌。二○○六年末。一個人。一顆心。我在台北疆域找到許多故事和魂魄。 6、囚室家門。吃食。讀書。冥想。寫作。無數日子和世代活在我身上。晃盪來往。笑笑。詩人說「生命是一場驟雨,青春像一張落葉」。年少和老退。陽光和暴雨。人生剩下的都是回憶。 7、一張畫的構思。如一刀不止的血流。整整用掉我每天的三分之二。至於揮筆成型的只是完成剎那間心境的過程。 8、縷縷梵音挖空入世的心。群山墨墨。大地沉寂。夜宿。埔里。乍醒。記憶內有席德進留下的筆觸。滴滴流淌天外疆界。想像這裡是許多畫家的故鄉。他們謙卑潛藏自己。服膺信仰和靈魂。我總是好奇的想找回答。回答裡都是沉默的維根斯坦。 9、寫作是想把別人變成自己。繪畫是想把自己變成別人。 10、黎明緩緩浮現昨日生活草案。延伸依舊。愛和聖羅蘭和犬儒主義和無數驅回內心的沉默。天一亮。各自生命狀態又開始排演存在法則。單數和複數。是和非。欲望和聖潔。一整列的變異過程。恆生各自敘述的真理。 11、油墨太濃的詩頁沾溼了孤獨。許多的里爾克和波特萊爾在夜市寫鄉愁。 12、簡單衣食。簡單慾求。簡單關係。簡單人生。我們從繁雜擠壓的社會。一層層剝掉來自生命每天加厚加重的鎖牢。還原生活和靈魂該持有的坪數。建構自己的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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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沒事。 真的沒事嗎? 不預警突如其來的地震,怎會沒事? 對於自己在電話中對他說「沒事」兩個字,事後她一直耿耿於懷。 怎麼會沒事?自己心裡不是一直都放著這件事,想他的這件事。尤其沉寂很久的地殼搖動,再一次沒讓人有所心理準備的,就兀自天旋地轉地起來,她念念他是否平安。 這確實是她心中的事。 然而,分手到底也是確實的事,自己究竟是放不下什麼? 他一直沒回頭來尋她,她也不曾去打擾他,日子很平靜的流過七百多個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內心裡翻滾不已的心緒,一如深藏在地球中心的熾熱熔漿,只在地球這個球體的中心撞擊搖盪。會不會有一天衝破地表,破壞了原來寧靜的地球運轉? 原來的生活狀態是不容破壞的,她自己也清楚這個定律,可她那股強烈意念常撞擊她心痛,再痛還是得按捺下來。 生活秩序不得不顧,即便是她不想顧自己的,也還是得考慮到他的。就在自己的軌道上安身立命,小心不要跨向兩人之間深不見底的海溝。 分手後,她仍然關心所有關於他的一切。有時她會上網搜尋,知道他仍在原服務機構,甚至是原單位原職務,當然電話也仍是原來那一線。 儘管想念他,儘管很想知道他的近況,但她還是依循如天體運行般的法則,不曾去拿起電話撥下他的號碼,整整兩年都不曾。 可為什麼歲暮之際突然失控?是累積太久的能量,該要有放掉的出口? 一如向來平靜的恆春半島,在一年將盡的週二夜晚,讓島民措手不及的翻個身。是這個突如其來的地震,把她一向的矜持震垮,亂了她的思緒嗎?否則,她怎會那麼突兀的撥電話給他? 那天在接近下班前,她沒多做考慮的在電話按鍵上按下屬於他的號碼,她原不認為他會在辦公室,甚至想著他該是早回家了,要不就是出發度年假去了。卻不想,電話很快被接起,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是她腦中想的那樣。 電話被接起後,他那一聲「你好」依然如昔,兩年歲月沒為聲音增加滄桑,仍舊是他們交往時期的斯文,只不過少了一點什麼,她後來才想到,是少了一些以往接她電話的雀躍。而她在他接起電話的當下,在自己怦然心脈中難掩喜悅的回給他的也是「你好」兩字,連著兩聲「你好」之後,竟是沒有任何脈絡可依循,她能讓他知道什麼?她想讓他明白什麼?一切不是已經成為記憶?後來她竟能感覺到自己聲音裡的興奮,是高興地震沒損壞到他?還是他應該也聽出她的聲音不是偽裝的歡喜,一如他們在一起的時候? 只是接下去該說什麼?句號早已畫下,為什麼又要擦拭,企圖更改成逗號? 她不知道,她原只是順著感覺走碰碰運氣,心理一點也沒預做準備。他顯然也是被她這個電話驚嚇到了,一直無語。那一剎那,她的歉疚感全湧上心頭,本來該要很禮貌的請問他「地震可有影響?你可好?」卻是在慌亂之中,匆匆拋下「沒事,只是要祝你新年快樂。」 真的沒事嗎?真的只是祝福不含關心? 不,她想她這通電話是撥錯了,她讓他原本平靜的日子,迴盪起一波波的水紋,絕對不會是湖裡只擲入一顆石子。 規模六點七的地震,也還是讓島內人民,尤其是南部地區的人民,驚慌了一兩天。她想自己的這個電話,震撼力大概不亞於那個恆春半島百年來最大地震吧!否則,以他那麼聰敏的人,怎會驚得啞然? 她覺得對他抱歉極了,可是這聲抱歉她卻不能說出口,不能再撥電話破壞寧靜了。 一切要慢慢再回歸正常生活,真的只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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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蓬自振,驚砂坐飛──菩提詩芻議
