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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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遊普陀(此詩與以下諸篇皆見於卷之十八) 大壑懸崖古道場,石蓮花頂錦屏張。 竹林人轉肩挑霧,檀樹僧歸衲帶香。 絕壁當街通紫氣,平沙連海展金光。 磬鐘定後諸緣靜,孤月圓明挂上方。 其二 問洞都奇問徑斜,伏龍翔鳳足煙霞。 千重島嶼天更大,五色波濤日有華。 咫尺蓬萊猶杳渺,東南砥柱故 岈。 疑從此去銀霄近,未乞天孫許泛槎。 其三 小白華開祇樹林,九重恩詔許鋪金。 悟超色相空王法,善滿人天聖帝心。 鸚鳥歸遲松寂寂,龍宮潮急洞陰陰。 振衣直恐山浮去,長嘯煙雲碧海深。 (筆者按:普陀之梵名為「補陀洛伽」,譯為中文即是「小白華(花)」之意) 法澤和尚出一軸見示,乃余業師梁先生寄訊詩也,筆墨猶新,不禁泫然矣。敬復步韻,以紀山勝 我來訪洛伽,孤絕南海溟。仙佛互為家,縹緲非人境。 汪洋泛艑艖,站站浮寸梗。登崖別一天,耳目不給領。 雪撞黃金沙,雲眠白玉嶺。潮囓洞逾幽,樹深巖故靜。 童子南詢礁,菩薩西來頂。龍伏攫珠牙,龜伸聽法頸。 怪石如降魔,獅象各露逞。鳥聲說慈悲,清圓鳴和永。 前後兩梵宮,金碧交映炳。蹟古佛靈奇,寺崇僧勇猛。 千古漢梅公,官微忠耿耿。獨懷君國憂,書奏朝不省。 隱淪豈素心,甘與漁者等。漢社不可存,天涯留漢井。 象教日以隆,公獨香火冷。何必果成仙,乃覺高風迴。 磐陀石一呼,海天起杳冥。水鏡闖然生,冰盤托素餅。 旃檀出暮鐘,幾個下方醒。揮筆辱泉林,未卜煙霞肯。 梵音洞 海岸窮危磴,懸梯俯石矼。洞從天半劈,潮向閣陰摐。 皓月浮金缽,閒雲宿寶幢。睇觀千百丈,真覺毒龍降。 潮音洞 佛選千年地,汪洋幻一漚。石連根盡囓,洞自頂俱浮。 梵宇崇當代,靈光始此邱。我今猶不肯,臨去再三留。 法華洞 石竇穿門入,便知斯境奇。徑紆皆見洞,泉迸又成池。 樓喚潮來近,樹留雲起遲。幽探那得足,暮色遠迷離。 觀音洞 地勢磨旋海,巖形笠覆僧。路危侵葉過,嶺峻挾雲登。 鳥向歸龕佛,龜呼上岸明。不因留聖蹟,雕鏤恐無能。 原書詩末小字注:洞外有鸚哥石及二龜聽法石。 梅岑菴 青林常秀蔚,蒼嶺故紆迴。井地猶存漢,山岑尚姓梅。 抱忠徙海窟,避世且雲隈。千載真冰玉,桐江亦釣臺。 原書詩末小字注:子陵為梅公女婿。 (筆者按:關於此詩所詠「梅岑菴」,據普陀山志卷十「流寓」所載:源自漢代有梅福其人,字子真,成帝時為南昌尉,後見王莽權盛勢張,於是上書勸諫皇帝防範,卻不見效果。梅福心知國變將至,便棄官佯狂吳市間,後來有人見到他出現在普陀山,亦有傳說他死後成仙。在普陀山有一「梅福禪院」,又有一口井名為「子真井」,其得名皆與梅福有關。至於許琰詩末自注中所言「子陵」,這是指東漢時的餘姚人嚴光,字子陵。他和光武帝少年時曾一同游學,後來光武登基,想找嚴光出仕,嚴光雖一度與之會面,卻不願攀附故舊,寧可改名換姓遁去,隱居在富春山耕讀以終。他生時垂釣之處被人名為「嚴陵瀨」,也就是許琰詩中的「釣臺」。不過,對於梅福和嚴光是否真是丈入和女婿的關係,筆者從這兩人的傳記中找不到依據;或許是後世之人將這兩個時代相近的高士牽連在一起,許琰取此傳說而成詩吧。) 伴山菴 石徑凌煙入,禪房傍竹開。花侵香砌出,泉過飯廚來。 地僻雲爭宿,林深鶴易回。伴山今日伴,蹤跡悔塵埃。 朝陽洞 洛迦分秀氣,海岸一峰懸。建剎疑無地,穿樓別有天。 白知潮欲響,紅見日初然。心境兩俱寂,真堪靜者禪。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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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境群峰入畫來
民國三十六年,春寒料峭的貴陽山城,四三六個莘莘學子,卸下學袍,著上戰袍,棄書執劍,走向軍營。時間猶如行雲流水,倏忽間就飄逝了五十五年。無情的歲月總在啃噬著人們的生命,當年十五二十時的青少年,有的已因病往生,有的早在戰火中埋骨大別山麓、洪澤湖畔、古寧頭海濱。經過「大家告訴大家」,你找我、我找他,現能聯繫上的百餘人,都已耄耋之年,為了珍惜過去那股從軍報國的熱情,籌組有「青年軍二○一師貴陽招訓站從軍同學聯誼會」,每年輪流在台北、台中、高雄舉辦活動。今年則遠離塵囂,走向大自然,特選在群峰環擁的「清境農場」。 「清境農場」老闆是「行政院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現將升格為「行政院退伍軍人服務部」),算是我退伍老兵的「娘家」。位在南投埔里,中橫公路霧社支線往合歡山要道,海拔二千公尺。農場的誕生;肇始於前行政院長孫運璿先生在民國七十一年初巡視清境,發現該處群峰連綿,白雲片片,常年濃霧繚繞,景色變幻無窮,是遊憩徜徉的幽曠勝地,乃令著手規畫,七十三年四月動工,翌年七月完成,佔地三六四公頃。輔導會除「清境農場」外,尚有棲蘭、明池、武陵、東河、嘉義、高雄、福壽山等農場。這些農場,都是我退伍同仁,將生命的前半生馳騁戰場,後半生躬耕農場,毫不保留的把一生血汗全灌溉在這塊土地上。 九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這是一個在中華民國建國史上有好幾樁值得追憶紀念的日子,卻碰上了寒流,全台灣都籠罩在冷冰冰空氣裡。而我們四十多位同學含眷屬,仍懷著滿腔熱忱,從台灣頭到台灣尾趕到台中聚集,然後分乘兩輛遊覽巴士奔上清境。 下午二點,巴士風馳電掣在寬闊的公路上,瞬間就把台中市區拋落在水泥叢林裡。過草屯經埔里,這兩個在「九二一」大地震中飽受瘡痍的市鎮,現都恢復原貌,街道人群熙攘,熱鬧活絡。蓊鬱蒼翠的九九峰被地震削去的表皮,現已冒出嫩牙,重新披上她的綠衫。 過了埔里,再往上爬,就到了一層層曲折的環山公路,左邊淙淙溪流,右鄰峻峭陡壁。左彎右拐,過了一峰又有一岡,畫面頻頻轉換,群山交峙繞環,道路如帶蜿蜒,茂林幽谷翠碧,數不盡的峰迴路轉,算不清的山嵐橫逆,迷幻中依山勢盤旋而抵達農場。走這段險坡,宛若當年入伍後從貴州入四川,經川黔交界的婁山關、吊屍崖、七十二道拐的翻版。 車抵清境,已近黃昏,西邊天空抹上一些橙黃、一些微紫、一些淡淡的緋紅晚霞。再過頃刻,夜色矇矓。晚餐後各自回房,享受「山中之夜」的寧靜。 回到房間,獨坐陽台,山中的夜安寧靜謐得是那麼的柔美!那麼的清涼!群山已進入夢鄉,庭院樹梢在冷風中搖曳,點點寒星在天邊閃耀。我正數著星星,忽然一顆拖著一條長長白尾巴的流星劃破夜空。在我貴州古老的農村,迷信看見流星是吉兆,如許下心願,將有好運。其實這是宇宙的自然現象,那有吉兆可言?但兒時的觀念鏤刻心版,難以忘懷,所以我還是沉靜了一下心情,想許下一點未來的願望!可是,歲已早逾古稀,坎坷一生,年華全盡,而且孔子有言:「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許點什麼好呢?