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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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花
花瓣染白緊繃皮膚的溽夏 綠野草懷裡的香味尖子 走光 輕輕一捻蛋黃的初破 如小精靈展開愛的翅膀 隱隱透出鳶尾的霧影 以看不見卻存在的優雅姿態 旋轉,翩躚 一首醉人的小夜曲 與星月對酌神話的無悔 風信子向西風償還 微醺的花紋顫抖薰衣草的呼息 眠入別夢的百合花世界── 解咒浪漫是一襲盛裝的晚禮服 內藏獨有的薔薇色溫柔 英雄願降伏於前衛的愛情 帶著約瑟芬的 紫羅蘭寄語 放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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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芋仔的春天
我把金門當作是我的故鄉,它孕育了我們家庭的成長,我逐漸淡忘遙遠的東北瀋陽,那只是我誕生的地方,它給了我太多的苦難與坎坷。近半世紀的漫長歲月,是金門這塊土地無私地涵養我們,讓我們得以安居健康的生活。如今,我已86歲了。三個孩子都已成家立業了,一生戎馬,現在是含飴弄孫的時刻了。 回想我這一生,儘管天道靡常,人事滄桑,人卻是生於憂患的,人生不是戲劇,更不是夢幻。或有人依然在默默的「細算浮生千萬緒」,覺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多少惆悵,多少迷惘,多少悔恨,不免執著,為煩惱所困。蒼莽磅石薄,剛健不息的人世竟成無邊的苦海,枉過一生,匆匆物化,豈不遺憾!芸芸眾生,價值觀念和性格涵養漸漸多元化,以何安身立命,豈不愧對這嚴肅的生命之美? 懷抱著榮耀逐漸走向生命盡頭之際,回首記憶的長廊,孩童年華,不正是民國肇建之後的軍閥割據,日寇橫行,國不成國,家不成家。入伍後,卻是兄弟鬩牆,兵戎相見,整個華夏再次淪為殺戮戰場,兵荒馬亂,血流成河,造成百姓顛沛流離,憂患和痛苦。國分兩邊,家分兩家,自詡溫良敦厚,忠誠樸實的中華民族,在上位者上演爭權奪利、同室操戈、血刃骨肉慘忍的戲碼,卻造就千萬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生活於這兵燹多舛沒有明天的日子,人生之恨,莫此為甚。退守台灣之際,篳路藍縷,以啟山林,面對這陌生的環境,內心深處的徬徨與恐懼,對於我們這些狼狽的老芋仔,過去那段苦澀歲月,挫折重重,陷入迷惑和惶恐,再加上思鄉之苦,人生之痛,莫此為甚。退伍後,將金門當作是我的故鄉,將家定居在這個傳統禮教的蕞爾小島。回想我這一生為這個國家付出了青春、血淚與生命,近二十年來的安逸的家庭生活,感受到金門這塊土地對我們的涵養,讓我晚年的家庭生活,享盡人生的幸福與快樂。其中的歡笑與溫馨,已足夠讓我咀嚼在這個如夕陽餘暉的歲月了。也深深體認再寒徹的冬天,春天總會來的!或許,人類只有在悲劇的痛苦中蛻變,才能在痛苦中創造、前進,以至於有今日。這是人類何等莊嚴而又蒼涼的生命情調。 後記:趙伯伯原是海龍蛙兵,故身體健朗,惟耳重聽爾。書寫本文之夜,小小的竹院初靜,月影朦朧如夢,人語蟲聲俱寂,一片淒迷落寞中,驀然想到一首偈子:「萬山冰雪連根凍,一片身心徹骨寒。不是死中重發活,如何能得識情乾。」冰天雪地,寒徹心骨。從死寂絕望中重發活潑的生意,憬然識破了人世間的愛、恨、情、仇、爭權、奪利種種本相,彷彿春殘破繭,自然蛻變了。似乎彾然凌霄,遊於無窮,逍遙蒼穹,有解脫之樂。對人間萬象,世俗塵緣,毫無牽掛了。猶之如蜿蜒重巖疊嶂中的一流清淺,終於會澹然出谷了。或許這就是趙伯伯一生的寫照吧。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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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跟老闆說實話﹖
下班後,我經常到一家麵店吃晚餐,店面只有老闆一個人,負責打理全部的事務。他態度親切有禮,是我喜歡光顧的原因。 不過,這家麵店最讓我好奇的,就是它的生意不好,上門的客人並不多,我一直在思索,問題出在那裡?是否因衛生、地段等條件所造成?當我多次吃過麵點後,就知道真正的原因,並非其環境不夠整潔,或是地點太偏僻,最重要的,還是他所煮的餐點,幾乎沒什麼味道,直白來說,就是不好吃。在結帳完,我總是想直接建議,但看到他每天如此辛勤工作,又不好意思明說,深怕傷害他的自尊。這情況思索了許多天,總算讓我想到婉轉的表達方式。 下一次,我付完錢,向老闆稱讚他的優點,像是他很注重清潔,每個碗都洗好幾遍,他聽了頗感欣慰。接著,我對他店裡的生意表達關切,他搖頭苦笑。我客氣的說出建言,請他不要介意。他則是大方的詢問我的看法,於是,我談了許多關於他餐點口味上的問題,也建議他多吃不同家餐廳,了解別人如何料理。他向我頻頻稱謝,說我是第一個給他意見的客人,他非常感激,保證會改進。 