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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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齊白石
在文學、繪畫裡,經常會採用隱喻與象徵的表現方式。隱喻與象徵的含義,有的比較淺近,為眾所周知。有的偏重於個人經驗或特殊的感受而較不易理解;必須先對作者的身世、感情、經驗有所了解之後,才能恍然大悟。也有的儘量求其隱晦難解,一方面可能係所含蘊的哲理深奧,或增加作品的趣味及神秘性,另一方面,也可能作者有不得已的苦衷與環境中潛在的危險性;於是,要等事過境遷,或改變另一個角度來苦苦思索之後,才能體會出作者所隱含的真正意義。 往往作者的處境越艱難險惡,所受的壓力越大,也就越需要採取隱晦的表現方式;但反過來說,作者所應用的隱喻和象徵手法越巧妙難解,也就越會引起當勢者的敏感和推敲;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也。 「清風不識字,何得亂翻書。」表面上看是寫景記趣,但清代的庶吉士徐駿,卻因為這兩句詩被雍正皇帝指為譏訕朝廷,受到正法的慘禍。 「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表面上是詠黑牡丹,但已故的禮部尚書沈德潛,卻被乾隆皇帝指為懷念朱明,譏諷滿清的逆詞,而遭到剖棺剉屍的蹂躪。這些都是以隱喻與象徵而得禍的明顯例證。白石老人逢亂世,內憂、外寇,屢遭巨變。其一生詩畫,經常採用隱喻與象徵手法,或表現其特殊的經驗與感情,或嘲諷漢奸亂賊的愚昧,怒斥強敵外寇的橫暴。因此,在欣賞齊白石作品之際,不能不對他的感情和遭遇有所理解,也不能不欽佩他的膽識、氣魄和凜然的正氣。 下面就齊白石畫集中常見的題材,試加分析,以冀有助於對他詩畫的欣賞和理解。 荔枝 「荔」與「利」諧音,「柿」與「市」諧音,荔與柿在國畫中,常被當做「利市」的象徵,齊白石也並不例外。 楊貴妃喜愛吃新鮮的荔枝,使杜牧留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詩句,也為荔枝蒙上了一層浪漫的情思。蘇東坡流放嶺南,「日啖荔枝三百顆,此生長作嶺南人」。荔枝更因名士而憑添了一種幽雅的意象。但齊白石筆下的荔枝,卻又別有寄託。 光緒三十三年,他四十五歲,第二次到廣東省的欽州。應邀教好友郭葆生的如夫人畫畫,並且為欽廉兵備道郭葆生代筆,作一些官場應酬用的繪畫。邊城細雨,增添了詩意,但也增添他的客居寂寞。當荔枝成熟的時候,園裡搖曳著的,行人挑負著的,到處都是艷紅的荔枝。有人用荔枝向他換畫,使他覺得非常別緻。有位歌女,為了報答這位兵備道的幕賓為她捧場,常常用纖纖玉手剝出如珠似玉的荔枝肉給他吃。這不但填補了他客居空虛,也留下了永恆的懷念。他在詩中寫: 「客裡欽州舊夢痴,南門河上雨絲絲;此生再過應無分,纖手教儂剝荔枝。」此後,荔枝不但被他視為百果之王,時時入畫;直到八十七歲高齡,還在畫上題句: 「老饞曾作天涯客,纖手能為剝荔枝。」秋天在北京城的風沙中,在白石老人的眼前,重又浮出當日的景象──欽州,天涯亭,細雨霏霏的南門河,繚繞的歌聲,客中的寂寞,珠圓玉潤的荔肉從纖手紅殼中一顆顆地滾落。 牽牛花 在國泰美術館的明清畫展中,展出一幅梅蘭芳的扇面。淡淡的幾筆黃菊,勾劃出一代名伶的儒雅,和義不事敵的節操。而齊白石筆下的牽牛花,除了使人聯想到牛郎與織女,聯想到纏綿的哀戀,聯想到七夕的鵲橋之外,還象徵了他與梅蘭芳濃厚的友誼。 五十八歲,定居北京的第四年。在好友陳師曾的勸告下,他改變畫路,獨創出紅花墨葉的畫風。幾筆濃艷的花朵,鮮活靈化的墨葉,然後再配上猩紅的印記,使人心神為之爽亮。雖然潤格已逐漸地升高,雖然在篆刻方面也有了相當的成就,但,他卻依然那樣的落寞。生長在寒微得不能再寒微的農家,木匠的出身,在帝京的某些勢利眼中彷彿已為他烙下一顆無法磨滅的烙印。然而,他發現,他此刻正陷進一片冷漠的視線中。他很後悔,也許他不該應姚玉芙的邀,他不該來,他應該想像得到這種官宦之家的應酬場面。不幸,他來了。他侷促地看著自己身上半舊的袍褂,侷促地看著滿廳的座客,他不知道該坦然地坐下好,或是該悄不做聲地退出去好。可是,曾經一面之緣的梅蘭芳,卻一眼就看到了他。 「齊先生至矣!」梅蘭芳一面說著,一面走過來跟他寒暄。他的話語與他發自內心的敬重,好像一陣暖風,融解了座客們對這位衣著樸素的畫家的冷漠,紛紛走來跟他酬酢一番,總算驅走了他進退兩難的尷尬。這就是人情,他早就該看得破的,然而,仍給他心中帶來了很大的感觸,使他對這位京中名伶,生出由衷的感激。過後他把這種感激與感觸,具現為一幅「雪中送炭圖」送給梅蘭芳,他題道: 「而今淪落長安市,幸有梅郎識姓名。」 九月的一天,他在齊如山的陪伴下,應邀到梅蘭芳的書齋去訪問。梅家住在前門外的北蘆草園。他於齊如山的家中,見過梅蘭芳所臨寫的中堂,看來簡直可以亂真。他知道,梅蘭芳與很多書畫名流交往,學書之外,也在學畫。 在佈置典雅的「綴玉軒」中,這位劇藝上有著空前成就的伶人,顯得愈加溫和、儒雅,完全一付謙謙君子的氣度。不但沒有一般演藝者的江湖氣,更沒有一絲傲氣。也許這樣,使他愈加受到敬重,成為北京城的寵兒。 梅蘭芳的庭院,種滿了花木,尤其是牽牛花,碗大的、梨大的,竟有百餘種之多。到處都是鬚蔓,到處都是重重疊疊的花葉。 他畫草蟲給梅蘭芳看;梅蘭芳為他舖紙,為他研墨,彷彿故友,又彷彿師生。然後,他為他唱「貴妃醉酒」,作為對他的酬答。也許是那曲子,也許是秋天,也許是那動亂的時代,觸動了他的情緒,歌聲越唱越峻拔,越唱越淒清,好像無限的感觸,從那圓潤的歌喉中,源源的流洩。在歌聲的震顫下,齊白石多少年來的顛沛流離,多少年來的悲酸,隨著泉湧出來,整個的心弦都被扣動了。終於,他不知怎樣打斷了他的歌聲,默然辭出,也許很無禮,他相信他能明白。第二天,他以詩回贈: 「京華無怪眾相輕,口不能誇兒可憎。不忘梅郎欣理紙,再為磨就墨三升。」 牽牛花,滿籬,滿樹,攀爬,糾纏;而那天,他似乎是第一次注視那平凡的花草,它們竟那麼多變化,那麼富有韻律。每一朵花,每一個蕾,都那麼亭亭玉立,英挺挺地開著,在秋風紅葉間,微微地顫動。 「梅畹華家牽牛花碗大,人謂外人種也;余畫此最小者。」他題在畫中。 此後,他的筆下,不時出現或繁或簡,或盆栽,或攀爬離架,或綴以飛蝶,或配以工筆草蟲的牽牛花,至死不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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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釀青春