左思右想,倒使我想起唐朝大詩人白居易的一首︽贈夢得︾的詩來,夢得就是寫「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的劉禹錫,夢得是他的字。白居易和劉禹錫是同庚好友,大概兩人連續有幾天在一起喝酒,白居易在酒酣耳熱之後詩興大發,就寫了一首詩贈劉禹錫。白居易的詩說:「前日君家飲,昨日王家宴,今日過我廬,三日三會面。當歌聊自放,對酒交相勸,為我盡一杯,與君發三願;一願世清平,二願身強健,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白居易這首詩不僅對個人健康、朋友情誼的珍惜與祈望,也著重了對國家政治清平的期許,這正是當前一切的寫照,就借用他的許作為我的心願吧! 一夜好睡醒來,伸看腕錶,已過凌晨五點,鄰床健剛兄早就盥洗好正待外出。我請他稍待片刻,翻身而起,胡亂刷刷洗洗,三兩下就「戰鬥」完畢,然後一同步出賓館,飽覽縹緲晨嵐。 山中之晨,氣象萬千,走不了多遠,濃霧瀰漫,瞬息間鋪天蓋地,團團滾滾、混混沌沌,霧濃得像流動的乳汁,厚得像層層的絮棉,三步開外,什麼都看不見。為了安全,我倆攜手而行,好不容易才穿過迷霧,到達峰頂,視野豁然開朗,觀景台上,標示著一幀相片,把環繞四周的合歡山、能高山、奇萊峰、莫干群嶺指點得清清楚楚。晨曦中的山巒,被薄露清洗得分外嬌嬈嫵媚,遠觀近看,層次分明。而峰腰靄靄白雲隨風輕輕飄逸,形成了一幅渾然渲染的潑墨大畫。置身如似幻境,猶若在雲深不知處的天上人間! 早餐會,大夥由導遊陪同,暢遊牧場。牧場遍撒在陡峭的山坡上,牧草並不十分翠綠,更缺少那幅「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詩情畫意的塞外風光,但「群羊朝牧遍山坡」仍野趣盎然!一群群悠閒啃草的牛羊,由一中一外兩位牧童看守著;那位老中同仁,滿頭銀絲,憨厚的蹲在一棵樹下享受他的「長壽」。老外牧童,瘦長秀逸,尖尖的鼻子,靈活而湛藍的眼眸,披散著一頭漂亮的棕髮,聽說是澳洲佬,初到台灣不久,會說幾句國語。老外學說國語,總有些怪聲怪調,時時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愈笑他愈緊張,愈是說得荒腔走板。他要表演「羊咪咪脫衣秀」,我們說:「天氣太冷,不忍羊兒受凍,免了!」導遊把話轉遞給他,他為感謝大家的愛心,搬出一大堆長長的奶瓶,讓喜歡客串「牛爸爸、牛媽媽」的人給小牛餵奶(他說給牛吃飯),小牛們頑皮不太領情,牛爸媽們也摸不著牛脾氣,一些奇形怪狀嘻嘻哈哈的餵奶動作,不用說一一都進入照相機鏡頭。臨走,他還是用他的母語說了一句:「Have A nice day」,並不停的向我們揮著手說:「再看!再看!」 壽山園石階,雄峙陡立,高達五九七級,腳力不夠的人休想征服它。導遊顧及我們都是老年人,不忍帶著我們由下往上爬,乃選擇由上往下走。我們貴州土話說:「上坡腳幹軟,下坡腳幹ㄕㄢ」,五九七級的下坡石階也不是好惹的,因此很多學長及嫂夫人都放棄這段行程,坐車下山,只少數人欣賞到了視野遼闊、雲彩飄揚的高地風光。 在壽山的山頂上,巍然矗立著一尊 蔣公銅像。在寂寥的二千公尺高山看見「他」老人家,內心莫名的滋生出一股暖流,倍感溫馨!銅像四周翠柏蒼松,遠山含黛,景色怡人,大夥又都在尋找最好的背景,最佳的角度,拍攝在圖畫中的優美畫面。 中午在「山水綠農莊」用餐,餐畢徘徊農莊小院,遠遠望到嶮巘挺拔的群峰中有一灣微波盪漾的湖水,請教在莊院做活的農友,得知那是「萬大水庫」,現能看見的僅是水庫的一角。但就那水光瀲灩的一角陪襯出的幽谷碧波,已夠讓人歡欣陶醉,心曠神怡! 二點下山,途經霧社,停車片刻,列隊莫那魯道墓前行三鞠躬禮,向這位英勇的抗日「民族英雄」獻上崇高的敬意! 山行一天一晚,親炙層巒,浸泳大自然,喝飽了一肚子沁涼甜美的新鮮空氣,裝滿了一腦袋「清境農場」的山情畫意,在夜色矇矓中返回台中,大家依依握手話別,互道珍重,憧憬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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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隨筆──古風草堂偶寄系列
之七:︿莫名﹀ 日前在某大學參加新世紀新文化學術研討會。由於振金是大學通識課程老師,故欣然與會,沒想到這場研討會,竟是一場醜化中國文化、類似鼓吹台灣意識的「競選發表會」。因為照說學術研討會應該是一項理性、接近真理及自由意識的討論,但綜觀全場,除了李遠哲院長那場台語演講較理性外,其餘的均與學術研討會性質大相逕庭,且全場竟無一讜論之士力挽狂瀾,令人扼腕! 如全場以閩南語發表,並吹捧這才是「咱自己的台語」,不要去講難聽的中國話,有的學者甚至為本身不甚流利的台語,以致中間偶而穿插國語道歉。請問:用國語何罪之有?況閩南語本就是中國最古老的語言,發源於黃河洛水一帶,所以又叫河洛語,這是國中一年級的常識,今天用中國最古老的語言去醜化中國並與之劃清界線,不但無知矛盾,且失去高等學府多元化的基本素養。更甚者,竟連飲食也牽連進去,說:「台灣料理是有水準的小吃,中國酒菜是沒格調的食物,所以在午餐時請各位吃台灣小吃。」並喜形於色。請問,這種無知近乎弄人的舉止怎會在大學研討會上出現? 其次大力批判今日台灣沉淪的關鍵,在於大學課程充斥著中國的文化,因此欲救台灣根本之道在去中國化,至少要教育學生:中國文化是台灣文化的一部份,而非台灣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一部份。請問不談哲學中認識論的學理,就兩者之內涵,以學術理論來論評,這不是夜郎自大,那麼什麼才是? 更有學者以閩南語與中國話文法不同而自喜,如閩南語中的「雞母」、「人客」及中國話的「母雞」、「客人」。偉大的教授們:請弄清楚,閩南語中的語法正是中國古語的語法,這是普通的中文常識,要鼓吹台獨請多看點書,莫再出現此種類似豕亥之笑話,好嗎? 振金在此為中國文化辯護,不意味著對台灣文化有否定的意思。而是認為台灣文化與中國文化從來就不是敵對的關係,而是繼承與發揚的關係。事實上,在很多場合,振金一直強調;由於台灣倖免於共產黨,尤其是文革浩劫的蹂躪,不但保存且發揚了中國的正統文化,這不但是台灣人的驕傲,也是中國人的幸運,更是中國文化史上的盛事。身在台灣當然愛台灣,但如果愛台灣非得要目光如豆,鎖國自喜,連真理最後的論壇──學術,都要被迫自誣、戕賊學術為政客御用,那麼這場獨立戰爭未免太過於沉重又莫名其妙!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十九日) 之八:︿設問﹀ 日前一位大陸顏姓作者,不知是依循他工諂善媚的背景來思維,或是為了消化紙張,夸夸而言金門觀光前景樂觀,不經之談,令人讀後咸感錯愕,終引來林姓導遊的駁正。說顏文是囈語倒真,僅舉顏文中所列舉金門秀才多,定能引來觀光客為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且以今日台灣為例,秀才最多的是中研院,看官您可曾聽聞過觀光客會為了這緣故,到中研院去參觀?