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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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愛24行
春風拂過同一扇窗的日子 掌紋猶如被刮傷的情史 他與他,她和她 如實記載烏雲下的傲慢、偏見 在未散去附著左胸膛裡的異色血沫前 活著死去,或者吞下苦難情慾 都是種割舌的抗議 落葉似嘲諷地在晚來的節令 形成難以翻越的牆 凝為雨花成了唯一生存模式 那亦是層層暗湧的波濤 潛伏於安靜的海平面扮演詩的推手 為履行愛的語意 錯亂的麻梳爬過褪色黑髮 頭顱以下的器官各自尋求解脫 於有聲或無聲的公理中 刪選世俗的暴力思想 那一篇篇紋身的私夢 交融薄紗袖底不可說的秘密 古希臘之神在此 莎士比亞也在此 禿頂、斷肢、瘸腿、官能失常之人 皆相約於此處;文明的起承轉合 幻滅與永恆的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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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孤人不孤
六月,金門的太陽正火紅,是尚可出遊的熱,我參加了文化局辦理的「104年文化志工縣外觀摩交流活動」,這行程中的某一處是有吸引力的,那就是「龜山島」,整個行程走下來,還真是讓我難忘啊!因為暈、因為花、也因為南瓜之美。 從尚義機場來到松山機場,團員漸漸多了,因為有人是提早到台再來會合的,第一站到「台北探索館」,全國第一座城市博物館,四層樓規劃成「序展」、「山之層」、「平原層」、「海之層」、「時光廊」,是我們認識宜蘭的窗口,來到「發現劇場」,哇!360度大螢幕,聽說全世界只有兩座,真讓我們耳目一新。 用過午餐,來到「蘭陽博物館」,單面山造型的斜屋頂總吸引人多看幾眼,「走出蘭博,走進宜蘭」,「阿藝倌真正水,噶瑪蘭厚雨水」道出了這裡的天候。 接著來到「新南休閒農業區」,是另一種體驗,「炒冰」就挺新奇,當農場主人將液體的南瓜汁倒入後,我們二人一組開始來來回回動容器中的液體不讓它黏住,然後它就成了「冰」,農場主人在金門當過兵,把金門看成是第二家鄉,熱情的歡迎我們到來,而原本喉嚨些微不適不太敢碰冰的我,在主人大力的介紹之下也跟著有節制的吃了起來。然後我們坐「瓜瓜列車」享受自然風,一覽此地風光,「南瓜隧道」讓人稱奇,當主人叫著「小妹妹」來和大南瓜合照時,我心裡在想:你年紀應該比我小吧!但還是「配合演出」,他要我雙手抱著南瓜,一隻腳向外翹起,這樣才好看,想來到此一遊的人大都經過他的「指點」吧!真的好美,各種瓜類在這裡集結成了美美的「隧道」,讓遊客到此可以留下美麗的身影。主人還很認真的介紹瓜類成長要注意的大小瑣事,有如此用心的主人,才會有如此值得留連的地方。天色已暗,「划竹符」只有動作快的少數人去一探究竟了。 第二天,重點來了,要上「龜山島」,這真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期待的是第一次上去。凡事總是新奇,害怕的是「暈船」,雖說已做了準備-吃藥,但仍是不安,果不其然,航程二十來分鐘,導遊好認真的介紹,包括幾點鐘方向有什麼正朝我們游過來,臨場反應超級好,卻因為我們在接近「海豚」的途中慢慢的前進,為了欣賞,為了拍照,為了驚呼,為了給這群可愛的表演者掌聲,所以光是去的路就好像走不完似的,因為我已暈頭轉向,顧不得形象了。