披沙瀝金下,近世台灣文壇足以驕矜自持的,或仍應屬五十年代前後的現代詩一支。以「現代派」、「藍星季刊」兩大陣營及風格的當代詩壇,拏雲斬旗的大將紛告奪出,洛夫、羅門、弦、商禽、鄭愁予者是,另有一批人,渠等詩品之奇崛並不在上述諸方家之下,唯或由於不擅結社黨朋,或詩作僅止於散篇,少有結集成冊,致宛如彗星橫空奔逝,久而漸為時人淡忘,阮囊、薛柏谷、方旗、季紅、菩提等者是。 菩提詩風正好介於「現代派」和「藍星」二派別之間,而較近於後者,即稍近傳統與抒情。若再追溯其詩脈,「風」、「騷」二支者,菩提詩品當為「騷」。清朝劉熙載著《藝概》一書,則更疏瀹詩流為「騷」、「莊」,而曰詩以出於「騷」者為正,以出於「莊」者為變;蘇東坡即出於「莊」,而杜子美則純乎「騷」「菩提詩雖歸屬於「騷」,好在悲世之意多,忿世之意寡,或者說詩人懂得歛藏。 不錯,在五、六十年代,被一肅殺的日子裡,歛藏似乎是文人必備的本事,須身歷其境者才能品嚐其中滋味。 據說這又是一個冰期,啊,凜厲於冰期 帳蓬與炭火的印象都已古老,都已不可考 任寒流沖擊著,任眾生瑟縮著 任流浪的情感迷失於無邊的風雪中 〈北京人〉 引頸時感及刀鋒的冷犀利 山之後 望不見一泓秋水 戰死的父親 常常用他的頭骨頂撞地殼 閘門啟自何處? 赤道下 唯見一株菩提札痛圓心 旋轉者 眼睛在信士的手中 旋轉著 果實是一種覺悟 啊 僧侶們 我不在木魚裡坐化 我有很多可睡的彈殼 〈我父與我〉 這些詩句都是很悲痛的,在在訴說著個人一己的無助。另外,他還有多首詩作,藉著性的苦悶,來隱喻心靈受到的扭曲和盼望,如〈黑琴神〉、〈黑水仙〉、〈大荒山〉等等。 同處一樣的時代景境,然而菩提終究沒步向諸如詩人沙牧那種狂烈悲劇性的困獸之鬥、之吼、之瘋的路。考究其原因,容或有二,其一,菩提的現實及婚姻生活不久便安定了下來。其二,應如劉熙載所言,「詩品出於人品,而人品悃款朴忠者最上,超然高舉,誅芧力耕者次之。」菩提接物待人的悃款及慈心令人印象深刻,許多當代文友,即如三毛生前,都曾親炙過。以這種慈心應世,旁涉於文,其詩品便自然有如杜少陵,保有一份敦厚及恢廓之氣。 蘇東坡雖說詩脈近「莊」,然時亦有「騷」意。劉熙載以莊子筆觸是跳過法,離騷是回抱法,(國策則是獨闢法,左傳史記為兩寄法)菩提晚近重要詩作〈人在天馬塚口〉便前承傳統,採離騷之回抱法,天馬塚是韓國古都慶州一處千年史跡,詩人在此觸景生情,遂有了感懷,歎人事之紛爭,歷史之得失及無常,世事終歸於造化的大一。詩未以: 青塚漫漫 柳絲柔柔 黃昏來時 蒼天悠悠 這四句十六字猶如佛經十二部經的「重頌」,或「孤起頌」,把前面經文重宣其義,或看作不依前文,直作偈頌亦可。不管是何種頌文,作此收束,便有人世紛爭,幸與不幸,終息止於無言的蒼茫的隱喻,菩提此詩使我們聯想起杜甫的那首曠世鉅構〈八陣圖〉: 功蓋三分國 名成八陣圖 江流石不轉 遺恨失吞吳 杜甫此詩之架構及情思亦是一回拖去,全詩重點或以為落在失吳之遺恨,其實卻應落在第三句之「江流石不轉」,時間及命運之流的大化終不可擋,勢必將得失成敗予掩蓋及包容。 菩提詩雖主抒情,然其題旨卻予人每有深意,揆度之,正因他能做到意在筆先,此即曹丕稱屈原「優游緩節」的意思。又,蘇老泉謂騷人之情深,詩人優柔,騷人情深。」這種情深毋寧說是一種作者主體精神的浸潤及呈現。清陽羡派,常州派皆以風騷論詞,強調詞源出風騷,跟詩賦一樣,都是作者內在情志的吐露。 而詩人又是如何呈顯情志呢?一言以括之,無非借景言情,情景交融而已。 借景以拋顯情志的修辭格,菩提早期幾首名篇佳構如〈大悲咒〉、〈城外明媚〉、〈大荒山〉,尤見突出: 放一隻船在你的聲音裡 我便回想 簷上的鈴聲熟了 布匹店的生意淡了 不坐汽車也可以穿越一個季節了 《城外明媚》 這種筆法堪稱舉重若輕,情思藉景境一幕幕一縷縷織進錦鏽,詩人惦掛懷想的,便暗示出,可不是個虛無飄渺的對象,卻是具體的、日常生活性的、歲月靜好的女子,或曾經是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戀侶。 然而,不管說借景言情,或是情景交融,談論及此,我們終竟尚未能逼鏤出,以文本為主體的,菩提的精神性。德國語文學家和哲學家阿斯特(G、A、T、AST 1778-1841)認定精神是所有創造開始的至高點,而所有存在的原始統一就是精神。他說他們對作者的理解循三方面進行,一是歷史,二是語法,三即是精神。 精神應是全面而根本的了解,即把歷史和語法也包含進去而獲致的理解。這種每一作者獨擁的精神,外在形塑成風格,內在便是作者和歷史意義和語法形式相互影響、關聯、結合、指涉的關係。因此要對作者作全然的追繹,勢必不可能,或者說很難,我們能做的或也只是管窺。雖然,要銓釋、理解菩提內在生命的精神,從其歷年文本逐一檢視,仍有某些蛛絲馬跡可尋。這要從去年底發表於聯合報副刊一首題曰〈英雄〉的短詩談起: 美不會太久 痛苦也不 英雄以頭顱為玩具 妙在 玩完了別人的 再玩自己 此詩狀似戲謔,其實內含著深深的譴責,是對英雄的譴責,譴責其對己對人的玩弄。這「英雄」可特指某位強人,可泛指具權力的居高位者,甚至可喻指以萬物為芻狗的不仁之天地。菩提年少投軍,冷眼看盡時代、命運及強權對人的撥弄及欺凌。我們讀了〈英雄〉,再回頭展讀其早年作品,便會驚覺且對多首這種受壓抑下的沉傷,囁嚅,欲言又止,有了一份更深的領略及理解。這類的文本如〈黑琴神〉、〈焚後之夜〉、〈錦靜〉、〈血價〉、〈皮人戲〉等等: 花在中央 小丑般的跳著 連老闆都不能解釋 我們為什麼常潑滿一身污水 常常用血 用血 也染不紅敗壞的招牌 所有的天氣都被太陽罵過 純潔,純潔是書本上的一種裝飾 既是在幻影瓶中也不能找到 另一面的自然 當風信雞也咬住 三百六十度以外的一顆星 看到天堂是在地獄的下面 再也沒有誰願意去瞭解聲音的意義 一切是風,荒蕪的吹著 就如那花,開著 在風中 在每一個青皮人的影子上 詩人把自己的處境比喻成受操弄的皮人,不能自主,只供他人取樂,字裡行間在在透露著悲痛。生命猶如艾略特的〈荒原〉般,充滿了荒蕪、荒誕、破碎及無奈,這其中自有一份忿懣而苦痛的控訴。〈皮人戲〉發表於六十年代,與近作〈英雄〉二者相距三十多年,題旨卻一以貫之,可見這是詩人心中的隱痛,是構築其內在精神的大要,而這正可以反證前面我們追本溯源,解讀菩提的詩源出於「騷」的正確無誤。 菩提惜墨如金,四十年來得詩不及百首,另一解釋是其精神上的沉哀,此性情之真遂逼使自己無詩,劉熙載又曾說,詩可數十年不作,不可一作不真。陶淵明自庚子距丙辰十七年間,作詩九首,「其詩之真,更須問耶?」菩提詩少,然而其中當年出手即驚艷詩壇的代表作,如〈城外明媚〉、〈大荒山〉、〈大悲咒〉、〈錦靜〉等多首,或只有用飽照〈蕪城賦〉之賦句:「稜稜霸氣,蔌蔌風威,孤蓬自桭,驚砂坐飛」,方堪比擬及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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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李家秀秀
