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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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點將錄】 流金歲月裡的鋼鐵勁旅
照片攝於民國58年8月,地點:士林官邸內衛區據點。 照片人物:背景人馬係精忠衛隊的火力支援組,擁有重兵器、自動火器與乎特種武器,為當時近衛系統之主力,或說「鋼鐵勁旅」,往往隨扈總統車隊為後衛。 前立二人,右為精忠衛隊隊長楊雄偉,左為副隊長朱恆清。楊原係郝柏村掌第三軍時的直屬憲兵營長,郝氏接掌侍衛之長後,將其調進邸為近衛羽林軍之上校統領,顯然係有心培植之嫡系人馬固無待言;朱為軍校廿一期生,47年為金防部砲兵612營少校連長,據說打響823砲戰反擊第一砲,獲選為戰鬥英雄,乃有後來於57年榮調總統府警衛隊(或稱「精忠衛隊」,古稱「羽林軍」)副隊長之契機;再說蔣總統與郝侍衛長皆砲兵出身,相得益彰也。所以你在部隊裡別老聽別人教你承上說「是、是、是」,小心「士」被砲打了! 這時候的侍衛長郝,孔令晟氏副之,郝以野戰部隊指揮官調邸侍衛領袖,自認前無古人,或為報主隆恩,乃興開創新局之企圖,以成革故鼎新之氣象,爰循步兵師營測驗85公里戰鬥行軍之模式作為嚴訓衛隊之重要課程,這時的衛士們幾由金門籍的年輕小伙子擔綱,率分為5個區隊,每區隊轄3、40員,受訓期間晚餐後八時由邸開拔,計分5梯次出動,三天兩夜風雨無阻強行軍,淡水、石門、金山、草山……山山水水風風火火,沿著北海岸長途奔襲,沿途頻下狀況處置連連,再一鼓作氣不顧起泡腳底拚命仰攻山頭苦不堪言,據說是衛隊自軍事委員會、國民政府相繼成立改組以來所沒有的強練方式,據俺所知,此或可稱之謂「小拉練」,適合特戰部隊常訓,所幸未躬逢其盛,別忘了返營尚有「站2歇6」的衛哨勤務等著你疲憊不堪! 溯自54年金門設立第3士校,蔣總統指示郝侍衛長從該校挑選金籍衛士補充逐漸老化凋零的浙江老鄉,嗣有張兆驄副侍衛長(49.04.16~50.07.01曾任我「班超部隊」長)銜命親往擢取百餘人轉往憲校預士班再訓兩個半月後授階下士,進邸服務為衛士職,迨58年11月始由朱恆清副隊長負責抵校遴選事宜,按說此時若無嚴重退餘人力,編制兵力雖未臻滿編,尚敷執勤,上面的政策是「留營之人力至少需達退離人力的三分之二」,下面的策略是執行勸說,結果績效僅達三分之一。但似乎沒人肯虛心檢討:是不是勤務過重之餘,訓練重擔又壓得喘不過氣來,乃萌退意? 我們都來自窮苦的偏鄉戰地環境,從小驚嚇過度復先天營養不良體力有限,一時影響體能鍛鍊強度之接受度自不待言,薪資待遇雖然尚可,伙食也沒好到哪裡去(印象裡,軍隊伙食最佳時期是每年度奉派參加「三民主義講習班」集訓時,足資印證「凡百庶務皆為政治服務」之準繩也),斷不能為五斗米而作無意義的虛耗生命之舉。矧以俺們又非勤王之師,犯得著捨命作千里奔襲之盲目磨練?識者咸認倘能著重於近戰格鬥射擊技能之訓練,如李小龍的「截拳道」拳法、狙擊手、快槍手之精訓等等,又能兼顧站崗勤務,三不五時也給俺們噓寒問暖一番、復鑒於率皆浯島同鄉,實應鼓勵多用母語閩南話交談,豈不更能拉近彼此距離、消除隔閡、頻送溫暖,甚至官士間進而能將心比心、改善生活起居環境,像曾國藩對待子弟兵一樣推誠置腹、不擺官架子不打官腔不顯官僚嘴臉,是不是較能獲得向心力?也是比較務實的做法?瀝膽披肝,林林總總下情似乎不能上達,落得只能自言自語自求多福自謀出路唄。 60年7月,楊雄偉調聯指部督訓組長,這時孔氏已晉侍衛長職,保薦朱氏為衛隊之長,64年老蔣總統過世後,5月1日我隊改銜為「國防部警衛隊」,隸屬於聯合警衛安全指揮部之一環;同時成立「士林」、「重慶」、「七海」三警衛室,分別擔任士林官邸、嚴家淦總統以及經國先生寓所警衛勤務;另有「慈湖陵寢管理處」職司護靈任務,配有本隊一個區隊兵力執勤;同時撤編「火力支援組」歸併強化第1、2區隊開赴內閣閣揆蔣院長官邸部署,七海內衛以成。 同年7月改組聯指部由國家安全局長兼指揮官,侍衛長鄒堅調海軍副總司令前特別保薦朱恆清為聯指部警情中心上校主任,70年朱氏晉該部少將參謀長,74年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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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製鼓精益求精