上了島。先至遊客中心休息,沿途參拜「普陀巖」-原名「拱蘭宮」,是島民唯一信仰中心,奉祀過太子爺哪吒及媽祖,民國66年島民因生活困苦,集體遷村至宜蘭縣頭城鎮大溪地區,媽祖娘娘也隨同移駕,同年軍方宣佈龜山島為軍事管制區,由國軍駐守,乃改奉祀觀世音菩薩,88年廟改了名。我照了「頭城鎮龜山里(路)282號」,導遊說若要寄信來要寄這個地址,不過寄給他比較快。 「裝置藝術」也在島上留下蹤跡,那一串「葡萄」及「浪木重生」是必照的點。龜山國民小學,1954年獨立設校,1977年因遷村而撤銷,或者只空留追憶及遊客到此一照的用途了,從某個角度看,一個「美人」躺在那裡,而「史奴比」在另外一頭,趕快照吧!因為下回再來造訪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是「島孤人不孤」還是「鳥抓人不抓」?後者多了點趣味性。這些字、言些趣味性的對話同樣在「大膽島」上聽過。「坑道」似乎是小島的必然特色,天然的「冷氣」是消暑的好地方,而「消音錐」若沒有抬頭看是容易忽略過的。龜山島軍事管制區歷史見證物-「美造MIAI式90公厘高射砲」挺立於坑道口,但那場景直覺的聯想到金門的「獅山砲陣地」,只是我們多了「砲操表演」。觀世音菩薩多年來守護著龜山島,這裡也有「冷泉」,離開龜山島的時候到了,坐在船上回頭望,捕捉這島最後的形影,回程順多了,因為時間短,也因為精神狀況好多了。 下午來到「金車礁溪蘭花園」,各種的蘭花盛開,真的美不勝收,這時我想是「花比人嬌」,而我首先找的是那些可愛造型的小人兒或小動物,尤其是各種動物活靈活現的在這園中,彷彿讓園中增添了更多的童趣,而花,不管是近看、遠觀都有它的美,真的是照顧得好啊!接著來到「四圍堡魔法車站」,以哈利波特及霍格華茲學院為主題延申的魔法餐廳,進入裡頭,眼前出現的盡是食物,但抬頭看才是重點,讓人感覺走進一個不同的時空。晚上睡的是高級的酒店,可以好好的放鬆一下,好好的享用一下這裡的設施,難得來此,自然得把握時間才是,我們先去泡各種湯,不只是各種溫度,進入池裡也有不同的體驗,但總能讓人放下身心的疲憊,當然還要去讓小魚兒咬咬雙腳趾頭,可怕的是瞬間游來不可計數的魚,真的去了不少的角質吧!晚餐,慢慢的吃,找喜歡的吃,一盤一盤的吃,真的不知吃進了多少的東西,肚子飽了,其他的也都飽了。 第三天上午,走過「福隆遊客中心」,來看「2015年福隆沙雕藝術季-玩具聯合國」,這裡的作品由13個國家27位藝術家相互發揮創意,打造一個帶給大家歡樂的福隆樂園,只是烈日當空,穿梭其間,汗水不由自主的直流,走過每個作品快速的照一下,人也要快閃,否則真的會熱「昏」,只是對那個作品特別留意,美國Dan Belcher的作品-打破循環(Break the Cycle),每個人都能打破循環不止的恐懼、焦慮以及憤怒,有點像心情寫照。中午午餐在京站時尚廣場,自助式的,愛吃什麼、愛吃多少任君自取,只是保守的我都不太敢輕易嘗鮮,所以先看別人拿什麼也是一種方法。最後一站是「國立故宮博物院」,博物院內62萬件收藏品中,大多數是昔日中國皇室的收集品,而我們就像是進入「特區」,背包要寄放,不能錄音、錄影,解說人員認真的、深入淺出的介紹,一件件文物都有它的歷史。再一次來到松山機場,我們已踏上歸途(但班機時間延後),這一趟為人生體驗再記一頁,點點滴滴,留下的不只是一張張與人分享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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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顯傳洋樓─金門唯一洋樓式八三一
