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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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漂流系列】 方明茨掉進了歷史的裂縫!
方明茨,烈嶼鄉后頭村人,受訪時八十九歲,在兩岸殊死鬥爭期間,他被國民黨軍迫害,又被共產黨鬥爭與凌辱,一生顛躓苦痛,成為時代的棄民,他怎麼成為時代棄民的呢?他的血淚天涯的人生故事,真是刻骨銘心。 方明茨,一九二六年(民國十五年)生。這時的中國社會是一個國弱民貧,內憂外患,民不聊生的苦難時代,少小的方明茨就經過戰火的試煉、生活的磨難。他說后頭的田地種的地瓜既硬且小,每天只能喝麥糊粥過日子,拉了兩泡尿就肚子餓,根本食不裹腹。 父親早年去落番,家中只剩下祖母、母親、弟弟及他一家四口人,九歲就開始上山種地瓜,父親偶而匯一點錢回來,勉強可以過生活。金門人落番「六死、三在、一回頭」,父親去了一年多,抗戰前夕就返鄉了。一九三七年日軍鐵蹄蹂躪金門,他已十二歲,跟著父親種田、種鴉片,十六歲還去安岐為日軍築機場,十天一期,借住盤山的民家,伙食自理找人去煮。 抗戰勝利之後,他在后頭的鄉社慘淡過日子,然而父親一直想做「老大」(兒子娶妻生子就晉身為宗族長老之謂),一九四七年年底,二十一歲的他,就在父命之下結婚了;妻子是烈嶼羅厝人,家中一貧如洗,常常吃了這一餐,不知下一餐在那裡? 隔年農曆二月初二(以下敘述均為農曆),他新婚才幾個月,就闊別妻子下南洋落番討生活了。他賣了一頭牛做路費,從廈門搭船經過七天七夜,到了新加坡;他沒有讀書,不懂經紀,只能出賣勞力,同安人都做碼頭工人,扛東西;金門人就去搖舢舨,他加入后頭人搖船的行列。 剛開始他搖櫓接人,船舶一到看遠近而有不同收費,遠一點的收一塊石叻幣,近一點的五毛,有時兩毛的也有。他去巴剎(市場)吃早餐,一塊滷肉加一個包子,只要兩毛錢,所以他的生活很好過。 叔叔是一個老番客,地頭熟,人面廣,結識了一些大老闆,眼見侄兒漸漸適應了工作,就為他媒合運載橡膠的工作。橡膠船一泊港,他就去載,看一個月載幾趟,月底再結帳。因此,他工作相當穩定,收入也不錯。 他一去兩年多,突然接到妻子的來信,說一心一意想做「老大」的父親還沒滿願就過世了,老丈人也歸道山了,妻子六神無主,家書一直催他趕快返家。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日,他束裝返抵后頭,夫妻聚首久別勝新婚了。 他回來一個禮拜,國軍就轉進到烈嶼,他奉命去構築工事、挖戰壕。這時風聲鶴唳,他聽說國軍要徵兵,兄弟兩人要徵一人。他二十三歲,弟弟十八歲,如果兩人要徵一人,不如他提早下南洋,但是妻子不同意。 他的簽證效期兩年,本來想回來呆一陣子,現在臨時碰到狀況,不顧妻子的反對,就從同安渡頭搭金星輪到廈門,準備再下南洋。妻子難分難捨,死命追到廈門第五碼頭,他峻拒不了,只有陪著嬌妻回來了。 他是一個番客,吃得白白胖胖的,穿著一身鮮活的衣服,佩戴一只鑲十四顆碎鑽的腕表,金光閃閃,好不誘人;他的這一身行頭,跟這個時代環境很不相稱,因為太惹眼了,他渾然不覺。 有一天他到羅厝拜訪丈母娘,碰到了大舅子柯維昌。大舅子是惠安人,一九四九年古寧頭大戰之後兩岸隔絕,他回不去了,就成為丈母娘的贅婿,這時碰到方明茨。 身旁的一個阿兵哥看到方明茨的穿著打扮,就問說:「他是你甚麼人?」 柯維昌說:「我妹婿。」 阿兵哥就釘著方明茨看。 大舅子警覺性比較高,眼看現在兵荒馬亂,駐軍這麼多,而手錶這麼漂亮,就勸方明茨說:「把錶賣一賣好了。」 方明茨起初捨不得,說要自己戴,禁不起大舅子一再的遊說,難捨能捨,最後就脫給大舅子去處理了。 有一天大舅子轉身去盥洗,回來時發現人影一閃,剛剛擺在桌上瑰麗的腕錶不翼而飛。他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心中猛然嚇了一跳,頓感事態不妙,趕緊追出去查看究竟,只見一個軍人的身影剛走不遠,就趨前把他攔了下來,原來就是前天碰過的阿兵哥。 柯維昌很客氣的問說:「請問長官,你有沒有看到我桌上的手錶?」 軍人說:「怎麼,你手錶不見了?我沒有見到耶。」 柯維昌說:「你不是剛到過我家的嗎?我明明看你剛從我家裡出來的。」 軍人說:「你說甚麼話?你手錶不見了,關我甚麼事,你不能誣賴在我頭上。」 柯維昌說:「這裡明明沒有其他的人,不是你拿的,會是誰拿的呢?」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越講越僵,越講越脫序,火氣就越來越大了。俗話說:「民不與兵鬥。」何況現在是甚麼時候呢? 方明茨說這位軍人三條槓,是連長,東北人,高高瘦瘦的,臉龐黑黑的,惱羞成怒,就說柯維昌是「匪諜。」把他抓去關了起來,然後用火刑逼供。 明茨說軍人點了一把香,去燒炙柯維昌的臉頰,要他承認是匪諜。柯維昌雖然是落難的惠安人,跟匪諜八竿子打不著,如果誣服豈不是死路一條?因此堅不承認。你堅不承認,軍人就繼續用刑,把他的臉都燒爛掉了,辨不出一個人形。明茨說最後捉去活埋,屍骨無存,至於埋在那裡?沒人知道,也不敢問。 明茨說這時是風雨歲月的一九四九,師長劉定國(註)。國民黨軍一不做二不休,也羅織「匪諜」的罪名,把方明茨抓去關了起來,另外牽連了兩名親戚:林開良與謝德。 林開良,烈嶼東林村人,大姊嫁給明茨的叔公;謝德是姑表,與丈母娘同住在羅厝一個屋簷下,三人一起分別被關押在東林村。明茨說四月初八被關,因為正準備四月十二迎城隍的慶典,因此,他記得很清楚。 剛開始提詢,一連串的身家調查,問說那裡人?有沒有讀書?有沒有入黨?明茨說甚麼都問。軍官用國語問,旁邊有閩南語的通譯。提詢了幾次,三人的說法都是前後一致,但是國民黨軍仍不罷休。 明茨說他們三人雙手被反綁,吊在廊簷下,一邊吊一個,開始刑求逼供,要他們三人承認是「匪諜。」可憐三名樸實的鄉民,就這樣被吊打,手腕幾乎要斷掉,真是痛苦不堪。他們明明不是匪諜,要怎麼承認呢? 國軍盤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就改用電刑。