鼓聲融合激勵人心的因子,鮮明的節奏彷彿傳遞著豐沛的生命力;走訪新莊「響仁和鐘鼓廠」,耳畔傳來陣陣「咚、咚」的鼓聲,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師傅正專注地在試音,將鼓皮調到最適合緊度。「製鼓沒有什麼大學問,關鍵就在於態度,製鼓過程一定要嚴謹,每一片木板都要自然風乾,按照尺寸與角度緊箍在一起,鼓皮也要適度繃緊密合,只有用心投入,鼓聲才會有生命力。」王師傅邊操作,邊向大家解說製鼓要訣。態度決定品質,為製鼓下了最簡明扼要的注解。 寓意「悠揚、寬宏、謙遜」的響仁和鐘鼓廠,已有近百年歷史,「響仁和」取自佛經:「佛響仁和,棄惡揚善。」非常富有意義的名號,將擊鼓意涵提升至淨化人心的境界,教人讚佩。的確,鼓聲具有導引人生的深邃意涵,《湖濱散記》作者梭羅曾說:「如果一個人的步調和其他的同伴不一樣,那是因為他聽到不同的鼓聲;且讓他按照自己所聽到的音樂節奏前進吧!」多麼具有哲理的意境。 就現實層面而言,鼓自古以來即和民眾生活非常密切。祭祀、競技、表演、舞龍舞獅、划龍舟及古代作戰,大多會用到鼓,甚至為維護權益,古代亦有擊鼓伸冤之說,鼓的用途非常廣。常見的鼓有大鼓、小鼓、龍鼓、獅鼓、廟鼓、陣鼓……等,大小型式非常多樣,每一種鼓都有它獨特的意義,頗耐人尋味。 將優美的傳統工藝融入生活中,才能牽動彼此的心靈。響仁和近年來除了產品獲得肯定之外,並積極推動及參與各種藝術活動,例如在新北市「鑼.鼓響雲霄」文化特展中,透過導覽,以歷史介紹、製作過程、體驗打擊等單元,讓民眾了解製鼓的歷程與親自體驗鑼鼓的樂趣,期能帶動鼓藝風潮。並協辦「新北市樂舞節」吸引一千多位民眾同場擊鼓,磅礡的氣勢,震撼人心。 鼓的結構看似平凡無奇,其實蘊藏諸多學問。鼓的製作過程主要包括鼓身、鼓膜及繃鼓等階段,每一個階段都非常重要,必須環環相扣、緊密結合,稍有疏失即會影響到整體品質;鼓聲清亮或低沉關鍵往往就在細微的動作裡。 「製鼓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忽略!」製作鼓要有耐心、毅力和追求完美的精神。例如牛皮每一個部位的柔軟度都不一樣,如何拿捏?都必須靠經驗。鼓膜的良窳攸關音色,因此必須依據顧客的需求,秉持「慢工出細活」的原則,不斷調整、試音,以達到最完美的狀態。「讓顧客滿意,才能打響名號!」是的,一家店要傳承近百年,多麼不容易,必須有「信用」的口碑做後盾,才能生意興隆。王師傅洋溢著樂觀與自信的臉龐彷彿訴說著:「弘揚傳統工藝,是我一生不悔的承諾!」響仁和傳承先人的智慧與技能,守住求精、求實的精神,值得喝采! 「來,大家拿鼓棒打打看!」我拿起鼓棒滿懷欣喜地敲擊著師傅剛調好音的大鼓,「咚、咚、咚」每一個聲音,依稀都傳送著一份喜悅與熱情。擊鼓,多麼美好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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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我阿爸不會在意這些啦!天賜從小就不喜歡講話,這點我是很清楚的。可能是個性問題吧,將來一定會改變的,罔腰姨,妳千萬不要擔心。」木興安慰她說。 「好了,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你趕緊去挖地瓜。改天有空,我們再好好談談。」罔腰仔和靄地說。 木興微微地向她點點頭,並揮手說:「罔腰姨,再見。」 當木興緩緩地移動腳步時,卻也不禁想:自己的母親早逝,正值壯年的父親不幸成為鰥夫,但為了要把他養育成人不得不父兼母職,未曾想過續絃這件事;而罔腰姨則休了她的丈夫,獨自扶養兒子未曾再嫁形同守活寡。