過了幾個月,我再度來到這家麵店。讓我驚喜的是,店面的生意變好了,要吃麵必須在外頭排隊,更重要的,是他所煮的麵,比過去美味許多,這正是他能讓「高朋滿座」這四字變成畫面的原因。他免費招待我,也希望我往後不要有所保留,在店面看到有缺點,就直接提醒他。看起來,說實話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要有技巧,才能說到對方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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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院裡的記事
4、灌蟋蟀 每到炎炎夏日的午後,好些附近的大男人們,搬來他們家的大籐椅,搖著扇子坐在竹欉底下納涼話家常,這是他們的午間聚會,不一會兒又隨著竹欉被風吹動,搖擺著吟唱催眠曲,讓大人們一個個進入夢境會周公。張大的嘴巴,打鼾的聲音此起彼落,和竹欉的吟唱合奏成一首最天然的交響樂曲;袒露的肚臍,隨著呼吸高低起伏著。而我們小孩子雖然也愛來此納涼,可是周公並不愛找小孩下棋。我們會在那道和堂叔家相隔的圍牆邊跳上跳下嘻皮笑鬧,不然就溜到牆內灌蟋蟀。 三叔公的兩個兒子共住的那兩排房子雖不是三合院格局,但也有個分爐的祠堂,那前面的大埕是沒有舖上水泥的土埕,經常可以看到隆起的小土丘,我們知道裡面有通道,蟋蟀就躲藏在裡面。我們兩三個小孩一起拿著瓶子或小桶子裝水灌進洞裡,然後閃到洞口的背向。被水灌得受不了的蟋蟀牠必須跑出洞口呼吸,出到洞口前蟋蟀會先探探是否有危機,然後再跑出洞口逃走。這時我們必須快速的用手蓋住蟋蟀才能逮著牠,太慢就會被逃走,有時候蓋住蟋蟀的力道太猛了,就會將蟋蟀壓得肚破腿殘也是常有的事。但,如果太急了牠會退回洞內,就得再用水灌,或用樹枝挖開牠的老窩,但這時如果蟋蟀也有「狡兔三窟」,牠老早就從別的洞口逃走了,所以這時候我們必須有人把守附近的其他洞口,讓牠展翅也難飛。 我們把抓到的蟋蟀都放進罐子裡,準備利用做晚飯後的餘火,把蟋蟀烤得香噴噴後吃進肚子裡。雖然那時我看著其他孩子吃得津津有味,我也跟著拔了一點後腿淺嘗其香味;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既殘忍又噁心,但是灌蟋蟀的過程的確是很刺激、很好玩。這個活動幾乎是那四、五、六○年代的孩子,共同的童年回憶,尤其是生長在鄉村或山區的孩子們。 在那個年代裡,如田鼠肉炒麻油,聽說肉質很細嫩好吃;蝸牛肉炒薑絲,甚至捉到的蛇都被煮成蛇湯,敢吃的人都說蛇肉細膩,蛇湯清爽可口,不過除了蝸牛肉炒薑絲不錯吃外,其他的我可不敢領教。但現在想到蝸牛肉炒薑絲,也會覺得有點反胃。我們最常吃的是在做完飯菜後的餘火裡放進番薯或帶殼的土豆,烤熟後就是我們小孩最佳香噴零嘴了,不過也常常忘記取出,被烤成一根根黑黑的番薯焦炭,讓我們失望的看著,將口水猛吞回。(6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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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逆增上緣
……即便是吵吵鬧鬧的父母也是我們的逆增上緣。 曾搭大眾運輸到某個小站,約好一起去參加活動的朋友遲到了快一個小時,我在站外等待時被一個公共藝術說明「幸福知道:下一站就到了」(The Way to the VERY Joyance : Here Comes the Next Stop)的中英對照說明碑文吸引。碑文寫著:「織結八網的列車軌道,一如往常是通往迥異的驛站旅程,但小XX站的《幸福知道》體驗,終將成為一個通往奇想的雙向轉運站,藉著在線性速度外所拉開的幸福結境-捷徑,展臂歡迎所有走進奇幻旅程中的人們,在前往、到達和等待的沉浸片刻裡,領略著幸福轉運之道」。 我反覆默唸著這段碑文,想起寫了很多年的一篇,描寫對父親感恩的文章,不知怎地寫了好多次、好久,修修改改總是寫寫停停無法竟篇。想起父親已重病常流淚,奄奄一息隨時可能離世的情景,我定意這次一定要完成此文,體認到我已然被迫來到幸福「轉運」之道。在驀然驚醒的這一刻,默默流下懺悔的眼淚。 沒錯,是「懺悔」,一個孤獨旅人思念父母的頓悟與懺悔。 從出生到十六歲之前的生活,所見盡是父母的忙碌、爭吵、賭氣、冷戰和彼此嫌棄……等等這些讓子女很不安的情境。每次看到他們吵架、惡言相向;曾默默希望自己不是他們的小孩;到十六歲,半工半讀自力謀生之後,有時一年回去不到一次,即使農曆年期間,我也寧願向老闆爭取留守,賺年節加班費,或者一個人呆在租來的蝸居看書,而不願回到所見盡是「爭吵」異常恐怖的「家」。 當我讀到某文章有一段是:「父母,對我們是任何一種感情也無法遞補的愛,……難以抹滅這記憶中的溫暖。真心守候住我們,正是每一個父母永遠的心思」。這段話讓我內心飲泣不足以言喻,儼然聽到內心答答答……滴滴滴……的滲血聲。很想請教撰文者,您們從小都是父母「呵護和溫暖」中長大,就想當然爾認為每一個人都如此幸運或幸福地長大嗎? 