現代少年的面貌,跟十年前的「我那個世代」似乎有許多不同,叛逆性更明顯地寫在臉上,也更有勇氣要表現自己的優點與想法:::。 常常在公車或捷運上遇見一群群中學生,總是笑容洋溢地互相說笑,此時我心中總是回憶十年前的我,穿著制服坐著公車,鮮少有話語,表情嚴肅,我喜歡稱為「慘綠」。 這是否就是世代的差異,抑或是城鄉差距? 屬於青春期的思想,一樣都是那麼一回事。 最近有兩部台灣電影受到觀眾的重視,恰巧其中的主角都是當下的年輕人,︽藍色大門︾講的是恣意陽光少年的純純愛情,︽美麗時光︾卻是描寫年輕人的徬徨無助,以及社會中的黑暗面。這兩部電影多少呈現了現代少年的面貌,跟十年前的「我那個世代」似乎有許多不同,叛逆性更明顯地寫在臉上,也更有勇氣要表現自己的優點與想法。 但是屬於青春期的思想卻一樣都是那麼一回事,看著電影回想年少,不禁會心一笑。 生長在鄉下地方的我,對︽美麗時光︾中混黑道的青少年有似曾相識的熟悉,鄉里之間總會有許多這樣的臉孔,其實他們也不是真的加入黑道,但是總喜歡露出很講義氣的瀟灑,見到需要「出手」的時候總不會缺席,但是大部分是來湊熱鬧的。國中的校園裡,看見操場上出現類似颱風雲圖的人群聚集,就知道又有學生打架了,主角就在颱風眼中,周遭盡是不相干的,頂多在旁跟著吆喝。這騷動卻是鄉間校園中最引人注意的大事了。 尿尿都是分岔的 進入準備升學的男子高中,似乎跟耍流氓的學生們劃清了界線,生活進入了通車、念書的不變生活。那是個兩性壁壘分明的年代,沈重擁擠的公車內,即使有空位,卻因為旁邊坐著其他學校的女生,只見一位男生寧可繼續站著。眼睛偶爾會注意其他女學生中,有沒有吸引自己的,暗戀的心情有時會在心中浮動,不過沒有︽藍色大門︾中男主角騎著單車追逐女主角的場面,也很少聽見同學炫耀自己的愛情故事,有什麼因「公務」而和那所女校學生接觸的機會就夠讓男同學得意洋洋了。 心中所想的事卻和片中男主角心中的秘密─「尿尿都是分岔」的差不多吧!大膽的同學吐露自己值得炫耀的私密,其他人偶爾跟著大家大談黃色笑話,或是站在教室外的陽台上,對樓下走過去的女老師品頭論足一番,身處校園,言語間的尺度也夠驚人的了。 青春年少只屬於自己一人 至於女生想些什麼,應該也跟︽藍色大門︾中的女學生想的一樣,幻想跟哪個類型的男生在一起,有著美好的未來,可是見到心儀的男生,卻害羞的很難走出第一步。不論自己的青春時光是充滿了愁苦滋味,或是像︽美麗時光︾充滿好鬥血氣,卻茫茫然的,還是如︽藍色大門︾中女主角的母親一樣,就這麼走過來了,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辦到的,但心中百感交集,︽藍色大門︾處處充滿陽光笑容及初戀的甜美。不論自己屬於五年級生、六年級生、新新人類或E世代,青春年少絕對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不論心情如何,都是值得深藏記憶深處,偶爾提領出來,再次咀嚼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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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燈火裡守候
他們在燈火裡 守候。守候今天的不再明日的將來 萌發希望之籽│帶著微笑帶著陽光 帶著滾動在眼眶盈握在掌心的新露 開墾春天步伐後的祝福。 他們在燈火裡 守候。那燈火是黑夜中 最後一盞熒煌,領著夢想 在墮落與光明纏繞的身影後 燦起天光的慈悲 他們在燈火中 守候:擺蕩的世紀光陰 原來是眨眼間的一瞬 幻化而成,左眼雖成枯槁 右眼還要守著堡壘唱出 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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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身
有時候,事情就那樣發生了。美麗的錯身,恆是文學最動人的題材。 那一年秋天走過河岸,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柔荑女子婉約行來,錯身而過時,忘了喊伊的名字,故事就結束了。 美麗的錯身,蒹葭依舊蒼蒼,可謂伊人,在水一方。沒有死生契闊的盟約,沒有廝守的信諾,彷彿一切就是這樣了。 相見爭如不見。那一年秋天,如果訂下盟約,現在不知道還相不相愛? 生命過程永遠沒有如果,逝去的歲月也不能假設,重要的是交會那一刻,心底下了怎樣的決定,似浮雲輕輕掠過,還是飛鴻踏雪泥?泥上雖然偶而留下了指爪,鴻飛卻已難計東西。生命裡錯身而過的緣會,又怎訴說得盡? 四面環山的小村,穿著圓頭絆帶小皮鞋的公主,在春天的時候,辮子上繫了兩隻朱紅的蝴蝶結。我總是坐在教室靠右的窗口,遙遙望著同學們的嬉鬧而無法加入。公主髮辮上的蝴蝶飛呀飛,飛成滿溢的春天。記憶裡便是這樣一幅美麗的圖畫,深藏心底,直到有一天,公主的家人送伊到台北念書了,圖畫中的童年纔隨蝴蝶消逝。 總是想起那隨風飛舞的蝴蝶,那樣亮紅的顏色,在童年的夢裡翱翔。 考大學那一年,青春奔馳的年歲,懷抱鴻鵠之志,要到遠方去。就在整頓行裝的時候,公主的姊姊到家裡來,要我去看伊的妹妹。記憶裡那張紅潤明亮的容顏忽到眼前來,闊別六年,我再沒有見過伊。令人不解的,記憶裡似乎竟連話也未說過,在那略帶卑微心靈的童稚年歲,我總是躲著街路的小孩,而愛同山上的孩子玩一道兒。對於班上的小公主││那被街路小孩層層保護的黃瑩,我似乎未交談過片言隻語,只是一逕兒那樣遠遠地望著,想著。而童幼心靈又能想著些甚麼?還不是一些諸如王子公主之類的童話故事,而我卻是比較接近那惡魔強盜的。斷絕了六年的音信,黃瑩的姊姊找到家裡來,總也令人莫名所以。而找我的理由祇是去看一看黃瑩。 到達青果合作社邊上那幢連環老屋││那是村子裡最早的一棟水泥房子,黃瑩的姊姊引我入內,在天井邊一間光線不太明亮的小客廳,我見到了黃瑩。還是六年前的模樣兒,更消瘦了些,感覺上似乎髮上還該有蝴蝶結似的。 黃瑩的姊姊拉拉我坐近藤椅,向黃瑩輕聲地說:「彭明輝來看你了。」 黃瑩看看我,一臉的茫然。 姊姊急了,拉著黃瑩的手:「彭明輝啊!妳還記得嗎?」 黃瑩定住眼睛,仔細地打量我,仍然搖了搖頭。 姊姊哭了。我問到底怎麼回事。姊姊娓娓訴說著小學畢業那年,家人送黃瑩到台北唸書,一天黃昏放學的時候,下大雨,黃瑩沒帶傘,淋濕了衣服坐公車回家。回到家時,剛巧姑姑不在,便在外面冷了一夜,得了重感冒。送醫以後,感染肺結核,就此一病不起,不能上課,記憶力也衰退了,六年來就是這樣一路茫然度過的。黃瑩的姊姊邊說邊落淚,斷斷續續道出其心中的梗概。我坐在老舊的藤椅上,昔往歲盡那鮮明的圖畫頓時褪了顏色。我上前握住黃瑩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切就是這樣了,童年那幅最美的圖畫破碎了,歲月逝去不再回。 如果不到台北唸書,如果不是那場雨,如果姑姑那時候在家,這些都不會發生。而生命怎能從頭來過?走過的歲月沒有如果,生命不堪回首,第一次我懂得了甚麼叫做無奈。 就像後來遭遇的一些事,生命之程途,總有著追也無及的緣會。在那一刻錯失了,便是永遠的缺憾。 園裡西瓜採收的季節,我剛剛戴上方帽,父親說採瓜忙,不來參加我的畢業式了。我想著這些年來父親在田裡揮汗的辛苦,總是那樣默默地耕耘。而我在寒假時偶而的插花,把自己裝扮成一副農人模樣,陪著父親下田、耘草、施肥、噴農藥,在父親心裡可能也期望著我快快畢業,服完兵役好回家幫忙。六十歲的人了,依然壯碩的身子,頭髮早已花白,而我,多麼希望父親同母親能來參加畢業式,家裡第一個戴上方帽的孩子呢!