罷了,文貴載道,本文不敢說深中肯綮,而是想就國外成功的經驗,就如何振興故鄉觀光前景聊獻曝心。 英國皇家觀光學院有句名言:「您用什麼使觀光客賓至如歸;流連忘返?您準備好了嗎?」本文將借用這觀念來引申:觀光是一種最自然也是最先進的產業;更是一種最傳統最科技的服務業。觀光產業在先進國家是非常受重視的,以歐洲為例,其就業量就佔了百分之十以上,因此他不但是一個國家現代化的象徵,更是一個國家各項工程的整體表現,而絕不是今日尚滯行於金門的採購團所能想像的。基此,本文想以設問方式,求教關心故鄉觀光前景的人士,您準備好了嗎? 要使故鄉真正走向現代觀光列車,最起碼應自問:「金門有沒有特殊且無可取代的文化、景點特色以吸引觀光客?有沒有能從全球化著眼來規劃、行銷的觀光經營人才?有沒有又快又低廉、安全且便利足使觀光客可馳騁於自助旅行的運輸體系?有沒有最現代化的流通體系如免簽證及退稅等機制?有沒先進方便的醫療系統?有沒有吸引觀光客居住、遊覽的生態環境?」 故金門若真要發展觀光,那麼,在作城市規劃時,就要作出全新的部署:首應以生態、綠色為主。不然就誠如今日一般觀光客對金門的觀感:本以為到了一個遠樹凝煙、粉紅駭綠的休閒旅遊勝地,沒想到卻是上了一個雜亂骯髒沒行情的採購團。其次是將軟、硬體做好,將重新包裝的文化和知性觀光,配合一流的行銷策略行銷。最後是要有全球化的國際觀來引領觀光。或許有人問,以金門之條件,尤其是人才,怎有可能建設成一個現代化的觀光島?這問題很好,但是否有人深思過若不如此,又將何去何從?曲盡其意,盼君覃思!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元旦)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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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
剪開掌中一枚宿命的幼繭 一滴淚的化石熔化三世情緣 剪開一個驗證虛實的面具 未經污染的童年點亮人間燈火 剪開一片黑白渲染的虛空 風雨滲入霓虹拼貼的冷暖版圖 剪開一座山聒噪的蟬鳴 山水坐化一室素心的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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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開始
三年多前,學校畢業剛踏出社會的我,幸運的通過層層面試,進入台北市政府某機關擔任聘用職員,初期滿懷信心,認為高考遲早會考上,再加上薪資給付高於一般業界,讓我越待越安逸,越待越怠惰,直到後來考試及第與否,即便在乎,卻也不怎麼積極,漸漸的在工作裡失去學校剛畢業時,意氣風發、豪氣萬千的自己。 當服務於私人企業的同學一再的在聚會中暢談工作甘苦,奮鬥過程時,我發現我沒有任何特殊的經驗可以與他們分享,想到他們能夠靠自己的努力爭取晉升、加薪、獎金的機會,就讓我感到羨慕不已,而我卻是一開始工作就坐擁高薪,且再怎麼努力,也因為是聘用的,永遠沒有晉升機會,甚至擔心只要預算一刪減,工作就不保,我真的就只能這樣過嗎?不斷反問自己,捨不得這份工作,卻又無法振作起來考試,自怨自艾的就這樣蹉跎三年多。 決定給自己機會,找工作過程中,卻發現景氣不佳,再加上自己工作性質的特殊性,投擲的履歷表都如石沈大海般,音訊全無,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自信心,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沒關係,妳還有一份工作嘛!大環境就是不好,多的是人失業,手上還有一份穩定收入的工作,應該要滿足了,工作的發展性,滿意度不必太在乎。說服自己的理由雖然如此充分,但就是不甘心。總覺得我還年輕,真的不該只是這樣,活得毫無目標,活得如此沒有志氣。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在我絕望無助之際,幸運之星翩然降臨我身上,去年十月下旬,工作沮喪之餘,抽空上網到青輔會找工作,眼睛一亮,發現新竹某某科技大學正在招募一名人事人員,自己雖然沒有這方面工作經驗,但想自己也曾修習這方面的課程,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我又鼓起了勇氣,決定再丟一次履歷表試試看!這一丟,又是大半個月沒消息,原本想挫敗的例子將再添一樁,沒想到十一月下旬突然接到學校面談通知,此時害怕大於驚喜,因為想到自己面談經驗一點都不豐富,再加上從來沒有相關工作經驗,這可怎麼辦,趕忙到書局找書,補充相關知識,在業界從事人事工作的同學此時成為最佳老師,個個遭受到我的疲勞轟炸,想到平常這些同學公司被勞工申訴時,都找我幫忙解釋法令問題,也終於輪到他們回饋我了,在三天密集培訓下,我對人事工作也有初步概念,想想人助還得天助,在我家老王的陪伴下,我從台北市著名的龍山寺、行天宮………,拜到苗栗老家的太陽廟,不為什麼,只求神明保佑面試過程一切順利。 許是冥冥中神明給予幫助,面談經驗甚少的我,面對三名主考官,居然可以侃侃而談,從主考官滿意的臉色,我看到了一絲曙光,應該是有希望吧!面談完後,我給自己下了這個評語,但是這一次又隔了三個多禮拜沒有消息,心裡急得很,問起業界的同學,他們都跟我說,不要等了,依常理一個禮拜就會決定人選,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應該沒有希望了,然而,辦公室同事都安慰我說,不要輕言放棄,就妳描述當天的面談情況而論,妳的表現不錯,應該有機會入選,不妨自己打通電話去問問學校找到人了嗎?平時號稱膽識過人的我,這回居然沒膽撥電話詢問,只因為我太害怕從電話那頭傳來落選的壞消息。 當情緒又陷入低迷之際,套句現在最流行的一句話「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耶誕夜那天學校給予第二次面談通知,耶誕夜的台北街頭本來就很美麗,但對心情雀躍不已的我而言,它的美麗彷彿是在為我祝福般,閃亮異常,走在信義區的街頭,我暗自發誓,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接到學校通知報到是在第二次面談後的第五天,原本認為第二次面談表現不佳,應該沒有希望了,沒想到在我沒有心裡準備下,傳來錄取的消息,那一刻我慌了,怎麼辦理辭職?要住哪裡?怎麼搬家?