恐怕更多人遭遇的實況是:「父母對我們的『影響』,是任何一種感情也無法『彌』補的『空洞』,……難以抹滅這記憶中的『無奈』。『非』真心『忽略』我們,正是『我』父母『未曾想過』的……」唉!想到這裡我不禁發出一聲嘆息,年輕時被迫離開鄉村的家,沒有任何「呵護」,獨自在都市中求生存,是幸抑或不幸?我一再告訴自己,父母不是不愛我,是沒有能力愛我,因為他們種田連自己的三餐都顧不飽了。這樣的理解讓我可以免去憤世嫉俗,稍稍取得內心的一絲寧靜。如果人類來世界一遭是命定要學習一些什麼的話,父母的爭吵難道不是我的逆增上緣嗎?讓我認清這世界就是時刻會有爭吵,沒事也可以吵半天的,增加我對爭吵的抗壓力。想到他們對我「逆向」的幫助,我打消希望自己不是他們女兒的想法,都說父母恩難報,生身與養育都非易事,無論如何一定得由衷真誠地感謝他們呀。 此時,「……拉開的幸福結境-捷徑」之意象帶出我從勉強到真誠的懺悔,想起父親的淚是「轉運」,也是讓我往相反的方向思考的靈感。我自問:「為何我從沒想過,有這樣單純又給我充分自由的父母,其實應該是我的幸運?」不禁自問,有誰的父母一生都在無盡的吵架?大家都是如何解讀或習慣他們的行為呢?為什麼幾十年了,我依然不習慣或是不願習慣此一時常發生的事實? 當我嘗試往父母給我「呵護和溫暖」的方向,自然回想他們給我的,毋庸置疑,母親的愛明顯而熱烈,她隨時期待每一位女兒歸來。由於沒有讀過書無法書寫記錄,又怕會忘記;只要她知道哪一位女兒哪一天將回家,就會提早把那一天的日曆折起來做記號。如果先知道是搭哪一班客運回家,她一定會到村子口的客運站牌等候。 母親的「呵護和溫暖」實在多不勝數,永遠訴說不完。例如,當女兒們結束回鄉假期,搭車返回工作的城市時,她會跟著車子後面一直跑,直到看不見車子為止。如果她知道哪一位女兒現階段生活比較困苦,會在沒人看到時,偷偷地把少許私房錢塞在那個人手裏,錢數不多但可實質幫助、鼓勵她的女兒。 然而,女兒回家有時也會成為父母吵架的題材。有一次,我回家時,正好有人叫賣紅甘蔗,母親要父親去買一綑,父親認為買太多沒有人吃,因為女兒很快就回去上班,不會住很久。我感受到母親很熱情、感性的愛;父親理智的考量當然也沒錯。無論如何,幾乎任何小小事件,都可以是他們吵架的題材。 要寫父親的「呵護和溫暖」時必須非常「寧靜」才想得出來,依稀記得童年時,他用腳踏車載我去田裡幹活,他會吹口哨,或者叫我唱歌給他聽。國中畢業之前,他每天早上買一個饅頭或包子給我當早餐。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家鄉附近的醫院,上班的第一個月他曾經買一串荔枝去探望我,之後我到更遠的城市半工半讀等於「放牛吃草」,父女愈來愈疏遠。有時,幾乎好幾個月沒有說上一句話。想想,他們雖會鬥嘴但堪稱奉公守法殷實的農人,不像那些為非作歹讓子女蒙羞的父母,姊妹們知道父母辛苦,都很主動把賺的錢,寄一部分回家補助家用。 因為打小在艱苦環境的訓練,姊妹們個性都非常獨立,也都很容易適應各種艱困的職場。當我得知一位同事,從小被母親「呵護」到連隔天穿的衣服都幫她準備得好好的,近日她母親過世,竟連隔天該穿什麼衣服上班都不知道時,我覺悟到應該感謝父母對我的「放牛吃草」,讓我在社會上鍛鍊得至少比「太過被呵護」的人堅強好多倍。 反觀很多同學、朋友的父母離婚了,而我的父母頂多只是吵架而已,相形之下,比其他人父母的情況好太多了。以前我看到他們吵架會覺得很煩,現在,因為父母我有對吵架也不輕易見怪的免疫力;社會歷練讓我知道,隨處都在吵呀,這無非是一種「強烈的溝通模式」,也已經毋須見怪了。有此修練之後,再看他們這樣吵吵鬧鬧過一生,反倒覺得要慶幸哩,至少他們還有力氣吵架,吵一吵笑一笑,豈不是一對歡喜冤家? 今年,母親的體力嚴重退化,姊妹們合力幫父母請一位外勞照顧她,當我們請來這位外勞,父親卻哭了。大家很納悶,好好的為什麼要哭?原來他是太感動了,他說:「我很慚愧以前沒有很好的照顧妳們,而現在卻接受妳們這麼好的照顧……。」 父親的眼淚是讓我「領略著幸福轉運之道」的關鍵,我終於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己並沒有「好好照顧」他的女兒們。所謂有錢難買少年貧,我們都相信在那樣的年代,那樣的環境,父母都沒受過很好的教育的情況下,他們都已盡最大的力量在照顧子女了。雖然,那個年代我們不像家境優渥人家的子女,有富足的物質;但是,我們在社會上奮鬥求生存的過程中學習到的種種珍貴知識,絕非那些優裕環境下的子女能學到的。然而,每個月付外勞的費用並不輕鬆,但我和父母的關係正如「幸福之道:這一站就到了」。回想,那日在車站等了很久,朋友終於來了;他一直為晚到向我道歉的同時,我反而要謝謝他。幸好有那段空檔的時間好好思考,更確信我和父母都已經「轉運」也「幸福」了。 可惜,親子間的轉運與幸福非輕易可得。尤其當今美籍華人子女自殺潮不容小覷,其中以矽谷的華人子女自殺潮之嚴重,已到達不能僅以個案視之的程度,若不加以防杜恐有更多憾事發生。親子關係之經營本就不易,華夏移民在他文化脈絡中生存,若不認同保留自己的華夏文化傳統,這親子關係之經營就更加艱辛了,願所有父母與子女都勿掉以輕心,都能用心「轉運」進入為人應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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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芋仔的春天