坐在高級長官席位第一排的主任,囑咐侍從官把陳先生叫過去,和主任坐在一起的是軍友社總幹事周顥將軍。 「王高鴻先生的事辦得怎麼樣了?」主任關心地問。 「報告主任,一切都很順利。」陳先生必恭必敬地說:「我們特地把李小姐接來,讓她陪王先生一起看晚會。」 主任肯定地點點頭,周總幹事滿意地笑笑。 「後續的事,你要多協助人家,」主任又指示著說:「如果有解決不了的事,隨時向我報告。」 「是。」陳先生依然必恭必敬地。 回到座位,身旁那位女生移動了一下坐姿,親切地迎著他。 「怎麼啦,今晚那有那麼多事,」女生深情地笑笑,而後把頭微微地偏向他,低聲地說:「剛才組長叫、副主任叫,現在主任叫,我看等一下司令官不叫你,才怪!」 陳先生無奈地搖搖頭笑笑。 後座的美娟看在眼裡,內心那份無名的酸意,似乎更濃烈、更酸楚了。 而這個漂亮的女生是誰呢?從他倆的親密狀以及公務上的互動,或許就可以窺探出一切。兩人相識並非偶然,真正成為一對人人羨慕的情侶,則是不久的事。只要陳先生點頭,或許很快地就可水到渠成,美娟內心再多的酸意,似乎也改變不了目前這個鐵定的事實。 經過這段時間來的觀察,以及美娟上次以不當的言詞相向,除了讓陳先生感到失望外,無形中對男女間的感情關係也有新的體認和看法。他深切地發現到外地來的女生,只要兩情相悅、以誠相待,照樣能成為一個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好牽手,並非只有本地的女性才行。因此,經過短時間的交往,以及長官刻意地撮合,兩人就快速地燃起愛情的火焰,相信不久的時日,就能傳出喜訊。美娟已徹底地失去和陳先生重修舊好的機會。 晚會結束後,最興奮的莫過於王高鴻先生和秀秀了。 「陳先生,這趟金門之行,簡直出乎我的預料之外,你的安排實在讓我太滿意了,不知要如何感謝你才好。」王先生客氣地說。 「王先生,您太客氣了,這是長官的指示,也是我的職責;能為您服務,更是我的光榮。」陳先生不敢貪功,低調而客氣地說:「倘若有不週之處,還請王先生多包容。回去後請轉告王維揚,將來如果有機會,別忘了要舊地重遊,好讓他回憶一下在這塊島嶼服役時的情景,以及和秀秀走過的每一個角落。」 王先生興奮地點點頭,慈祥地笑笑。 勞軍團搭乘接待專車回招待所休息了,陳先生必須送秀秀和美娟回家。秀秀的心情可說高興到了極點,美娟則有些落寞,因為想逐步地和陳先生重修舊好的美夢已破碎,那位女生的容顏和氣質,也是她無法和她相媲美的。或許,今天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是自己低估了陳先生的為人,母親反對的聲浪也是主因,仔細地想想,這件事是不能怪陳先生的,美娟的心情彷彿陷入到一個深深的谷底裡。然而她是否會死心呢?還是要先博取陳先生的同情、繼而地再獲得他的愛情?但一切似乎已不可能,因此,她的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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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365我心好疼
心中隱隱心疼,雖然窗外好藍的天,雲朵潔白得像一頭頭溫馴的綿羊,不同的樹自有冬季的冷豔層次由近至遠,牛像平常一樣的悠閒,這我熟悉的金門冬季,我的依戀,此刻卻無法讓我感動。 該起飛了吧!這還是第一次放你單飛,依依不捨送走你,臨別前,在機場,你拿出隨身碟中的CD,送給我,「我燒了很多首,是MP3,前6首是日本歌,然後有英文的、中文的,不過放給客人聽之前,妳先聽過喔」,細心與敏銳一向是你的體貼。 回想剛剛在院子裡,我倒了二杯咖啡,跟你坐在我平常最愛的石今墘,我不確定你是否喝咖啡,因為這三天,我說甚麼你都說好,除了主動提醒我你喜歡螃蟹,老闆說要不是今年閏月,這個時候早沒了螃蟹,就別嫌小嫌一斤330元貴了,昨晚你吃了三隻,今天中午我又買二隻給你,我們對坐吃著,很仔細很專注,哪怕是腳或縫隙裡的細肉,所以我們吃了很久,我們不多話,我們都知道對方正滿足於目前的安靜與螃蟹,「我被蟹腳劃了一下舌頭」你說,「嗯,要小心點,恐怕晚上吃東西會不舒服的」我回應著,「那張畫,妳要擺在外面喔」,我懂,心頭一陣甜,昨晚,你陪我去跳土風舞,一個半小時,你帶了書,安靜坐著,看到人就微笑自我介紹,我其實也可以讓你待在古厝裡,但,我意識到你不同於以往,我殷切的要讓你了解我,因為你能懂,於是,有了這張畫,你用鉛筆畫跳舞中的我,腳邊有一顆木麻黃種子,也許是我跟你說過木麻黃在我心中代表金門,頭上還畫了有守護的天使翅膀,還附加一首詩「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昨晚你來我房間說要畫我,我笑著說要很久嗎?你羞赧的說只是確認一下我的髮型,我記得你只喜歡畫動物,不喜歡畫人的,眼前這張畫我好喜歡,一下湧出多少昔日相處的點點滴滴。 昨晚你吃第三隻螃蟹時,已經是跳舞回來的事了,我看你坐在石今墘吃,我突然想讓你看天空,我把所有燈全關了,指出獵戶座給你看,我一直想讓你多接觸大自然的,我想讓你的心懂得如何自處,如何沉澱,那對喜歡思考的你會有幫助的,雖然以前,我也帶你來金門幾次,可是我們都是旅者,有別於這次的探親,我帶你去賞鳥,你一樣認真,我們分享了金門美麗田園,其實我是想讓你愛上金門,把金門當做你的家鄉,你的避風港,馬上要進大學了,不管任何時候別忘了來金門找媽媽,這是你心靈的休憩地。 你是該學著單飛了,這次我讓你獨自回台中,也是我的計劃。湊巧今天來了位獨自包車前來投宿的少年,他填的資料居然跟你同年,我笑著跟你說這件事,你告訴我,這種事並不奇怪啊,是我太關心你老把你當小孩,是啊,這一年半來,我悶著頭忙我的民宿,我忘了享受你慣有的貼心,我忘了我們本來的緊密度,你懂事的令我心疼,你不止贊同我的選擇,還告訴我關心並不等同於亦步亦趨,甚至用簡訊安慰我不安的心。 想到18年前,你一出生,我辭掉公職,在家帶了你五年,在彰化鄉下,我在腳踏車前綁了小椅子,載你去看花、看人,輕輕在你耳邊告訴你花的豔麗、吹動的微風,尤其午后的鐵路邊,偶然經過的火車更讓你睜大了眼,在你唸書之前還出了幾次國,泰國、澳洲、美國、新加坡、印尼,我總想讓你多看、多感受,水瓶座的我好愛水瓶座的你,所以我選擇在0204的生日這天跟你共渡,分享你的0210,我們是很好的伴,小時我看書,你塗鴉,或撕報紙(專家說對腦部發育有幫助),去書店,你總是忙碌的一本換一本,最後你安靜的坐在圖書館的角落,尋找你的興趣,我一直都由你,我希望你能找出你要的,知道你喜歡甚麼!