明茨說雙腳並攏,兩腳拇指纏著電線,然後通電流讓他渾身發抖,痛不欲生;問他承不承認是「匪諜」?他不承認,旁邊的軍人就用槍托從脅下,撞擊下去他的軟肋,或者用竹杠打下去,讓他痛得眼淚崩流、直不起腰來。 國軍不斷的刑詢,他們三人的說法始終沒有改變過,沒有做過的事,編造不出來。明茨說講到那時候,吃不得吃,睡不得睡,整天疲勞轟炸,真是無語問蒼天,被害得很悽慘。 關了將近一個月,明茨記得是五月初四,國軍無法定罪,剛好有一艘福州的補給船,要到廈門,因為時值霧季迷航。船夫說:「不見天,不見地。」灣靠到大擔島,以為到了廈門,因此被國軍擄往羅厝漁港泊靠。 一九四九年是中國歷史上的一道裂縫,他們三名無辜者,無意中要掉進歷史的深淵了。 這一艘福州船有十六名船夫,十一名年輕者被留置下來,五名年紀大的遣送回去;國民黨附送五名地下工作人員,方明茨、林開良與謝德等三人,國軍就把他們也一併送上船去,要他們從烈嶼的地表消失。 方明茨落番兩年多回來,這時正值二十五歲的青春年華,本來有一番前途與發展的,誰想到只因為一只手錶,人生從此改了渠道,命運難道是這樣註定的嗎?他有時不免要問問老天爺。 方明茨,搭上了這艘船,航向了中國大陸,在晉江的一個漁港,被民兵發現了。五名特務一溜煙走了,留下他們三個傻不楞登的鄉巴佬,走投無路,被人民解放軍逮住了。 他門剛脫離狼口,又掉入了虎口;這三個人到底是甚麼人呢?中共情治單位就開始審問。 他們在烈嶼,被國軍誣為「匪諜」;流放到中國大陸之後,共產黨又認為他們來路不明,懷疑他們是「國特。」把他們關押了起來,然後就不斷提詢:「國民黨要你們來幹甚麼?有沒有暗號?」 明茨說:「我是一個老百姓,一個良民,是被國民黨軍迫害的。」 共產黨不相信他們被國軍陷害,可能是國民黨的苦肉計,繼續問說:「有沒有入黨,加入甚麼工作?」 「沒有,我落番剛從南洋回來,碰到這種事有甚麼辦法?」 情治人員不相信:「為什麼別人不來,派你們來?」 三人村頭村腦的,想掰都掰不出甚麼東西來。國共兩黨不同地點、不同時間,都用異樣的眼光盤詢,他們三人白布被染到黑,真是百口莫辯。然而孰令致之的呢? 共產黨問不出一個結果,看他們三人也不像,最後恫嚇:「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要是有絲毫隱瞞,死路一條。」明茨說如果沒有親戚,共產黨本來想把他們送回烈嶼,再還給國民黨,假如是這樣子,整個歷史就要改寫了。 然而林開良說他有親戚,叔叔在廈門。在晉江盤詢到了六、七月,中共就把他們三人送往廈門的公安局,林開良再請叔叔林地同來具保。 公安問:「這三人是烈嶼人,你敢不敢保?」 林地同:「敢。」 公安:「敢就簽名。」 方明茨說沾了林開良的光,要不是他叔叔來保釋,下場會怎樣不得而知。臨別之際,公安又對林地同說:「這三人如做壞事,你要負責。」 林地同堅定地說:「我們烈嶼人,不會做壞事。」 三個落難的人,此身茫茫不知何處去?有如飄萍處處是家,又處處不是家,天下之大竟感覺沒有容身之地。 三人在林地同家呆了短暫的一段時間,就各自謀生路去了,林開良去做泥水工:謝德去何厝,何厝分上何與下何,下何捕魚與「擎蚵」,上何是種山,都在廈門島內,謝德去上何耕田;方明茨到黃厝農村做工,他說沒有工資,只是度性命。 他背著一個「國特」的嫌名,孤鳥插在人群,忍受著孤單、苦痛與寂寞,他能向誰說呢?此刻即使呼天,老天爺也不會理他。白天去做工勞動,日子還好打發,晚上回到棲身之地,孤燈獨影相弔,長夜漫漫不知怎生過得? 烈嶼就在黃厝的對過,只有咫尺之遙,卻是咫尺天涯,兩岸鬥爭有如寇讎,明茨每日只能隔海望鄉,空懷惆悵;他一顆心繫在家裡,記掛著老母與懷胎的妻子,不曉得他們要忍受人生甚麼的苦楚?自從他被捕之後,想到母親與妻子求助無門,兩人一定憂思如擣,只得求神明拜祖先,希望還給兒子與丈夫一個公道,好讓一家團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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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顯傳洋樓山牆脊墜的圖騰 ││鷹揚萬里旗正飄飄
金門國家公園網頁留言版在2017年12月12日有一則訊息,一位徐先生留言:「請問陳景蘭洋樓的山頭標幟為兩面旗幟,右邊為當時的中華民國五色旗,左邊的旗幟為何?代表何意?」,國家公園人員的回覆:「有關您所提之陳景蘭洋樓,非位於國家公園園區範圍內,經金湖鎮公所整修過後,正面山頭已整片漆為灰白色,無法辨識,亦查無相關資料,故未能解答,深感抱歉!」。陳景蘭洋樓是政府耗資一億一千多萬元、費時二年半整修完成的,洋樓在軍管時期,軍方將兩面旗幟除去,再矗立三軍軍徽於洋樓山頭,2008年整修施作時,再改回新作的共和國旗幟。陳景蘭洋樓軍管時期是國軍官兵休假中心,而軍管時期曾做為軍醫院及軍方特約茶室(八三一)的蕭顯傳洋樓,現已頹傾凋零,山牆脊墜的「鷹揚萬裡、旗正飄飄」圖騰,經九十年的歲月滄桑,老鷹依然雄視,而兩面旗幟早於半世紀前就被來暫住的軍方刻意抹去(上圖)。 國家公園人員說:「亦查無相關資料,故未能解答」,其實就是中華民國開國紀念幣上的圖騰(下圖),1911年辛亥革命勝利後,清帝退位,中華民國成立,民主主義革命的先驅者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並在頒布的「臨時大總統令」中提出要「另刊新模,鼓鑄紀念幣」,隨後武昌和南京兩處造幣廠率先鑄行了「中華民國開國紀念幣」銅元輔幣,以十文面值的為主,在全國大量發行以取代清朝銅元。這就是「中華民國開國紀念幣」銅元的由來。開國紀念幣的幣面主圖均為「左十八星右五色」旗雙旗圖案(這是民國初期多用的圖案)。五色旗由紅、黃、藍、白、黑等所組合,分別象徵中國漢、滿、蒙、回、藏五大民族,故也稱五色共和旗,代表五族共和的意義。原為清朝海軍一二品的五色旗,革命黨起義時江蘇、浙江、安徽等省多用此旗,後來為北洋政府時期的國旗。十八星旗是1907年在日本中國同盟會籌組湖北革命團體共進會的會旗,1911年武昌起義以十八星旗為革命指揮旗。