民國38年國軍退守金、馬、台、澎,其中最重要的第一道防禦要塞,就是金門這個蕞爾小島。海盜、倭寇,明、清終戰,日寇蹂躪,國、共對戰等等兵燹爭戰的戲碼,不斷地在這個海島一再地上演,在中國廣大領土上,其命運之多舛、坎坷、多難,實無出其右。 既然,金門必須肩負反攻復國的重責大任,就必須要有軍人上場演繹這場防禦敵人入侵此島的戲碼。並由大陸撤退來台的老兵擔任主角,由台灣後方徵用的充員兵擔任配角,共同演出保家衛國之重責大任。於是數十萬老兵(一般稱之為老芋仔)以金門為舞台,演出人生的愛、恨、愁、苦與辛酸,也譜出令人激盪故事的琴弦,更妝點出金門的璀璨與堅韌。 一個高齡86歲的老芋仔,趙爺爺,見證了這個時代的變遷,在這個史無前例的大動亂裡,曾經幾度蓬轉天涯,倉皇流徙,顛沛於砲火、飢寒於危難,難得一夕之安,承受了不盡的憂患和痛苦,歲月之轗軻,挫折之重重,身心之煎熬,痛徹心骨已達死寂絕望之中。最終,幸而偶遇機緣,竟能棲遲海隅,外適內和,體寧心澹,戀戀不能去。這豈不是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一個微不足道的老兵,一個滄海一粟且逐漸凋零的老兵,訴說他的春天……。 民國18年我出生在東北瀋陽,當時軍閥割據,及長,日寇橫行,兵荒馬亂,生活困苦,唯有從軍,或有溫飽。16歲進入部隊,當年日寇途窮,隨後的剿匪,東奔西躲,38年隨部隊輾轉狼狽地退到台灣,先後駐防過台灣每一個角落,最後於民國54年落腳金門,至今已五十個年頭了。雖祖籍瀋陽,少年時代是在瀋陽度過的,在某些情況下,故鄉可以變成異鄉,就如當一個長期客居異鄉的遊子回到一個完全變化了的故鄉時,或當故鄉變得像古詩〈十五從軍征〉裡的老兵的家鄉那樣什麼親人都沒有時;而異鄉也可以變成故鄉,就如當一個人長期客居某地,從不習慣到習慣,從沒有感情到有感情,自然就產生了「第二故鄉」的感覺了。最終,我把金門當作我的故鄉,落地生根,並期待我的春天。 當年,初抵氛圍緊張的戰地,內心的恐懼、無助與寂寞及思念故鄉之情,讓多少年輕漢子淚濕枕巾,魂斷軍營,夜夜難安。這種記憶,服役於這樣的軍旅生活,每逢單日必須接受對面的宣傳砲,還有夜行軍,恐怖的雷霆演習,八三么的銷魂,在與社會隔離的軍中生活,都會有很多令軍人覺得懷念、辛酸、孤獨與無奈的人、事、物。相信只要來過金門當兵的人,對於這個小島多少都會有感情的,不管期間有辛酸血淚的故事或歡愉的片刻時光。一切的一切,都讓在金門服役過的近百萬老兵難忘,每一軍人都不斷的在編織那神秘的面紗,讓戰地金門的神祕的色彩更加璀璨。 民國78年,我60歲,在金門,與我小20歲的金門姑娘結婚了。一般所謂「老芋仔」其實來台初期根本沒有結婚計畫,以為不久就可以返回大陸了;在大陸已婚者,更是寄望回家團聚,三年、五年、十年後反攻大陸無望,再回頭想要結婚時,卻發現本省人不太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老芋仔。因此,絕大部分老兵只好孤獨過一生,我運氣佳,經朋友介紹娶了現在的老婆。結婚第二年孩子出生了,我被調到台灣整訓,孩子的照顧全落在太太身上。我每半年才回去一趟,第三年老二也誕生了,回金兩年之後,我又派往東沙,這種職業軍人的生活,奉命日以繼夜戍守在天之涯、海之濱,陪伴其渡過每一個漫漫長夜者僅有殘月、寒星、刺風、苦雨,還有內心深處的孤獨、寂寞、與思親之苦。第五年么兒也來到人世間。當時我太太所付出的心血,尤其家中大小事都由其承擔,當無助或力所不能及之事時,誰又能為其依靠呢?在夜深人靜、午夜夢迴之際,相信所有職業軍人的老婆是孤獨寂寞、床冷被涼、四顧茫茫、無可奈何的。 「秋葉飄零,寒冬蕭瑟,營外三更雨,營內孤燈淚,寂寞心深處,思親在天涯。」這是我們每一個職業軍人心中的寫照,明知道太太在家要照顧孩子,要獨自面對整個家庭的打理,對於孩子的成長,卻未能盡到為夫、為父的責任。尤其想到凜冽的寒風刺雨,是否也正在肆虐我的妻兒,我卻獨自守在肅殺的軍營,聆聽疾風苦雨帶給我的蒼涼寂寞。 在上古之「詩經」裡曾有一詩篇曰:「伯兮」,寫婦人思念遠征的丈夫,婦人雖受相思之苦,卻心甘情願、無怨無尤,以此見夫妻情深,使婦人勞思而不怨,亦可見婦人之深明大義,以國事為重,強忍兒女私情而無怨尤。這個婦人的心情寫照,正是所有職業軍人妻子的心情。苦苦思念的不也是遠在天之涯、海之濱日以繼夜戍守的軍人丈夫?當家人急難時,妻子懷孕時的無助、生產時的無依,孩子的成長、教育,一切的一切無人可支撐維持,在遠方的我,除了心急如焚,彼此內心的煎熬,誰能體會箇中之悲苦、無奈、辛酸、焦急與惆悵?有誰願意放棄家中的溫暖與溫馨?甘願流離顛沛?甘願離開心愛的家人?君不知相思之苦最是侵噬人心的? 「空庭落葉,床冷被涼,輾轉又難眠,寂寞最難耐,思君君不在,無人可纏綿,若尋得萱草,不教我心痗。隻身無助,家冷無依,日日以繼夜,春去秋又來,期待君歸期,甜蜜恨苦短。」或許這是身為職業軍人的眷屬,內心最深沉的寫照,相信這是每一個職業軍人的家眷共同的心聲。 為了保衛我們的家園,身為職業軍人,除了休假,回到部隊之後,必須全天候在營中,以軍中為家、以天為幕、以地為床,遊走於天之涯、海之濱,無有定所,每天必須面對不同的環境,不同的同袍。