上幼稚園你迷戀恐龍,幫我取了慈母龍,我們辦了好幾次科博館的家庭卡,小學畢業我幫老師帶你們的畢旅,一個女生牽著你的手坐了六遍咖啡杯,上國中,我去你學校當輔導媽媽,想要更了解你的環境,到高中了,我又成了夜讀媽媽,我看到大家在夜讀,你卻一本倪匡小說看到完,還無視我的巡邏,我漸漸跟你變成朋友,而不再是管你的媽媽,孩子,前年我卻突然回到了家鄉,我的耳提面命次數愈來愈少,隨著我的忙碌,這麼快就一年半了,我想陪考,你卻告訴我考場就是原學校,你很熟悉的,我只好起早做早餐、中午接你回家吃,下午考完接你回家,我總想在每個階段參與你的成長,是的,一年半來,這次我們相處最久,整整連續一星期,尤其在金門這三天,只有你跟我,我發現,你好懂事,好關心我,怎能不令我心疼。 「我到台中了哩………」,你的簡訊告訴我我們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軌道了,孩子,媽媽好愛你,對於我的選擇,我的堅持,我的理想,在你走後我全然崩潰,雖然8天後我們又相聚了,一起過新年,可是為什麼,媽媽的心頭悶悶的,難道是藍天白雲之後起風的緣故,雖然你即將上大學,也會離家,我還是為我這些日子斷斷續續的缺席不知如何自處,我真的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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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膽的女人
元月二十七日,家在跟我招手,回家的感覺真好,孩子們,你們又有熱騰騰的飯菜了! 由醫院到返家,親友們的探訪,紛紛傳授養生祕訣,感恩在心! 只是,牛奶不敢喝、羊肉不敢吃………。 挑了一個簡易又能接受的方法——鱸魚燉薑絲,第一次吃牠,全身發熱,認為那是巧合,一個禮拜後,慢火細燉第二條,全身上下還是熱氣騰騰,又不能吃那白木耳退火,難過數鐘頭,猛喝水、猛洗臉,關於「吃爐魚肉、喝鱸魚湯」之說,就此打住! 為了家事方便,也怕上下樓梯時,觸動傷口,術後選擇睡在一樓的沙發,這彷彿又回到坐月子期間的景象。 先生問我:「為何不上樓?」 「怕你冒犯!」孩子都生一大串了,講出這樣的字眼,自己都覺好笑。 「妳現在是病人,需要休養,在你元氣未恢復之前,不忍對妳下手。」說罷,轉身上樓,不一會兒,他又回到沙發,欲言又止。 看出了端倪,我問他:「你有心事?」 「妳知不知道?在妳甦醒的前一刻,嘴中喃喃自語?」 「有嗎?」我很心虛的問他:「我講了些什麼?」 「開口後的第一句話,唸那四個孩子,還唸………」他故意不說。 「還有唸誰?」我好急。 「大姐也有聽到!」他找了個證人。 「我究竟說了什麼?」我像做錯事的小孩,準備接受處罰。 「我這汽油桶,居然比不上家裡的瓦斯桶!妳一甦醒,不是問孩子,就是問瓦斯有沒有關?」原來他在吃醋。 四個孩子是我的牽絆,至於瓦斯,每晚臨睡前與每次出門時,都會巡查一遍,以策安全,溶解了這一點小醋,鬆了一口氣!事後詢問了大姐,真有其事耶! 元月三十日,回門診拆線,掀開紗布,銀色又亮晶晶的小刀,在傷口處割呀割,無膽的女人,沒勇氣低頭看! 手術成功,一陣欣慰,外科主任:「還身體一個健康,我們一樣一樣來,解決了膽結石的問題,妳還需要看兩科,腎臟科和耳鼻喉科!」 外科主任就困擾我十幾年的腎臟問題,主動會診了腎臟科醫生,當晚,抽了十CC的血赴台化驗,針頭在我的血管鑽,好久好久,終於抽出一大管,瘀青一片!元月三十一日的第一泡尿亦須送檢,小解之後,等待醫院上班,那中間的空檔,用塑膠袋套好,放冰箱冷藏,以免變質! 元月三十一日,飛機誤點,延後看診,約十點,榮總醫師來了,善解人意的叫號小姐,知道我傷口疼、肛門瀉,難熬等候,幫了大忙!醫生聽了我的陳述,開單子做聽力檢查,與掛號室毗鄰而居的檢查地點,為舊的急診室,當戴上耳機的同時,外頭的電話聲、廣播聲、人聲、腳步聲,聲聲入耳,護士小姐操作腦幹聽力反應機的按鈕時,我很努力的聽,就是聽不清楚,倒是外面熱鬧的聲響,吸引著我的耳朵!檢查結果,很不理想,醫生開了處方籤,要我「吃吃看」,建議沒好轉時,走趟榮總再做一次聽力檢查和腦波檢查! 尾牙當日,拜得起勁,焚燒金紙的同時,一位鄰居告訴我,她已腹痛、腰痛多時,到診所照了超音波,膽囊裡有三顆石頭,平日,她誤以為胃痛!抱怨吃了一年多的藥,結石還未消除,我告訴她,腎結石與尿路結石可以用體外震波的方式排出,但膽囊結石非手術不可,勸她趁早上醫院求診,並把自己手術成功的經驗,與她分享!今日勸她,猶如當時秋在勸我,那幕影像又浮現! 她不知道手術要找那位醫生好?告訴她做參考,外科有三位金門籍醫師——李錫鑫、董文雅、陳義榮,均學有專精,各有門診,任君挑選! 二月六日回腎臟科看報告,抽血赴台檢驗的結果,排除了紅斑性狼瘡,A型肝炎、B型肝炎………等,蛋白尿也在正常範圍的零點一二,不用做腎臟切片了!但紅血球沒了報告,醫生再開一張驗尿單,此時正逢生理期,先至檢驗科要了尿管,待生理期後三天,再行檢驗早晨的第一泡尿;醫生告訴我,上面檢查沒問題,接著追查下面,泌尿系統是當務之急,溝通之後,我決定做電腦斷層攝影,這些檢查,需經血管注射顯影劑,到放射科排時間的同時,與值班小姐做了討論,她建議有過敏體質的人,選擇自費的方式,所需費用一四七○,非離子性顯影劑顆粒較小、排出較快,考慮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跟她拿了一張「志願付費同意書」,連同「放射科特殊檢查同意書及注意事項」一併帶回填寫,並且於晚上十點後禁食。 二月八日上午,與人有約,擔心醫院檢查回來太晚,有所延誤,因此,比約定的時間提前許多,與一直喊他「大作家」的文壇前輩見面,就出書一事,做了商討,他勸我,創作可以慢慢來,但身體要先顧好,金玉良言謹記在心,想想自己,何其幸運,把作品交到前輩的手中,從連絡出版社、寫序、校對………等,一切有他,我就這樣,坐享其成!