如果他們能趁著年輕時結成伴,那不知該有多好。果真如此,將來勢必可以相互照顧,他和天賜亦可成為兄弟。 而且罔腰姨待人誠懇又熱心鄉里事務,得到諸多村人的讚揚。自己的阿爸則忠厚老實,勤於農耕,與村人相處融洽,兩人可說是有志一同。假若兩家真能合成一家必能和睦相處,共同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屆時,一定能得到許多親朋好友的祝福。有這麼一個大好機會,何樂而不為呢?為什麼之前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難道是怕人說閒話?還是兩人都沒意願?抑或是深恐孩子們反對,而不敢說出口?凡此都讓木興百思不解。 從罔腰姨口中,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平日對他們家相當照顧,既然這樣,相信他們彼此間已有一番瞭解,而瞭解必能衍生出感情。要不,為什麼父親不去照顧別人,而偏偏獨厚罔腰姨一家呢?(一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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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籬笆小記
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是在桃園機場旁的空軍眷村,俗名「老四號」,正式名稱是「建國四村」。它是蘆竹鄉十多個空軍眷村中最小的一個,只有三十八戶。因為成員工作是機械修護需日夜出勤,在飛機安全維護上,與飛行員生命與共,基地長官把最靠近機場、空間較大的住房分派給機械士官們。住家共有四排,各住了九、十戶人家。村子大門除了一條通往外界的大馬路外,其餘三面都是稻田和一個大池塘,秋收後的田野成了孩童活動場所,池塘則是嬉水、釣魚的好地方。 村子外面住的是講閩南語的台灣人。有一大戶人家不大與外人來往,據說祖輩曾任日本殖民時期公職,家有土地數公頃,房子五、六排十數間,建在小路後方較隱秘處,外人無由窺探。院子三株大王椰子樹高達近20公尺,是這一帶的地標。村子大塘邊一戶蔡姓人家,兒子在北部地區河流、溪澗、池塘裡捕魚,晚上出門,清晨回家。抓獲的魚交由他母親在路邊販售,村子裡的人都稱她為「賣魚婆」。數十年過去,捕魚的兒子改捉台灣鱉,開了一家「鱉大王」,專做識途老馬老饕的生意。 三十八戶人家中,屬於冷僻的姓氏不少。如齊、吾、滕、酆等姓。至於少見的姓氏:華、向、竇、古、康、莫、毛、金也有。由於來自大江南北,省籍包括了大陸大部份省市,幾乎等同一個小中國。李立群與金士傑「這一夜誰來說相聲」「國與家」段子中,講到一位「古嘎」先生,其方言難懂,就如同我們村子裡的一位馮姓老兵,我們都叫他「老棵呆」,此外號來源不明。他有一支合法獵槍,出外獵得的野禽及鳥蛋,賣給眷村人當作補品。至今仍深留我腦海中的一段記憶是,他把抓來的鷺鷥長嘴倒插在土裡,鷺鷥就飛不走了。 那個年代沒有人節育,所以每家孩子眾多不以為奇。村子裡男丁旺盛,我家對門、右鄰、左鄰都是五個壯丁,但欲求一女就是不得。也有一戶人家,想要兒子費盡心力,從大、二女兒後,三、四女兒叫煥君、煥弟,最後終於換來弟弟。看他們夫婦滿足神情,想到中國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古訓真是深植人心。有趣的是,一對黃姓夫婦待人和氣並篤信宗教,但卻沒有子嗣。他們養了一些鴨、鵝,卻不是為了過節加菜。他們把鴨、鵝當做心肝寶貝,村子裡常常聽到黃太太的叫喚:「鴨!回家了……」「鴨!你餓了吧?」他們把鴨、鵝當作兒女的心情,也是一種情感轉移吧? 由於父輩是軍人,各家子弟克紹箕裘成為常態。除就讀三軍官校及幼校外,尚有情報幹訓班、士校及聯勤技校等。村內情報人員至少有三位,二男一女,平日行動較為低調,絕不參與村內活動,也長時間不見他們人影。