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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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大二擔島往事
前言 「大二擔島」最近頻頻在《金門日報》出現,從報導內容來看,這兩個「神秘」島即將開放觀光。因此,大家都很期待能夠一睹其真面目。清乾隆年間,曾任水師提督的沈廷耀(福建詔安人),在大擔島題刻「閩南保障」四字,再加上「鳳崗」等其他古碑石刻,再再顯示兩島自古以來就是軍事要地。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大二擔島後,列入「軍事管制區」,雖然八十一年「戰地政務」已解除,但一般民眾還是不能上島,所以六十幾年來對大二擔島印象,始終感覺很陌生。為了讓鄉親在踏上土地之前,先對兩島的軍事作戰方面有所認知,特就其歷史背景、地理位置、兵要價值,以及該島兩次保衛戰等相關問題,作初步的探討。期望閱讀之後,對大二擔島的認識能夠有助益。另外,本篇均書寫「大二擔」舊名,至於引用著作的部分,若寫「大二膽」則保留其原用詞,特先敘明。 大二擔島簡介 《金門縣志》(九十六年續修)(以下簡稱《縣志》)的「土地志」,記載:「大擔、二擔舊屬廈門管轄,今為國軍駐守。大二擔其南為三擔、四擔,五擔等嶼。」現在兩島通稱為「大二膽島」,但其原名為何,政戰前輩林馬騰所寫的《大二膽島的秘境秘史》,認為:「大、二膽島原名大擔與小擔,古屬廈門轄管。」 大擔的土地面積零點七九平方公里,二擔則為零點二八平方公里,合計一點○七平方公里。有關大擔的形狀,「土地志」描述:「大擔,在烈嶼西南,其形如鵝游水,長頸昂首,北山如頭而南山如身也。」至於高度方面,大擔嶼的南山海拔九十六公尺,可俯瞰全島,北山海拔四十一公尺,二擔嶼海拔五十二公尺。 大二擔島位於小金門西南方,扼制廈門灣的西南出口,兩島東西併列在金門與大陸青嶼、浯嶼之間,可說是金門的西側屏障。胡璉將軍的《金門憶舊》,在「古寧頭.大二擔」這一節,提到:「佔據大二擔島,埋伏下大砲,在功能上不啻一個無敵艦隊,遮斷廈門的交通。反之,若大二擔淪入敵人手中,鑿下山洞,裝上大砲,一直打到金門的南海面,料羅灣、峰上灘就都無法使用。」胡璉將軍所言,證之八二三砲戰期間,海軍艦艇能夠在料羅、新頭海岸搶灘運補,就是因為大二擔島有國軍駐守,不受敵人的威脅,可見兩島的重要性。 鄭成功與大二擔 明朝末年,延平郡王鄭成功以金廈為基地,亟謀「反清復明」大業。前中央社金門辦事處特派員郭堯齡所著《鄭成功與金門》,作了詳盡的闡述。明隆武二年八月,唐王聿鍵在福州不食殉國,是年十二月初一,鄭成功會盟小金門,以恢復明室為職志。《縣志》的「大事志」,記載:「明末,鄭成功據金門,隆武二年(公元一六四六年),清破福州,鄭氏會明文武舊僚於烈嶼之吳山,定盟恢復。」 明桂王由榔繼位後,改永曆元年(公元一六四七年),鄭成功於永曆三年(公元一六四九年)南征北討,但功敗垂成。《鄭成功與金門》寫到:「孤守金、廈,終非良策。乃擬別拓理想基地,俾作抗清運動的武力根據。」永曆十五年(公元一六六一年)三月初一,鄭成功在金門料羅海濱祭江誓師。三月二十三日啟航東向臺灣,驅荷之後,並收復臺灣。從隆武二年(公元一六四六年)至永曆十五年(公元一六六一年),鄭成功經營金廈將近十五年,由於大二擔島的地理位置甚為重要,研判鄭成功的大軍曾駐守大二擔島。 從遺跡考證來言,《縣志》的「土地志」,記述:「萬人井在二擔島山麓岩石中。」在〈萬人井碑記〉內,記載:「傳說此井乃三百年前,延平郡王鄭成功率兵由廈門轉向金門時,途經二擔,士兵疲困,口渴難耐,鄭成功乃拔出寶劍,擲向岩石,大呼出水,此石應聲裂開,流出清泉,軍士獲此泉水,士氣大振,乃能殺退清兵,安抵金門。」另外,《鄭成功與金門》也曰:「神井在二膽,相傳鄭成功駐島時,又因缺水,復指地掘井,忽湧清泉。」兩者的說法雖略有不同,然證實鄭成功所屬部隊,確曾駐防過大二擔島。 國軍何時進駐大二擔 民國三十八年,隸屬二十二兵團的第五軍(轄第一六六、二○○師)駐防小金門。