103年「金門縣古蹟、歷史建築、聚落與文化景觀審議委員會」決議東蕭村14號蕭顯傳洋樓為新增的9件歷史建築登錄之一,登錄理由為:具典型之僑匯建築歷史,軍管時期曾做為軍醫院及軍方特約茶室(八三一),在歷史上有其特殊意義。 洋樓是曾祖父蕭顯回代堂曾祖父蕭顯傳起造,堂曾祖父在光緒年間前往南洋,於新加坡從事航運相關行業,民國14年時任奎俾音船主,透過鄉紳陳景蘭在新嘉坡源順街240號開設之成源匯莊(如圖)及成源信局,匯龍銀近萬元,由曾祖父蕭顯回監造,蓋了門牌14號的五腳基洋樓。 屋興建後,堂曾祖父蕭顯傳僅短暫回鄉,房屋交由曾祖父蕭顯回代管,一直無人居住,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退守金門,進駐並設為野戰醫院至民國四十七年,民國四十八年至民國六十五年為改為軍方沙美特約茶室,是全金門唯一的一幢洋樓式八三一,目前內部已坍塌,電影「軍中樂園」的洋樓式八三一是假碧山陳清吉洋樓拍攝。 曾祖父蕭顯回當時家大業大,有僑匯及許多田地,子孫共組大家庭,吃飯時有二十幾口,要男丁先吃完,女眷才能上桌,下田工作也有十幾人,父親蕭添丁(綽號蹺痀丁),由於痀僂90度無法參與耕種。隨著曾祖父蕭顯回過世,大家庭解體,各自要當家,父親就在村莊湧源寺旁賣點糖雜貨維生,母親則下田工作。民國55年我出生,曾祖父雖遺留許多田地,但父親嚴重殘疾無法耕作,母親要挑起耕作重擔,那時八三一已成立,這些阿姨們(我都這樣稱呼她們)有些原有子女,有些沒有子女,但心裡也很期望有家庭及子女,就委由她們長期輪流照顧,長期住在這幢洋樓裡。直到民國六十二年要入學,才回我東蕭9號的原生家庭,那時東蕭是軍中樂園的代名詞,住東蕭村已是同學恥笑對象,我更不敢說在八三一裡面長大。 這幢洋樓式八三一是我童年的回憶,編制上有:管理主任、管理員兼售票員各一人、工友二人、炊事一人、阿姨十餘人,她們是統一管理不能外宿的,管理主任、管理員、工友及炊事皆約聘人員,無現役軍人。電影「軍中樂園」中的小寶(阮經天飾)是提洗淨水工友的角色,不可能由台籍充員兵(現在稱義務役兵)擔任,皆是退役的老兵或金門在地人擔任。當時小村莊軍人絡繹於途,人聲鼎沸,等待戰爭的戰士常滿身酒氣來此洋樓,爭風吃醋,打得頭破血流的場面,習以為常;每年過年我收到阿姨和伯伯(戰士)們紅包袋加起來有5至6公分高;常隨著阿姨坐軍用吉普車到官兵休假中心(現陳景蘭洋樓金湯公園);也有如電影「軍中樂園」中陳意涵般的佳人,人現居台北市,生命已如風中殘燭,過往的記憶也快消逝;在那貧困的年代,我在洋樓裡衣食無缺,晚上常牽著小白散步於庭園裡的六角花台,就是民國95年謝輝煌先生於金門日報刊登的「桂花風裡的小夜曲」描寫那很有清趣的院子,該文最後以「掐指一算,已過去半個甲子有多。東蕭那棟洋樓好像還在,只是人與桂花兩渺茫。而千古不變的,唯有亂世人生亂世情,由潯陽江頭到太武山下,歷久彌新。」結尾,十年過後的104年現今,內部已坍塌,荒煙蔓草掩蓋,就如同美人如今已遲暮,命如遊絲一樣。 縣長陳福海今年三月公開宣布搶救洋樓就是在跟時間賽跑、絕對不能落後!針對金門各鄉鎮洋樓群年久失修、頹傾凋零,要求相關單位加緊腳步,積極搶救具有歷史價值與文化意涵的洋樓。蕭顯傳洋樓為我堂曾祖父僑匯回來(匯票如圖),曾祖父監工造,歷經一個荒謬的年代,一群身不由己的人的產物,在歷史上有其特殊意義,希望政府能做好古蹟聚落歷史傳統建築的文化資產保存,期待洋樓風華再起,與有情眾生再相遇。 (稿酬轉贈家扶中心,願天下的小孩皆能在健康、無憂的環境中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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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象可以就好