出了門,正巧遇到總編輯,最近看了我的幾篇作品,那加油聲與鼓勵的話語,縈繞耳際,祝福滿心海,一九八八年他所贈與的「拾血蚶的少年」一書,是我珍藏的書籍之一! 帶著健保卡,自費後,到舊急診室,靜脈注射,血管太細,針頭太粗,告訴護士酒精過敏,她不理我,依然用酒精棉球消毒,針頭在血管鑽,旁邊滴出了許多血,我都在貧血了耶,好浪費!擦拭後,一條透明的細管連接針筒,進了電腦斷層檢查室,躺上長長的床,腹部熱熱的,開始重復吸氣、閉氣、停止呼吸,休憩片刻,醫生由原來留置的針筒,推進了一百西西的顯影劑,腹部與下體又是一陣熱,感覺像要尿出來一樣! 半小時後,鑽出棉被,到外面休息,全身顫抖,喝了溫開水後,稍稍緩和!拔掉了針頭,酒精過敏,紅腫一片,惜肉如金的女人,又喊痛了! 二月十三號,生理期後的第一泡尿送驗,而手術後,腹部每每戰鼓齊鳴,尤以晚上,擾人清夢,今日,又跑了外科,找董文雅主任,他細心聽診後,告訴我這是除膽後的正常現象,無須擔憂! 另一則,頭暈頭痛,進了神經內科候診,有位病人神經受損、腳步肌肉萎縮,他雙腳跪地、雙手支撐著木椅,已拖了好久才上醫院,送他去的人陳述,他的家人帶他針灸、服食中藥,那榮總來的、有一點年紀、也有一點白髮的吳進安主任,立刻安排他住院,讓他接受一連串的檢查,並等候星期五,榮總的神經外科醫生到來,再行評估!我在想,那個年輕的病人,如果早一點送醫院,早一點接受治療,今天,是不是,不會攤在那邊?他的人生還很長呀! 輪到我時,吳主任頻頻道歉:「讓妳久等了!」對於我血壓偏低的情形,囑咐某些姿勢要小心;至於三十歲後的頭痛,每月痛五次以上,他拿起槌子,槌手又槌腳,神經都很好,診斷我有偏頭痛,此題無解,只能痛的時候服用止痛藥,他說,他自己也有偏頭痛的毛病,我噗哧一笑:「你也會頭痛啊?」心裡有個問號,他是神經內科的醫生,自己頭痛,都醫不了自己?一般人遮掩都來不及,他竟然不怕病人跑掉,門診人數減少,還敢傳遞這項訊息,真是佩服! 「醫生的頭也會痛啊………」他大概看出我臉上的疑惑,笑笑的說。 最近的看診,就今天上午,較有好心情,一是拆線時,沒勇氣低頭,未能明瞭小刀在縫線部位是割還剪?「無膽的女人」將完稿,順便請示董主任;二為遇到看診的醫生,他和我有同樣的情形——偏頭痛,以他的年歲,不知道痛多久了,他還這麼樂觀,能將自己的經驗和病人分享! 電腦斷層攝影也出爐了,夜間又走了趟腎臟科,傅仰賢醫師看了報告,攝影之處沒長東西,一切安好,這下虧大了,電腦斷層攝影一次,輻射的程度,等於照一千張X光呀!而第一泡尿的檢驗,紅血球已從手術前的五十至六十顆,降到目前的十至十五顆,沒有潛血、沒有蛋白尿,只要三個月追蹤一次即可,真的不用切片了,一抹笑靨飄過臉上! 「要如何才能讓紅血球完全消失,還自己一個健康?」我問醫生。 「做腎臟切片!不過,許多不明原因,切片之後,原因還是不明,所以,我們現在就用追蹤的方式。」醫師回答。 術後逛醫院,一科看過一科的無奈,在年前,終於劃下句點,臨走前,傅醫師再三提醒,小便見紅、見泡泡,立刻回診勿拖延! 踩著輕鬆的腳步回家,歡顏展現,今晚,我將睡一夜好覺!今年,我將過一個好年! 新年新願望、新氣象,血光之災後,希望否極泰來,新書大賣!猶如秋所傳來的簡訊:「恭賀+春禧+豬事大利!」 尚未恢復元氣,兄弟姐妹們,不讓我太勞動,拜拜的東西,他們準備;除夕的年夜飯,他們張羅;八個兄弟姐妹,均已成家,我排行老六,集恩寵於一身! 無膽的女人,記錄了除膽的經過,感謝一路幫我的人! 無膽的女人,已無膽,爾後,向天借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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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李家秀秀
陳先生並沒有刻意地去陪伴她或特別的招呼她,他必須坐在另一個角落,以方便長官隨時的傳喚和差遣。老實說,陪她坐在一起並非不可,對陳先生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從他冷漠的表情來看,對往日那段不愉快的事,似乎還耿耿於懷,豈能怪他不通人情。 當美娟看到陳先生手提公事包,時坐時站、時走時回,時而被長官傳喚交代新任務,時而聆聽長官的囑咐和指示,時而和長官交頭接耳談論公務,似乎對他的工作有了新的認識,也可以斷定他在這個單位所扮演的,絕對是一個重要的角色。於是她又一次地想著:如果陳先生能不記前嫌,繼續到她店裡來,任憑只是單純的聊聊天,她也會感到喜悅和歡心的。往後她一定會倍加地尊重他的人格和工作,也願意為爾時的無知和幼稚向他致最高的歉意,希望他能接受和寬容!然而,美娟能如願嗎?一切都是沒有答案的未知數,只是她個人的想法而已。 美娟想著想著,突然,她看到一位面貌清秀、氣質高雅、嬌小玲瓏、手裡拿著一疊資料的女生從舞台左側的帷幕旁走到陳先生的身邊,陳先生禮貌地站起身,隨後兩人一起坐下。女的攤開資料,微微地轉身面對陳先生,陳先生也轉身向著她,兩人的身軀在暗淡的舞台燈光映照下,幾乎快碰觸在一起。他們低聲細語極其認真地不知在討論些什麼?霎時,一陣無名的醋意從美娟心靈深處油然而生,讓她感到難過,也品嚐了一股濃濃的酸滋味。 儘管隔著好幾排座位,在微弱的燈光下,美娟依然能看出那位女生分明的輪廓,艷麗的面貌,以及一對讓男生無法抗拒的電眼,比起以前那位范小姐,簡直漂亮多了。美娟看著看著,除了感受到自己的土氣、庸俗外,也真正地看到一個麗質天生的小美人。而這個女生是誰呢?是陳先生的同事、朋友還是情人?美娟的心裡隱約地浮現出無數個新的問號,但她卻沒有勇氣去詢問、去求證,只能靜靜地,把它放在自己的深心中,讓它隨著歲月自然地發酵而後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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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東阿嬤