九十一年十二月,國防部史政編譯室編印的《國民革命軍陸軍第五軍軍史》,記述:「三十八年九月底,(第五)軍已移駐閩南廈門、金門一帶,軍原隸屬之第四十五師,縮編為第二○○師第五九九團,有官兵兩千餘人,並隨軍部進駐小金門(烈嶼島),擔任該島之守備。另軍屬之第一六六師,在廈門與敵激戰後,僅存官兵千餘人,亦撤回金門,擔任金西區之預備部隊。」由此看來,第五軍在三十八年九月底已駐防小金門。 古寧頭戰役時,第五軍並未直接參戰,該軍何時派遣部隊進駐大二擔島,以及兵力多寡,值得吾人探討。五十一年五月,國防部史政局所出版的《古寧頭殲滅戰》,在插圖第四「國軍兵力部署要圖(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四日)」中,以軍隊符號註記戍守在大二擔島的部隊,是二○○師一個步兵加強連。研判二○○師轉進至小金門之後,於三十八年十月初派兵進駐大二擔島。 這個加強連是何單位,官方文件查不到番號,但參加三十九年七月大二擔保衛戰的官兵,在訪談中清楚表達,當時他們去接防大二擔島時,駐島的守軍就是二○○師一個連。鄉賢董群廉訪問大二擔戰役參戰官兵的時候,七十五師的舊屬孫至祿說:「我們第三連是在(三十九年)七月初登上大膽島,接替二○○師的防務。」錢文也談到:「大概在(三十九年)七月初調大、二膽島,接替防務,換下二○○師的一個連。」 從參戰前輩所言之內容,證實二○○師是三十八年之後,首先駐軍大二擔島的部隊。如果當時大二擔島沒有兵力駐守,恐怕整個歷史將要改寫,特別向這位下達命令駐防大二擔島的將領,表達崇高的敬意。因為這是非常有遠見而明智的決心,對金門未來的安全影響深遠。 七十五師調金的背景 談論民國三十九年七月「大二擔戰役」之前,必須先說明參戰部隊七十五師調防金門的歷史背景。因為該師並不是三十八年十月「古寧頭戰役」的參戰部隊,也就是說原先並不駐防金門,是何因素調來金門,應予以說明,才能瞭解其來龍去脈。 三十八年九月初,十二兵團駐防潮汕時,下轄十八、十九、六十七軍,其中六十七軍轄五十六、六十七、七十五師。當時兵團司令官是胡璉將軍,所以參戰的七十五師官兵受訪時,都說他們是胡璉將軍的「子弟兵」。七十五師先前在江西時,依「一甲一兵、一縣一團、三縣成師、九縣成軍」之原則獲得兵源,因此江西人最多,由於來自江西的金谿、貴谿、資谿等三個縣,所以又稱為「三谿部隊」。 三十八年十月,六十七軍受命增援舟山群島,於十一月初到達定海。共軍攻打登步島時,七十五師奉令增援該島守備部隊對敵作戰。三十九年五月,六十七軍從舟山撤退到臺灣,其所屬七十五師旋於六月調防小金門。 古寧頭戰役結束後,在金門的福州綏靖公署(按:由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改編,通稱湯總部)、二十二兵團等單位相繼裁撤,只留下第十二兵團。由於二十二兵團所屬的第五軍奉令改隸十二兵團,所以十二兵團增為三個軍(第五、十八、十九軍)。但由於舟山群島情勢緊張,三十九年四月,上級抽調第十九軍增援舟山。十九軍離開金門之後,兵團只剩兩個軍致防務告急,是年五月,胡璉將軍曾建請層峰調回十九軍或六十七軍,但無結果。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之前後,情報顯示共軍大量向閩廈集結,外島情勢危殆。六十七軍的七十五師奉命移防小金門,編入第五軍的戰鬥序列,接著十九軍也調回金門,以增強駐守兵力。這就是七十五師單獨調防金門的原因與經過。 軍事記者劉文孝,七十五、七十六年間曾在小金門任一五八師四七三旅四營一連少尉排長,服役期間發現烈嶼軍人公墓內有「登步島戰役烈士墓」,以及「登步、大擔剿匪陣亡將士紀念碑」,內心自問:「烈嶼與登步島相隔十萬八千里,為什麼這些遺骸會來到當地?」後來,九十九年七月二十六日,他參加大二擔戰役六十週年紀念活動時,請教大二擔戰役的參戰英雄薛沅發才得到答案。七十五師的薛沅發描述:「被派往舟山群島,參加了登步島戰役,不久部隊調到烈嶼,再前推到大二擔,又遇上共軍進犯,穿梭打了兩場大戰!」