一瞬間,壓力全來,在那當下,有不知所措的感覺,同事、家人紛紛在此刻提供協助,真的十分感激,只道是老天保佑,也更讓我知道,我得惜福,因為這麼幸運的,讓我在不景氣狀況下,能夠轉換跑道成功,真的,好感謝,當然除了期待在新的工作領域能夠有所發揮,也祈禱所有找工作當中的人能與我一樣這般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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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許琰 關於許琰,筆者過去曾介紹過他編修山東省「齊河縣志」一書時所作書序,以及他為浙江省普陀山重修志書時於序末之自署。當時因為筆者所見之「重脩南海普陀山志」尚無影本行世,故不及將內中許琰所作詩文抄出,現今此志已見錄於上海古籍出版社「續修四庫全書」第七二三冊,筆者就便於將之作個介紹了。另外,「齊河縣志」中其實尚有許琰的一首詩和一篇賦,過去筆者忽略而未錄,今一併補上。現在先將「重脩南海普陀山志」中的許琰書序及詩文作一略述: 首先是序文。據許琰自道,他是在乾隆四年時遊覽來到定海縣,當時普陀山住持法澤欲修志書,但無適當主事者而未開工,定海縣知縣(黃應熊,此人亦有為許琰此次修志撰序)便介紹由許琰來擔綱。 因為清代皇室篤信佛教,康熙、雍正兩帝都曾對普陀山的寺院賜金助修、以及題匾撰碑,其他若皇太后、皇太子、公主、親王等也有多次賞賚;故這項修志工作,相當程度是為記載這些榮耀而起,主事者人選自然也得慎重挑選。許琰之書序及另一篇「法澤和尚曇現壽序」,內中都提到這位法雨寺住持「法澤」是其「族弟」,但關係到底是隔了幾親等尚不能得知。據此志卷之六「法統」記載,法澤禪師名明智,福建漳平縣人,十五歲出家,康熙五十八年時來到普陀山,因其佛法精深、又能練達應事,故得被推為法雨寺住持。許琰在這部志書中除了書序和「法澤和尚曇現壽序」,尚撰有「長生菴記」、「見灴禪師塔銘」、「樂道禪師塔銘」、「澤公和尚五旬壽序」等文,因此志現已不難見,這些筆者就不一一錄出。另外卷之十八有多篇許琰之詩,亦多以普陀山的名勝景致為主題,大抵也無需多加解說。至於許琰在這些詩文中提到的「余業師梁蔡先生」,即漳浦縣人蔡世遠,字聞之,學者稱其為「梁先生」。他曾在福州府閩縣的「鼇峰書院」擔任山長,於康熙四十八年成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後因事去職,復回鄉執教。當雍正皇帝即位後,特召他為侍太子(後之乾隆)講讀,並由編修漸昇至禮部右侍郎。蔡世遠在上書房為乾隆進講書義足有十年,於雍正十二年正月病逝。乾隆即位後,追贈蔡世遠為禮部尚書,諡「文勤」,過了一甲子的乾隆六十年時,復因懷念其教導之功,又加贈其為太傅。許琰稱蔡世遠為「業師」,那麼他當是曾在鼇峰書院中入學過,故有此謂。另外,從許琰曾在普陀山盤桓一段時日這點來看,當地或許還存有其摩崖題壁的手蹟或法書,也是一項可以再探的工作。現在筆者就將此志中的許琰文章及詩錄出如下: 重脩南海普陀山志序 普陀山者,觀世音大士顯化道場也。大士以三觀入三摩地圓通慈悲,欲度眾生,隨觀隨感,皆登善果,故獨以觀名焉。凡山可以無志,普陀之山而有大士,則不可無志;志普陀者,志大士、志大士之志也。應化靈蹟,歡喜悲仰,向善之念,觀而感、感而興起,斯大士之志。而志大士者,亦當作如是觀;蓋與柱下之志掌故、郡邑之志風土,名同而指異也。 歲己未(乾隆四年,西元一七三九年),余浮游觀覽,南至於定海。適普陀住持僧法澤,以明府海門黃公命,請脩山志。遂駕 出沈家門,抵南海,去定又百餘里。汪洋無涯,覺坐艇如飛鳶,站站水中,極人生之大觀。入山,崚巖怪洞,具有靈氣,又真天下奇觀。陟前後兩寺,則 聖祖仁皇帝、世宗憲皇帝,二聖御碑,穹窿摩雲,金殿珠宮,輝煌奪目,自古梵宇壯麗之觀,又無以逾此矣。夫惟神靈之所留遺,呵護其間,故海不揚波,山輝川媚,而 列聖善與人同之量,神道設教,亦遂崇奉之至於斯也。借非大士孤島絕崖之域,其何以觀之哉!既而法澤出前志,屬余重訂。余曰:「前有志矣,重訂奚事爾也?」(法澤)曰:「勝代(指明代)之志者,草創未具。大羹元酒,猶有古質之味焉。後此踵而增華,矜博炫麗,浮且雜,間所不免,徒解作揄揚釋子語耳。於大士之志,吾懼其不足以觀也。且雍正九年發國帑重脩建, 聖恩隆重,寺之規制皆已改觀,前志固未之及也,其曷可緩?」 余曰:「大士之志,以善誘人,教人以觀入道。善觀大士者,不在於山志而於人志。自觀而心自善,而身則不必觀志可也。觀志而愈有所觀感可也。若使入勝境、閱聖志,而貪癡無改、殘忍依然,未見聖若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大士之志,其愈滋戚矣。而又何以仰體我 列聖神道設教之德意乎!」校閱月餘,刪繁亂、補缺略,間有一二宰官所作、釋氏藉為檀護者,不能盡去,正恐後之視今,猶今視昔,其果可以觀焉。 法澤為余族弟,少寓余業師梁蔡先生里中之清泉巖,與師交遊最密,後為普陀法雨住持,料理 欽工,備極勤勞,戒行精嚴,緇素悅服。吾師在都時,嘗以詩寄訊,蓋真能志大士之志者,故於是志尤惓惓云,書成而序之如此,歲乾隆四年己未暑月之朔日也。 賜進士出身壬子科順天鄉試同考官前翰林院庶吉士古閩同安許琰題。 ──在原書此序文之末,許琰鈐有兩方印文,一方為陰文「琰字保生」,另一方為陽文「厥號瑤洲」。 法澤和尚曇現壽序 古閩 許琰 翰林(卷之十五) 語有之:天下名山僧占多。余謂:掛瓢打包,不過閒雲野鶴;即有琳宮紺宇,前缽既飛、後錫隨卓,僧亦烏能占山?必有勇猛丈夫、彌天功德,成佛作祖于其中者,而後名山遂為所占;迨至隨緣赴感、應化咸周,而成佛作祖之場,必曰水在于是。蓋不惟僧占山、而山亦將占僧矣。 四大菩薩,其初亦僧也,而地水火風之四大結聚千萬劫,俱以菩薩名其山。余于諸勝素未躬歷,今茲乃航普陀,瞻紫竹金容而禮焉。適住持法澤者為余族弟,夙具慧根、持戒精卓,實別庵再傳法嗣,以監寺推主講席,九載於斯矣;宏開法堂、宣揚妙義,春秋二戒皈者率數千人,從此福慧兩足、正果修圓。九品蓮花,佛祖未必不樂分一葉;金剛寶石,永鎮茲山,而山靈亦未必不曰:和尚雖隨緣赴感,而菩提座故在茲山也,僧占山與(歟)?山占僧與(歟)?是未可知也。 昔太白贈族姪高座僧中孚詩云:吾宗挺禪伯,高秀鸞鳳骨。古人于其家有能參證佛果者,未嘗不深慰也。是夏之孟為法澤誕辰,當大衍(筆者按:易繫辭有言「大衍之數五十),即法澤斯時年屆半百。)之用。余素手到山,無桃藕之藉,值有持松鶴一圖來獻者,遂以是說濡題其上:「僧占山而壽且無量,山占僧而壽愈無量」,以是為祝。其視玉帶之鎮、伊蒲之供(筆者按:謂佛寺之素饌),為貺不既多乎?若夫賜帑重修山門之慶,詣闕抒謝、賞遇之隆,具傳後志。法澤知余不佞,必不喜余為作鋪張門面語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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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隨筆———古風草堂偶寄系列