每天的生活千變一律,枯燥乏味,無有變化,既要承受來自上級的壓力,又要承受來自同儕的競爭或下屬的過失,封閉的迷彩裝也封閉了人際關係。內心深處的無奈與辛酸,日積月累,長達十數年以至二十年的苦澀歲月,挫折重重,陷入迷惑和惶恐,不知所以。曾有「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的徬徨。心有鬱結又不得通其道,對人生、對自己的職業選擇,產生許多疑問。多少學長、學弟在無限空虛和極端苦痛之中,頓生後悔之心而離開軍旅生涯;但絕大部分職業軍人,強忍思念、孤獨與寂寞之苦,毅然在捍衛著我們的家園不讓敵人越雷池一步,不分晝夜。民國82年前,曾經來金服役的軍人,都曾深深體會在戰地的生活,日無一日之安,夜無一夕之眠,時時刻刻生活在腥風血雨,緊張的氛圍中,日以繼夜。內心深處之孤獨、落寞、思親之苦一直在侵噬蒼老又疲憊的身軀,也默默咀嚼了苦澀的歲月。或許這就是職業軍人的宿命吧。 民國78年開放老兵回故鄉,多少老兵哭斷愁腸,多少老兵歸鄉不見了每天最思念的親人,只能淚灑墳土。多少老兵雙親辭世,妻子改嫁,家不成家,半生戎馬,一生悔恨。誰奏悲歡離合曲,誰演天涯斷腸人?可憐百萬老兵,同演世紀大悲劇! 韓國詩人崔致遠在唐朝時,寫了一首〈秋夜雨中〉的詩:「秋風唯苦吟、世路少知音、窗外三更雨、燈前萬里心。」寫出遊子思念故鄉親人的心境,卻也是職業軍人內心心情的寫照。尤其一般軍人都戍守在天之涯、海之角,生活條件極差的環境,駐紮在前線時,還必須承受大陸方面的生命威脅,每天必須戰戰兢兢地生活在這個無形的殺戮戰場裡,無日無夜。 民國83年,我65歲,也是么兒出生的這一年,我光榮地退役了,為這個國家服務了49個年頭了,我把人生最精華的青春歲月無私地貢獻給國家。當時我的孩子分別是1、3、4歲,我虧欠三個孩子太多太多了,之前我都沒有時間陪他們,沒能給他們更多的父愛。當時的金門生活水平,以我軍官的收入,尚能使全家溫飽。之後,我全心全意照顧他們,補償對他們的虧欠,我付出了我的父愛與對妻子的疼惜,老來得子的欣慰,確實是不足以外人道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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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院裡的記事
3、踢銅罐仔 五○年代的農業社會裡,生活很單調,連黑白電視都還不普及,但小孩的玩樂方式卻很多樣化,如:打陀螺、跳繩索、跳房子、打尪仔標、玩捉迷藏、打玻璃珠、踢銅罐仔……等。都很好玩,是很值得回憶的童年記趣。 眾多的遊戲中,以踢罐子刺激性最大,這種遊戲需要人多玩得才起勁。玩的方式是找一個空的銅罐仔,擺在空地上畫著大圓圈的中心,所有參與的人要猜拳,猜輸的要當「鬼(看守銅罐仔,抓接替的自己人)」,猜贏的人其中一個用力把圓圈裡的銅罐仔踢得遠遠的,然後大家趕快跑去躲起來,而當鬼的人必需去把銅罐仔撿回來圓圈內放好再去抓人,那些躲起來的小孩,會聲東擊西的引開看守銅罐仔的鬼去找人,這時躲藏的小孩中就會有人再衝出來把圓圈內的銅罐仔又踢的遠遠的再去躲起來,那位當鬼的人必須再回來把銅罐仔再撿回圓圈內放好才可以再去抓躲藏者。但是跑出來偷踢銅罐仔的人被抓到就要輪到他當鬼守銅罐仔了。 在我們家玩踢銅罐仔不只是在白天玩,我們有時也在晚上玩,那才更刺激,遊戲方法跟白天都差不多,只是晚上我們會戴上大人的斗笠,或兩三個人合披一件被單、草蓆之類的一起衝出去踢銅罐仔,讓當鬼的人傻住了不曉得該抓誰、喊誰的名字,當他意會過來時銅罐早就被踢得老遠去了,他只能氣得跳腳大罵犯規,再去把銅罐仔撿回圓圈內擺好。這個時候他想抓個人來替自己當鬼很不容易,必須智取,所以自己也躲在附近,獻「空城計」引誘那些衝鋒隊衝入空城才能逮住,有時候是兩三個人合披一件被單腳步不一致,衝出來時跌倒摔成一堆就被逮了。踢銅罐仔玩起來很刺激也很累,往往孩子們到了晚上睡覺做夢都還會喊得很高亢,很興奮! 五、六○年代的小孩在物質上遠不如現代的孩子豐富多元,但那時的孩子很單純,活動空間大,沒有現在孩子的課業壓力重。雖然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和網路世界。這些文明產物雖帶給現代孩子很多新視界、刺激的新遊戲,但也讓小孩們越來越「窄」,甚至成為「低頭族」。在那些五花八門、眼花撩亂的網路遊戲裡,隨時在更新,玩過了記憶很快就會被刪除,所以現代的孩子沒有玩伴,將來更找不到「童年回憶」。 我很慶幸自己能擁有這些童年的珍貴記憶。玩踢銅罐仔時,兩三個人合披一件被單衝出來時跌倒摔成一堆的慘樣,到現在都烙印在記憶深處。跳繩子、打陀螺、跳房子、打尪仔標、玩捉迷藏、打玻璃珠、踢銅罐仔,還有追小火車抽甘蔗、焢土窯……等的童年回憶,是現在家族相聚,朋友聯誼時話匣子裡的寶貴珍藏。(6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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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拜有保庇