可是農事繁忙,母親又行動不便,我也不好太堅持,便這樣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參加畢業式。六月微雨的早晨,匆匆走完校園,鳳凰花在雨中紛飛,領到畢業證書後,急急整頓行裝返家,竟連留影的事也不太在意了。事後檢驗自小到大的剪影,獨缺大學畢業式的照片,心中不免怏怏。然而,時光一去不回,我再不能穿上學士袍,到大度山這裡那裡地拍照,就讓缺憾還諸天地罷! 總是這樣的交錯,在生命之程途,許多緣會錯過今生,沒有來世。 七月入伍的時候,父親騎著小摩托車把我送到村子的小火車站。在月台上等車的時候,晨曦微矇,父親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摺成四方角的紅包交給我,說出門在外,偶而會有急需的。我把紅包交還給父親,說這兩年寫文章存了些錢,使不到的。父親堅持要我收下,我執意不肯。火車遠遠從溪口那邊駛來,不善言詞的父親眼眶紅了,我低下頭去,賦別的感覺忽爾升起,父親矮胖的身影,一如多年前送我負笈遠行的場景。而此番投身軍旅,再歸來時已是千山萬水。對在台灣長大的男孩子而言,入伍服役是真正的轉骨成大人,而我正要去接受這一場磨練。父親仍然什麼話也不說,就像每次我的離去歸來,他老人家都是平靜無波。廿二年的父子之情,關於父親,我所知道的亦僅僅是這樣一個終年勞動,達觀而木訥少言的農夫,他的內心,他的感情世界,他的過往歲月,我幾無所知,而父子親切,便如此相處了廿二年。 不意小火車站的賦別竟成永訣,再歸來時已是父子人天永隔。坐上北迴線的夜車,我一路想著最後的年節,父親與我每晚對酌幾杯,在台灣,這是父親認定孩子已經長大的特許,而我亦覺自己是可以與父親同桌共飲的男人了,想到以後每逢年節便可與父親對酌,心裡有著莫名的欣悅。誰知,最初的對酌亦是最後的宴飲,再不能,我再也不能和父親共歡相坐,對飲閒話桑麻,最後的賦別已成永訣,忍不住的淚水潸然而下,今生緣會,父子緣已盡,情未了,小火車站那胖嘟嘟的身影,此生永遠錯身而過,留下天地間永恆的缺憾。 一位排紫微斗數的友人,許多年以後為我排命盤,說我與父親的緣分薄,難盡父子之情。我辯稱與父親相處和樂,從無爭執。友人問我與父親共處多少年月。屈指算來,十七歲負笈遠行,廿二歲自戎馬倥傯中歸來,父子已天人永隔,不識人世的垂髫之齡又處無知情狀,父子相處竟止一支年,真真是情重而緣薄了。 如果那一年夏天父親參加我的畢業式,如果賦別之時受下父親最後的愛,我心何傷悲?生命的事沒有如果,情緣永不能假設,今生錯過,惟將缺憾還諸天地,縱使再有畢業式,縱使披上博士服,父親已永眠黃土,再也看不到了。那一年夏天,是生命程途的第一次永訣,而在成長過程中,又將遭逢多少交錯?今生父子緣會到此已是盡處,他生遭逢又將如何?總是這樣人力難回天的惘然,一路行來,百轉千迴,卻都是早已命定。 宿命論不是面對人生最好的防禦,還有許多的事要做,雖然在交錯時,不免有著些許的無奈與感懷,天地悠悠,人生憂患自識字始,愈益煩瑣的思維,愈來愈多生命的交錯在前路展開。 生命裡錯身而過的遭逢,追也無及,試究其實,似亦無須追悔。悔少作,悔青春之浪莽、任性,孤意與執著,常常是無濟於事的,何如勇邁前行,生命之程途,花開果成,有人太息好花落,有人喜其結成果,縱是時光一去不回,也當珍惜,那曾有過的美好回憶,那曾有過的天倫和樂,在內心深處寫下生命的記事。 那時候,初意要做古代史研究,連題目都找好了,要研究「春秋戰國時代的俠與客」,慕「十步殺一人,千里不流形」的壯士襟懷。而「俠」與「客」在最初是兩回事的,「俠」指孟嘗君、信陵君或朱家、郭解之流,擁有極大權勢,可以上交王侯,下接百姓,是中國社會非正式結構中極重要的一環,而「客」則指的是食客,又分「文客」與「武客」,「文客」如馮諼、毛遂之流,「武客」最有名的要算荊軻,就某種層面而言,「客」是要替主人賣命的,簡單地說,「俠」是養客的主人,「客」是被「俠」養的「文客」、「武客」之屬。所以,後代所稱的「俠客」,其實是把「俠」和「客」連起來說,而且專就「武客」、「武俠」而言,這就狹化了「俠與客」的原始命意,就像「士」的轉型,最初,「士」包涵「文士」和「武士」,其後轉成讀書人的通稱,即專指「文士」而說。對於「俠」與「客」的欽慕之心,使我對春秋戰國時代的人物興趣濃厚,也因此專注於中國古代史料的研讀,不意到了要寫研究計畫和請指導教授時,發現我就讀的研究所沒有專攻古代史的教授,並且所裡的重心是近現代史,於是轉了個彎,改做現代史學有關古史材料的辨難,而以古史辨運動為主體,進而解決古史研究的材料問題,將民初打破儒學體系的古史辨運動做一修理爬梳,甚至做完古史辨運動後,方向轉為民初的歷史地理學研究,而用心於現代中國史學發展的來龍去脈。這樣一層轉折,距離古代史就愈來愈遠了,而最初所鍾情的「春秋戰國時代的俠與客」,便成了研究之暇的閒情,以讀武俠小說為消遣了,雖然武俠小說也可以成為專門的學問,但對我而言,「春秋戰國時代的俠與客」,便成交錯而過的煙塵往事。 往事如煙塵,不堪回首,就像至交好友所期望的,成為一個專業的歷史研究工作者,或是文學創作者,而我不免是令人失望的,在歷史的天地裡,我忙著栽花蒔草,卻未耕種出滿園青翠;在文學的世界裡,我播種育苗,卻開不出鮮艷的花朵;總是這樣一路躑躅,行道遲遲,那在水之湄的伊人,雖想溯洄從之,卻道阻且長,便祇有隨波逐流了。 隨波逐流又不甘心,遺世而獨立,拋不開,放不下,許多生命裡的合當有事,便如此交錯而過,山邊有水,水傍是山,山水迢遙卻是永生的交錯,美麗而帶著些微感傷,那涉江而過的往事便成一種悵然了,未曾訂下盟約的此生,一路百轉千迴,卻真真是今生隨緣,交錯無痕。 留不住的生命之河,悠悠而下,偶然佇足沉思,清風漣漪,何須感懷?波瀾壯闊,又焉敢多求?生命之程途,有多少追也無及的錯身,便把缺憾都還給諸天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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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許崇楷、許懿善與許德樹 在現今「金門縣志‧人物志‧文秩表」中,對乾隆年間的許崇楷記載如下:「後沙人,署絳州分州,補山西冀城知縣。」這裡面有個錯誤:許崇楷任官的地點其實是在山西的「翼城縣」。雖然他在縣志內並沒有著作的存目或詩文被選輯,然當他知縣任期將屆之前,曾為翼城縣重修新版縣志,他的文章也因之保留下來。現今成文出版社印行的中國方志叢書本「翼城縣志」,底本雖是民國十八年鉛印本,裡面依然留存有許崇楷的文章;筆者為了齊全起見,又到中研院借出了許崇楷纂修的原刻本一覽。過去金門縣志內對許崇楷任官的表現並無述及,所以現在還是先看看民國刻本「翼城縣志」卷二十四「名宦」中對他的記載: 「許崇楷,字禮門,福建侯官舉人,乾隆三十二年任。宰翼時卓著循聲,己丑(三十四年)倡捐俸銀修學宮。潞公軒舊有河亭,林侯所建。公嗣修,並於軒內正南創建書院一所,迄今稱為『許公書院』。又於北倉西新搆五楹,可為數十年儲積息穀,時方旱,役興而甘霖降,因名之曰『喜雨倉』。均各有文以為之記。」 