隔壁竇家大哥,早期就讀海軍士校,後來成為兩棲蛙人,是村內青少崇拜對像。大家喜歡聽他講述驚險經歷,訓練時他曾被被丟到糞坑中多時,出坑洗澡三天後,仍能聞到糞便味,他說毛細孔裡的糞味是怎麼洗都洗不淨的。也曾在街上遇到流氓尋釁,如何用外套裹住左手擋刀,右手施展武術奪下利刃,繪聲繪影加動作比劃,聽得我們忘了呼吸,驚歎不已。 家長都重視孩子教育,當時大學只有15%錄取率,進入大學如鳳毛麟角。據統計村子台大、師大各一位、文大體育系一位及其他私立大學、專科數位。榜單貼出後,村中長輩到考中大學人家中施放鞭炮。那是光榮的一刻,幾乎可以保證他們畢業會有好的工作,讓父母揚眉吐氣、作弟妹們榜樣。 隔鄰北平籍老太太的民俗療法,曾治好我的針眼和筋骨挫傷。我結婚時她特別過來送新娘金戒子。她隨女兒女婿來台,一住就是四十多年,直到暮齡時返回老家,卻溘然長逝,算是落葉歸根了。斜對門馬伯伯是回民,有武術底子。警大武術教練「武狀元」常東昇是他師弟。馬伯伯親自教我們站椿、蹲馬步基本功。他曾說在大陸北方看過輕功、飛簷走壁等絕技,也說明輕功是如何練出來的,是一位功夫深藏不露人物。 村子陸續出門的青年軍官,二十多年後逐漸暫露頭角,除了中、少校不乏其人外,上校也有數名。一位村內子弟升任藝工隊長,藉眷村聯誼,在空地上搭起舞台,演出精彩節目以饗村民家眷。莫家小弟練成飛將軍,駕駛F-5E戰機捍衛台海。劉家大哥也在79年升任將軍,成為本村唯一將領,給「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作了詮釋。 95年,龜山陸光新城竣工,附近陸、空、憲兵等十五眷村陸續遷入,建國四村也不例外,由開闊的平房搬入高聳樓房內,竹籬笆內濃郁眷村味消散了。許多老人不習慣沒有互動的大樓,就近在原地區附近購屋,應是留戀老眷村的環境。小輩出世,老耄也逐漸凋零,闖過20世紀的煙硝風雲,後輩在島上深根發芽,那個時代過去了。 一個假日我去了老四號舊址,村子外百姓的稻田仍在原處,卻見村內屋舍已全部推平。軍備局用鋁鐵皮封住原軍方土地,不讓外人佔據。恍惚間,我似乎看到民國52年強烈颱風葛樂禮肆虐後的殘景。樹木折斷、瓦片掉落、物品漂浮、竹籬笆全部傾倒。大人們忙著災後復原工作,卻有一群孩童坐在眷村與稻田的分界,業已被強風吹彎的防風竹林上,一齊搖上搖下,快樂無比。我知道,那群人中有一個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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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內點將錄】 流金歲月裡的雪白時光
民國72年經國先生在海軍官校主持三軍四校聯合畢業典禮,警安組擔任內衛勤務,劉獻榮(照片位置中)帶領先遣小組(金籍子弟)成員至會場執勤所攝:左起陳宗進、關恩仁、陳光宏、蔡承略等,著海軍制服,俾藏於無形。 關恩仁上尉:陸軍第一士校常士19期憲科,憲校專修班36期,93年由總統府玉山警衛室上校機動組長晉外衛室少將主任,可惜退伍後歸隱故鄉復國墩欲頤養天年時卻罹病於104年11月27夜肝癌辭世。 劉獻榮中校:陸軍官校34期步科,其弟獻耀在士林官邸任御廚,他則以澎湖步兵師基層連長職調邸服務,雖歷任警衛隊各層領導職至中校副隊長,然與陸軍晉將規定之經歷(排、連、營、團、旅長等)不符,終因服侍李登輝氏,特例獲拔擢晉少將副侍衛長及國家安全局特勤中心中將副指揮官後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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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
時光在轉瞬間消逝, 打轉著的迷茫落在頰邊, 無法忘卻的一個個畫面, 消逝成為一個又一個的永恆, 無能為力的哀傷, 轉成低沉無奈的音符, 滴滴答答的落雨聲, 滴滴答答的點點心情, 時光已然逝去不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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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妝─退休閒情