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一般都會深深反省社會迷信的不宜,反對燒香拜神、抽籤問吉凶的行為。 但,自從媽媽在去年腦中風臥病以來,我就不時地有廟必拜,找籤筒抽籤,暗暗的祈求媽媽康復,長命百歲;啊!媽虛歲已九十了。 礁溪的「×陽宮」是常去的地方,抽出來的籤也常常是好籤。今年年假次日,到福隆去散心,手抽「×興宮」的第36己亥籤,籤詩說:「福如東海壽如山,君爾何須探苦難?命內自然逢大吉,祈保分明自平安。」對我來說,這簡直是上上籤。但是,媽媽在台中的療養所,當時因為被感染轉送到一般醫院。知道後急忙趕回去,把她老人家轉到醫術、設備等都較好的署立醫院,而能保住一條命。 過兩天,跟內人的退休聯誼會同事去南投賞新梅,路經台中外埔鄉的總道院,真的抽中第66籤,上頭印的是「上上」:「耕耘只可在鄉邦,何用求謀向外方?見說今年新運好,門闌喜氣事雙雙。」還有「問病:則安」的解說。當時,我感覺媽媽已脫離了加護病房;果然,電問家人告知:署醫因媽媽病情好轉,已在昨天轉至一般病房了! 抽籤靈不靈驗?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們只求善盡人事,在最無助的時候,希望得到一些精神的安慰;希望人世間不要再有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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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甘露平安又快樂
我在小店辦公桌旁邊,給自己訂下兩句座右銘:「心中有甘露」、「平安又快樂」。文字簡單易懂,一看便知;事實上這兩句話,包含整個人生「奮鬥」的歷程。現在,就讓我把它扼要地來解讀一下;我們知道,「甘露水」仙界才有,而不是人間的飲用水;從字面上一看便知,「甘露」一定是甜的,而且還是「救命」仙丹呢。 我們人類來到世上,男男女女,行行色色,命好、命壞,大凡,自己能夠作主的,那顆心「主導」了一切;無論你從事任何工作,任何行業,倘若有再大的困難,首先要「淨心」,也就是說,心中的「苦水」一滴都不能有,進而還要把「苦水」變成「甘露」,力從心生,這樣才能「化難為易」,「逢凶化吉」,變成「萬事通」的「萬能博士」。 至於另外那一句,「平安又快樂」,說法又如何呢?一個人活在人世間,但求「平安」,這是人生的首要課題;千萬要避免「不當的意外」發生,好像行走江湖的那些人,身在外地,但求白天黑夜,萬事順心如意;總而言之,一個人的心中既然沒有「苦水」與「困難」,這樣生活面上的「樂趣」與「快樂」,自自然然地也就跟隨著增加起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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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留學生
一張船票,三十分鐘的航程,還不夠打個盹的時間,你就來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國度。 半世紀前,阿嬤就乘著舢舨,朝去廈門,夜返金門,帶著二地的土產,走水於金廈水域間,養活一家。 也有鄉親才準備登島廈門遊,那知風雲變色,一趟三十分鐘的旅程,卻虛度了一輩子。 你很難想像,單打雙不打、烽火連天、國共不兩立的歲月,恍如昨日;如今,反共堡壘,盡是當年的匪諜流竄,而鐵幕,卻成了鄉親的瞎拚城。 繁華如台北的中山路,梵音裊裊的南普陀,遊人如織笑聲不斷的鼓浪嶼,誰相信,它是昔日啃樹皮、吃觀音土的遙遠祖國?每周一次的遠足,帶著簡單行囊,我遊走於三十分鐘航程的金廈水域,前往廈門大學,當起一日的留學生。 麥當勞食堂裡,總有川流不息的男女老少;校門前,隨時可見大排長龍、等候著限量入場的參觀人潮。 走過堂皇的逸夫樓,穿越古意盎然的文學院,瞻仰黑亮的魯迅銅像,爬上四十五度角的新聞大樓好漢坡,迎面盡是面容相仿、打扮摩登的青春男女,只有當他們發出陣陣濃厚的北京腔,你才有來到另一國度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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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志願服務了解長者