外子與我的結識是所謂的相親,當年大學畢業後,回到金門工作,我那大嘴巴的媽媽,每天都到處放送,深怕我嫁不出去或嫁給台灣人。對於當時沒有男朋友的我,相親是一個最快速、最簡潔的方式,雖然百般不願意,但母命難違啊! 鄉下地方就是有那麼多的三姑六婆,每天飯後總愛到我家串門子,找那同樣也是長舌的母親聊八卦,「誰家的女子年輕時眼界太高,至今都四十好幾,仍然小姑獨處。」「哪家的姑娘去理髮廳上班,被台灣來的阿兵哥給騙了,現在把肚子搞大,阿兵哥又移防到台灣,不見縱影。」反正每天都在恐嚇兼洗腦,對一心覺得女大不中留的母親,更是正中下懷。 鄰居當中有位做時裝,認識的人層面很廣,也最熱心,約了當時回家過年的外子在媒人家裡相親,被逼到沒辦法的我,只好心一橫決定試看看。心裡盤算著,我就在那裡吃東西也不講話,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而且恰巧這次安排的這位仁兄,過年後還是得回台灣工作,不像之前介紹的人在金門工作,心想若相親不成,怕會有再見著面時尷尬的情況發生。 相親當晚,走進來的人,一派斯文,個頭不高跟我差不多,皮膚很白,額頭很高,有點暴牙,說起國語來,有著濃濃的金門腔,心想:「這根本不是白馬王子,而是白雪公主當中七矮人的成員之一」,心中更涼了一大截,總想要起身調頭就走,但礙於情面,還是按捺住我的情緒,乖乖的吃著我的水果,但頭根本連抬都不想抬,只是偶爾睥睨的看著對方,一心只想趕快結束這場荒唐的鬧劇。 相親過後,當時還是沒有手機的年代裡,這男人準時每晚十一點鐘打電話來(當時中華電信此時段有優惠),因為害怕被母親又逼去相親,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聯絡,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談著遠距離戀愛,約莫過了一些時日,男方的媽媽到家裡提親,說吃完冬至湯圓就有好日子,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結婚了。 發喜帖給大學的要好同學,大家都以為我是在開玩笑,說我那麼早嫁幹啥?談這樣子的戀愛也可以結婚喔?真是想婚(昏)過了頭。 「可是婚姻有時是賭注,也是種衝動,好的姻緣當下沒有即時把握,可能此生將不再出現。」「男方並無什麼不良嗜好,外表是矮了點,但可以就好,況且婚姻的維持,絕對不是外表的高矮胖廋,重點在於彼此是否相知相惜。」母親在婚前一直不斷的加強對男方的肯定,「婚」就這樣在雙方父母的慫恿下促成了。 日子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平凡的過了十幾個年頭。當時那些笑我的姊妹們,有幾個現在仍然小姑獨處。在婚姻的市場上,她們仍是在挑大石頭,有的說著:「寧缺勿濫,若結婚是降低生活水平,寧願做個快樂的單生貴族。」有的則說:「我也想結婚啊!只是沒能在對的時間裡遇到對的人!」其實,我那些好姐妹們的外在條件,都比我強太多。想當年,每位都是「桃花朵朵開」,每當生日時,愛慕者的花朵堆的寢室滿室生香,讓我好生羡慕。可是,女人在時間上永遠與男人不對等,隨著時間的過去,青春一點一滴的流逝,是石頭愈挑愈小,到現在連碎石也沒有,更遑論大石頭。 婚後兩個小孩陸陸續續出生,外子有點陰柔的女生化,剛好彌補我大而化之的個性。