因為考上了南部的研究所,我負笈南下唸書,也因為在外租宿舍棲身,認識了可愛的房東阿嬤。 阿嬤今年七十歲,身子骨還是很硬朗,每天四點半都會起床到田裡忙農事。阿嬤的兩個兒子都住在外地,去年才將屋子重新粉刷整理出租。我是她第一個房客,我入住時,油漆根本還沒乾呢。也因為我是她第一個房客,她對我更是照顧有加,時常會拿她自種的蔬果請我吃,也會邀我一起吃她煮的晚餐。房東阿嬤不識字,只會說台語,而偏偏,我的台語破到不行。言語的障礙加上阿嬤既純樸又另類的思考邏輯,常讓我們的溝通鬧出許多笑話。 阿嬤對我前衛斑斕的服裝從未表示驚訝,只對我冬天在家穿拖鞋還穿襪子感到疑惑。 阿嬤問我:「妳穿拖鞋幹嘛穿襪子?」我回她:「這樣比較不冷啊。」 阿嬤光著腳踩在廚房的水泥地上,還是很疑惑:「穿襪子會比較不冷嗎?」我點頭。阿嬤羞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我從來沒穿過襪子,所以不知道。」 我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阿嬤真是淳樸得可愛。 剛到嘉義唸書,不知道嘉義早晚溫差竟然這麼可以這麼大,明明中午熱到30度,晚上竟然可以低到7度!因為入夜實在太冷了,沒有帶厚外套的我,決定晚上到夜市吃飯時順便買件羽毛外套來穿。 阿嬤知道我要到某個夜市買外套,連忙阻止我:「妳麥(不要)去那買啦!」我問為什麼?阿嬤說:「那邊的衣服都是種田的人穿的,不適合我們穿啦。」說著,匆匆進房間,拿了一件小馬哥般的風衣給我。 「這是新的,我還沒穿過喔。」阿嬤戴著黃塑膠手套,熱情地遞給我。 我納悶阿嬤哪來那麼帥氣又誇張的風衣。只見阿嬤得意地笑,說這是某次她到鎮上的高經定製店作的,阿嬤說:「穿這款有氣質喔。才不會像那些『田家子』(種田的人)一樣喔。」 「謝謝阿嬤。」我尷尬地接過。 阿嬤滿意地笑了,頭上還戴著斗笠,雨鞋還沾著她剛下田的泥土。 有次我陪阿嬤看電視,台語新聞報導某牌「奈米水」含有懸浮物,阿嬤看了搖搖頭說:「真么壽,『洗米水』也拿來賣。」我跟阿嬤說:「阿嬤,嘿係『奈米水』,不係『洗米水』。」阿嬤一聽興致就來了,「『奈米』是啥米?甘有比糯米好吃?」這真是個大哉問,要我用國語解釋「奈米」我都不會了,更何況要解釋給沒唸過書的阿嬤聽。於是我只好轉移話題,問阿嬤平常都看什麼電視節目。 「我都看【意難忘】。」阿嬤說。 我問阿嬤,這齣甘有好看?阿嬤跟我抱怨:「我一直在看他們到底有什麼『難忘的事』,可是播好久囉!到現在都還沒講,到底是什麼事很『難忘』咧?」 我實在很難忘記阿嬤的妙問妙答。我安慰她,台灣龍捲風演到現在也沒有龍捲風,她才稍稍釋懷。 明明就是晚上播的連續劇,阿嬤卻在客廳戴起墨鏡看電視。 我心想,莫非是阿嬤看到太感動流淚了,不想讓人看到才戴墨鏡的?阿嬤真是性情中人啊!於是偷偷觀察阿嬤的情緒反應,發現她根本鎮定的很,沒有流淚的跡象。 我忍不住問阿嬤幹嘛戴墨鏡?阿嬤回我:「因為太光(亮)啦。」我抬頭,客廳的光還好啊。便又問她:「妳說燈太亮嗎?」 阿嬤說:「不是啦!是電視太光(亮)啦。」 於是我拿遙控器把電視亮度調低,「這樣有沒有比較好?」 阿嬤拿下墨鏡,高興地說:「有耶。」 沒多久,鏡頭換到下一幕,阿嬤又皺起眉頭:「電視好像又太黑了耶。還是剛剛比較光。」我覺得納悶,仔細觀察電視螢幕才發現………,哇咧!原來剛剛的場景是在醫院,白牆白床白袍,所以阿嬤覺得太亮;而現在鏡頭轉到黑社會開會的畫面,黑沙發黑地毯黑西裝,所以阿嬤又說太暗。我只好把亮度調回來,然後對阿嬤說,「如果覺得太光再跟我說。」 只見阿嬤爽朗的笑說:「免啦!我有黑目鏡啊!」我真是哭笑不得。 阿嬤的思考邏輯實在不是普通的另類。有次氣象台發布颱風警報,晚上吃飯時我跟阿嬤說颱風已經要來了要小心。 阿嬤問:「颱風何時來的?」我回她今天下午。阿嬤聽了,輕鬆地笑說:「可是下午已經過啦,免驚啦。」 真不知阿嬤是樂觀還是天真。 我接著跟房東阿嬤說,因為有鳥兒在我窗外築巢,每天吱吱喳喳常吵得我睡不好。 阿嬤說小鳥最喜歡到窗口跳鐵杆,因為跳起來「叩叩叩」很好玩。 我說我很困擾,小鳥不去別人窗口築巢,為什麼偏偏挑上我的窗口房間搭房子呢? 阿嬤笑了笑,說:「妳房間常常半夜還燈亮著,牠怕你寂寞要跟你作伴啊。」 呃!我的寂寞竟然被小鳥看穿,真沒面子啊! 又有一次,一隻壁虎闖進了我房間,到了晚上就吱吱叫,吵得我不得安寧。於是我決定去跟阿嬤討教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妙方可以把它趕出房。不過阿嬤只聽得懂台語,我得以我的破台語背水一戰。 以下為台語發音。 我:「阿嬤,我的房裡有一隻東西跑進來,扁扁小小咖啡色的,有四隻腳,會在牆壁上爬來爬去的。它跑進我房間,一直吱吱叫,很吵。你知道那是什麼動物,要怎麼趕它嗎?」(好像猜謎) 我正擔心阿嬤聽不懂,阿嬤想了想,突然靈機一動:「妳貢嘿係ㄅ一ˋ ㄏㄨˇ嗎?」 哇咧!從未說國語的阿嬤竟然說了國語的「壁虎」,真把我嚇的吱吱叫! 這也是阿嬤唯一一次說國語。 我跟阿嬤的妙問妙答實在數不清,便將這些有趣的對話寫到網路上,沒想到得到莫大的迴響。 我跟阿嬤說因為我寫了阿嬤系列,現在她超人氣。 我:「阿嬤妳現在出名了,很多人都說妳很古錐喔。」 阿嬤正在剝豆子,「係喔?」 我:「嘿啊!現在網路很多人知道妳喔。大家都馬都說妳很古錐。」 阿嬤:「咱嘉義又沒有『網路』,那條路在台北喔?」 「我………再問郵差好了。」 阿嬤的話有時天真,有時充滿智慧和疼惜。甚至有網友說阿嬤是透過哲學的角度,對世界作出蘇格拉底式的詰問。不論到底是天真還是智慧,和親切又可愛的阿嬤互動,儼然成為我在鄉下唸書的最大樂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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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膽的女人