就筆者所知,七十五師於三十八年十一月初到達舟山之後,立即投入登步島戰役,隔年五月撤退到臺灣(新竹關西),六月又調防小金門,總共七個月時間換防三地,高階領導幹部戎馬倥傯之際,無法即時辦理登步島戰役陣亡將士的祭悼典禮,最後到烈嶼之後,才連同大二擔戰役殉職的官兵舉行追思紀念,令人鼻酸哀哉!詳細內容,請參閱《兵器戰術圖解》第五十二期的「大二膽戰役六十週年紀念」一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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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海星詩刊
除了光速 仰望也算回家一條近路 而回去了以後 海是否澎湃? 浪是否依然洶湧? 沙灘有痛的痕跡 海的遠方 一定也是個很痛的地方 因為呻吟後 殘骸裡的夕陽有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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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醴泉
金門山后村濱海有一眼泉水,名為「醴泉」。《金門縣誌》載:「醴泉:在山后下堡海濱。潮漲時,鹹淡相混,潮退時則湧出。泉淡而微甘。泉旁立石鐫「醴泉」二字,對面一石,又鐫「洗心挹泉」四字。」 一顆遺落的珍珠 天地清音盪曳出內江海的綠波 你的寂寞只有感應廟的石獅爺看到 像弦斷裂於一闕樂曲 一闕樂曲斷裂於聲音 千年豪華悠悠淌過 梳過窗櫺及弄堂間的晚風 沿五虎山山影繞了一圈又一圈 最後停留在棠梨花的凝視下 山后村的女兒和少年們呀 怎不再到妳身邊取水呢 因傷心而漸漸枯竭的一飲泉水 潮來潮往,竟盼不到一聲曩昔輕盈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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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倘若真的兩家拼成一家,他也不知該如何與天賜相處。雖然他有誠意把罔腰姨當成長輩來對待,可是依天賜那種怪異的個性,是否能以同理心來對待他的父親? 木興想著、想著,不一會已來到地瓜田。只見他右手拿著蕃薯揠,左手撥開蕃薯藤,然後熟練地在藤頭的周遭挖掘,把大蕃薯挖起摘下,集中在蕃薯溝裡,小蕃薯則用沙土覆蓋,讓它繼續長大。約莫半小時光景,他已挖好兩畚箕地瓜,並且把依附在地瓜上的細根一一拔除乾淨,再放進畚箕裡。而可能是許久未曾挑重擔,兩畚箕地瓜只不過四五十斤重,此時挑在肩上卻感到有點吃力。 但在記憶裡,以前每當星期假日上山幫忙,倘若遇到必須肩挑重擔時,父親總會教他如何換肩;也就是右肩痠了,只要雙手托起扁擔順勢一轉,右肩的扁擔即可換到左肩,如此地雙肩交替使用,必然會減輕肩上的負荷。於是他採取這個步驟,沿途上並沒有放下擔子休息,就直接把兩畚箕地瓜挑回家。固然不能與長年與山為伍的父親相比,但對於家裡一些繁雜的農事,他依然存在著很深的印象,往後一旦公休回家,必能替一生勞苦的父親分憂解勞。 回到家,父親趕緊接過他肩挑的擔子,並關心地說:「累了吧,趕快去洗把臉,喝杯開水,坐下來休息休息。」 「阿爸,我不累,口也不渴。」木興說後朝屋外的豬舍走去,看到豬槽旁佈滿著一層厚厚的豬糞,深知父親忙於田裡的農事,無暇清洗豬舍。(一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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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衣