以這段記載來看,許崇楷既能被列入任職地區縣志的「名宦」,「卓著循聲」且多所建設,是該為他在家鄉的縣志「宦績」部份立傳才是,不知為何清代以來的修志者們都將他給漏掉了。另外,這段記載稱他是「侯官舉人」,諒因許崇楷是去侯官縣的縣學就讀後應試,此所記載是其「學籍」。至於他的任期,據前面提到的「名宦」列傳,下一位被列入的知縣是在乾隆三十七年上任、也就是許氏交接的時候。這些不提,且來看看許崇楷纂修的縣志中保留了哪些作品。 不消說,頭一件就是序文。而且筆者在中研院得閱的這部原刻本「翼城縣志」,許崇楷的序文並非以一般匠體字刊出,由其筆勢觀之,這應該是據許氏本人的手跡所刻成的,即使不是直書紙上,但藉由這篇序文仍可揣摩許崇楷的書法功力;遺憾的是這部縣志還沒製成微卷或光碟,筆者是以沒有取得書影,但這件介紹工作諒必是會有金門許氏後人擔起的。筆者且先將這篇序文抄出如下: 翼城縣志序 余業春秋,而性耽諸史。春秋雖尊為經,實亦史也,日星風雨、城邑苑囿、錫命列爵、軍制稅法,莫不筆之於書;至於山川之險易、民物之豐耗、與夫典禮之舉廢、風尚之貞淫,則三傳(指注解春秋經之左氏、公羊、穀梁三傳)備矣。列史自班馬以下,雖互有得失,然勸懲之旨、記載之法,皆本於春秋;故其無關世教者,雖華而不錄,而其有關焉者,雖細而必詳。當余未通籍(尚未中舉之前)時,嘗肄力於其中,而上下其議論,以得其貫通。竊以扶世立教之功,莫大於此,生斯世者,苟不獲置身館閣、從容簪筆,以繼前人不朽之業,則莫若師其意,以纂述揚闡於志乘之中。蓋志乘者,與史相表裡者也,特隱惡揚善,寓懲於勸,其體裁義例視史略殊耳。夫春秋為聖人所作,而夏五郭公(意指有闕文)之類,猶不免於傳疑;下至列史之載,或一地而兩層、或一事而互異,誠以作者當時過境遷之後,拾遺求舊,無成書可據、無耆宿可諮,是以詳略失均、舛訛滋甚。使當前史已往、後史未來,而得一人焉,出其見聞之實,以綢繆補綴於其間,必有事半而功倍者。國史且然,況於志乘?信斯言也。續修翼志之舉,余不得以譾陋辭矣。 是志修於前令滇南李公居頤,為乾隆丁巳之歲(二年,西元1737),綱舉目張、體要具備。然事歷三紀,物換星移,官制時有增汰、禮俗時有沿革、戶口賦役時有乘除、廨署橋梁時有興造;上之鴻裁懿規、下之幽光潛德,亦時有可法可傳者。余五載蒞茲土,修舉廢墜,惟日孜孜,於凡養士勤民之政,固已先其急者大者;聿念徵文考獻,踵往蹟而昭來許,是惟守土之責,不可以後。且邑志者,省志郡志之權輿也,失今不為,使其更歷數十寒暑,則事跡日就湮滅,而繼事者愈憚其勞;他日郡國按籍而求,將何所取據焉?故及瓜期之未代也。亟與僚屬紳士,儲費展力,矢之以公、持之以慎,採資博雅而總其大成,凡五閱月而功竣。其中分條析類,悉仍前志,無所更張,唯訛者正、遺者補,續紀者確而不誣,使其足以信近而行遠而已。後之官茲邑者,稔土俗而知因勢利導之方,論民材而得興學立教之法、考形勢則山川瞭若指掌、占祥祲則星土粲若列眉;墉壑審濬築之宜、田賦絕冒隱之弊,均徭以平政、崇祀以報功,則是書亦不無小補也夫!是為序。 清乾隆三十六年歲次辛卯嘉平下浣(十二月下旬)知翼城縣事古閩許崇楷撰 在這篇序文之末有兩方印文,一書「許崇楷印」,另一為「端木 字禮門」。序文之後列出工作人員表:「乾隆辛卯年纂修姓氏」。「纂修」為「翼城縣知縣許崇楷」,其下小字注「字禮門,號端木,福建侯官縣人,己卯舉人。」;「分纂」有三人,其中之一是「許懿善,邑令崇楷次子,字道秉,辛卯舉人。」;「參訂」有四人,包含「許懿顯,邑令崇楷長子,字道彰,貢生。」許崇楷擔任知縣時,他的兩位公子也在官署,除了當「見習生」之外,也在父親主持修縣志的工作中擔綱。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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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隨筆──古風草堂偶寄系列
之十一:<草坪> 日前返鄉,看到所謂的鄉村整建,竟是將林木、草皮剷除,全面舖設水泥,騰笑中外之荒唐舉措,豈僅令人痛感在心。眾所周知,環境保護是本世紀最重要的工程,自一九九二年在巴西舉行的第一次地球高峰會議,與會的代表都有一個共識:綠色環保是關係到人類生存與地球永續發展的工程。從國土的整體規劃到國家建設,都必須以「環境生態,綠色優先」為標的。若以此目標來環顧,那我們的生態觀念豈僅是斑瑕累累而已。 當全球皆以維護生態環境為普世價值時,卻見我們動輒以破壞生態的行為,從最小的鄉村整建竟是滿地舖設水泥之愚行,到各開發案動輒摧毀整個的生態,無一不是今日環保普世價值的一大諷刺,更使得國人活在「富裕中的貧窮」環境中。但環保問題是項大工程,以國人之素質,一時難以說明,因此振金以為不妨以往昔一再強調的「綠帶生態」為入門捷徑,或能及時挽救環保於當下。 所謂綠帶生態是說森林植被等大自然綠帶,要像綠色海洋一樣地浸淫都市,建築物則如同島嶼般地散落於綠色海洋中,營造出一片人與天地共存共榮的生活空間,與傳統植栽綠化的概念是不同層次的。國外城市甚至在水泥叢林中規劃出綠色走廊,以便將季風、海風引進市中心區,當然在建築時,自然會很慎重地「禮讓」林木草石,讓它們與住宅建築物共存,而非剷除林木草石來獨尊水泥建築。 不過,對一般市民而言,要他們立即改絃易轍是很難的,所以可由基礎的「草坪文化」開始。廣植草坪不但是綠帶生態的基礎,更是空間人性化的起步,看看歐洲住宅區的碧草如茵,平疇鋪綠,那處不是令人留連?行文到此,讀者自應體會本文之意旨,同志們,且讓我們就從種草坪開始吧!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一月七日) 之十二:<附羶> 政府沒錢,人民已窮,這是不爭的事實。據財政部長林全六日在立法院的報告:至九十一年度止,中央政府債務未償餘額高達二兆八千九百四十八億元,他坦誠,「要還清國家債務,不是一、二代人可以做到的。」讓人不寒而慄;更為子孫擔憂。但在此時刻,全國議長們竟群蟻附羶地向行政院要求增加助理、出國旅費等自肥方案,引發全民非難譏誚,但是誰造成今天這種無恥的人心呢? 今天各級機關首長及民代各種變項、圖利個人的特支費,嚴重浪費國家公帑,早已引起人民的公憤,尤其在此國家財政困難,失業率節節攀升之際,這些自詡為民喉舌的領袖們,竟敢冒大不韙,不但不愧他們何德何能卻坐擁高薪;理應減資濟貧才是,竟敢爭先要錢,吃相豈僅難看。但始作俑者卻是無知無恥的選民,國家沉淪到此地步,全是選民貪賄所致,也可以說是現世的報應。 有什麼樣的選民,就有什麼樣的政府及民代,因為他們是選民選出來的。無關天命;更無關風水。天命自我民命,風水來自民意。所以今日整個國家社會淪落到上下交相利,各政治人物不僅外不慚清議,內更不疚神明,風氣淪落到此地步,應歸咎於選民的無知收賄、和無恥助賄所造成的。且回想下列場景:一個胸無點墨,外形粗糙的人,內則不知政治學理為何物,外則不知國際局勢是什麼者,選前嘲弄那些摩頂放踵在他口中一批「笨蛋的拜票者」,而他則氣定神閒在家泡茶等開票;當選時「理直氣壯」,不屑謝票;沐猴而冠就職後只會裝腔作勢,謀私營鑽者。請問:是誰選了他們!是誰自掘了子孫的墳墓? 所以:附羶無恥者不是這些自肥的民代們,而是選民們!