十八星旗全稱鐵血十八星旗,由紅、黑、黃三色組成,紅底與黑九角象徵血與鐵,說明革命須抱鐵血主義;黑九角內外兩圈各九顆共十八顆圓星,代表當時清廷允許關內漢人居住的十八個行省,星星表示與滿漢對立的漢族炎黃子孫,故顯示金黃色。 蕭顯傳洋樓一樓門額『古榮衍派』,對聯:「輪奐聿新延錫古」「門庭卜舊托居榮」,二樓對聯:「古地鍾靈太武開屏呈秀氣」「榮華者兆鵲山附屋報佳音」,左山牆脊墜為老鷹與雙旗。堂曾祖父蕭顯傳離鄉背井的艱辛,銘刻於其心中,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衣錦還鄉、光宗耀祖,而老鷹,正好可以做為遠渡重洋、飛黃騰達寓意,到異地求生存的堂曾祖父,民族情感與愛國觀念濃厚,對強大國族國家的期待,殷切反映於其建構洋樓的裝飾上,才會有「左十八星右五色」旗雙旗圖案,可惜早已被軍方抹塗消失了。(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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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性的金門俗語
祈福乃向神明求禱福祿,希望逢凶化吉、吉祥幸福或達成各種心願。一般而言,祈求的對象,無論為己或為人,不外乎人、事、物諸方面;祈求的項目則是包羅萬象、涉獵甚廣,舉的金門俗凡添丁發財、健康長壽、婚姻美滿、平安順遂……,可說五花八門、不一而足,茲從祈求的時機與透過的方式加以分類: 一、藉儀式慶典祈福: 每個人從呱呱墜地到羽化登仙,所經慶典儀式不知凡幾,藉著慶典儀式祈福是極為普遍的現象,例如出生滿四個月為嬰兒舉辦「收瀾禮」,母親一邊收涎、一邊口中唸道:「收瀾收離離,明年招小弟;收瀾收焦焦,予恁老母明年生膦脬。」藉此時機祈求下胎生男。在生日當下,母親拿著紅蛋,滾遍小孩身上,唸道:「鴨卵身,雞卵面,予阮生仔一個圓輾輾。」祈求白白胖胖、身體健康。即使抱著嬰兒,也不忘一邊唱著歌謠:「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祈求嬰兒成長順利。 結婚乃人生大事,透過婚禮的進行,在旁觀禮的親友,藉著茶酒飲食或言行舉止為新人道出的祝福與吉祥話,由於範圍廣泛,約略分為幾項: 在祈求「早生貴子」方面:例如「茶盤圓圓,甜茶甜甜;二姓合婚,年尾雙生。」「喜酒啉乎焦,新郎做阿爸。」「來食新娘一杯茶,予汝一年生雙個;一個查甫手裡抱,一個查某土跤爬。」末句為難得一見的男女並重祝福語。 在祈求「弄璋之喜」方面:如「甜茶啉焦焦,予汝生一個有膦脬;甜茶啉了了,予汝生一個有膦屌;甜茶啉空空,予汝今暝弄仔弄叮咚。」「新娘生媠笑微微,子婿緣投有福氣;今暝洞房好情意,明年賀汝生男兒。」「新娘生媠笑文文,好時好日來合婚;今暗兩個做陣睏,後日百子共千孫。」皆屬求男不求女之句。 在祈求「添丁發財」方面:「兩姓來合婚,年年有錢伸;予恁大家倌雙手抱雙孫。」「食恁一支菸,予恁翁某年年伸;食恁一杯茶,予恁年底生雙個。」「頭紗蓋過來,添丁大發財;頭紗蓋過去,結成好連理。」祈求年年得意發財、一生便是雙胞。 在祈求「榮華富貴」方面:如「雙雙對對,萬年富貴。」「門當又戶對,榮華兼富貴。」「茶盤捧懸懸,囝孫中狀元;茶盤捧落底,賺錢無地貯。」「新郎新娘入房內,生囝生孫作秀才。」「翁某感情糖蜜甜,兩人牽手出頭天;闔家平安大賺錢,囝孫富貴萬萬年。」「手牽手,天長地久;喙拄喙,萬年富貴。」「頭紗掀開開,金銀一大堆。」「山珍海味入喉內,祝福新人大發財。」「新娘娶入厝,年年起新厝;新娘踏入門,夫家喜滿堂。」「新娘娶入門,金銀滿眠床。」「今日娶新婦,入門蔭丈夫;新年起新厝,珠寶規身軀。」「懸椅坐,低椅靠跤;予汝好命,食飯配豬跤。」飯與豬跤,昔日是窮人的夢想。 在祈求「人緣與恩愛」方面:如「人未到,緣先到。」「人到緣著到,眾人疼透透。」「頭紗戴正正,入門得人疼。」當媒人端著「腰子湯」請新人享用時,口中念著「食腰子,翁某和好無底比。」「食腰尺,得人惜。」「送入洞房內,兩人相意愛。」 婚後第三天為女兒歸寧日,習俗上不宜太早回,黃昏後乃最佳時刻,因為「暗暗扠,生膦脬;暗暗摸,生查甫。」為了頭胎生男,寧信其有。從娘家帶來兩支連根帶葉的甘蔗,放置門後,祈求「兩支甘蔗靠門後,公婆食仔老老老。」 二、藉逢年過節祈福: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歌聲不絕於耳,告訴我們春節的腳步近了!每到農曆新春,一年伊始,長者總會要求晚輩「心存善念、口說好話、互道恭喜」,希望順順遂遂、好運連連,因而吉祥話語應運而生,祈求福祿此其時也!民間藉著做粿做糕來祈福,所謂「甜粿硩年,發粿發錢,包仔粿包金。」皆具特殊涵義,過年期間,家家戶戶擺著糖果餅乾招待賓客,為求「食甜甜,大賺錢,好過年。」 在恭喜聲、鞭炮聲中,祈求「恭喜新年大賺錢,身體健康食百二;事事項項著如意,闔家平安大團圓。」「炮仔連響迎新正,金銀財寶規大廳;囝孫逐家得人疼,忠孝傳家好名聲。」又如「新正大發財,錢銀湧湧來。」「大門開透透,錢銀自己到。」「門閂開透透,新婦自己到。」值此良辰吉日,藉著新正開大門,祈求金錢、媳婦的心願,希望有求必應。 「偷挽蔥,嫁好翁;偷挽菜;嫁好婿;跳菜股,娶好某。」適婚男女,趁著元宵佳節,象徵性地偷摘蔥菜、跳過菜股,即能求到好姻緣。或是已婚孕婦,利用宮廟燈展,穿梭於花燈之下,即能「鑽燈跤,生膦脬。」或在元宵夜觀井水,就能「照井水,面較媠。」心誠則靈,許多人深信不疑。 端午節也是祈福的好時節,所謂「艾草淨身,菖蒲驅邪。」當天家家戶戶插榕掛艾,因為「插榕,較勇龍;插艾,較勇健。」午時的水尚有療效,「啉洗午時水,無肥嘛啉。」「午時洗目睭,金仔若烏鶖。」「午時水啉一喙,較好補藥食三年。」民俗此說,不妨一試。 冬至吃湯圓,邊搓湯圓邊祈福:「圓仔圓輾輾,囝孫一大陣。」「冬節來搓圓,家家大團圓。」祈求多子多孫、全家團圓。正如民歌所唱:「一碗湯圓滿又滿,吃了湯圓如團圓。」 三、藉自然現象祈福: 農村社會,鼠輩橫行,幾乎家家有鼠,因而戶戶養貓,然而對於錢鼠則是特別禮遇,應是美名使然,錢鼠通行家中,邊跑邊叫,本是自然現象,主人聞之,立即配合回應:「錢鼠哮一聲,錢銀一大廳;錢鼠哮一句,錢銀一大厝。」