之六:︿西化﹀ 原本是西方基督教的「耶誕節」,拜資本主義及西方強勢文化之賜,竟已成了全球性的大事。台灣因親美之關係,其著迷的情形,甚比美國人更有過之:從寧靜的社區,到兢業的公司、至繁華的商圈,甚至連原本干卿何事的幼稚園,不分族群宗教,皆不能倖免:從前置的張燈結綵、熱炒活動、裝飾節品、贈送禮物,到當天的火樹銀花,城開不夜。──只裝棵聖誕樹已不夠看了。雖說各人各有打算及解讀,但深一層看,十足反映了自五四以來民族自信心的問題依然存在! 多年來由於實證主義的支配,西方學界往往以人文和自然科學一樣,可以用「科學方法」加以分析比較。而這理論的背後,又存在一個假定:即各民族的人文發展大致上是依循著大體相同的進化階段。而西方則領先一步進入了「現代化」。因此長久以來,所謂的「現代化」,其實就是「西化」。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最早是被五四時,那些急於救中國而不假思索的人所接受,但西方有識之士如享廷頓在一九九三年,已於︽外交季利、文明的衝突︾提出「文明」是一個有意義的實體,今後世界衝突將在幾個大文明集團中進行;余英時先生更認為文明是不能化約為社會進化的階段。但在西方已從一元論甦醒至多元論後,國人卻仍深陷於尊西方為「普遍的典範」,不知所為地狂飆聖誕節正是此種心態的世俗表現。 五四早已過去了,但關係國族自信與更生的問題,卻仍沉睡未起,怎不令人感慨!或以全球化來解嘲,但別忘了,在西方人士正從一元文化的迷失中走回多元的大道時,何以深受其支配的人卻反而自甘其鞭?不過還好與振金抱此想法的人尚有:台北市文化局長龍應台不隨流俗舉辦所謂聖誕晚會就是一例。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十八日)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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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的故事
張某屢次派人催徐文長繳納田稅,他來個相應不理,張某無奈請地方上的紳士甲約徐文良來家中宴會,以便就席間加以勸說。 張某在席間行使酒令,一則作樂,二則諷勸,由他帶頭先說:「有月也是期,無月也是其,除了期邊月,添欠便成欺,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婉轉道出自己是好人,反被人欺,有些無可奈何。 甲某說:「有力也是功,無力也是工,除了功邊力,添系便成紅,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意思是暗示人生苦短,何必硬要沾別人利益! 徐文長不加思索的說:「有米也是,無米也是良,除了邊米,添女便成娘,嫁田不嫁,嫁女不嫁娘。」一副賴皮相,岳丈拿他也沒辦法。 借米謠││清代康熙年間的進士張鍛亭,出任樂亭縣知縣,攜夫人上任,這位夫人是個醋罈子,而且性如烈火,張鍛亭怕她怕得厲害,可是矛盾得很,到任不久,張鍛亭便徵得夫人的默許,納了一名小妾 某日,張鍛亭下鄉巡視,他的夫人趁機會把這名小妾打發走,張鍛亭返衙知道了此事,敢怒而不敢言,只好作了三首「借米謠」,來發洩胸中的怨氣,原文是: 「我無奈,向君哭,求君借我米一斛,願來生,君作主人我作僕,憑君時時呼喚,我只小心侍扶,直到蒼頭禿。」 「君不肯,我再求,求君借我米一斗,願來生,君作富翁我作狗,憑君時時呼喝,我只擺尾搖頭,守住家門口。」 「君不肯,我再歌,求君借我米一籮,願來生,君作頑婦我作夫,憑君時時吵鬧,我裝聾做啞,半死半糊塗。」 張鍛亭為何「借米」洩憤呢?其中又有什麼深義?外人不得而知,其中第三首「君作頑婦我作夫,憑君時時吵鬧,我只裝聾做啞,半死半糊塗。」方是真相,不是過來人,是無法這樣刻畫入微的。 米的營養和吃法 這裡所談的米的營養和吃法,是專指稻米││粳米和糯米來說的,不包括小米、玉米、高粱米。 據非正式的統計,全世界約有一半以上的人口,以米為主要食物,也是維持生命營養的主要來源,原因是米這種食物生產量多,容易獲得,配其他肉類,蔬類為副食,生活問題容易解決,假如人類以牛排為主食,肉牛的供應便很快成為難題了。 米的營養成分是怎麼樣的呢?據美國「消費者報導」的分析,粳米的營養比較是:蛋白質百分之三點七,鈣百分零點八,磷百分之三,鐵百分之三,鉀百分之三點二,維他命B1百分之九點九,維他命B2百分之零點二,維他命C不含,碳水化物百分之九十一。 另據營養學家的分析,糯米的營養比較是:蛋白質百分之七點三,脂肪百分之零點三六,水分百分之十三點六,醣(碳水化物)百分之七七,亦有少量的礦物質,包括鈣、鐵、磷等物。 稻米中的糯米,不但具有吃的多樣性,而且還有醫療價值,據李時珍「本草綱目」上說:「糯米味甘性溫,能補肺脾虛寒,止瀉,堅大便,縮小便,催婦人乳,收自汗,解毒化膿而透痘瘡,然性黏滯,病人及小兒宜少食之。」照他的說法,糯米類似補品,然而由於黏性強,難消化,有胃病的人是不宜多吃的。 包粽子、滾湯圓,離不開糯米,八寶飯、八寶粥,也以糯米為主,另外用糯米可以做菜餚,如糯米雞、糯米腸、糯米丸子,都是佐餐下酒的佳品,糯米做成的甜酒釀,令人百吃不厭。台灣省民間的糯米製品,花樣繁多,例如逢年過節的時候,各種年糕、煎堆、油角、紅龜,紛紛推出,平添無限歡樂的氣氛,婦人生產滿月的時候,所做的油飯分贈鄰居親友,則是另一種風味了。 米氏門中 米性是楚國的後代,米家不曾出過皇帝,也沒有出過公侯將相,卻有過出類拔萃的文人畫家,那就是米元章、米友仁父子倆,足可輝耀千古。 米元章,名芾,字元章,號海嶽外史,又號鹿門居士,由於他是湖北襄陽人,所以世稱米襄陽。 米元章為人放蕩不羈,行為怪誕,外人看來有些瘋瘋癲癲,所以有個綽號米顛;又因為他曾作過禮部員外郎的官,這種官職也叫南宮舍人,所以又叫米南宮。 米元章生於宋仁宗朝皇祐三年(西元一○五一年),卒於宋徽宗大觀元年(西元一一○七年),活了五十七歲,他的書、畫、文章,無一不精,尤其是他畫的山水人物,自成一家,流傳下來的都是妙品。 他喜愛金石古玩,尤其特別偏愛奇異的石頭,著有「書史」、「畫史」、「硯史」、「寶晉英光集」等書。 他的兒子米友仁,字元暉,官至兵部侍郎,敷文閣直學士,也長於書畫,有乃父之風,世人稱他為「小米」。他們父子倆所畫的山水,自成一派,所以世人稱他們的畫派為「米家山」。 關於米元章的軼事甚多,抄錄數則,以供飯談。 米顛拜石──米元章作濡須守的時候,聽說有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從外地漂到當地河邊來,鄉人覺得奇怪,誰也不敢碰它,元章下令,叫人搬到州衙裡來。 怪石搬到州衙之後,米元章一見大驚,急忙命衙役設宴款待,自己倒身下拜,並且像對久別重逢的故友說:「我想見石兄二十年了。」這種舉止,難怪別人叫他米顛。 捨命求帖──米元章客居真州的時候,蔡京的兒子蔡攸乘船路過此地,元章前往蔡攸的船上拜會,蔡攸取出王右軍的一幅字帖,請他觀賞,因為他是有名的書畫家。 元章一見這幅字帖,大為驚嘆,愛不釋手,當場向蔡攸請求,願意用另外一幅名人的畫,換取這幅字帖。 蔡攸這幅字帖,也是心愛之物,此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面有難色。元章一時情急,用手攀著船舷說:「我公如果不答應,米芾不想再活下去,立刻投江而死!」說著就作出投水的姿勢。 