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一月九日)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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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九:<遲鈍> 日前與友人談起高雄市議長賄選案時,要本人談些己見。本來對這種在台灣地方選舉中早已司空見慣,令人血脈賁張的事,振金根本無意再撻伐這種無奈又無力的事,因為不管是執政黨的作秀也好,在野黨的沉淪也罷,天下烏鴉一般黑,尤其是在野黨的表現,只有一句話:「遲鈍」! 基本上,地方選舉,尤其是議長選舉,每被視為議員回收成本之終南捷徑,誠如某民意代表所說的,除了台北市,有那個縣市敢說他玉潔無瑕,其實台北市若非馬英九事先警示中央,阻遏陳家班蠢動,其後果可能也是近墨皆黑。但就在高雄市民進黨黨團表示支持向有爭議性的朱安雄,引起其支持者一片嘩然後,我們不能不佩服阿扁的當機立斷,不僅嚴令該黨議員不得支持朱安雄,且劍及履及指令張俊雄南下督陣,至少使民進黨在第一回合中懸崖勒馬。 但反觀在野黨?真是令人不敢置信他們的應變能力。據說,當連戰聽到朱安雄當選消息時,尚以為是民進黨支持的關係,天啊!若此消息是真,那國民黨已不是遲鈍兩字可以形容;而親民黨的不戰不和的爛指示,同樣是令人不敢想像當年精明過人、向有大內高手稱呼的宋楚瑜竟是這等模樣? 誠然,在此事件,各黨是附羶不讓。但對照於阿扁在星夜指示張俊雄南下,在野黨尚陶醉在「總統夢」時,看在支持者的眼中,只能說:何其遲鈍!尤其是其後續中那些隔靴搔癢的「懲戒秀」,再看看國民黨竟派了個「前人」來接掌高雄市,唉,蹈常襲故之形象,又豈僅是令支持者有壯志成灰的痛感而已!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一月三日) 之十:<撤僑> 美軍決定以撤僑小組名義參與國軍漢光演習,但朝野以撤僑一辭有唱衰台灣之意,要求改名。本文不想隨政客談這問題,而是想探討何以年費數千億元預算的國防,所謂整軍經武的結果,卻是換來不堪一擊如巴拿馬部隊的渾稱?(引美軍所言) 戰力歸為人與裝備,但首要在人,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但多年來,朝野無視於現代科技戰爭需要有高素質戰士的需求,自始屈就於徵兵制,及役期的一再縮短,使得士兵的素質根本不符所需;但更嚴重者是將軍們素質之低落,才是令人擔心的。以今天科技戰爭,身負決策之將軍們,至少應該擁有國立大學水準以上之通識能力,及相關兵科之學術知識。但不諱言,這種在美軍早已成為晉升之基本能力,在國軍卻是緣木求魚。國軍雖號稱有各種指參進修,但內行人都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堆寫不完的「口水戰法及美工作業」;只能自我陶醉及唬外人而已,若再加上不錯的公關能力,就有可能晉升成所謂的將軍。當然,內中也不乏有學術成就者,但軍中輕視學術,及不良工作環境之影響,這些人泰半想盡辦法脫離部隊,惡性循環下,國軍素質更形惡化,以致在部隊中,很多涉及現代知識之工作,早已是委之於預官手上,因為預官至少懂一點。至於應該真正負責的將軍們,不知是宿命或是諷刺,泰半正如二次大戰時美軍駐華戰區參謀長史迪威在日記上,對當時國軍將領所描述的:「一個個只會裝腔作勢盛氣凌人。」 所以美軍能參與國軍的表演秀,對國軍言都是好事:藉由美軍實事求是精神及實戰的經驗,使國軍病況能原形畢露,進行大手術,或許國軍才有機會移變轉轍乃至脫胎換骨,至於名稱,天助自助吧!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一月四日)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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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在八十八年底筆者撰寫「金門藝文訪佚」一文時,曾抄出許琰在山東齊河縣助其同榜好友上官有儀(時任齊河知縣)修纂縣志時所撰寫的一篇序文;但筆者當時卻疏漏了該檢視這部「齊河縣志」的其他部份是否保有許琰的其他詩文。為了避免遺漏,筆者於中央研究院傅斯年紀念圖書館借得雍正年間上官有儀刊印的「齊河縣志」來查閱,該志書首的許琰序文,文末亦如「普陀山志」一樣,鈐有陰文「琰字保生」與陽文「厥號瑤洲」兩方印文,而該志「藝文」部分亦有許琰的兩首詩和一篇文章。兩首詩中,一首為重修該縣學宮之文昌閣落成而作,一首則是遊覽當地名勝「玉湄園」後所寫的;這兩首詩都是許琰與東道主上官有儀的唱和之作,故筆者也將上官有儀的詩作一併錄出,也算誌念兩人間的友誼。至於許琰於「齊河縣志」內留下的文章,題為「玉湄園賦」,是很少見的賦禮,但筆者將「齊河縣志」內記載名勝園囿的部份翻閱了好幾遍,竟都找不到對這處「玉湄園」的介紹,至今還是無法對其獲得更多資料,只能由許琰的詩賦中看出它離齊河縣城不出四五里地,位於河邊。這幾首詩與賦如下: 重修文昌閣 上官有儀 重樓高閣壯黌宮,燦爛星文接太空。 曾對南山開錦繡,旋窺北斗著玲瓏。 檻前碧水浴仙鷺,窗外青雲度海鴻。 莫吒科名從此盛,菁莪棫樸已蔥蔥。 重修文昌閣 許琰 文星璀璨映微宮,樓閣崢嶸擬架空。 綠水環來多委宛,絳霄飛到覺玲瓏。 風吹書卷香偏潤,月度鐘聲韻正鴻。 且喜河陽春色近,甘棠桃李映青蔥。 游玉湄園 上官有儀 郭外林泉雲外山,青青樹色映花斑。 玉河肯自層巒落,濟水偏從曲岸環。 徑入煙霞香細細,地當戶牖草閒閒。 悠然乘興聽歌鳥,疑在瀛洲蓬島間。 游玉湄園 許琰 在水之湄萬綠環,高人抱膝隱雲間。 種松為壁成幽徑,架石當門恰小山。 望遠亭收煙漠漠,藏深竹護鳥關關。 定知別後游人意,塵外長思玉一灣。 玉湄園賦 許琰 騁余馬於東闉兮,遂旋折於城南。里未及於四五兮,騎僅戒夫二三。乘春氣之圜照兮,覺和淖之初含。雪方殘而留白兮,河已泮而澄藍。夾槮欞而振策兮,指名園以停驂。鞠稚子之候門兮,竦地主而肅客。歷浩劫以聚足兮,穿芳徑而徐舄。洞綺寮之旁開兮,駭柍振之交冪。何燾奡以離樓兮,嗄棼橑之金碧。乍飄零其迷穾兮,席藤蔦之憑憑。紛槎牙以挺幹兮,翛從風而蒞鑏。柏垂珠而之龍矯兮,檜迴翅而雁橫。雜連卷而 荏兮,見窶數與寄生。木葰茂其千章兮,竹蒼苞其萬人。叢勞思與求黽兮,倒天帚而下掃。雨滴楯而音鏗兮,風錚窗而韻過。編松鬣以為牆兮,棶鬚織而網戶。披髮鬘以互糾兮,楺孫枝而綻補。既曲邃而迴環兮,儼 峭之列伍。爭黃公之鳥道兮,聽定甲於森林。工爵巢於木末兮,結遼囀而好音。 雉何為兮翁隱?鸝何為兮語深?固菴藹之多翳兮,樂棲托於眾禽。登臺榭以肆望兮,標粉堞之峻芨。邈署禹之凌漢兮,繡村落而煙集。繄泰岱之鬱律兮,峰駢羅而若揖。聳崷崒而獻翠兮,或削貐而驟鴗。俯 之宛潬兮,鑿池沼以承渠。群泳溯而噞喁兮,物五色之神魚。若空遊而可數兮,豎鬐鬣以當旟。萃經營其信美兮,酣久眺而忘倦。漱日鑄之乳花兮,列薄持之玉麵。傾鵝黃而卷波兮,熊白擘而饕嚥。酒膽豩而樂甚兮,忽撫古而浩歎: 此祝阿之陳城兮,實齊嬰之采壤。維漢傑之淮陰兮,晨飲馬於泱漭。張錦幕以看花兮,移總管之臺敞。昔人既已沒兮,故墟不可想。勝地荒為荊榛兮,華筵委於灌莽。悟盛衰於黔雷兮,知斯理之莫強。奚若茲之名勝兮,地不溢於數弓。樹無枝而不虯兮,石靡架而不峰。傍玉符之湄漘兮,訪僧朗之遺蹤。課朝晴於隴友兮,彈夜月於道翁。類抱膝於梁甫兮,時叱而臨風。(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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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藥名輯成的情書