高官顯達 販夫走卒 大家齊聚一堂 論天文 談地理 誰也不輸誰 相互在曾經中吐曾經 曼妙的過往總是盤旋未歇 毋庸拘謹於言語修飾 坐姿抑容顏的形象拋諸腦後 說錯嘴也可哈哈煙消 那個過去式 不斷拾遺復拾遺 老問題仍為老問題 重疊重複沒人抓包 何願再想絢爛的背後 何願再斟滄桑的往事 此時此刻 乃真正本我自我超我 法理威權 人格感召威權 具皆平等無威權 獨立個體 漫享自由國度 無負擔的沈寂 煎熬 折騰 調適後的卸下 陽光乍現 輕盈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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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你學理髮、學得怎麼樣了?」罔腰仔問。 「只懂得一點洗頭修面的皮毛啦,其他還早得很。」木興據實說,卻也不忘問:「天賜上了高中,功課一定也很好。」 「功課好有什麼用,書獃子一個!將來若要找工作,還有得拚。我倒是羨慕你,將來學成後有一技之長,絕對不會餓肚子。」 「罔腰姨,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書讀越多才會有前途。天賜成績一向很好,將來考大學一定不會有問題!一旦大學畢業,勢必能找到好工作,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這是很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 「我承認天賜會讀書,但讀高中、讀大學,不比小學和國中,是要花很多錢的。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你阿爸最清楚。你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天賜真的考上大學,龐大的學雜費,要我這個老查某到哪裡去張羅。真到了那一天,才是我煩惱的開始。」罔腰仔憂心地說。 「罔腰姨,妳不要想太多啦,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大家再來想辦法也不遲。將來如果有實際上的需要,我阿爸賣豬的錢,妳也可以先拿去幫天賜繳學費呀!我敢保證,我阿爸一定會同意的。」木興說。 「這幾年來,如果沒有你阿爸的幫忙,我這個女人勢必會更孤單無助,欠你們家的人情實在太多了。」罔腰仔不好意思地說。 「我瞭解我阿爸的為人,他是不會計較這些的。」木興信心十足地說。 「木興,你太懂事了,如果天賜有你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有時候天賜碰到你阿爸,就當著沒有看到,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叔叔,更別說向他請安問候。碰到這種事時,我不禁要問,他的書是不是白唸了,不然的話為什麼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罔腰仔怨嘆地說。(一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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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那一年