藉錢鼠的叫聲祈求財富滿屋。 老鷹金門話稱為「磨雞鷹」,老鷹飛翔盤旋時高時低極為自然,就在嬰兒出生滿月之日,托鷹為嬰祈福:「老鷹飛上山,嬰仔緊做官;老鷹飛懸懸,嬰仔中狀元;老鷹飛低低,嬰仔緊做爸。」配合押韻,祈求嬰兒快速成長、早日功成名就。 在重男輕女的年代,生不出男孩的母親,備受多重的壓力與指責,只好藉著海水的顏色,犧牲女嬰換取男嬰,口中唸道:「海水黑黑,查某換查甫;海水青青,查某囝換後生。」藉著大自然中的海水,虔誠祈求以女換男,相信以此殘酷方式犧牲親生骨肉是任何母親最大的傷痛。 四、藉飲食諧音祈福: 眾所周知,不同的飲食類別各具不同的營養成分,然而藉著飲食的諧音押韻可以祈求不同的福祿,也許見仁見智,但無論如何,至少可以增添生活的趣味、餐飲的食慾,進而改善偏食的習慣。例如:「食雞,才會起家。」「食魚丸,全家團圓。」這是對家庭的助益,可讓家道興旺、家庭團圓。「食香菇,頭胎生查甫。」「食菜,夫妻恩愛,七囝八婿。」「食魚頷下,緊做老爸;食魚尾叉,緊做大家。」可以早日為父為婆、繁衍子孫。「食冬瓜,大發花。」「食豬肚,囝婿大地步。」「食紅棗,年年好。」可以生意興隆、鴻圖大展、年年順遂。「食菜豆,食仔老老老;食茄,人會(肖鳥)趒。」可以延年益壽、精力充沛。「食米粉芋,新郎好頭路,新娘緊大肚。」利於男女雙方,男方有好工作,女方容易受孕。同樣地,國語也是,如「吃魚,年年有餘。」「吃年糕,步步高升。」這類祖先遺留下來的俗語,實在不勝枚舉,不論是戲謔之作或是真有其事,久而久之,已成傳統習俗的一部份。 五、為六畜興旺祈福: 早年農業社會,家家豢養禽畜,興旺與否影響農家至深且鉅,為六畜祈福其實就是為主人祈福。在當年,養豬是農家的附屬產業,也是生財之道,為求小豬快速成長,剛買回的小豬在入圈之前,先辦一場祈福儀式,讓小豬從火堆上越過,主人口中一邊唸道:「過火垺,飼豬較大牛;過火盆,飼豬較大船;過火爁,飼豬飼仔幾若擔。」為母豬配種時,牽豬哥的人將備好的冷水潑向母豬,使其子宮收縮,增加受孕機會,並一邊唸著:「佮你潑水,生仔十二隻媠媠。」 農村飼養的雞鴨,常在逢年過節或招待賓客成為桌上佳餚,由於不忍心宰殺,屠宰時口中一邊唸著:「做雞做鳥無了時,出世大厝人囝兒。」主人往往為雞鴨祈福,告之做雞做鴨永無休止,希望早日投胎轉世為富裕人家子女,似在為雞鴨超度,主人方能食得心安理得。 六、為消災解厄祈福: 在傳統習俗中,一些生活中的偶發事件常會令人憂心,如吃飯時不慎嗆到,表示不祥之兆,可以找人拍手心,而後一邊唸道:「一二三四,著咳嗾無事志。」或自拍牆壁,而後唸著:「拍壁,無影跡。」經此一唸,即可化解厄運,如無事然。將出遠門之前,母親擔心外出的不便與凶險,常為子女檢查行裝、縫衣補釦,「臨行密密縫」,為求子女遠行平安順遂,邊縫邊唸:「就身紩,就身縫,怨針無怨人,出門撞到好人,啥人罵阮喙生蟲,啥人呵咾阮是好人。」不僅為子女祈求出門能夠趨吉避凶、禍去福來,還為子女打了萬一被罵的「預防針」。 過年期間,習俗特多,所謂「譴損(忌諱)一褲頭」,若不慎打破碗盤,亦非好兆頭,口中要立即唸道:「拍破瓷,錢銀一大堆。」以此化解且得財富。 七、為困頓無助祈福: 「阿彌陀佛,食菜拜佛」。人在遭遇橫逆、困頓又無助時,常會跪求菩薩伸出援手、助我一臂之力,口中一邊唸著:「菩薩保庇,予我順利無事志。」 淪落乞丐,迫於無奈,行乞簞食果腹,先得對老闆娘祈福一番:「頭家娘一個分,予恁代代出好子孫;頭家娘一個予阮食,予恁代代真好額。」好話一出口,老闆娘心情一爽,施捨自然有增無減,無往不利。 祈福是否有效?能否成真?實乃未知之數,也難以證實,但至少在心靈上得到慰藉,感覺冥冥之中多了一股助力,無形中心情平穩、安適自在,辦起事來較能得心應手,所謂「有食有行氣,有燒香有保庇」、「也著人,也著神」,天助自助、助力倍增,成功機率相對提高。 然而祈福常與習俗相關聯,由於各地習俗不盡相同,因而祈福時機與類別也互有差異,加上筆者所知淺薄,謬誤自然難免,祈求先進同好惠予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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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媳婦看金門】金門的白金礦
在台灣,咖啡被稱為「黑金礦」,每年有約新台幣700億的咖啡市場,創造了所謂黑金經濟學;金門則有獨特的「白金礦」每年為金門創造了一百多億的營收,那就是俗稱「金雞母」的:金門高粱酒。 小時候,每逢年節,寒流來襲,父親大人穿上他的長袍,讓我們姊妹躲在那柔軟的棉袍子裡取暖。我們會圍在餐桌旁,看著他從一個深藍色、小口、大肚、紅蓋的瓷瓶裡,倒出像水晶一般的液體,斟滿他的小瓷杯,然後用筷子,沾一下那水晶液,讓我們舔一口……。水晶液入口即似輕煙,消失無蹤,留下餘香,那香,吐不出,嚥不下。這是最早我認識的金門高粱酒,與記憶中父親的慈愛、母親的菜香綁在一起。 還沒到金門,親朋好友囑託:「記得回來幫我帶酒喔!」,到了金門,才知道,送酒是一門學問,父親大人與乾爹要送益壽酒,生日要送老壽星酒,母親大人和乾娘要送龍鳳酒,愛喝酒的給他白金龍,當兵的同學有雙十紀念酒,有藍的總統酒,也有綠的總統酒……,總之,酒乃久久,天長地久,吉祥之兆,人人歡迎。 來到金門後,見識金門人喝金門酒的厲害。學期結束一位料羅的學生來請:「老師我們村莊大拜拜!阿嬤說請你去我們家作客。」「哦,你跟阿嬤說老師有空就去,謝謝啦!」怎麼好意思去學生家大吃大喝呢?只好禮貌地推辭。不一會兒,同事們幾位傳話料羅大拜拜,老謝請我們去聚一聚,機會難得,湊熱鬧去。 金門的老房子,大門進去就是正廳,兩側廂房,都有一個側門,我們是從側門進去的,不是人家怠慢,而是賓客早已擠滿了,前廳走不過來。主人的誠意光看菜色就感覺得到,凡是金門的特產都上了桌:全隻螃蟹、海蚵煎、燕菜、芋頭蹄膀……,這些都不是重點,而是桌上放著的玻璃杯,就像我們現在喜宴上喝飲料的那種杯子,坐滿一桌以後,旁邊的翁老師打開一瓶白金龍就幫大家斟滿,開場敬酒就乾杯,還一直要酒來,他們開懷暢飲,我想魯智深也不過如此,和旁邊的夥伴瞠目結舌,推託半天,沾了幾口,快速吃完幾道好菜就溜之大吉,因為父親大人有交待,在外一定不准喝酒,更何況是金門高粱。