金豬年的元月十二日,醫院的腹部超音波,意外的發現我的膽囊裡,有著數不清的石頭,醫生告訴我:「這是個意外的發現,妳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建議妳趕快手術………。」 超音波我看不懂,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抵達外科,又照了一次超音波,確定無誤,醫生細心的畫了一張圖,將器官的分布及大小石頭的藏身地點,一一解讀,正重感冒的我,只是上醫院看感冒,沒想到會有這意外?很不能接受即將面臨的考驗,強忍奪眶而出的淚水,鎮定的聽他把話說完:「妳現在重感冒,先把它治療好,然後回來門診排時間,要全身麻醉………」,他說得很清楚,我聽得很模糊,我已在家裡躺了好幾天,昏沉沉地,被孩子的爹,硬拉著上醫院,坦白說,經歷了醫院的幾次誤診,失望透頂!我真要接受手術嗎?這問題,一路上盤旋迴繞在腦海! 任何的手術,沒人敢保證百分之百成功,萬一,我是那百分之一的意外?投胎轉世去了,我的四個孩子,他們怎麼辦?而且,我既愛美,又怕冷怕痛,好端端一個人,身上坑坑洞洞,如何承受? 認識秋之後,對他的信任一頭栽,每遇難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常常忘了他已身在海的另一方,企圖從他那兒,找到不挨痛的資訊,結果卻是失望的掛了電話,手術非動不可,一向有求必應的他,輪到我病痛時,他無法減輕我的痛啊! 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寧可忍痛,也不在身上挖洞,反正離陷入昏迷,應該還有一段時間,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孩子,孩子們抱頭痛哭,我何嘗不是? 秋的一通電話,改變了我的想法,他告訴我,二十年前,他父親因膽結石,腹痛如絞的經過,發燒、黃疸,疼得在地上打滾,難逃挨刀的命運!當時,他才唸國中,對那一幕,記憶猶新,並告訴我,如果再拖,可能將有的後遺症!我嫌他煩,怪他喋喋不休、嘮叨不停,一點都不了解病人的心情,數落之後,他不厭其煩的勸導,心中的疑慮,也在一問一答間,重拾了我對醫療沒信心後的稍微信心,最後,我答應他,等感冒好就回醫院報到。但答應之後,我就後悔了!理由簡單——怕冷,怕痛、怕失敗! 才幾天光景,M號的長褲,已顯鬆弛!自醫院宣布身體微恙後,多愁善感的心,擾著思緒,既不想見陽光,亦食不知味,隱忍腹痛,只想多張眼睛、多看世界,尤其是我那群可愛的孩子,心有牽絆,不願萬一啊! 心煩悶,不願俗事惹塵憂,尤以辜負社區理監事們的厚愛,總務提名我擔任社區會計一職,理監事會議無異議通過,當理事長和總幹事來家中,謝絕了他們誠摯的邀約,期盼有能人接手! 有一天,唸小一的兒子,放學後回家,他告訴我:「媽媽,同學的阿嬤,說我的衣服怎麼那麼髒?老師聽到了,跟他說,媽媽生病了!」有潔癖的我,竟因洗衣時的使不上力,讓孩子難堪?曾幾何時,我的孩子在學校,是師生眼裡的模範生,曾經,我這做母親的,是其他媽媽學習的榜樣,不久前,剛接受國語日報記者的訪問,我還很灑脫的暢談媽媽經,告訴她,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我要一路陪伴,如今,兒子捎來的信息,我很難過,幾經思量,握筆沉重的在連絡簿寫著:「不能將孩子的衣服洗淨,為人母者,深感羞愧,感謝昭銘阿嬤的指正!」好羨慕那一位同學的母親,凡事有婆婆打點! 元月十九日,信守承諾地回到門診,又驗了一次小便,紅血球與蛋白尿依然存在,醫生:「妳的腎臟有沒有什麼問題?」 「追蹤十幾年了,有的醫生說有問題,有的醫生說沒有問題,我不知道要聽誰的?」心頭的抱怨,傾筐而出。 「找個時間去看一下腎臟內科。」外科醫生好意提醒。 「好!」我接著說:「不知道超音波那頭,我還有什麼器官出問題?既然要開腸剖肚,希望一次解決!」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有勇氣進入手術室,割肉一次痛,期望痛這一次就好!可是,可能嗎?耳鼻喉科說我神經受損、聽力衰退?婦科說我有子宮肌瘤?心臟內科說我二尖瓣脫垂?神經內科說我偏頭痛?腎臟內科說我腎臟也有問題?還有大大小小的病痛,我真的可以抬出去了?機器已壞,送廠維修,未必有救啊!如不能福壽全歸,穿個「七層衫」,鐵定含恨而終!我還沒娶媳婦、還沒當阿嬤呀!雖然大兒子交女朋友了,正副班長是公認的「班對」,才小一,還要讓我「待命」多久呀? 元月二十三日,我要孩子們乖乖上學去,誰也不能掉眼淚,媽媽很快就回來!說這句話的同時,亦為健康賭性命,面對未知的未來,心如刀割呀! 上了美容院將髮絲吹梳整齊,返家後,取下了全身首飾,沐浴更衣,擔怕「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將家中大小事務,簡單交代孩子的爹!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醫院,辦完住院手續後,到病房換了手術服,開始了心電圖、照X光、驗尿、抽血、吊點滴、灌腸。 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秒針、分針與時針,滴滴答答叫不停,顫抖的身子蜷曲在一起,眼淚如決堤般的不聽使喚,好想回家! 擦乾眼淚,撥了通電話給秋,問他開刀房會不會很恐怖?那陰森駭人的景象有多嚇人?才開口,就淚如雨下,活到這把年紀,還像三歲小孩哭哭啼啼,羞死人了!他邊安撫著我的情緒,邊告訴我,進了手術房,麻醉之後就睡著了,無須擔心………。 跨進了那一道冰冷的門,全身顫抖不停,當躺上手術檯的那一刻,背部溫溫熱熱,手腳卻是冰冰冷冷,心裡惦記著的,仍然是我的四個寶貝! 男男女女的醫護人員,各就各位,他們的穿著,由頭到腳,綠意盎然;為我操刀的醫生,五十七年次的他,知道我緊張,除親自到病房迎接,亦營造輕鬆的氣氛,他說,他也有四個小孩,和我一樣,前面兩個女兒,後面兩個兒子,一旁的醫生則答腔:「你們倆人同病相憐!」 我問他:「醫生是高水平的人,許多人講究重質不重量,難道,你也有延續香火的壓力?」 「對啊………」老家古崗的他,的確有。 那位高高、壯壯的醫生,幫我麻醉後,頭上的照明燈、壁上的時鐘,越來越模糊,漸漸的,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什麼? 醒來時,已在恢復室,護理人員拿掉了氧氣,大姐就坐在床邊,要我勇敢!