大一暑假結束,並未如大部份同學一樣,返回學校準備開學。也不知道是何緣故,前一學期期末學校宿舍忽然變得莫名奇妙的搶手,總之,床位抽籤的結果是摃龜了,一直到確認後補有位置,才匆匆趕回大度山註冊,那已經是新學期的第二天了。 進宿舍的第一天,就是非常驚悚的經驗。 那日,從宿舍管理伯伯那領了鑰匙,急著回寢室安頓,也沒想到順便問問室友都是何許人,就在進門的那一刻,迎面而來的是幽暗中一張露著白牙的黑臉,嚇得我以為走錯寢室,連忙奪門而出,還來不及思考,就聽見門內傳來如雷的爆笑聲,一會兒之後,定下神再看一次寢室號碼,沒錯啊,於是,調整呼吸再次開門進去,這次迎接我的不只是黑人,還有兩位熟悉的東方面孔,但心中其實很納悶,宿舍的分配,通常是同系的當室友,顯然我的是例外,而且六人房的室友,除眼前的三位,應該還有兩位,但我的床位已是沒得選的最後一位,室友見我滿臉疑惑,有人趕忙熱心的幫忙解惑了。 原來,我們這間寢室安排的是各系住宿生編排後的餘數,也就是所謂的零碼房,不僅如此,我們寢室也住進了來學校華語中心學華語的美國人,不過,別的寢室最多只有一個外國室友,但我們的是兩個,而且正好是一黑一白! 那個初次見面就弄得讓人驚慌失措的黑人叫Boogie,來自美國維吉尼亞州,是華盛頓與李將軍大學 (Washington and Lee University) 計算機科學與東亞學雙主修的學生,因為東亞系必修一門東亞語言,而他選的是華語,那一年,台灣成了他學華語唯一的朝聖地,而且還特地在暑假就先來入住宿舍,看來是認真的。還記得他第一次問我的功課竟然是成語指鹿為馬的意思,對老外而言,成語字面直接翻譯是無濟於事的,就在我解釋了其中的典故後,他總算豁然開朗,從此,我成了他在宿舍的華語家教。 Boogie的專長是音樂創作與打籃球,當時看他整天除了學華語之外,就是寫歌、玩MIDI,黑人的音樂細胞真是渾然天成,他的音樂除了節奏強烈曲風流暢,最棒的是每首歌就是一篇故事,二十多年後我們見面,他送我的禮物就是他為女兒創作的二十首曲子的合輯,一片音樂CD全是他的創作,他不是職業歌手,但為了讓自己的音樂問世,他還自費找來伴奏的樂手、租借錄音室錄音、製作,二十年磨一劍,這傢伙對音樂還真是執著。至於他的華語到底學得怎樣?因為他後來就當了台灣女婿,這事應該不用太擔心才是。 幫我介紹室友的則是畜牧系的阿彬,家住北台灣的三芝,他因為從小聽力受損,須仰賴助聽器才勉強可以聽到微弱的聲音,因此,語言學習也受到影響,聽他說話必須很仔細的分辨才能聽懂,但他是個很熱血的年輕人,特別是講到種豬培育,他的精神全都來了,他跟Boogie一樣都愛打籃球,迷NBA。 在場的另一位室友,聽著阿彬的介紹,偶爾想接話,卻欲言又止,後來才知道,他也是有口難言。這位香港來的僑生Pierre,只會講廣東話,來台灣唸外文系,專長是英國文學,成天抱著莎士比亞的作品猛K,英文呱呱叫,但開口講華語就破功了,他那讓人經常猜錯的廣東腔,搞得我們大家都直接要他說英語就好。 Pierre還有一事令人印象深刻,就是他的腸胃好像不太妙,經常放屁而且還是響屁,為此,室友們三不五時就得往外跑躲警報,最糟的是他連睡覺時都可以照放無誤,雖然隔著棉被少了味道,但聲音還是很大,室友們也只能躲在自己的被窩內偷笑,隔天,他會用那廣東腔的華語安慰大家:臭屁不響,響屁不臭。 入住宿舍的當天晚上,我見到另一位美國來的白人室友,他是南達柯達州立大學 (South Dakota State University) 的 Larry,已經忘了他的主修領域,只記得他成天騎著一台很拉風的嬉皮機車往外跑,到處兼差教兒童美語。有一次,在路上撞了一個闖紅燈的醉漢,事後對方要他賠償一筆不少的醫藥費,嚇得他趕緊要我陪他去警察局瞭解相關的調查,結果還好沒事。當年 Larry 常說:你們台灣人好厲害,紅綠燈都看看就好,不是那麼重要的。或許,他再多住一段時間就能適應也說不定。 還有一位室友,他是我大一在資訊系的同班同學小黃(大二時我已轉經濟系),但他與我的室友緣分也只有一晚,隔天他就到校外租屋賃居,記得他來搬離宿舍前,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同學,這間寢室靠你了,整間寢室只有你可以正常溝通,這那是寢室啊?簡直就是聯合國嘛! 