這些人把高粱當水喝,真是嘆為觀止。 前年有幸參觀金門酒廠,認識了透明的一口杯,學到了金酒訣:「蓮花指,輕舉杯,深入喉,舒展眉,重擲杯,讚好酒!」接待人員教我們以拇指、中指輕輕舉起酒杯,露出斟滿的酒,表示誠意。然後將酒一口喝下,直入喉嚨,順勢將手揮過眉間,有舒眉解愁之意,最後將酒杯重重放下,讚嘆一聲:「啊!好酒!」這一招煞是有趣。 而在酒廠最令人感動的卻是製酒槽的巡禮,時值炎炎夏日,大家都窩在冷氣房中,不願出去。酒槽師父們卻揮著汗水,脹紅著臉站在大酒槽旁邊看顧著源源不斷流出來的蒸酒,從浸泡、蒸飯、拌麴、發酵、蒸酒在在都需要人工參與,聽說高粱酒出爐第一道酒有80度,第二道酒也有70度上下,怪不得近年在世界品酒大賽中,我金門高粱獨占鰲頭,獲得金牌、五顆星等榮耀。 金門有著好高粱、好山泉、讓酒呼吸沉澱的好坑道,但最令人動容的是刻苦耐勞的好鄉親,他們心與家鄉土地相連,維護了在地風味。報載金酒公司的營收額有逐年下降的趨勢,我祈禱金門高粱酒的營銷從「會想、會做、會賣」翻轉為「會賣」優先,傳承給年輕族群,再創金門「白金礦」的奇蹟,擁有在世界各地發光發熱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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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禮讚
秋風裡,鄉間,高粱穗,迎風搖曳,丰姿楚楚。深邃道路,軍車,呼嘯而過,揚起灰濛穀殼,農人汗流浹背,翻耙穗累。臉頰微紅姑娘,輕哼小曲,慶豐年,家家戶戶,柴鹽油米醬醋茶,裝滿屋,來年,五穀豐,衣食足,萬事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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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樸古風行
金門蔡厝聚落後面的太武山,有一條通往名剎海印寺的古道,也就是歷史悠久的「豆腐古道」。海印寺起造於南宋度宗咸淳(1265-1274)年間,由此可推知豆腐古道在宋朝時已經成形,沿線看到的景觀充分展現了宋朝的庶民美學,總是如此的耐看及吸晴。宋朝的美學領先了世界一千年,要求絕對的單純,猶如現代的極簡風,也就是方、圓、素色、質感的單純,「豆腐古道」的極簡景觀渾然天成,吸引了無數的文藝青年(hipster)。 明朝時有兩位知名的文青為此景觀留下了不朽的詩作,「五省經略」蔡復一曾寫過「九日登太武山」詩描寫太武山:仙嶼孤懸海浪春,桑麻舊話課鄉鄰;飲從十日抽身暇,山別多年入眼新;小鳥呼名時報客,幽花迷徑卻依人;雲巖月照香泉好,一酌松風濯世塵。「兵部尚書」盧若騰曾寫有「遊太武巖」詩:勝賞雖遲猶小春,同遊況復有芳鄰;不深花木枝枝秀,無大洞天曲曲新;泉故噴香迎茗客,石爭呈面待詩人;雨奇晴好都經眼,澆盡世間萬斛塵。 「豆腐古道」為何受歷來的文青如此青睞,主要在於隨處可看到大車無法通行的古棧道、利用在地材料花崗石疊砌而成的「百二崁」階梯、以及透過錯織的樹木縫隙來俯瞰高粱農田及海島景觀的「窺探之風景」。「豆腐古道」開始於宋朝,其中的「元朝石碑」寫著:忠翊校尉浯洲場鹽司令陳元澤募緣築造山寨鋪砌石路董役司令謝忠南司承王國禮管勾呂務能耆儒陳志霖僧王岩司吏李榮至正癸卯二十三年春三月謹誌。由碑文可推知在元朝時修建古棧道的情形,重修時不移除原有的元素,例如大岩石及周圍的在地植物,只做最小限度的拓寬,儘量維持原來的風貌。此外,古棧道鋪砌的材料使用在地的「花崗石」,岩石間刻意留有縫隙,藉由植栽來軟化鋪面,綠帶上是隨著季節變化而自然長出的花草,包括在地的耳挖草、山黃梔、山杜鵑、厚葉石斑木、繡球繡線菊等等,兩旁則長有大型的在地喬木,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形成所謂的「窺探之風景」。階梯的垂直立面採用自然鑿面,由下往上看是非平整的自然砌石,凹凸的表面軟化階梯生硬的外表,讓視覺不會讓人覺得生硬。大岩石處是可以眺望美景的地方,登其上可看到明朝的風水名穴「飛鴉落田」,以及鳥瞰金門島后江灣的田野風光。 在日本的聚落裡有許多類似的斜坡和階梯,稱為「背戶道」,八百年後才特別訂定了八條「美的原則」來規範聚落的景觀,包括:場域(Power of Place),建物必須尊重場域,不宜支配風景;提升(Dignify),建物可重現所在的場域記憶,庶民生活的表徵;尺寸(Human Scale),以人為基準,符合大小比例的協調,並尊重周圍的建物;和諧(Harmony),建物必須與自然環境調和,並且也要與聚落調和。材質(Material),建物儘量使用在地的材料;裝飾及藝術(Decoration and Art),建物創造出聚落獨特的藝術性裝飾;社造(Community),建物乃是為了保護及培養居民的社區意識而存在,居民擁有保護和培力社區共同體意識的權利和義務;景觀(a Vista),建物存在於居民的生活中,培力居民美學是必要的。由以上八條原則的規範,又一次印證了金門庶民美學的魅力,又一次發現了金門古樸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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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寄──致我親愛的俺母