蔡攸無奈立刻答應了他,他居然達到了目的。 魚目混珠──米元章是書、畫奇才,家中藏有許多古人的書畫真跡,都是他用「魚目混珠」的方法弄來的。 這種方法是,他常向別人借古書、古畫,然後在家悄悄臨摹,過了一段時間,他把自己臨摹的書畫,和借來的古書、古畫放在一起,送還借給他的主人,讓主人任選其中之一,可是真偽難辨,主人常把他臨摹的贗品留下,真跡讓他帶回去。 在作人的道德來講,米芾的作法不足取,但是他的特有的藝術才華,不能不叫人衷心嘆服。 名剎拐帖──米元章剛出仕為官的時候,曾到湘西一帶旅遊,湘西有道林寺和岳麓寺,是當地的兩座名剎,唐代有位書法家沈傳師,寫了一首「道林詩」,字大如掌,這幅書帖藏在道林寺中,主持的僧人一代一代傳下來,當做是寺內的古物,非常珍貴,不肯輕易拿出來給人看。 米元章來到道林寺,聽說寺內有這麼一份書帖,向主持僧借來觀賞,寺僧以為他是個官員,毫不遲疑的借給他欣賞,不料當天晚上,他就揚帆逃走,把那幅字帖也拐帶而去。 偷書的被稱為「雅賊」,拐字帖的當然也不例外,可見這條道上的朋友,其來有自,早在宋代便時興了。 打蝗吟詩──米元章作雍邱縣令的時候,正逢天旱,蝗蟲為害,雍邱附近的縣份,都遭波及,鄰近某縣百姓們紛紛傳說,蝗群是由雍邱縣趕過來的,這裡的地方官員不加考慮,便發出一道公函,請雍邱縣令盡力撲滅,並且要收埋在當地,不要蝗災危害其他地區。 米元章接到這件公函時,正在和客人吃飯,看過以後,哈哈大笑,在公函後面批了四句詩: 「蝗蟲元是空飛物, 天遣來為百姓災, 本縣若還驅得去, 貴司卻請打回來。」 另有一說,同是一件事,詩卻是六言詩: 「蝗蟲本是天災, 不由人力安排, 若是敝邑遣去, 卻煩貴縣發來。」 稻米是國人的主要食糧,而稻米的生產全在農村,即是我們的社會現在正是轉型期,我們也不能忘懷農民的辛勞,要知道由「稻」變成「米」,真個是「粒粒皆辛苦」,何況「開門七件事」少不了它。 因為米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主要食物,許多和米有關的名詞、成語、俗諺,都應運而生,現在選擇常見的,擇錄如左: 米壽──人活八十八為米壽,因為米字拆開來是八十八。 米賊──張陵創教,從者要出五斗米,世稱米賊。 米珠薪桂──米似珠,薪似桂,比喻物價昂貴。 巧婦難為無米炊──再巧的媳婦,沒米也做不出飯來,喻沒有資本錢財難辦事。 鍋裡沒米罵漢子──從前的婦女,「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沒米就是丈夫的事,又比喻當家就要負責任。 一樣米養百樣人──一樣的米,要養各種不同的人,可見米對人類的貢獻太大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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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真的無常嗎?
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生,此日最易過,幸生其間者,不可不知有生之樂,亦不可不懷虛生之憂。 人,為了求生存,有時不得不委屈求全,在我們的社會裡一再有先輩長者,經驗告訴我們忍氣吞聲是人類求生存最大的法寶。只要是人們忍不下、受不了,到頭來八成都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的。 但是,在這裡筆者想說的倒是:「委屈是否求全呢?其實,大部份的委屈都不能求全,而是得到更多的屈辱,如此而已!」頂多是這些屈辱可以因為你的委屈而來晚了些或勢頭輕了些,而不是沒有了和不再來了。所以,筆者認為:「有時一味的屈辱,不見得會得到正面的效果?不如,能忍則忍,不能則走人。」這不但讓你可以很快脫離糾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陶淵明云:「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如此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常勉勵,歲月不待人。」其實,人生與一個人都是有限的生命,等到死期至的時候,也不曾饒過任何人?如何在自己這有限生命裡,讓自己活得快樂及有意義,同時,不使自己覺得虛渡此生或醉生夢死?所以,有效的利用時間,做一些對社會、組織、團體、家庭、個人,有意義的事情,仍是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嗎? 吾人很難為自己所有的作為評分、衡量,但有一點確是可以的,即是:「只要自己維護兄長的婚姻是幸福的、快樂的;母親的晚年擁有清福的生活:::」能做到這樣,大概也不用心懷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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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隨筆--古風草堂偶寄系列
之四:︿嘴臉﹀ 以浩然之氣力挽狂瀾的孟子若再世,一定會為中華民國的春秋大義,力戰三種令人作噁的嘴臉。 自封為中國合法代表,卻無傳統寬厚溫良的氣度,和現代國家客隨主便之禮儀,隨便一個芝麻小官、甚至連一個重金請來表演的戲子,都可大刺刺地吆喝青天白日的國旗、中華民國這些曾是毛澤東高呼萬歲的名號迴避;相反地,我們在大陸與會,卻理所當然地要照他們的指示:向馬克思的殘靈──五星旗致敬以示「愛國」,天下有這種霸道?這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嘴臉。 堂號明明是漢家後裔,手寫的也的確是漢字,口說的更是最古老的漢語,卻硬拗台灣文化不是中國文化;台灣人非中國人。種種似是而非的言行,令人不想也不屑再評的愚行。這就是欺師滅祖,「媚日去中」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嘴臉。 毫無主見,人云亦云,自以為尋根有據,或大勢所趨,如清末那些看到洋人就矮人一截,對同胞卻顢頇自大的買辦一般,不管人家是否真心待你,就急迫地脅肩諂笑巴結「鄉親」,自行降下我們的國旗「表忠」;爭先恐後地在天安門前與「評價愈來愈低」的毛澤東像合影(引余英時先生語),這就是媚共份子的嘴臉。 或以那是國共鬥爭的往事;現在大陸經濟力強來解潮。但一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不等於就可坐擁書香世家的明堂;更別忘了,就在月前北京一位年僅二十二歲的北師大學生劉娣,只因在網上號召中國人要做「自由人」被捕,且不准家人探視。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事,就這點,中共憑什麼代表中國?