村子近郊有座大宅院,每次經過,我總要轉頭看看,當年它花木扶疏,何等華麗,而今,小樓寂寂,高牆深鎖一院荒煙蔓草,不過幾年,人事全非。 房子的女主人我們叫華姐,是村上排名「頭崁」的美人兒,別說男孩子夢寐以求,連女生都不知該羨慕或忌妒,她二嫂的女兒,才十八歲,據說是校花,以我看,她連姑姑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華姐上有五個哥哥,她是最小偏憐的女兒,從小捧在手掌心呵護著,幾個嫂嫂全都得下田農作,只有她,養得白白淨淨,每天撐把洋傘到街上毛線店上班,她是店裡的紅牌編織師,從小我們的毛衣媽媽都請她編織,連毛線都委託她挑。 這樣一個窕窈淑女,當然也是眾家媒婆牽紅線的熱門人選,華姐母親總是得意的對媒婆說:「還不是看上我女兒漂亮。」自信中有張揚。 姻緣天註定,有人說:「千挑萬挑,挑的是命。」華姐挑上的是村裡一個在工廠當中階幹部的男子。 結婚當天,迎娶車隊繞著村子跑了一圈,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載著嫁粧的卡車,從冰箱、電視、洗衣機,到沙發、衣櫃、化粧台等傢俱,滿滿二卡車,村裡何曾見過這種陣仗,為了充場面,華姐母親還特別量了尺寸,訂製個玻璃盒,讓女兒捧著一盒白花花的鈔票上車,有人悄悄算過,十疊。 這樣辦喜事,卻未必個個歡喜,華姐嫂嫂們背後抱怨著:「嫁個小姑,剝了好幾層皮。」 婚後華姐不到毛線店工作了,她買了台機器在家接一些鄰里街坊的工作,有一年五月天,媽媽帶著我上華姐家量身訂製毛衣,我抗議著,誰在大熱天做冬衣呀!那得等好久才能穿,天冷時說不定我又長高長胖一點,穿不下了,媽媽說:「冬天做毛衣的人多,萬一來不及,妳過年沒新衣服穿了,現在做,尺寸放大一點就行。」 其實不是大一點,常常是好幾點,就算媽媽自己幫我們做的洋裝也一樣,都要大上好幾碼,每次穿新衣裳,一定得捲衣袖、縫褲管,好不容易等到合身了,那已是一、二年後,新衣早已成舊衣。 那天量好尺寸,華姐從冰箱舀了碗地瓜綠豆湯給我,然後跟媽媽商量著做什麼樣式,配什麼花色,屋內大同電扇搖頭晃腦轉著,我望著她們二人翻著毛衣雜誌指指點點,再看看眼前那碗冰涼的綠豆湯,思緒像電風扇般,左思右想,有點為難。 從小我就不愛吃地瓜,像前世有仇似的,見到地瓜一定遠遠避開,有時避不掉,也一定吃肉邊菜般,把地瓜撥到一邊,但在別人家裡,總不能綠豆吃光了,碗底留一些地瓜吧!何況那捧在手上,冰涼的觸感,實在誘人。 那年代,冰箱還是奢侈品,沒幾家買得起,平常我們喝綠豆湯都是常溫,偶而爸爸大熱天下田回來,會讓我拿個大水瓢或是鋁鍋去冰店買些剉冰加到綠豆湯裡,那沁入脾胃的感覺暢快無比,讓人暑熱全消。 想起那樣的好滋味,我決定暫時與地瓜化敵為友,淺淺嚐了一口,發覺並沒有想像中難吃,它在口中,鬆鬆軟軟,又甜又香,意外的好滋味。 喝完地瓜綠豆湯,媽媽和華姐也已挑好毛衣樣式,紅色衣身滾白色花邊,雙排扣,不但樣子好看又不褪流行,穿過幾個孩子還光亮如新,不脫線不變形,媽媽當寶貝般收著,衣櫃裡的衣服清了幾次了,只有它,永遠佔有一席之地,很有當傳家寶的意味。 敲定毛衣款式後,媽媽和華姐還有聊不完的家常,被晾在一旁的我只好踱到搖籃邊逗晶晶玩,那是華姐努力幾年仍沒能懷上孩子後,在老人家建議下領養來的孩子,就是民俗中所謂的「壓枝」,又稱「壓青」,他們深信,不孕的女子像棵不開花的樹,領養一個女孩就像「接枝花」般,能招來弟妹。 不知是壓青法真的有效,或是時候到了,不到二年,華姐就有了好消息,一舉得男。 盼了這麼多年的孩子,身價當然不同一般,才請完滿月酒,華姐已開始思考著要給兒子一個較好的生活環境,她對著孩子說出心底的藍圖:「要能爬樹、能打球的大房子。」 為了圓這個夢想,她挑上娘家一塊方方正正的土地,按華姐的說法,那是她母親送給外孫的禮物,但華姐嫂嫂們不免嘀咕:「『兒子得田園,女兒得嫁粧』,出嫁時二卡車嫁粧,現在又回來分財產,那『公嬤』怎不請回去拜。」公嬤就是祖先牌位。 流言都長有翅膀,它不久就飛到華姐耳邊,但站在生命巔峰的人怎會在意,她話說得漂亮:「嫂嫂們不會計較這些。」四兩撥千斤又顯出大度,反正總是贏。 房子落成宴客那天,我們在華姐引導下參觀大宅,大家欣羨之餘免不了講幾句話祝賀,從房子採光好、格局別緻,到孩子長得方面大耳,將來必成大器之類,各種讚美詞像春風般,吹得華姐眼角眉梢都是笑。 