他很顧家,做事情很仔細,也很愛洗衣服,總是說我洗不乾淨。每次洗衣時,會將髒衣服的袖口噴上衣領精,分類分袋放入洗衣機,衣服乾了會摺疊歸位,對付小孩他比我有耐心,會接送小孩,教小孩功課。 每當他出差時,女兒總是爸比長爸比短的唸著。有時散步走在路上,自然而然會跟著外子依偎在一塊,手牽著手,好似小情人般,說著屬於他們之間的小祕密及悄悄話。此時,我會故意走的很慢、很慢,走在他們後頭,像欣賞一幅動態情侶畫般,去感受畫面的溫馨與甜蜜。 在夜闌人靜時,偶爾會想起,當時若沒有聽從母命,接受這個看似喜劇的相親,我是否會像現在這麼幸福呢?「不知道」,這個問題其實很難回答,只是知道,我很珍惜當下的現在。而且我更是知道,自己的個性,不是新潮的不婚族,而是想要有家庭、有小孩才覺得完美人生的十足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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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哲邦美人魚
2014年11月我以科技部政務次長身分到立陶宛的首都維爾紐斯,在駐拉脫維亞代表處的葛光越大使陪同下,拜會立陶宛立陶宛教育科學部副部長瓦提庫斯(Rimantas Vaitkus),並由其安排參訪該地自然形成的文創園區,名為烏哲邦區(U?舁upis)。維爾紐斯這座城市歷盡滄桑,多次被俄國、波蘭、法國,及德國佔領,軍民塗炭,日夕不能聊生,人遭縲絏之厄。1795年,立陶宛併入俄羅斯帝國。波蘭人和立陶宛人在1863年起義,反抗俄國,未能成功。造反者或者被殺,或者被流放。我觀看收藏在立陶宛國家博物館的油畫《被放逐的反抗者》(1863 Rebels in Exile),畫中人物表現出:「生死異路兮,從此別;奈何煢速兮,心中悲」,呈現造反者被流放的悲哀表情,讓人感受到「貧不擇妻,飢不擇食,寒不擇衣,惶不擇路」的處境。 在上述歷史淵源下,維爾紐斯一群藝術家在烏哲邦區成立「對岸共和國」(U?舁upio Respublika)。這個國家是喊好玩的,未被任何一國政府承認。而立陶宛政府也有足夠的幽默感,容忍藝術家的「胡鬧」,立陶宛總統都來此地參觀過呢。「共和國」的總統是李雷基斯(Romas Lileikis),他帶我參觀烏哲邦區,到了保皮奧街(Paupio Street)。其牆頭放置了一排銅牌,以18國語言寫成對岸共和國的憲法。立陶宛被外族統治時,舊有的語言與文化往往被禁止並抹滅。對岸共和國憲法以多國語言呈現,自然有解禁的含意。當中第27條寫著:「每個人都應該記住自己的(立陶宛)名字」。俄國統治時,立陶宛人的名字是俄文拼音,德國人統治時,名字是德文拼音。我由李雷基斯的眼神看到,憲法第27條是很卑微的抗議,希望立陶宛人永不忘本。 對岸共和國緊鄰維爾紐利河畔,堤岸靠橋邊的一個特殊位置,坐著一條青銅美人魚 (U?舁hupis Mermaid)。我認為這條美人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青銅美人魚之一,不遜於丹麥的小美人魚銅像。然而美人魚皺著眉頭,帶著淡淡的憂愁。我想起艾略特(T.S. Eliot )的一首詩《普魯夫洛克的情歌》(The Love Songof J.Alfred Prufrock),當中的一個片段:「I have heard the mermaids singing, each to each. I do not think that they will sing to me. (我聽過美人魚互相對唱。