更甚者,口中血濃於水,卻連關係著台灣人民健康的WHO組織,在列強都同意我入會時,中共竟以政治理由反對,此種重政輕人的政權,您願意「回歸」?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十日) 之五:︿唯物﹀ 中共最近將南宋抗金名將岳飛排出除於「民族英雄」之列,理由是一個叫余桂元的主張「要用歷史唯物觀點科學地分析對待我國歷史上的民族戰爭」。此種以今視古,及以僵化的馬克思「唯物史觀」來曲學阿世,舉世華人咸稱為「荒唐」的歪論,不想竟被中共當局接受,以致舉世華人嘩然,甚至譏諷中共要為秦檜「平反」。其實中共此種作為,殊非無因,只是世人對中共尚不瞭解而已。 雖然中共一再號稱是中國的合法代表,但歷經其「建政」元老一知半解接受、並利用十九世紀末流之馬、恩「唯物」思想後,潛意識就已仇視中國傳統文化了,及至文革後,對中國傳統文化之戕害壓迫,更是達到空前浩劫。雖說改革開放後,看似痛改前非,但那只不過是騙取外匯,謀取經濟上利益的手段而已,對世道人心並未真正痛改前非,因為就哲學理論而言,這才是符合其「唯物」觀點的。此次中共所謂的教育部之政策宣示,只不過是公開還原其真面目而已。且看看他們在政治上霸道蠻橫的打壓我中華民國;及民間上唯利是圖的自私粗暴風氣即可見微知著。深一層看,中共這種心態,與台獨借用「本土化」來消滅中華民國,及去除中國文化是一丘之貉:同是中華文化的逆流。 許君在大陸經商十多年,他原本是強烈的統派者,但如今卻移變轉轍為台獨的急先鋒。他解釋說,在大陸多年的心得是:「大陸什麼都有,就是缺少四樣:「禮、義、廉、恥」。有志氣的漢家兒女們,一葉知秋,忍令中華文化淪於逆流之浪;怎堪忠貞之士離家遠去!且率有志之士,重振漢家禮儀,再造「真正的中國」!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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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筆者復得另一篇張對墀的文章,見於民國十八年刊本「同安縣志」卷之八「名勝‧冢墓」部分。在同安縣古來知名人士中,宋代有位許升,字順之,號存齋。當朱熹於紹興年間來同安縣任主簿時,許升才十三歲,便從朱熹問學。其後朱熹秩滿離職,許升亦隨師從學於建陽,終生致力於修養與治學,朱熹稱他「恬澹靜退,無物欲之累。」當許升不幸去世,朱熹還曾為文祭之。嗣後朱熹以大儒而受立祠供奉之榮,許升亦配享同安朱子祠中,並另祀於鄉賢祠。張對墀的文章,即為知縣朱奇珍代擬的一篇禁止破壞許升墓地的告示。據「同安縣志」載,朱奇珍為長沙舉人,康熙五十一至五十二年間任同安知縣,雖他在職時間甚短,但由於他治民有方,推重先儒,故得被縣志列為名宦。一般來說這種告示定當是刻成石碑並安置在墓地左近,故許升墓地若於今還能保存完整,張對墀撰寫的碑文刻石或許就還在,值得去探訪。「同安縣志」內載錄之告示全文如下: 張對墀代擬朱奇珍墓禁。為敬衡昔賢之邱壟、嚴禁孔道之毀傷事。蓋聞:古君子生而有益人,鄉先生沒而可祭於社,為教是亦為政,立德豈減立功?雖冷爾御風,常遊乾坤之表;而翩然披髮,必下桑梓之間。過墓哀思,警心在目。況雉牆密邇,有司易以稽查;而馬鬣高風,國人素所矜式。宜勿剪而勿伐,使是經而是程。宋儒許順之先生,當紫陽蒞邑之初,即絳帳執經之始。物欲淨盡,海闊天空,問答周詳,條分縷析。從建陽以卒業,道岸誕登;記存齋而贈言,龜朋是益。撰文致祭,恍惚喪予之嗟;配享同祠,依稀函丈之素。正位邱首,棲神縣南。苔草雲煙,何必銀騰化虎?松楸風雨,已看木拱成楨。樵採無聞,踐履曷慮?乃以年歷五百,晨昏閉幽室之敻敻;更緣路近衚衕,來往飛紅塵之滾滾。始焉行人所茇,終且築室成居。貿易諠譁,賣菜傭排列筐筥;輪蹄蹂躪,執鞭士縶維驢騾。背負肩挑,止息其上,濁泥污土,堆積在旁。潛闥成寢訛之區,高碑為架擱之所。雖葬日喪無烏集,過此並少鳥飛;豈當年卜是牛眠,于今果多牛喘?地蹀躞而皮爛,何論山衣?塋銷磨而頭童,不關鹿觸。如此驚長眠之曉,何以安不敝之神?本縣簿書餘閒,圖志聿考。繼朱夫子之治,敢曰能賢;聞許先生之風,願為私淑。深情烏烏,指日回家,簿醴特牷,虔誠謁墓。疑考亭衣缽,必有汲郡蝌蚪之書;奈附邑村墟,無殊田文狐兔之淚。合行飭禁,以便凜遵:所有前項摧殘,必務剋期改革。近市識貴賤之價,先哲應無陋居;高山興景仰之思,鄉人想必皆好。如有故犯,重究不饒! ──既說到張對墀,筆者於此就順便也談談他的姪兒張星徽吧。對於張星徽的晚年,現今金門縣志在其傳記中語焉不詳,只說他「生平好學慕古,遍讀群書,老而彌篤,尤寢饋於戰國策」。從這些話裡只能知道張星徽至晚年仍手不釋卷,但他在由海澄縣教諭一職卸任後,到底是去了何處?這一個謎,筆者在成文出版社出版之民國十七年翻印本「漳浦縣志」卷之二十中找到了線索,該卷是將漳浦縣的舊志內容擇要彙整,其中「雜志」一項有該縣「寓賢」的記載,其中提及張星徽的部分如下: 張星徽,字北拱,溫陵人。以經元進士來遊於浦之扳龍鄉,厥後停車於爐飛,設教於湖野之涵虛閣,著「四傳管窺」(筆者按:金門縣志所記書名為「春秋四傳管窺」),邑中李太史實蕡為序其卷端。 從以上的記載來看,張星徽的晚年是於漳浦縣講學著作中度過。過去筆者在「金門藝文訪佚」中曾介紹,張星徽「歷代名吏錄」書首有其自序,文末署「雍正九年歲次辛亥前一日溫陵張星徽北拱氏題於金浦湖野山房之東齋」,這個「金浦」今可證即為漳浦之代稱,且他至少自雍正九年起便居於當地了。至於曾為張星徽「四傳管窺」作序的李實蕡,據漳浦縣志記載,他是當地人,字桃仲,雍正五年進士,授官翰林院檢討;然因聞親疾而假省十餘年,到後來雖銷假入都,不久就又致仕告歸,晚年喜吟詠為文,五十八歲時卒於家,著有「松風堂詩草」。可惜李實蕡的詩或文集,筆者於今也遍覓不得。又:筆者曾介紹張星徽所著「歷代名吏錄」書末有自署「弟先躋愧日」者所作跋文,當時筆者因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內稱張星徽為「張先嶽」,和「張先躋」之名似有某種關係,該篇跋文中又言「余兄 北拱先生」,故筆者一度以為這位「張先躋」是張星徽親族中的晚輩,今於「漳浦縣志」見其傳。張先躋亦為漳浦人,雍正八年進士,被選為翰林院庶古士,但他為了侍奉寡母,取得功名後不久便歸鄉,曾同館進修的進士們一再來信敦促他該出山了,張先躋總以母老而辭,年近七十歲時卒於家;遺憾的是他竟還是在其母之先謝世,不得盡其孝思。依「漳浦縣志」在關於張先躋和張星徽的記載中,都沒提到他們兩人間有什麼關係這一點來看,他們兩人應只是文友,並非親戚。筆者迄未發現張先躋有著作集結傳世,不然由其中諒必可找到一些張星徽晚年的資料。雖然上面提到的這些線索,目前都還不能立即提供什麼發現,惟現今既知張星徽曾寓居漳浦縣,當地或許還保存有與他相關的文物或資料,不妨一試探訪。 ::前面筆者引述的漳浦縣志記載,內中稱張星徽「以經元進士來遊」;「經元進士」一詞易生誤解,故筆者在此還要稍加解說。在科舉時代,通過鄉試、會試與殿試三種考試者,方得稱為「進士」,只通過鄉試者為「舉人」,兩者不可混淆,這是顯而易見之事。