先生也抱著小兒子在一旁陪伴,母親和嫂嫂及兄弟姐妹們都來了,親情的滋潤、友情的關懷,雖然一身病痛,我會勇敢的撐下去,睜開眼睛的感覺真好,又可以見到我愛的人! 當甦醒的那一剎那,麻醉已散,傷口爆痛,打了止痛針,微微緩和!該死的秋呀,問他手術疼痛的程度為何?他說就像生小孩,這比生小孩痛多了!我又忘了,他是男人,又沒生過小孩,哪知道有多痛?當藥效過後,又是爆痛連連,恨死他了,我要把指甲留長、磨利,他日相遇,再狠狠的扒他一層皮! 腰髣如斷掉般,腹部的傷口又疼痛異常,堅持不再依賴止痛針!就連身上的導尿管,也想拔掉,只是此刻,不能動呀,就讓那一條長長、細細、透明的線,在雙腿間游移! 術後微燒、全身無力、血壓偏低、頭暈得厲害、耳朵有如蟬鳴般,可愛的護士,怕我暈倒,除要我小心,一會兒,就到病房幫我量血壓,交班時,也特別強調,出入醫院多次,這回,沒碰到半個晚娘!多溫馨的外科病房! 膽囊裡,十顆茶褐色的石頭,隱匿其間,腹中作怪多時,很幸運,遇到體檢家醫科的何林楨醫師,看我坐立難安,腎臟超音波又須將近一個月的等候,當機立斷,排了腹部超音波,使我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病因,接受治療! 元月二十四日清晨,左手注射點滴的部位,紅腫得像麵龜,點滴重打,這回換右手,再挨一針! 元月二十五日,終於排氣,拔掉點滴與導尿管,自由多了!只是,頭仍然暈、傷口仍然痛,下床有點辛苦!而多日的禁水與禁食,終於破戒了,大姐煮來稀粥,以漸進的方式,慢慢適應! 元月二十六日,躺在病床閒閒沒事做,瀏覽病房的每個角落,由天花板、窗簾………,順勢而望,就在陪伴床的下方,發現了一個毛絨絨的東西,一隻又粗、又黑、又大隻的老鼠,那軟綿綿的身軀,在那兒鑽呀鑽、跑呀跑,嚇死人了!真怕牠發狠的到床上咬我!醫院裡的一位員工,拿來了手電筒,四處尋找,但牠已一溜煙不見了!那位先生拿著透明膠帶,將微微脫落、黏在一處長方形小洞口的那片厚紙皮,鋪平、黏緊,以阻隔鼠輩橫行, 又取出了黏鼠板,上面放著一小片餅乾,引鼠入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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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只要能進去就好,坐在地上我也不會計較。」美娟興奮而不在意地說,內心卻也有點悸動。她此時心中所想的,或許不是純然看晚會,而是試圖尋機接近陳先生,好親自向他解釋和致歉,冀望能得到他的諒解,以便繼續維持那段得來不易的情誼。更希望假以時日,能把友情化為愛情,共同攜手走向幸福的人生旅途。這似乎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陳先生協助她們關上門板,又等她們更衣和化粧,兩人出來後,秀秀依然不失其端莊和清純,美娟卻顯得有些妖艷,甚至還刻意地灑了一點香水,那種不自然的野香味,聞過後讓人感到難受。像她這種妝扮,較適宜於一般社交場合,到官比兵多又有外賓在場的擎天廳,是較為不妥的。陳先生的內心有一絲小小的反感,但並沒有說出口。 沿途上,陳先生目視著前方,並沒有刻意地和她們交談,美娟也不敢先開口,平白地錯失向他解釋的機會。陳先生只一心一意想把秀秀帶到王高鴻先生的身邊,讓他們彼此間多一點認識,除了對長官有所交代外,也可以讓王先生知道,他和維揚深厚的朋友關係。 抵達擎天廳時,距離開演時間還早,司令官和勞軍團團員均未蒞臨會場。當陳先生帶她們從後門進入、看到座位上全是清一色的軍人,以及這個鬼斧神工的地下堡壘時,兩人同時感到訝異和不可思議,除了東張西望外,甚至有裹足不前的窘境。 陳先生暫時安排她們坐在左側的工作人員席位上,並向組長簡略地報告。組長看看秀秀,頻頻地點頭對陳先生說:「難怪王高鴻先生一捐就是伍萬元的勞軍款,原來他是想來看看這個漂亮的金門媳婦。」 「這個女孩不僅長得清純秀麗,待人也相當誠懇有禮。王維揚能娶到這麼一位好老婆,是他的福份。」陳先生回應組長說。 「是不是你幫他們介紹的?」組長笑著問。 「他們自己認識的,我只是幫他們敲敲邊鼓而已。」陳先生據實說。 不一會,司令官陪著勞軍團來了,當值星官喊口令向司令官敬過禮後,陳先生帶著秀秀來到高級長官席位。王高鴻先生見到秀秀時,簡直驚喜萬分,除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外,並向同來的團員一一地介紹著。一陣騷動後,也同時引來許許多多羨慕的眼光和無數的讚美聲,讓純樸無瑕的秀秀受寵若驚。 晚會正式開演時,秀秀被安排坐在王高鴻先生的旁邊,而美娟呢?只好坐在工作人員席位上。倘若和同來的秀秀相比,雖然有被冷落的感覺,但一個平民百姓,能不受衛兵憲兵的盤查,不必手持入場券,直接進入這個名震中外的擎天廳,觀賞明星歌星演出,何嘗不是她此生最大的榮幸! 坦白說,工作人員席位,是承辦單位控存的位子,並非每個官兵都能擅自就座。如果沒有工作人員的識別證,或承辦人員事先和憲兵打招呼,一旦擅自坐下,馬上會被維持秩序的憲兵同志請走。美娟能坐在這裡,可說是享了特權,比起她先前所說的:「只要能進去就好,坐在地上也不會計較。」簡直好上千百倍。實際上工作人員的座位,就在高級長官席的左邊,距離舞台最近,看得最清楚,相信她會滿意陳先生所做的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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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枯井
努力了又努力 終究是注定了的一生 孤殘 張著孤獨的大眼 一輩子 望著瘦瘦的天空 就連雷電閃過響過 也都沒眨過一下 世界卻已變的蕭條頹圮 僅存的眼像是瞎了 瘦小的天空不再晴朗 那隻大眼仍瞪著 黑黑的,洞 隱藏了什麼 秘密愛情 還是埋葬了什麼 青春生命 在漫草堆中 尋覓了又尋覓 終究是注定了的一生 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