什麼原因開始接觸長者 我目前就讀屏東科技大學社會工作系的學生,在課程上面需求我們接觸了志願服務隊,也就是這樣的緣分我們認識了這個機構。而我來自閩南地區的金門,因為閩南語跟台語比起來有些落差,也因為自己並沒有一口流利的台語,而有些排斥服務長者的志願服務隊,原本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進入別的志工隊服務不同的人群,而萬萬沒有想到我進入了這服務長者的志工小隊,原先自己並不知道如何去面對語言上的問題,以及自己心態的恐懼,但慢慢的我發現,這一切都並不是問題,問題只是我願不願意去嘗試罷了,然而我並沒有選擇逃避,也在志工隊中大家的鼓勵下選擇去嘗試看看,也就成就了今天的自己,懂得如何與長者們相處,懂得長者們所需要的東西,也更加瞭解了長著們的想法,而我也很慶幸自己加入這個志工小隊,認識了這個屬於我們服務的機構,高雄榮總屏東分院-長期照護中心。 願意嘗試才會有收穫 第一次出志工隊時,心裡充滿忐忑與不安,很擔心大家都講台語,而我就只能被冷漠在旁邊,而在學姐們的領導下,發現一切並不是我想像中的困難,長者們充滿熱情與活力,語言也是充滿熟悉感的中文,這讓我非常的開心,而長者們的熱情使我非常快速的適應這個地方,每一次出隊有著每次不同的回饋,對於我們才是最大的收穫。在前幾次活動中,難免有點小尷尬,爺爺們講台語,而我則是習慣的使用閩南語回答,發生了爺爺們聽不懂的場合,而爺爺們則是用一個微笑表示,讓我覺得非常窩心,或許說來奇妙,但長者們給我的反應就是相當親切,好比家人一般的熟識,但我們卻只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然而在服務過程中,漸漸的我發現爺爺奶奶們要的很簡單,只是一個簡單的陪伴,有人陪伴他們散步聊天,做些小東西小作品之類的,而在現在的社會中,也許這也是我們年輕一代最大的疏忽吧! 課本學不到的一門課:聆聽 在服務的過程中,學會的事情並非一般課本上所能學到的,每個人的親身經驗也不是老師說我們就能懂的,在過程中爺爺奶奶們時常分享自己的親身故事給我們聽,記得曾有過這麼一句話:「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在機構中,我聽了許多人生故事,學會許多做人處事的道理,彷彿自己也曾經歷過各種人生百態,而我也曾經是那種不信任別人人生的人,直到有一次,有位長者在訴說自己年輕的事情,而我則靜靜地在旁聆聽著,從以前戰爭講到後來的感情再到最後的結婚成家,或許過程坎坷,但爺爺卻講得非常愉悅。從無奈到悲傷,從悲傷到平淡,再從平淡直到快樂,每一個情緒與表情,我們可能都無法親身經歷,但這種真情流露的感覺是我們了解一個故事最快的方法,跟著爺爺的情緒起伏,不得不說,我彷彿懂得爺爺想告訴我們其中的內涵,而我也才學會聆聽別人的故事來警惕自己,或許許多事情我們遇不到,但至少我們也能有所防範以及準備。在學校書中所學的與機構中所遇是完全不同的,好比我們課本中學到如何與人相處,但在機構中所遇又完全不同,並不是所遇到的人事物都跟課本上面這麼美好,所以我們也能藉此累積更多經驗,充實自己的服務經驗呢! 時間在走,默契與感情也在成長 經過時間慢慢的流逝,與長者們慢慢的熟識後,我們也培養出許多不同的默契,每次爺爺奶奶們都記得我們哪天出隊,記得我們的名字與特徵,在活動中有許多的活動讓我們各快速的熟悉彼此,而好幾次的活動中也看到長者們不同的特點,有的爺爺喜歡我們陪他們下棋、聊天與散步。默契也藉此悄悄的紮下種子,每次的出隊像是在灌溉著這棵小樹,隨著時間慢慢的走,默契也悄悄的長大,每個禮拜到機構,我們總會固定的先找幾位長者們一同參與,而他們也會很開心的陪著我們度過每次的出隊時間,很多事情我們不用多說,我們一個動作,他們就會懂我們想表示的是什麼,而每次快到收隊時間時,他們也會很熱情的給我們大大的笑容當作回饋,人家常說志工得不到任何回報,我並不認同這句話,因為在服務過程中,我們的宗旨就是服務別人,幫助他們得到屬於他們該有的東西,哪怕只是幾分鐘的陪伴、幾秒鐘的快樂、一個簡單的笑容,這都是原本該屬於他們的,而我們也就只是從旁給予陪伴,相互的讓彼此都有所收穫,而長者們不吝嗇的笑容,就是我們最大的收穫,也是我們彼此默契上的一點加分吧!然而時間在走,默契也在成長,我不敢說現在長者們是完全喜歡我們的,但是我非常肯定的是,現在爺爺奶奶們與我們的默契與感情是非常深厚的! 看著前一次的缺點,準備下一次的出隊 每一次的出隊前我們都有固定的行前會,而出隊過後也都有一個檢討會,隊上的我們不免俗會彼此檢討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分享與長者們的交談與互動,而記錄下來的是每一位長者給的回饋與表現,觀察著每個長者們的表現與喜好,使我們慢慢的改進與努力,當我們在反省前一天過錯的同時,我們也正在思考下一次的改善辦法,從期初到期末,發生的所有突發狀況與問題,是別人學不到的經驗,我們也會將它的改善辦法相互提出討論,為的只是提供機構中每一位長者更棒的服務,而我們也相對感謝在機構中從旁給我們幫助的社工、醫護人員以及照護人員,給了我們很多建議與注意事項,讓我們在服務過程中,都沒有出現任何大問題,也非常感謝長者們總是熱情的參與活動,直率的反應與表態,讓我們能夠檢討並且進步,或許過程有些讓我們受挫受傷,但如果服務過程中一直如此平順,我們的所學也不會有太大的進步,想想我們從一本空白的筆記本,記錄到現在有著滿滿的筆記,寫下每一位長者們所需要特別注意的事情,這也是我們的一種經驗,了解每一個人,提供著每一種不同的服務,這個就是我們檢討過後學會的事情,也期許未來的每一次出隊,我們的準備是完美的,而提供的服務是最好的,長者們所得到的是最棒的服務。 卸下志工身分後的期許 現在社會中有許多人都不太接受長者們,更別說當志工服務長者了。