這樣熱鬧風光的時刻,誰也沒去注意乖乖坐在客廳角落的晶晶,她的命運,在父母將她送人時有了一次轉折,弟弟出生後,又是一次轉折,她「招弟」的任務已完成,今後在這個家的地位,得看她的造化了。 幸好華姐不是刻薄的人,也許在照顧上無法像往日那般周到,但也沒虧待了她,而晶晶也乖巧能幹,餵奶、換尿布都上手,有次看見她抱著弟弟在花園哄著,白胖胖的幼兒幾乎要將瘦小的姊姊壓垮,那孩子,比同齡孩子要大上一號,快二歲了還不會走路,安靜的躺在姊姊臂彎裡,起初大家都以為是「大隻雞慢啼」,沒人料得到,他一輩子就是這樣了。 沒有一個母親能接受這樣的事,華姐的生命底色從此翻轉。 有一段時間,從鏤花鐵門往裡望,常見她抱著孩子呆坐廊下,眼神空洞渙散,對著孩子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如同沒人能給答案一樣,也沒人能幫華姐走出困境,正規醫療束手,她改尋偏方,其中一帖是用至親的頭髮熬煮蔥鬚和「左手香」藥浴,華姐一頭長髮從少女時期就用豬膽保養得烏黑亮麗,她沒有猶豫,每日一段一段的剪。 有次媽媽摘了「左手香」要我送過去,那時華姐正在餵孩子喝地瓜綠豆湯,她一匙一匙耐心的將地瓜磨成泥,專注細心,西曬的殘陽照在參差不齊的短髮上,閃閃發光。 命運從來不吝作弄人,兒子病情還不見起色,華姐就病倒了,比知道兒子病情時更徬惶,她不只一次問「怎麼辦?」原以為兒子至少有她陪走長長的一生,沒料到,所謂的長長這麼快就到了盡頭,老天連照顧孩子的機會也沒給。 華姐病後,照顧弟弟的責任大半落在晶晶身上,小小年紀,好像已懂得一場人生的巨變將要發生,每天放學幫弟弟洗完澡,就默默守在媽媽身邊,華姐曾問晶晶想不想回親生父母家,她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理解的事情實在有限,她只知道這裡是家,父母和弟弟都在這裡。 沒辦法陪兒子成長,華姐唯一能做的只是密密的織著毛衣,只要精神好點就坐到機器前,媽媽勸她:「夠穿了,別再做了。」她說:「孩子長大後,小時候的衣服就不能穿了,得多做幾件。」每次經過,聽見屋裡傳來毛衣編織機的聲音,都覺心情份外沉重。 毛衣一共織了十來件,尺碼一件件慢慢加大,有套頭有開襟,顏色款式都費心設計,她交代晶晶,記得每年給弟弟換新毛衣。 華姐走後不久,我們聽說晶晶被送給村裡守寡十幾年的阿仁嬸,沒人問她願不願意,二次主宰她命運的都是她叫爸爸的人。 送走晶晶,父子二人相依,生活看似容易,其實艱難,深宅大院,即使點亮一屋子燈也驅不走孤寂冷清。大概在華姐過世周年後,她精心打造的宅院大門貼上「吉屋出售」的紅紙條,有別於阿仁嬸守著舊時光,華姐先生決定為自己的人生劃一道分水嶺。 紅紙條貼了段時間,褪色了又換新,但房子始終沒人承接,時間久了就有各種流言傳出,包括華姐猶徘徊不肯離開等等,言之鑿鑿,最後華姐先生只好帶著妻子搬離大宅,至於兒子,在他再婚時已送到養護機構。 大宅就這樣閒置著,任它光華漸失,無人聞問,只有華姐母親每隔一段時間會去整理一番,晶晶偶而也陪著除除草、清理後院的落果,有時放學後也會繞到屋前徘徊觀望,她天真的以為有一天爸爸和弟弟還會回來。 一個雲層低低的初冬,我在客運車站牌下遇到晶晶,手上提著一袋衣物,她已上國中了,住在學校,每星期回家一次,我以為她要回學校,她搖搖頭:「去幫弟弟送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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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瀉的繽紛