在這秋高氣爽您最喜愛的季節,俺母您走了!在電石閃爍的一瞬間,您嫣然一笑,毫不留戀轉身離去! 生為古寧頭林厝「炎悅」的長女,在國共對峙前,「炎悅」除了務農,還常來往廈門、大嶝、小嶝兩岸之間,是當地的一家小鹽商,家境優渥。近170公分苗條的身材,遺傳了父親鷹勾鼻挺直的鼻子、柔美的眼睛、出眾外型的您,自小在父母疼愛與弟妹的敬愛下,度過快樂的成長日子。 至二十餘歲,聽聞媒婆之言,提到后湖許君,人刻苦耐勞又俊挺,善農務又會捕魚,有幾畝田地,正是適婚年齡。在您娘親的後頭厝那一堆三姑六婆的推波助燃下,未曾謀面的兩個人手上的那條紅線已被綁緊,而許君也在婚事有眉目後千里迢迢,騎著他的愛駒,三番兩次來到您家門口偷窺,雖只看到修長的倩影,濃密烏黑的長辮子,卻也在剎那間完成了您們倆驚心動魄的戀情,您隨著向軍方商借來迎娶的大卡車走入了許家門。 俗語說:女人是油麻菜籽命!嫁為貧困又農漁併做的長媳,從此摸黑起早為了凌晨出海捕魚的夫君先填飽肚子,天未明、月尚亮,煮飯、洗衣、澆菜、餵雞、煮豬飼料……一件接著一件;還必須備妥熱湯麵,趕在滿載而歸的夫君回航前,去海邊等待,準備幫忙整理漁網,將魚蝦分門別類清淨,待夫君狼吞虎嚥、三兩口吃過湯麵,他踩風火輪般,挑著魚貨直奔後浦去叫賣,您則挑著破網回家,在家事如麻的細縫中縫補破網。 在那年代,除家務及六畜畜養外,裁衣、編籃、織補漁網、自家食用之菜及田園之事,一日之所需,全由家中婦道人家挑起,即使已臨盆在即,菜園幾十擔水仍照常擔著,日常生活大小事仍一肩扛著。五個小姑一個個嫁了出去,孩子一個個接著來,您每天日夜不分像陀螺般轉個不停……。 夫妻同心、共同打拚.家裡的經濟好轉,長輩當年典當出去的土地一塊塊贖回來。外公聽了后湖鄉親讚賞的話語:「你女兒真勤勞,嫁給『阿書』來幫他起家產。」溢美之詞終於化解了當年外婆自作主張,應了這門親事,惹出外公因不捨愛女受苦,而常生細端口角;再後來您和俺爸備妥一筆錢要建新厝,一切亮麗得彷彿日出東方充滿希望。 民國61年初冬,因為「月內風」連續感冒去尚義五三醫院求診,由於軍醫的誤診,竟陷入嚴重的昏迷,那一年您未滿四十歲,一群兒女從長子十六歲、長女十四歲、然後九歲、七歲、四歲、二歲到初生的小兒子未滿半歲,尚嗷嗷待哺。這是神的試煉?或特殊的意旨?只知道我們家的黑幕落了下來! 俺爸想方設法、求神問卜、遍尋中西醫、嘗試各種藥石、日以繼夜用心看顧,在這段艱困危急的期間,還好有三舅適時伸出援手,到醫院幫忙看顧您;但醫院人員三天兩頭,來催您出院,在那悲慘軍管的年代,人命薄如紙,太多案例因注射錯藥逕送太平間;但俺爸堅持不讓您拿掉氧氣面罩,不肯放手讓您出院;是怎樣的情深意切讓俺爸始終堅持住去對抗醫院的施壓,是怎樣的信念讓俺爸相信老天終會開眼,讓您回到我們身邊……,最後家財散盡,俺母──您醒了!卻癱瘓永遠臥病在床。 醫療的疏失,讓您昏迷纏綿病榻,對看護知識的淺薄,讓您屁股皮膚壞死,導致碗口大的褥瘡,全身性痠麻疼痛,您在半昏迷半清醒間,痛得咬牙切齒把整口牙齒都咬壞了,更常徹夜沒停的哀號!在那黑暗的日子,俺爸照常凌晨三、四點出海捕魚,卻只能摸黑自個煮個熱茶,就現有冷食囫圇吞棗,騙個肚子就出門,海水凜冽似冰,霜氣凝冱裂膚,這一切都比不上對家中妻兒的憂心與掛念!俺爸熬大骨、燉雞肉、把抓來上好的魚留下來煮湯給您進補;俺爸每天不管再多累,必將最營養豐盛的食物先餵飽您,再夥同我們隨便粗飽一頓;俺爸更是「欠培養」的土醫生,在他看過護理人員如何處理傷口後,每天無微不至的幫您擦拭、換藥,您那灼人刺眼的褥瘡終於漸漸癒合,而您的神智也漸漸回神清醒了。 身體的疼痛時時刻刻纏繞著您,生活上充滿著林林種種的困厄與無奈,俺母!您一定很不甘心命運的捉弄、卻無語問蒼天!您一定很怨恨這世道的擺弄,卻只能沉默以對!您多想念身體康健時,日夜不停的為兒女為這家庭操勞的日子,您也想抽身離去卻割捨不下對這群兒女的牽掛之心。 在時間的洗鍊下,癱瘓的身體禁錮不了您聰慧的頭腦,您越漸洞悉世事,參透人生百態。當我們困惑時,您總能一句簡單話語,如醍醐灌頂點醒了我們;當我們身處困厄時,您和俺爸的身影如典範般烙印在我們心裡,讓我們覺得再大的困難,也比不過您們當年所經歷的一切,似雲淡風輕般,我們更能堅強勇敢面對。 俺母!很感謝您為了陪伴我們,強忍著身體諸多病痛與不便,全心全意的關注看顧我們長大。回想二十五年前,俺爸過世時,您鎮定得無一絲慌亂,卻在爾後一整年,日夜無所預警的嘔吐,我們知道您一定傷透心了,卻始終不露絲毫,為怕兒女擔憂。 您堅強地等待,看著兒女都成家立業,每年在您生日時,子孫四十餘人,齊聚一堂、共享天倫。 雖然我們都習慣有您的日子,習慣還沒入家門就先叫「俺母ㄟ!」,習慣事事與您分享,請您幫我們拿主意;您低沉的應答,慈祥的笑容宛如是一顆定心丸,讓我們身心俱安。然而以後再也無法當面這樣子叫您一聲「俺母!」無法載著您陪我們暢遊金門,更沒機會聆聽您在我們迷惘時的重點提示,分享生活上的點點滴滴……。但俺母您在天之靈一定可以聽到我們聲聲的呼喚,感受到我們熱切的思念。 俺母! 您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罣礙,安然隨俺爸而去!雖然我們有千萬個不願意與不捨,但看到您祥和如安眠般的面容,我們知道疼愛您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俺爸已經來迎接您了。 去吧!俺母-去過屬於您們倆的幸福生活,無病無痛,快快樂樂的徜徉於天地間。俺母!我們愛您!我們會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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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拳」和「助錢」