雖然,小黃與大家只有一夜情緣,倒是一針見血地點出本寢室的特色,你有看過那間寢室的室友來自於香港、北台灣、南台灣、金門,還有美國的黑白雙雄,更詭異的是美國人華語不輪轉還偏偏硬是要講,香港人也只會說廣東話與英語,碰上台灣的聽障生,這溝通已是很有趣的畫面,而唯一可以正常對話的又說得一口金門國語,連英語都有著濃濃的金門腔,難怪高雄來的小黃第二天就逃之夭夭了。從此,我成了寢室對外溝通的唯一窗口,連舍監都知道,有事情只能找我這當然代表,不然他也會鴨子聽雷,撒攏冇。 那年的七舍二樓邊間,其實有很多回憶,而溝通也很快就不是問題,經常是同時會聽見美國人說華語,而台灣同學以英語答腔,偶爾還穿插台語與廣東話。所以,我竟然可以模仿Pierre的廣東國語,聽懂阿彬的表達,甚至用英語發了五分鐘的牢騷,現在想想,那是我學生時代最為有趣的住宿經驗,沒有之一,只有唯一。 寢室的另一個活動是模擬籃球賽,在那不大的空間傳球,然後,上籃、投籃、灌籃、扣籃,各式招數應有盡有,反正室友會幫忙以慢動作完成,難怪 Larry 與他的外國友人形容說: Circus, crazy circus! 想必當年他應該也瀕臨被逼瘋的邊緣,或許這就是他回美國後音訊全無,從此不見的原因吧。 大二那年,學校湧入大量來台灣學華語的外籍學生,他們大都是待數月到一學期的短期停留,因此,學校安排他們住進學生宿舍,除省去校外租屋的麻煩,同時也有融入本地學生生活,進而提升華語學習效果的用意。就這樣,開啟了一段我的室友是洋人的日子。 後來,總算弄懂那年宿舍為何忽然擠進那麼多的外籍生,主要來自美國,也有歐洲的英、法與德國,還有臨近的韓國與日本,全是為了學華語而來。原來,這當中有大部分本來是計劃前往中國的,在看到了六月四日天安門的那場腥風血雨後,紛紛轉來台灣,由於事出突然,學校只好安排外籍生散居於各個寢室,難怪那年的學生宿舍一位難求。 因為這層緣分,我的黑人室友Boogie 在台灣待了半年後回美國,不久後又再重返寶島住了幾年,期間除教授兒童美語、與天后級歌手拍廣告、上綜藝節目,還找到了另一半,成為台灣女婿,據說這事我竟意外地成了重要的推手。前年夏天,他陪太太自美國回娘家,我們室友相見,才發現已經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往事就是這樣,以為都還在,其實正一點一滴流失,而青春何嘗不是? 更讓人意外的是,Boogie有位經常在我們寢室出現的同校好友,來台灣學華語後,竟然決定當台灣人,原以為只是好玩說說,沒想到他是認真的,為了取得台灣的身分證,不僅放棄美國籍,在香港當了半年的無國籍人士,在接獲政府入籍的通知後,旋即加入中華民國陸軍,入伍服了兩年兵役,他就是「台灣饅頭美兵」與Barbarian at the gate: From the American Suburbs to the Taiwanese Army.這兩本書的作者,同時也是泥灘地浪人 (Muddy Basin Ramblers) 樂團的小喇叭手,多才多藝的林道明。我曾經不只一次問他們為何喜歡台灣?幾乎一致的答案是友善與溫暖。 一九八九這一年,因為歷史的偶然,很多人認識了台灣,更有許許多多的朋友因此與這片土地結下不解之緣;當年,還沒有流行愛台灣的口號,但我在大度山結識的那些好友,卻用行動有著更真摯而動人的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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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 單
經過某綜合高中旁,見到學校高牆上掛了一條條紅布,寫滿祝賀XX同學高中XX大學XX系的大大文字。 才四、五月而已,已有許多高中學生透過申請、推甄或繁星計劃等方式,晉升為準大學生了。據說,他們現在不用去上學也沒關係,學校也幾乎不太管他們了。 想起五十年前唸高中,只有聯考,我們必須紮紮實實唸完高三下的課本,才能參加七月的聯考。現在榜單中這些高中生,不知是幸福呢(提早解脫考試的壓力)?還是讓高中完整的教育課程,缺了一小塊,而有所缺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