我不認為她們會對著我而唱。)」我看著維爾紐利河的小美人魚,也不認為她會對著我而唱。憂愁而孤單的小美人魚,沒有同伴可以互相對唱。她抬頭望天,莫非在向上天禱告:「不要再欺負我了」。看著美人魚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不禁猜測,她想說甚麼?我的腦海閃過對岸共和國的憲法第1條:「每個人都有在維爾紐利河畔生存的權利,而維爾紐利河有流經每個人的權利」、第37條:「每個人都有不擁有權利的權利」、第12條:「每隻狗有權去做狗」、「每個人都有不快樂的權利」這大概也是美人魚卑微的請求吧。我忍不住素描了令人憐愛的美人魚。 我對李雷基斯說:「我們幫你將對岸共和國的憲法翻譯成中文!」李雷基斯聽了,欣然同意。我請葛光越大使共襄盛舉。我只看懂對岸共和國的英文憲法版本。葛大使說,我們直接由立陶宛文翻譯成中文,因為英文並未真正顯示原文的精髓。回台灣後,我被告知,這項工作在今年(2015年)三月完成,相當振奮欣慰,未來台灣遊客到維爾紐斯,可在保皮奧街道看到雕刻中文憲法的銅牌。 (作者為國立交通大學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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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一身蘭花香歸來
那天中午,差點就與她擦身而過。 「她」指的就是清邁梅薩山蘭花園。大家都按導遊的指引,趕往那藏在小林子裏的餐廳吃午餐。之前蘭花園只是被輕淡描寫介紹過,沒想到,在那條小徑,我們就走過了那個引人的蘭花園。在馬來西亞檳城,我們到過絕美的蝴蝶園,蘭花(尤其是蝴蝶蘭)凝駐在枝上或攀爬在攀爬物上時太像蝴蝶,因此還以為是成群的美麗的蝴蝶在棲息。仔細觀察,才大為驚訝,那是蘭花園裏爭豔奪麗的蘭花! 「我們快吃完飯,過來拍照!」 惦念著不易見到的、品種那麼多的蘭花,這一餐吃得匆匆沒味。一吃好,就趕快來到蘭花園。烈日當空,擋不住遊客們的愛蘭之心,人蘭相映輝。 蘭!誰不知道蘭的名貴?作為「梅、蘭、竹、菊」四大君子、中國十大名花之一,蘭,在中國文化中,地位不低,更不俗;中國人為女孩取名字,常常含一個蘭字。它在四大君子中象徵著高貴、賢慧,如「蕙心蘭質」比喻女子純潔善良的品質、「蘭摧玉折」形容賢人的離世。如此等等。在新加坡被當國花,又叫胡姖花,也是浙江省的省花。 在香港,過年過節,蘭花價格昂貴,一個盆栽,蘭花開得繁盛的話,賣個五百元到一千元港幣,幾支呢,也要兩百多元,但它可以耐活至少兩個月之久,不過那樣昂貴的價格,我們只能望蘭歎息,感到了「自卑」。更自卑的是見蘭花品種繁多,叫不出名字,像香港公園溫室植物館裏的蘭花,很美,就不知道其名;這一次在梅薩山蘭花園見到的蘭花,品種更繁多,姿容美豔,頗為誘人,與我們在香港見到的自又是另一種美麗。像是見到絕世美人而不知她姓啥名誰,又平添了一重自卑感!這兒的蘭花,多數屬於附生,攀緣或懸垂在架子的空間,它們被培植在瓶中,以便遊客購買攜帶。幾乎什麼顏色都有,如粉紅、紅、藍、紫、黃,暗褐色等,有些花瓣上還有美麗的花紋或斑點,這些不同顏色的蘭花不規則地摻雜在一起,煞是好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許多遊客都在其周圍或以它為背景拍照。 回到香港,梅薩山蘭花園裏的那些蘭花一直拂之不去。美得那麼不真實!查看一些資料,才知道其原產地在亞洲和南美洲最多,遍佈全世界,僅在中國就有一千個品種,而在世界上約有736屬和28000種以及十幾萬園藝家培養的交配種和變種。