但是,人嘛,總希望冠上「美名」,即便有掠美之虞也在所不顧;被稱作「○進士」或「○○進士」,雖明知僅是舉人,但看起來卻像在「進士」頭上多個名銜,十分受用──或許就在這種心理作祟下,「舉人」的頭銜就衍生出許多別稱,不明究裡者常會被弄糊塗,以為真箇是「進士」。這些別稱究竟自何時何人開始用以稱呼「舉人」,現今難以稽考,大抵常見者略如下:科舉時代之「貢生」可分副貢、拔貢、優貢、歲貢、恩貢五種,而這「五貢」可統合別稱「明經進士」,「歲貢」又別稱「歲進士」、「恩貢」又別稱「恩進士」、「拔貢」又別稱「選拔進士」,此外舉人也有「鄉進士」之別稱。名目之多,足令人眼花撩亂。另外,舉人還依鄉試中的名次而各有別稱。因為鄉試以儒家五經出題,每經各取一名為首,這五位在一經考試中居冠者即稱為「經魁」,而且必列於鄉試的一至五名,故也合稱「五經魁」或「五魁首」。另外鄉試中的第一名又稱為「解元」、第二名為「亞元」;第六名因已在「五經魁」之外,故稱「亞魁」;第六名以後的,就統稱為「文魁」。還有,漢武帝時曾「令郡國舉孝廉」,到了明清時代,這種古稱謂又復活了;因為舉人是「舉於鄉」,類同漢代由郡國選拔出之人才,因此舉人也被稱為「孝廉」。另外舉人還有「賢書」、「發解」、「觀國賓」等別稱::。像張星徽的「經元進士」,其實也就是舉人;元、魁字義可通,張星徽是在鄉試中獲前五名,是「五經魁」之一。至於張星徽是在鄉試中哪一門經書受試居冠呢?從他著有「春秋四傳管窺」以及戰國策的評注,還有「歷代名吏錄」等史學方面作品來看,應該就是春秋經。 說到舉人的別稱,這裡就回頭看看關於張對墀的記載。民國八十年版的「金門縣志」第一四四零頁「文舉表」內,張對墀的資料是「青嶼人,解元,辛丑進士」。光看縣志,會誤認為張對墀是鄉試第一人「解元」。然而據前引張對墀親筆上呈雍正皇帝御覽的履歷,他自己言明係「康熙五十三年甲午科本省鄉試第六名舉人」,因此他該稱為「亞魁」,「解元」之稱是錯誤的。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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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的痛
泣血淚痕凝固的痛,不斷翻湧在心層深底。失根親情,撕裂我每天無法安頓的靜止。直到今天,鬱鬱蒼蒼空茫荒蕪的悲慟佔據,搗入我無法無助的支撐。人生好像剩下張望和躲藏。淚海晶瑩都是母親的影像,碎碎的,一幕幕在眼前燎燃再現。生命現象,或許有死亡,但死亡卻在歲月的急迫下掠奪這匆促難捨大愛。母親的走,讓現世靜好動盪,讓呼兒喚母的音容斷絕。這「長的是愁苦,短的是人生」喟嘆,久久潛伏,久久黯傷。 母親一生都在平凡裡營求簡單生活溫飽,亮麗的青春都給了蒼涼。入門許家,不分晝夜,在黑暗流失的時光,用她一生的剛毅母性助長了這眾口繁族生脈。祖父常年鬧病,祖母體弱憔悴,所有粗重家計都落在母親身上,扛著困厄貧寒重擔。尤其在那荒漠劣勢的小島環境,三畝旱田的翻種,要養一窩的口腹,求生像把鋒利的刀口,每次的跨越都是血汗淋淋的無奈。 走過滿清和民國,戰爭和窮酸中夾著僅能求生意識。做為一個婦人,在那腐化和動亂的時代,一切生命的悲歡,都僅能是一種無助的索求。之外;還要為呵護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及兒女們的生命延續而煎熬,這樣的苦是「亂世」中最淒艷的永恆,而這小小的永恆需要付出愛和寬容和超出極限的痛苦。那年,祖父病危,需一些「鴉片」養命,而鴉片又是違禁品,母親偷偷的趁黑夜風寒把她僅有的小飾品換取一小撮的「藥」,救活了祖父。而後常年如此,盡孝盡職,無怨無悔。彷彿眼前還有更遼遠的苦難,等著,等著命運的佈局。 滿山遍野都有母親踏過的腳印,白天上山做粗工,犁田耕種,幫傭挨餓,右手牽牛,左手拿鋤具,雙肩背著呱呱哭泣的孩子,日子就像陀螺旋轉不停,只為掙得一點點兒女口糧,千山萬水放步邁前。深夜,又有做不完的家務,縫補一雙雙的布鞋和一件件粗縐蔥白破洞襤褸衣服。忙,多年來,母親沒有過著好日子。風風雨雨的一生,幾乎用盡了身體的毀滅,扶持我們這一群兒女。直到我們能獨立的這些年,母親才稍有短暫的安享。而那些哽噎的過往,瀰漫太多的辛酸,啊!這樣的強者、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時代,母親總是默默承受,承受這冰冷的世界。 做為一個「懂得慈悲」的女人,母親兼顧許多內在柔美和堅強的個性。他目不識丁,沒有讀書,但卻有極高的智慧,在洋溢平凡樂觀的性格及率真的人生取向,對生活萎苦的遭遇,都能逆來順受。長期以來,整個環境和出身底蘊一直纏著缺憾與鬱結。悠悠歲月,生活負荷,每天面對的是如何活下去的驚恐,驚恐和窮盡之間,有著太多的絕望和透徹。一度受困的母親,差點自殺。一路走來,落寞和崎嶇的凋年,剩下的自己還有多少?母親為人隨和謙卑,敬老尊賢,不言人長短,善盡為媳為婦為母的天職,把一個繁雜蕭瑟的家族壯大起來,把成群的兒女拉拔長大,然而倉促浮塵的逝去,正寫盡了母親蒼白哀痛的呈現。這一刻落花流水的唏噓長歎,生命真相,短暫,一縷輕煙。有太多卑微小人物在整個大時代的脈動裡,暗地裡建構了自己小小的天地自容,母親正是以雙手支柱我們天地的人。 攀山越嶺的年歲,累了,也老了。母親健朗的身體,不知不覺在航過的行程,擱淺在遲暮黃昏岸礁,往日的生命力,忽然清弱下來,忽然停在時間的缺口。靜靜的躺在床上,吃喝進食外,偶會記起一些老舊片段情節,敘述她一生癱瘓風雨。有一次,母親懷孕害喜,想吃一塊甜甜的餅乾,而苦思悶想了很多天,直到從小雜貨店換來的一塊「圓餅」,卻又捨不得吃,怕吃完了就消失。對餅乾的意象聯想,最後只好用碗裝水泡著這餅乾,讓它慢慢浮起,慢慢膨脹加大,慢慢把舌尖頂著那塊餅乾舔著甜而惆悵的喜樂。啊!這喜樂滲著滄海淚水的陷落、陷落、再陷落。 回娘家是母親唯一能暫放工作的紓解日子,多年來,母親一直不敢回娘家,原因是沒有一件可披身穿戴的衣服,平常身上只有一套粗麻青衫,縫了又縫,不成形的手工裁剪,每個破洞裂層裡好像可以看見和這時代一起在崩壞。活著,在人生黑暗沈重中,母親能安穩隱忍一切的痛和苦,這是凡人的不凡和對生命的執著。 高齡母親,慈祥菩薩的笑容,一顆簡單的心,只希望我們好,希望我們吃得飽。每次的叮嚀言談中,熱呼呼的字句裡,都讓我心頭起伏澎湃的暖陽,潑晒在浪跡天涯的我。在電話聲中,母親總是托著語意倦怠的尾音:「您呀!什麼時候回來看我:::::」。而我每次的回鄉總夾雜百感交集贖罪請安的心,訴說我的不是,只求內心的自責能稍為寬解。如今,天人永隔,只能在口袋夾藏的相片,呼喚母親的回應。 母親已經離開我們了,對「死亡」的疑懼始終籠罩我難於接受的事實。我寧願相信沒有所謂的「往生」,往那裡。那間白粉牆垣的房間,滿滿都是母親情懷、慈祥、堅毅、樂觀、幽默,還混雜著鏗鏘濃鬱身世。 母親走了,流淌的淚,望見那張空域的床,彷彿看見母親躺在那裡,露出笑顏,呼叫我的乳名。這些年,我的返鄉就是因為有一個慈愛的老母親在守候我的相聚,而這一切已化為煙塵入夢,臨風泣淚,這無法承受的痛,伴著今生永遠的哀念。安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