醫是治病之方法,藥是治病之物品,合稱「醫藥」。我國醫藥發明最早,約在公元前二千七百年間,「神農乃始教民,嘗百草之滋味,當此時一日而遇七十毒,由是醫方興焉。」 所謂「嘗百草之滋味」,就是分辨那些草木可以食,那些是不能食,這時我國的醫藥已開始萌芽(原文見淮南子一書)。 「神農本草經」(據歷代各家的考證,多認為是後漢時期的著作,偽託神農之名而成的作品)一書,內載藥品三百六十五種,分為上、中、下三品。上品一百二十種,為人參、甘草、龍膽、五味子,杜仲等。中品亦一百二十種,為當歸、麻黃、厚朴、貝母等。下品一百二十五種,為常山、大黃、半夏、桔梗、烏頭等。 依其名例之解釋,上藥為君、中藥為臣,下藥為佐使。三百六十五種藥品中,計包括動物、植物、礦物三界之物,其中屬植物者為二百三十九種、動物六十五種、礦物四十三種。 湖南名醫定禪先生在民國二十五年時曾用中藥名稱撰寫了一篇遊戲文章「兩地書」(妻致夫書及夫覆妻書),頗饒趣味,現抄錄於後,以博讀者一粲(括號內為藥名)。 妻致夫書 (秋石)(使君)如晤:自(天門冬)間一別,瞬又(芙蓉花)謝,(木槿)花開,將屆(半夏)時節。長念(使君),雖抱封侯(遠志),然久羈(生地)不歸,其奈妾(青黛)鬢消,(白薇)帳冷,(苦參)離別之情,竟無(忘憂)之術。每對臨水(楊柳)悔教夫婿遠隨(將軍)覓封侯也。眼前(胡虜),猖獗,勾通(草寇),為害(熟地),君與妾難以互(通草)書聯繫,時時以(續斷)為念。昨請(密陀僧)一卜,謂在(三七)之前,必(當歸)家。然此事豈卜能(預知)?妾念(使君)素體(慈菇)之心,行期莫待七夕(牽牛)時歸,特修(桑皮)之書,順頌(益智)進步!妾(桂枝)謹啟。 夫覆妻書 (桂枝)細君妝次:昨得(白頭翁)遞來(故紙)手書,深(知母)心、掛念(秋石)。自投筆到(常山),恰遇(蒲公英)明,派充常(山查)哨之職。嗣(馬藺子、劉忠奴草蔻)作亂、蒲公率(貫眾)士(百部),往剿於(蕪荑)邊境之地,誰料該匪勾結(木賊訶子),將(馬兜鈴),乘(夜明沙淨、露水)未乾之際來襲。幸前鋒(石葦)與(胡黃連)均有備,(連召)諸軍應戰,將(馬藺子、劉忠奴)等寇全殲,無一寇(濁活)。凱旋至(澤蘭),而(秋石)忽患(無名異)病,(沒藥)見效,後來喜得(威靈仙)醫治,服(山藥)痊癒,今可食(胡麻)飯矣。特向(蒲黃)二公及王主帥前請假還家。無奈(蒲黃)二公互相推卻,幸喜(王不留行),現已批准在插(茱萸)時節歸來也。此覆以慰(桂心)。夫(秋石)手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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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有相逢
第一次到金門是在民國八十三年,夜裡投宿在華僑之家,我還記得那晚天氣好熱的呀,夜裡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都躺不住。兩年後,我第二次到金門,也是玩,那時候太年輕了。第三次,我甚至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了過來,而這一年是民國九十年,我年近三十,花事已了,有更多時候只是想要靠在牆邊什麼都不做,我是那種覺得只要天氣好,做什麼都好的那種人。 這裡仍有一種特殊甜涼的空氣,已經多年不曾呼吸過了。 我一直認為,所謂的舊地重遊,是一種很另類的冒險,畢竟,那是一種更有人情味,而且更難得可貴,若是看見沒什麼改變,或是改變,是一種喜悅,也是一種滄桑。金門總讓我有一種捨不得離開的感覺,好像在天涯海角尋覓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前世的故鄉。 客居金門的這段期間,我尤其喜歡看人,特別是在坐公車的時候,不管是好看的人也罷,不怎麼好看的人也行,反正在我的眼中,每個人都像隱藏一段豐富經歷的主角,憑著我自以為是的年少想像力,我總能編織出一套套故事版本,隨著我坐車當時聯想力的高低好壞而起起伏伏。甚至有時候,我猜測著,觀注的那人臉上微笑的嘴角上揚是不是因為他是一個愛著的人?有時候看著看著我覺得一陣虛軟,也不知道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 在我的心底,其實一直有一個歲月的抽屜,經年累月的收藏、蒐集著曾經經過我生命中的美好與感動,尤其是當你就站在歲月灘頭,來往顧盼之間,漸感青春逝去之後,對於很多不能重返的年代,不能再來一次的遺憾,不免有太多眷戀及追憶。和金門的這一場萍水相逢,是有多少生命的玄機暗蘊其中?我想,這種緣份,想必是一種看不見的磁場,而我在金門所交到的朋友,個個皆是出自真心的關懷,以及滿懷著幫忙解決問題的熱忱,也許,只因為我們都是善良的人,於是造就了我們的因緣際會。 我想,所謂的幸福並不是在時光的洪流中,千山萬水的去尋找什麼,我領受的幸福,就是願意領受你所喜歡與不喜歡的事情,而成長的代價之一,就是在失去之後懂得疼惜,在幻滅之後願意諒解,因為,人生,本來就沒有所謂圓滿,是我們日趨寬容的心,補足了那些缺憾,讓記憶變得圓滿。 其實,我想寫的故事實在太多,尤其並不真切的曉得應該從哪一段開頭,我也相信每個人的人生道路非常不同,也許你曾經和我短暫的交會在這座小島上,朋友們至情至性盡善盡美的關懷照顧到今天都還溫暖著我。只是,我知道我的少年離家讓母親從不甘心辛苦養大的女兒從此經年不在身邊,但是我知道她起碼已經能夠諒解我的苦衷,雖母親還是常叫我不然回去台灣吧!台北工作多,容易混活,這是起碼的理由,但我想,工作機會,多,沒有用,適合最重要,那是因為我希望過一種從容不迫的生活,於是拒絕被安排,要求自己作主。但每次回家看著母親,總覺得母親彷彿永遠是那個樣子的,這讓我覺得很安全,彷彿不會真的失去什麼,但其實頂著歲月長廊裡的風,母親的身體緩緩蒼老,日漸微弱,於是不孝的內疚,總是令我非常自責,但我飄零的命運,更是教她心疼,畢竟,一個年紀輕輕離家的女孩子,對生命的無助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 也許我的人生,就像是在玩一場拼圖遊戲,簡單的東西,學問大,看似複雜的東西,反而會比較容易解決,但是毋論如何,不拼上最後一塊,我將永遠無法看到圖案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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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人奇智