蘭花之所以品種那麼多,原因在於其對昆蟲授粉有著高度的適應性,正如一些母親,天生地極易受孕;它又分草本和藤本,地生、附生、腐生、石生都可以,真是粗生粗養的兒女,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她出落得驚人美麗,花瓣有質感,生命力不短。更有不少品種,花朵大、顏色奇特,形狀造型特別,難怪被視為最好的觀賞花卉。常見的有蕙藍、蝴蝶蘭、春蘭、墨蘭、文心蘭、兜蘭、虎頭蘭等等。那麼過千萬的品種,不認識也不要緊了,只要悅目好看就好。 泰國雖然不是蘭花王國,但泰國人最常用的迎賓花朵就採用蘭花,有時還把真花鍍金鍍銀,插在小膠管中,上別針,別在遊客上衣上,可以耐上竟日不謝。梅薩山的蘭花園,培栽、展覽、出售蘭花,我們卻尋獵了美,捕捉了美,盛滿籃的色彩輝染思維,披一身蘭花香歸來,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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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收藏家
我家的倉庫,近八成的物品,都是老媽輝煌的戰績,從早市買到夜市,一卡在手,大有倚天在手,天下我有的氣概,殺翻了各大購物台,此一戰果,讓我跟黑貓、大榮客運的送貨員,都能寒暄幾句。 而老媽買的東西,多半是為了買而買,實際用處並不多,為此家人苦口婆心地勸她,但她執意當個昏君,爾等縱有比干心,也不夠挖,慢慢的,我們也學會了,眼不見為淨。 這些年,兄弟姊妹陸續,上大學出社會,此時,老媽的倉庫,發揮了出奇的效果,因為有個活動叫「交換禮物」,想破頭也想不出送甚麼的時候?我們就會進倉庫找,平安度過交換禮物。 隨著格子趣小店興起,我妹拉著老媽去逛,目的是想清空倉庫的貨品,豈料,薑是老的辣,老媽室友寄賣幾樣物品,但她從格子趣小店,帶回的更多啊!後來,在某年的年終大掃除,大家要老媽丟掉,不要的物品,她突然「放大絕」:「大家把東西都拿出來評比。」 於是,大家各自拿著被家庭成員認為是廢物,但卻死不肯扔的物品,我們開了家庭說故事比賽,大夥說說,為何捨不得,丟掉那樣物品的原因?一時,我們宛若又跟遺忘的記憶相遇了,就算最終物品被丟棄了,也無憾地做了場告別。 自此之後,說故事成了我家的例行之事,而老媽呢?好像越來越會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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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共生原則
靠近海邊的社區,離鎮上還有一大段距離,需要有交通工具才能到傳統市場購物。 還好有六十幾歲的鬍鬚陳租了間小車庫,每早他的小貨菜車一進來,卸下物品擺滿四周,冰熱食品、生熟食物,應有盡有,儼然就是個迷你市場。有時睡晚了,物品被搶購一空時,還可以跟他訂貨,下午就宅配到府;你買多了,若不急,他也可以下班時幫忙把東西送到家。 鬍鬚陳有趣又大方,結帳去零頭,九層塔和葱又加送,薄利多銷服務好。 推著嬰兒車,慢慢揀選採購,琳瑯滿目的菜色配著聊不完的媽媽經,熱絡的氛圍讓不缺菜的媽媽也會來這晃一遭,感染一早的朝氣;十幾年來,鬍鬚陳的菜車,成了大家每早的據點。 有一天,車庫對面來了個二十幾歲小伙子,刺龍刺虎的兩隻手臂壯而有力,菸不離嘴,檳榔不離口,怎麼看都不是生意好手。