「我們抬頭,只見藍天一隅,城堡的窗不能滿足我們對世界的好奇與探索。 不斷往外伸展擴張跳躍,活潑又俏皮的帶著期待;終於,花盆城堡在幾經搖晃之後,不支的傾斜倒地,於是,我們興奮但依序成列而出。 我們成為市民一份子,注視來往的車流,細數行走的過客,帶著旺盛的活力與多彩的繽紛裝點在台北街頭。」 初見到此風光,遠遠的,還以為是倒掛的鈴噹吞吐著快樂的聖誕節奏,在熱鬧的季節裡,列隊的在人行道上敲打著歡樂的音符;不禁讚嘆創意者的構思。 欣賞街隅的美景,如那傾瀉的繽紛,燦爛、青春、幸福在心頭油然而生,綿延在不同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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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城
您我百代客旅 愛戀金門 結緣金門, 一心嚮往金門1387 洪武20年金門城的輝煌 愛戀她豐厚文化 深邃流長的歷史底蘊 愛戀她不施脂粉 卓然飄逸底瀟灑 愛戀她穿越時空 娓娓地細述 愛戀她城垣傾圮 依是勇毅堅定 愛戀她屹立聳照 偉岸卓越 愛戀她漫天烽煙 浴火重生 登西門城 舳艫千里 高樓蔽空 漁耀金光 氣象萬千 懷想 曩昔金門城外 旌旗飄揚 風雲際會 檣楫交錯 漁歌互答 熙熙攘攘 繁華絕代 古城雖已遠 風華依舊 常存 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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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靜好
在鐘擺十二響以後…… 裁剪 一朵雲的流浪 拼貼成遠行的地圖 海岸線有思念擱淺的弧度 如果你懂浪花的寂寞 塗鴉 幾抹斑駁的藍 書寫一筆恣意的愁悵 你,不在。筆記本從此多了一個秘密。 告別了深冬的凋零 冬眠一季的腳ㄚㄚ在溪水裡甦醒 熱牛奶…… 在嘴角彎成一道童稚白 妳笑著說 青春的錯別字 是昨日的夢已遠 那些無聲的年華 在高飛的鞦韆上 描繪了我們的影子 一前一後……一前一後……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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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所謂事出必有因自有它的道理。固然,大人的事小孩沒有資格管,可是他還是期望自己的父親能和罔腰姨在一起,將來老了才有一個伴! 或許,讓他們裹足不前的還有一個重大的因素,那便是天賜。天賜雖然聰穎會讀書,從小學到國中,課業成績幾乎都是名列前茅,但個性怪異已是人人皆知的事。即使他有自己獨特的想法,而人則是群體動物,如果不合群,難免會受到同伴的排擠,以及村人的輕視。因為他的父親阿貴,不僅個性怪異,精神亦有一點問題,天賜的個性和行為,會不會遺傳自他的父親?如果真是這樣,無論其學業成績有多麼地好,或讀再多的書,將來又能成什麼器?說不定還會步上阿貴的後塵,成為一個獨來獨往、胡言亂語的怪客。倘若如此,罔腰姨平日花費的心血勢必全部化為烏有,屆時,她怎能承受這種無情的打擊? 在木興的想法裡,罔腰姨是否有這方面的顧慮,才不敢和自己的父親在一起?而父親是否也顧慮到自己兒子的感受,才不敢輕率地向罔腰姨表明愛慕之意?以致讓兩人的青春歲月隨著時光而走遠。儘管他的看法如此,實際上並不清楚他們腦裡想的是什麼?純粹是自己的臆測而已。(一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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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
把四季的餘暉 收藏在企盼的化妝盒裡 只因一場春雨的悸動 春風的催促 雀躍得嶄露嬌嫩的臉龐 壯麗的山,溫柔了 寂靜的小巷,多情了 遊人與東風競走 沁涼的春雨 滋潤大地,也滋潤心田 把春天開在枝頭上 為蜂,為蝶 更為頻頻顧盼的眼眸 滿心的喜悅 藏在心田 用一種無名的美,孕育 思念的餘韻和芬芳 春天,請慢走 櫻,初醒 在爛漫的春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