《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於民國九十五年六月十日的報導:「不打不知道,助拳助珠山?聯宗下南洋,連鎖去落番。珠山是許多菲律賓華僑的原鄉。據說,珠山人之所以會出南洋,是因為到大陸為同宗助拳時,得到了移民謀生的資訊,啟動了珠山住民前往菲律賓落番的連鎖反應。」「早期的資訊很難流通;珠山的先民,卻因為渡海到大陸幫忙同宗,共同與交鬨對象械鬥,意外由大陸同宗那兒得到移民的訊息,從此打開珠山人到菲律賓謀生的風氣。打前鋒的移民先去菲律賓闖蕩,再把成功的經驗帶回家鄉,接著便一個帶一個,促成了連鎖式的移民。在菲律賓打拚的珠山華僑,紛紛把賺到的錢,寄回金門,提供家用,或興建學校、宗廟,就創造瞭如今人們所說的僑匯時代」。 堂曾祖父蕭顯紀是東蕭村最早跟隨珠山人去菲律賓伊里岸,開創碾米麥等五穀事業的「金山公司」,東蕭村13號宏偉的「蕭顯紀洋樓」即為其所建,後來四叔公蕭德宗也連鎖式的跟去。在珠山「顯影」月刊多次紀錄「金山公司」及蕭德宗四叔公多次「助錢」珠山小學及顯影月刊,民國三十七年也助錢,幫忙蓋了新的珠山小學(目前的珠山小學遺址──珠山飯店)。 「助拳」當然是美其名,其實是出拳械鬥,已是法治社會所不允許;「助錢」才是當前社會的主流,譬如熱愛金門故鄉的馬來西亞楊忠禮僑領(亦是金門大學名譽校長)和家族自2005年起即多次「助錢」給金門大學達近億元,深受金門鄉親及金大師生校友的景仰推崇,生前多次率領子孫返回故鄉尋根,關心金門發展,是金門旅外僑親回饋金門的典範。 2017年10月18日楊忠禮僑領不幸辭世,其憑藉著毅力、誠信與睿智,建立了成就非凡的商業王國;重視教育、樂善好施、關懷故鄉的精神,受到人們的尊崇,他所遺留的典範,令人永遠懷念與感恩。(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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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 子
當我們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我們變成了「父母」的孩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也,從這一刻起我們似乎就註定此生不是為自己而活,是為了「家人」而生,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這個世界充滿光彩,「去探索吧!我的孩子。」這是多少父母對自己兒女說的話,「是時候該放手了。」這是多少父母對自己說過的話?彼此都在說服彼此該進入下個人生階段,但還是感受到強烈的枷鎖,是誰困住了誰?孩子始終讓父母擔心,吃飽沒?錢過用嗎?有沒有穿夠多?有好好休息嗎?從這個角度看似乎是孩子困住了父母的心思,讓父母無法放心好好做事,但父母何嘗不是困住了孩子? 當孩子在外打拚,走入不在熟悉的地方,看著身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有誰不想家的?孩子也始終在擔憂父母,不知道爸媽有沒有吃飽、穿得夠保暖嗎?當要做決定時也會想說:我這樣做是正確的嗎?爸爸媽媽會這樣做嗎?當接觸新的事物時又會開始思索會不會帶給家人困擾或麻煩,我們窮極一生在為自身以外的人擔憂,我們的人生到底屬於誰? 人生短短幾十年,多少人用了大部分的時間在為別人著想和做決定,但卻碰得滿鼻子灰,孩子時常抱怨父母不懂自己的心思,父母何嘗不是責怪孩子不懂自己的苦思?請退一步吧!在身為父母之前我們必許先學會做個孩子,懂得孩子在想些什麼,了解孩子在思考什麼,沒有誰生下來就是一個十足的孝子,我們都在學習怎麼做好自己的人生角色,換句話說,我們都還是孩子,不論我們是否成年,亦不論我們是否成家立業,我們都還是孩子,都在不停地學習和不停地受到他人的保護與擔憂。 走吧!我們不屬於誰,我們屬於自己和這遼闊的世界,用我們的雙眼去尋找世界的美麗,用我們的雙足去探尋來日的路,用我們的今日共創明日的美好,我們不屬於誰,我們也不是誰的孩子,我們來自這個世界,呱呱落地的那一刻我們就成了這個世界的孩子,血緣將孩子們串連成為一個家族,但請記得一件事情,我們屬於自己也屬於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屬於哪個特別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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揀木
S在烽火連天的戰地度過童年,聽大人講起更早前,那時,老一輩常看到阿兵哥的屍體橫躺在面前,動盪的時局,籠罩死亡的陰霾。當年許多戒嚴軍管措施,比如不能看對岸過來的宣傳品,以防被洗腦。封閉的戰地,S的成長過程無法獲得適度的人際互動,只能從大量虛幻的電影情節建構生活價值觀。當兵時,在保防單位服務悄然觸動戰地記憶。日積月累,S腦中分裂出另一世界,總覺自己是專業的間諜,負責收集單位的機密,而他的身分已遭曝光,走在路上感覺被跟蹤,隨時有性命危險。人生脫軌進入虛實難辨的迷幻國度。之後,到了香港回歸時,病情更雪上加霜,S認為自己是對岸的情治人員,要被政府犧牲,用以換取人心的安定,S不斷搬演各種營救戲碼,寫求救信,到國際組織四處求援。於是,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人正設計謀害自己,非置之於死地不可的意念,更蠶蝕鯨吞地滲入心思,如何自保演變成生命的全部,他無法從被害妄想的模式中跳開。 雖然你沒同S一樣在戰地生長,但迫使你早出晚歸的家,何嘗不是另一種戰場。父母因家計鎮日火藥十足的互不休兵,父親責備母親不會持家,母親駁斥父親不懂討賺。父親的怒罵夾雜著響亮的巴掌聲,接著是母親歇斯底里怨嘆嫁錯人的哭鬧,然後是家門被忿然關上,父親離開戰場,留下自憐的母親,以及恐懼會掃到颱風尾而鎖在房裡蒙緊棉被假寐的自己。有時難得停火,通常是父親額外領獎金,讓母親多些零用的年節,其餘的日子,家裡鮮有平靜的時刻。記得有次你興高采烈帶著美術比賽獲得的獎狀回家,只換得父親冷漠地問,畫圖有飯吃嗎?當時年紀小,聽不出父親話裡的否定,只巴望像電視劇演的那樣,贏得父親的肯定。可是,父親只說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們不是有錢人家。到如今你仍不懂,有錢與畫畫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後來,為閃躲家庭戰火,你無奈選擇不喜歡的志願,習慣式的逃避,壓抑,成為你日後面對衝突的本能反應。 與你,還有不了解醫學專業的人一樣,S沒意識到自己靈魂觸礁,也沒人察覺S的異狀。