一、孔夫子運智滅火 春秋時代,有一天魯國人燒焚大水澤岸的草莽,其時適起北風,火勢浩烈而隨風南引,眼看很有危及國都的可能。 魯哀公彌感到情勢危急,準備自率士眾,親往撲大火,然則大家都在逐獵由火焚澤草而奔逃的獸群,甚至左右都沒有人了,哀公雖然氣憤,卻又無計可施,於是急召孔子來,告以此事並詢高見。 孔子說:「逐獵野獸,是樂事而不受罰;奮身救火,是苦事而又無實賞;看情形,這場大火是不易撲滅呀!」 哀公說:「你講得對,可是,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孔子答道:「現在事態嚴重,是來不及行賞了。救火的人如果一律給賞,傾全國所有也不足以盡賞救火者。權宜之計,不如改以行罰好了。」 哀公就循著這個意見,馬上下令說:「凡不救火的人,比照降敵的罪行議處;逐獵野獸的人,比照擅闖禁地的罪名處罰。」 命令下頒,那些逐獵的人立即回頭奮身救火,這命令還沒有傳遍每一個獵者,大火已被撲滅了。 二、徐敬業火中急智 徐敬業,少年時即有勇名,及長,從父徐勣征伐,立下很大的功勞,襲英國公爵位。後來與唐之奇、杜求仁、駱賓王等起兵討武瞿,事垂汗青。 徐敬業十多歲的時候,已很能射擊。有一次,跟他的父親徐勣去打獵。敬業單騎進入叢林找尋野獸,忽然看見四面都起了大火。火勢很烈,敬業知道沒有地方可以躲避,便當機立斷,馬上將自己的馬匹撲殺,剖開馬腹,掏出馬腸等物,自己伏臥到裡面去。 火災過後,徐勣奔騎來尋,只見敬業渾身是血,從馬腹中躍出來。徐勣非常驚異他的處變保身的才智。 三、竇建德智殺盜匪 竇建德,隋時的漳南人,宇文化及弒煬帝,建德討誅之,被越王侗封為夏王。後王世廢侗,建德遂稱帝,國號夏。入唐,敗於秦王李世民。 竇建德在尚未顯貴的時候,一天的夜裡,來了一批強盜要打劫他的家,建德知道了,站貼在門扇後面,伺機揮刀,一連就殺了三個入室的強盜。 其餘的強盜知道事態不妙,便龜縮不進,聲言不進去了,卻要建德將那三具屍首還給他們。建德說:「也好,你們就扔一根繩子進來,我把他們綁在繩子上,還給你們。」強盜便將繩子擲進來,這時建德便將自己綁在繩子上讓他們拖了出去。等拖近那批強盜,建德馬上從地上躍起,揮刀格殺,竟又砍到了許多強盜。 由此一事,更多的人知道了英雄人物竇建德。 四、曾國藩誘斬叛逆 曾國藩,清湘鄉人,字伯涵,號滌生,道光進士。以湘勇滅太平軍,封毅勇侯,為同治中興功臣第一,可謂為歷史上的儒將。他雖軍事倥傯,而仍不失東山從容之雅,每日午後,必與薛叔耘圍棋一局。 有一天,正在奕棋,有告密者,謂某統領馬上就要叛變,問其人,即統領屬司也。曾氏怒道:「你誣告上官叛變,罪當死!」說罷便下令斬告密者,而圍棋如故。過了一會,某統領前來稱謝,曾氏召他入內,某頓首說:「幸公知我,否則不堪設想了。」曾氏頓變顏色,命左右馬上推出斬首。當時幕僚皆為勸諫說:「若說某統領真有反叔事,則何以殺告密者?既殺了告密者,則統領又有何罪可說?」曾氏說:「這事不是你們所能知道的。」急命斬首畢,然後解釋:「原來,某統領本是捻匪投誠過來的,早有二心,那告密的說他反叛,情必屬實。可是,要不是斬了告密者,某統領馬上就會叛變,故只好殺告密而誘之前來,這樣才能擒而正法。」說得僚屬大為歎服。 五、陸雲調查無頭案 晉朝時候,陸雲做浚儀縣令,政風十分嚴肅。當時,城中有一個中年男子被殺,查不出兇手,大家對這樁命案無法查明解決。 陸雲在查明死者不大可能是被仇殺之後,便立刻將死者的妻子拘捕關進牢裡。過了十天,也不審問她,便突然把她釋放了。 而陸雲卻暗中派人,化裝穿便衣,監視這位婦人的去向,見她被釋放後便走出城去,在將近十里遠的路上,和另外一個男子交談。便馬上捉囚那男子,加以審問。果然問出,原來他們相姦了很久,而那女的丈夫是他們共同設法陷害的。那男的並供認出,說是托人在縣署中打聽,知道這女人無罪被釋放時,非常高興,但又怕在城裡見面會惹人注意,所以便約好在城外遠處相見,不料會被查了出來。 這件案子馬上真相大白,傳遍了全縣,大都佩服陸雲的精明能幹。 六、曹克明智驗毒藥 宋興宗的時候,曹克明、官獻桂等,出任西南十州的都巡檢。 他們到了蠻荒地區,蠻人呈上一瓶藥,說:「這藥專治刀傷,凡是中箭的,用它來敷塗,傷口立刻就好。」 克明說:「怎樣可以試驗呢?」 蠻人說:「這藥既然是醫人的,應當用人來試驗。」說著,拿來一根箭,在獻藥者的大腿上刺了一下,然後將藥敷在傷口上。 那蠻人立刻死了。 七、吳稚暉誘盜就計 已故的黨國要人吳稚暉先生,在巴黎時,曾經從銀行攜帶巨款回宿舍,路上遇到強盜。 先生從容對強盜說:「這筆款子是奉主人之命,送到他朋友那兒去的,如果你全部拿了去,我回去就無法交帳,而且沒有證據,主人不會相信,還是請你幫個忙,在我衣角上留幾個彈痕,好不好?」 強盜認為也對,便連開數槍,衣服上彈痕累累,最後,再開一槍時,才發現子彈用光了,不禁一驚。 吳先生知道那強盜空手打不過他,便向強盜擺擺手,從容帶著款子離去。 八、包龍圖查牛舌案 宋代的包拯,是一位極能判斷案子的清官。 有一天,一個鄉下人來告狀說,家裡一條耕牛被人家割掉了舌頭,但不知道是誰,請他查明究辦。 這是一樁毫無線索的案子,包拯略為一想,便叫人回家將那牛殺了賣肉(在當時,殺牛賣肉是犯法的)。 那鄉下人照著他的話去做了,不久,有另外一個人來告狀,說有人私宰耕牛賣肉,請他法辦。 包拯衝那告狀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割掉人家耕牛的舌頭呢?」 那告狀的人一時語塞,十分吃驚,只好認出,說牛舌的確是他偷割掉的,他佩服包拯的神明,並自行認罪。 九、李世民邀飲駙馬 唐時,薛萬徹匹配平陽公主,有人報告唐太宗說:「薛駙馬沒有甚麼才氣,因此公主很看不起他,已經有好幾個月,不和他生活在一起了。」太宗聽罷,大笑起來,立即叫人預備酒席,召集各女婿宴飲。 當各女婿到來的時候,太宗僅只和薛萬徹談笑,頻頻稱讚他的優點,並且邀他比賽奪長矛。太宗說,要是薛萬徹在這場比賽中得勝的話,就可以贏得他的佩刀。於是,比賽了一陣,太宗詐輸,且將身上的佩刀解下來,親為薛萬徹佩上,大家喝罷了酒,盡歡而散。 在薛萬徹正要準備上馬離去時,平陽公主喚住了他,要他過去,兩人同坐車子回去。從這時候起,他倆夫婦的感情,比剛結婚的時候還要好。 十、鄭子產辨別哭聲 春秋時代,鄭國的執政大臣子產,有一天在早上駕車外出,路過一條小巷子,忽然聽到一位婦人的哭聲。他乃命車子停下來,好仔細的諦聽,他聽了好一會,立刻命人將那婦人逮捕,並加以審問,結果,給問了出來,原來那位婦人正就是絞殺親夫的兇手,子產便將她依法治罪了。 幾天以後,有人問子產,怎會知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呢?子產解釋說,我細辨那婦人的哭聲,帶著大量的恐懼成分。按情理說,人對他的親人,他病倒了,就該憂愁。他將死時,就會感到恐懼,他已經死了,就會很哀痛才對。而這個婦人哭她已死的丈夫,那聲音,帶著大量恐懼而並無哀慟的成分,所以,我判斷她是有姦情的。 子產一番話,聽者大為佩服。 十一、漢李廣百騎卻敵 漢景帝時候,李廣做著西北國境線上數郡的太守。他輾轉的在隴西、上郡、北地、雁門、代郡、雲中等地作地方官,主要是防匈奴南侵。 