然而也有許多家庭中因為各種原因,選擇將家中長者送至各機構中安養,其實我很納悶這一點,當一個普通人被送離開家中由別人照顧,都會感到寂寞與失落了,更別說是長者們了。再者,長者們其實要的也不多,只是一個簡單的「陪伴」,哪怕是一分鐘一秒鐘;長者也是家庭成員之一,也會擔心家中事務,也想在自己的家中靜養。然而對於現實層面也有許多事情值得我們去注意,近來時常注意到街上的長者們,往往都是一個人,在行動受限的情況下,有許多舉動相較更需要注意,但旁人卻是漠不關心,或許是陌生人的關係,但人總是會老,總是需要幫忙,然而空出幾秒的時間並不為過,這也是大家能夠改善的地方吧。我期許在未來能夠有更多的人幫助長者,也許只是簡單的聊天散步,但這對長者們就已經非常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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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
農曆七月又到了,俗稱「鬼月」的這個月裡,因為是陰間放長假的日子,所以,民間有許多禁忌,好比,夜間不能吹口哨、如果有人在後方喊你的名字,千萬不要回頭,還有,不要在曬衣服的竹竿底下走過等等,不過,俗話也說:不做虧心事,豈怕半夜鬼敲門,只要心存善念,農曆七月其實就是歡喜月。 記得小時候,住在花蓮南區鄉下,每到農曆七月,幾乎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民眾在自家門前,擺香案,燒紙錢,祭拜路過的好兄弟,大街小巷籠罩在灰色的煙霧中,比過年時燃鞭炮、放煙火還要具有過節的味道。 30多年前,從花蓮搬到台東來之後,到了農曆七月,那種場景就像過去的複印一樣,他鄉遇故「事」,稍稍能安慰思鄉之情,儘管已少有親人在那裡,然而,那裡畢竟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這也引起我對於每年農曆七月在故鄉和兒時玩伴經歷過的一些趣事,偶爾回鄉和兒時玩伴敘舊,也時常提起那段往事,只是大家都老了,憶起往事只會感嘆歲月不饒人。 我住的那座花蓮南區的小鎮,民風純樸,當時人口約有三萬多人,來自桃園和新竹的客家人占了極大的部分,母親也是來自新竹的移民,所以小時候,出門聽到的,大都是客家話裡夾雜著日語,偶爾也從母親那裡學會說一些簡單的日語,但是長大後,客家話還記得,日語就差不多還給日本人了。鎮裡的人其實相當和善,就像來自大陸的父親,頂多就只是讓一些特定的人說是「阿山仔」而已,我班上的同學則是完全認同我是和他們一起在當地出生、長大的伙伴,和一些感情較好的同學,男男女女都一樣,放學後或是星期假日,都會相約出遊,甚至帶上各自的兄弟姊妹,就像一家人一般,即使長大成家之後,各自離鄉創業,但是每隔兩年一次的同學會,儘管大家都已過了花甲之年,還是會熱情的攜眷參加,看到一些同學在各自領域上出類拔萃,真的是讓人快慰啊! 當時小鎮上只有一座宮廟,供奉關聖帝君,是小鎮唯一的信仰中心,所以許多小孩都是關老爺的乾兒子,包括我在內。不過,全年當中最熱鬧的節日,不是關老爺的生日,卻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節。而中元節最受到民眾矚目的,就是高度兩公尺以上的大士爺神像,中元節當天,會放在關帝廟前的前廊,供信徒參拜。 每年大約在中元節的一個多月前,就是製作大士爺神像的時候,廟的中央那扇大門會關起來,民眾若要到廟內參拜,只能由旁門進入。製作大士爺神像的地方,是在廟的右側廂房,有一次我和幾位同學偶然進入那裡,看見了還只是以黏土雕成的頭像,同學們都很興奮,因為那是不容易被看見的,頭像完成後,再以彩色紙裁成衣服,等神像完成後,頭頂再安上觀世音菩薩神像就大功告成了。 據說,大士爺俗稱鬼王,其實就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主要是在陰間放長假結束後,將所有鬼魂帶回陰間銷假,所以在中元節當天的晚上子時(夜晚11時至隔日凌晨1時間),會將紙糊和黏土製成的大士爺火化,這是中元節祭典中的最高潮,民眾全都圍在在火化的大士爺周遭,完全不理會火燒得有多旺,搶著要大士爺頭頂的那尊觀世音菩薩神像,拿回家供奉,可以保佑家人平安、健康、工作順利。 中元節當天,當然就是一整天都有民眾進進出出參拜,廟方也會舉辦普渡儀式,並且在一旁的棚架上擺上供品,等儀式結束,年輕的孩子就會像猴子一般的攀上棚架搶供品,尤其在那個物資貧乏的年代,多搶一份可能就可以節省一份家庭開銷,我也曾經和同學相約一起上棚架搶供品,但因為太瘦小,搶不過人家,但至少那是一種難以忘懷的回憶。 許多人都說,要是敢由背後掀開在普渡儀式中主持普渡祭典的法師的迦裟,就可以清楚的看見地獄裡的現狀,當然至今都還沒有人敢這樣做。另外,敢鑽進供奉在廟裡的七爺、八爺的神衣裡,也可以看見地獄,據說真的有人曾經如此放肆過,只不過被地獄那種悲慘的情景嚇得半死就是了。 那天白天和晚上,廟前方有演布袋戲或是歌仔戲,民眾一面看戲一面等著火燒大士爺,也算是童年的難得回憶,但是離開我兒時的故鄉後,已經有數十年都沒有再見到這樣的場景了,真的好懷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