直至S因背部的瘤到醫院手術,在換紗布之際,忽然,他認為連診間也是情治單位的範圍。因看到之前病患用過的紗布都被丟入垃圾桶,而他的沒被丟掉,進而懷疑情治單位欲利用紗布上的檢體,將某個犯案罪名嫁禍給他,S愈想愈害怕,旋即推開醫護人員,逃離現場,奔到樓梯間無助哭泣。瞬間,他昂首望向窗外的鷹架,其上彷彿有位全能者,無助的S向天求助。這個動作宛若分界點,接下來S沒繼續往壞的方向走。然而,S在診間異常激烈的反應,讓外科醫師轉介他去看心理醫生。 在播著柔和音樂的精神科門診走廊,S眼觀同時耳聽四方,他發現天花板有個洞,心想那邊鐵定裝有針孔攝影機,怕自己的言行全被錄下,不敢隨意亂動,只敢挺直背脊坐著等候到號。踏進診療室,S仍全身上緊發條,為緩和患者心情,診療室播著詩歌音樂,可是小小的音響卻引發S的質疑,以為自己說的話全被錄音。專業的主治醫師敏銳地察覺令S不安的源頭,便主動解釋音響只是單純用來播放音樂,不會做別的用途,請他放心。除藥物、心理的治療,醫師在S病情穩定控制之後的一次門診,和S分享自身的信仰,以及信仰帶來的平靜安穩,極度渴望平安的S在虔誠的唱詩和禱告中逐漸找著力量。只是服藥的副作用讓他變得昏沉,身體像稻草人擱在教會的椅子上,全身無力彷彿被壓在地板,不能真正聚會。更嚴重甚至產生幻痛,像在戰爭時被砲彈打斷的手臂,就算定時服藥,那種感覺仍如影隨形。此外,S還得對付難辨的虛實。記得有次在速食店的二樓用餐,看到兩個人坐在他對面,他心想一定是情治單位的人,S故作鎮定地下樓,暗自希望他們不會跟著,但碰巧對方也尾隨,合理化了自行編導的被害猜測。故在醫療外,S只能堅定地攀附信仰這塊浮木,棄絕過往那些有人要傷害自己的幻覺,調整信念,失落的健康逐日得醫治。 S的畫作有著與自我對話的勇氣,處理衝突的力量,那一直是讓你感動的元素。曾行過死蔭幽谷的S透過繪畫,把每個靈魂表達在漂木上,人與木頭合成共同體,對照、傾訴各自的身世,然後將這樣的恩典分享出去。以前,你不懂為何某些畫家的作品多是主觀的抽象、淡漠的臉孔、吐露心底悲苦,那種類似梵谷的憂鬱,直到遇見S的畫,你才發現在藍色情境中無助彷徨,卻奮力求助的眼睛,也能變成許多無助者的鼓舞。 囚禁人的原來不是藍色風暴,而是自己的心,划著人生之舟乘風破浪過後,你為沒被驚濤駭浪滅絕而感謝。與S同樣藉由信仰的浮木得再見岸上風光,哪怕是石縫的含羞草、慢行的蝸牛,你皆從中看見存活的證明與喜悅,和被拾起的漂流木一樣。 如同每個靈魂皆創造主揀選成為各樣的器皿,無論被置放大戶或尋常人家,若認識並接納其間的位分,就必脫離卑賤,終能成為貴重的器皿,宛若遭放棄的木頭,流浪到S手裡,美麗重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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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初識大膽
看著學長們在群組裡談及的不同年代的大膽生活,我的記憶也回到24年半以前,我對大膽的第一印象。相對於各位學長的資歷,我實在只是一個小菜鳥,以當時一個梯次退三步、晚點名後一個梯次10下的體能基數來看,小菜鳥可能得退到海峽中線,整個晚上都得撐在地面不能起來。 民國82年11月,就和一般的成年男子一樣,放下了學生身分入伍從軍,經歷新兵訓練中心兩個月,再加上自己一向沒有太好運氣的抽籤。90926,是的,就是這個郵政信箱代號,決定了我在往後兩年兵役的命運。一直到83年一月中抵金的這段時間,心中受到的打擊不可謂之不小,但沒想到這也是我命運的轉折點! 當時分發到烈嶼基層步兵連隊的我,過年前在連上負責的紅山靶場,出了第一個公差。當時無知的我們,邊出公差邊聽當時的學長們臆測土台的用途,直到次日天未明時,答案揭曉,眾人才知是幫一位死刑犯學長挖槍決用的土台。 凜冽的金門寒風,伴隨著淒厲的狗嚎,加上周遭神出鬼沒的諸位學長,扎扎實實的給了初來金門的我一堂震撼教育;幸運的是,過完年之後,受到連上長官的眷顧,到大金門的通信兵基地接受報務士官隊訓練。 在受訓生活中得知,我們當期的學生長來自於烈嶼師的一營,也就是大膽營。第一次覺得,這個以前只存在於書本上的地名是如此真切。受訓完回到連上,菜鳥生活過得很快,同年底我們下基地訓練,再聽聞出基地以後,胸口繡號34的158師473旅步四營,即將改編至474旅,並與當時戍守大膽島的一營對換防區。Holy Shit,這個心情,可真是無語問蒼天。 民國84年3月27日清晨,剛剛經歷營測驗磨練結束的158師473旅步四營弟兄,起了個大早,陸續整理手邊的裝備,領出個人的軍械。紛紛懷著肅穆的心情,我一早就穿戴整理好、特別整齊的全套草綠軍裝,戰戰兢兢的在六點整敲開營長室的門,請出部隊象徵的營旗。七點整在東林運動場接受師長的校閱後,出發移防大膽島。 相較於其他弟兄是在船後艙,這第一程上島,我全程站在船頭,陪伴著我的是連旗兵學長,以及風和日麗、海風徐徐的良辰。正感受浪漫無邊海景時,前方隱隱約約傳來的鐘聲,喚醒我遠遊的思緒,40分鐘的海程就要結束。這一路程上還算蠻舒服的,並沒有想像中的不適。 登島以後映入眼簾的,就是生明廳以及升旗台集合場。部隊集合完畢、時任大膽指揮官也是烈嶼師副參謀長簡短校閱訓勉之後,第一個考驗來了,一段45度的陡坡直上指揮部。幸好我們初出基地,這點路不算甚麼,但是後面卻有更多不同的生活磨練,等著我們去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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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約 薑黃花
是對土地 的諾言 還是對物候 的思念 在微寒的風裡 靜靜的淡淡的呼吸 在碧綠的細長葉中 我來看此花時 一時 明白了起來 我們都無語 彼此 卻似乎 溫暖了 是泥土的溫度 讓心甦醒 從碧綠中 如湧泉 噴出 那一抹 白 無暇 塵未染 天地忽的如此 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