有一次,李帶一百人巡邊境時,驟然遇上了匈奴南侵的部隊數千人。李廣的部下都慌了,要想逃走,但是,李廣認為距離已近,逃不掉。他故作安閑,命兵士解鞍休息;匈奴大軍以為這是漢軍誘敵的部隊,不敢輕進;便將全軍屯在山區戒備。李廣則帶了一騎巡進,乘機突出,射殺了匈奴人中一位騎白馬的將軍。到了夜間,匈奴兵忌憚了,恐被漢兵伏擊,數千人就連夜退卻。 十二、販馬者智請伯樂 有人要賣掉自己的駿馬,將它牽到市場去,一直等了三天的早上,還是沒有法子將馬匹賣掉。 他焦急之餘,只好去拜會以識馬聞名於世的伯樂,說:「我有一匹好馬,想將它賣了,可是在街上站了三天早上,沒有一個人來問價錢的。若能勞駕前來看看,裝作對我的馬匹很為欣賞的樣子,我願以厚禮贈答您。」 伯樂答應了他,到市場上去,一言不發,只顧仔細的觀察他的馬,裝出很欣賞這匹馬的樣子,離去的時候,還忍不住再回頭看看。 只經過這一番擺佈功夫,立刻有許多人來爭著要買下這匹馬。結果,這位智慧的賣主,不但能將他的馬匹輕易的賣掉,而且,價錢十倍於他原來的定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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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和道的慈湖(一)
在金門觀光簡介裡:慈湖,本為海灣,經築堤變為內湖,湖面廣闊,湖水清澈,慈堤兩側沙洲,每遇夏秋候鳥成群,為金門地區主要觀鳥區之一。慈湖是令我懷念不已的地方,沙崗那一條沙龍,就是由此沒入大海的,從童年迄今,慈湖就像慈母般地撫慰著我的心,慈湖是個潟湖,自公元1968年起,政府為了戰略需求,由湖下村修築了一條慈堤,至黑沙頭止,貫穿了由金城通往古寧頭的便捷道路,從此,慈湖就變成了片水窪,它阻隔了人們自古以來的思維,切斷了鄉人遙遠的幻想,然而,慈湖迅速地重生,除了那片消失的紅樹林外,但是卻帶來了一群群水鳥,成為水鳥的棲息地,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將它劃為水鳥保護區,一批批人潮,徘迴於湖堤上,黃昏時候,遙望著金廈海峽,品味著故國山河的苦澀,於細雨紛飛時節,靜觀著群鳥翱翔,於心靈創傷時, 獨行於長長的湖堤,沉思著昨日今生,仰望碧海藍天,成對的戀人,趁著皎潔的月光,沉醉於湖光山色,這慈湖的生命,就如新生的嬰孩,充塞著無限的生命力,像海岸的波濤一樣,永無止境的衝激著,過去,未來。 沿著湖下村口,一個眺望湖面的憩息亭閣映入眼簾,亭內豎立了一面石碑,迎面上書『慈湖』二字,係易君左先生題字,背後撰寫慈堤興建始末,頗具古風,在亭下開鑿一條通道,中設閘門,以利潮汐進出,如此,它延續了海流生命,並豐富了慈湖的生態,是世上工程界對生命少有的設計,對自然景觀保護,有不可磨滅的功績,不得不對設計者感懷;走上堤岸,兩邊景色撩人,遠眺是長長的沙洲、是多層次的海流、是烈嶼離島、是漳洲電廠、是廈門的大樓林立、是半世紀以來的愁悵、那遠離海灣的遊子啊!可曾聽到慈母的呼喚;一陣陣嘎嘎、是一群群水鳥飛越堤頂,由防風林棲息地前往沙洲旁,堤下是舊大港的出海口,離岸不遠,鐵軌構築的反登陸工事,宛如一條永無止境的蛇籠,困住沼澤地及白淨的沙灘,你在那邊,我在這邊,群鷗雲集,眾鳥飛舞,各自尋找生活去了,我淚眼微酸,移動泥塑的身軀,轉投入清晰可見的古寧頭,隱約裡鄉村炊煙升起,農村風情畫中,有我,有你,及外婆家的童年,東邊那一片綠是西浦頭,那是我生長的地方,而今旅居台灣的我,望去是如此遙遠,又是如此親密,一條長約二百公尺的湖堤,心理是無比關懷,茫然下走入綠色的隧道,道路兩旁,那是世人最感棘手的雷區,有多少勇士,魂斷異鄉,思想起唐代詩人王翰的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崔,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裡有先人的靈骨墳地,有征人的鮮血揮灑,伴隨著野草叢生,猶如不速客的我,一陣車聲驚擾,水鴙慌忙走避,斑鳩、白頭翁、喜鵲、烏鴉等,已熟習遊客的造訪,漸習於共處,偶而遇及綠頭鴨悠遊道旁,心中一陣欣喜;車行轉北,不過十分鐘,既停靠路邊,進入古寧頭前哨,就是地理學上甚少見的雙鯉古地了。 原來在尚未成為今日慈湖的年代裡,亙古以來,從內地來的帆船,也曾隨著潮汐,直通到雙鯉湖泊地,其中有單桅帆船,雙桅帆船,最大的是三桅帆船了;外婆家門口,剛好可眺望著熙熙攘攘的船工,在南山村與北山村之間的狹長水道,母親這樣說著,想像在那遙遠年代,由同安廈門碼頭而來的帆船,帆影點點,背景是那香煙裊裊的關帝廟,還有那更遠的湛藍海水,及翠綠的浦頭山,我的家就安身在山腳下,童年裡,因為泥沙淤塞,船已無法再進入泊地,但湖底尚遺留著一條寬約十公尺的河道,鄉人舊稱其為『大港』,當海水退潮後,大港就成了一條水路,直通到黑沙頭外之沙洲,好似在等待著它的主人何時歸航,在落日餘暉下,粼粼波光,訴說著許多輝煌往事。 雙鯉湖的神韻,在於雙鯉古地,這孤伶伶的小洲上,建立這座威靈顯赫的關帝廟,侍奉著關帝聖君,關平和周倉,每年當關帝爺誕辰,南山村、北山村及林厝的李氏族人和少數異姓鄉親們,及散居各地鄉人,簇擁著返鄉,急於歸寧的婦人,或乘小舟,或踏著狹長的石板橋,不辭辛勞趕赴古廟,其中有遠方親戚摯友,來湊熱鬧,觀看高甲戲(閩劇)的公演盛況,鄉人的口耳相傳,據說不論多少人前往參拜,蕞爾小洲,皆可容納,如今我們踏在這數坪土地,真是難以想像亦難以理解啊,石板橋是由碼頭貫穿至小洲上,類似洛陽橋,戲棚是架設在雙鯉湖水面上,面對關帝廟大門,人們則或坐或立廟埕,是吵雜的人群是煙霧瀰漫的廟宇,伴隨著戲夢人生,於是相傳著關帝廟的神跡,最令人嘖嘖稱奇的,莫過於823金門砲戰,目前我們所見的南山村砲戰廢墟遺跡,包含北山村林厝,在砲戰幾分鐘之內皆成灰燼,那年我六歲,曾隨母親返回外婆家,沿路滿目瘡痍,說不出的惶恐與不安,此後,對戰爭的無情像烙鐵般印在我心;小時候鄉人大多窮困,我常隨父兄到潟湖,捕捉貝類與小魚蝦,作為佐餐之材料,關帝廟附近湖底千瘡百孔,退潮後成為天然小水塘,是蝦貝小魚繁殖棲息地,雖說金門落彈四萬多發,但多位於砲陣地附近,據稱林厝及南北山村附近擁有六座主砲陣地,古寧頭之殘破,在經歷嚴密的炮火洗禮下,除了少數的碎砲片劃破廟牆外,關帝廟依然屹立不搖,對照著兩村的殘破,謠傳著一個神跡,鄉人言之歷歷,八二三當日黃昏時分,砲戰方酣,有鄉人見關帝爺騎著馬手持大刀,站立於屋頂,揮舞著撥弄著,神靈活現,使得古廟能不受損傷,從八月二十三日起,延續了四十五天的砲戰,古廟依舊挺立著,只是看起來更加滄桑及衰老吧!每回我在西浦頭老家,遠望其廟影及舊渡口,附近的水尾塔,就有說不出的感動,那是我外婆的家。 1995年我泛遊西湖,在湖中目睹三潭印月美景時,腦中浮現出水尾塔的身影,說不盡的鄉愁與辛酸呢!原來三潭是用來測量西湖水位,眼下的水尾塔,在帆船的年代裡,也是用來測量潮汐之落差的,據說在夏秋之間,俗稱瘋狗浪的季節裡,海水會倒灌至西浦頭的沙龍邊,但絕對無法超越塔尖及雙鯉古地,先人的智慧是多麼的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