攤販上菜色少,可一聽他吆喝,菜價低到沒人比,沒人理他,他喊的價更低;於是,一天二天、一個月二個月,採買的人慢慢走向他。 漸漸的,大家向小伙子買完菜,再到車庫添購雜貨食品;小伙子的菜銷得快,鬍鬚陳的菜沒人買,入不敷出,雖然他還是那樣大方有趣,但比不上削價的魅力。, 月初開始,鬍鬚陳的車庫門不再打開。小伙子價格不再低,菜色少,大家挑挑選選,總覺得少了東西;客源漸漸離去,大家好懷念有鬍鬚陳的好處與便利。 原來這小伙子是「田喬之子」,從小生活安逸,長大不務正業,加入派系,爸爸疼子心切,答應他只要安定下來做生意,就供給生意上的成本;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難怪價格可以壓那麼低! 二個月之後,小伙子的攤販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客源更少;沒多久,小伙子也抱怨生意難做而放棄。 秤斤注兩的主婦,從那之後就得帶著嬰兒、騎車或搭公車的冒著日晒雨淋上市場,從人群中拎著重重一大袋果菜,氣喘吁吁的回家裡。 半年後,熟悉的小菜車穿梭在巷弄間,鬍鬚陳沿路喊著「豬血糕,一支十元,好吃又便宜!」 人情比不上削低的菜價,大家都說如果可以重來,願意支持捧場鬍鬚陳,會更珍惜他提供給我們的方便與福利,給他更多賺錢的機會;以節省我們的時間、精神和車資,並重享那溫馨的人情。 主婦的採買,市場的競爭也大大充滿生活哲學:遵守共生原則,彼此互惠;貪取眼前小利,則長遠的方便與福利,還有那難得的情誼終是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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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飄遠的青澀
之一、海潮的思念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跟著張雨生的歌聲,我們也走向汪洋大海去,不同的是,張雨生是歌頌愛情,期望海潮帶著思念而歸去,我和我的家人們,冀望放假機會成癮,乃是期待海潮席捲一方快樂讓我們滿載而歸。 那無邊無界的寬廣是否成一種貪婪,否則,假期再長久怎麼會都嫌不夠?海洋啊,是一種療癒系能力者,專治我的忙碌與壓力。 之二、綠野之鄉 假日,我們去竹圍治病吧!那片海彷彿是療癒系能力者,只是站著看著呼吸著,所有的壓力便能不藥而癒。 站在阿姨家頂樓的邊緣處,每一次都得極目遠眺一番,只因為童年的我與姐姐曾在這裡看見過依海而生的草皮與牛隻,像國畫那樣遠離世俗塵囂,一塵不染,靜謐得那樣深刻。 只是,後來再怎麼登上頂樓也沒見過國畫裡的,草原牛隻海洋區,有些不可思議,是時空的謊言嗎?菜園裡焚燒雜草,煙塵蔽日,這裡像桃園的肺葉,吐納著稻田與海洋的氣息,我站在溝渠邊,深深呼吸。 每個人都有與他人不同的經歷與見識啊,謊言有什麼關係?有誰不是生活在看得見的世界裡,用心中所相信的精神過日子? 玩伴吆喝著,踩架腳踏車去竹圍漁港吧?正是夏天,稻浪風中搖曳,瘦長的像萬年青,當然無法像米勒那樣低身彎在麥田園中,腳踏實地的流汗,一支一支的拾起,整理成一大把夕陽色的稻穗。 竹圍漁港,在稻田的另一端,整頓得井然有序。王維的詩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懸掛在廣告看板上,「竹圍漁港」是規畫出來的觀光區,每次看到貪吃的饕客絡繹不絕,口沫橫飛的與海鮮攤販討價還價,都覺得好笑,客人最大的收穫恐怕不是美食採買,而是耍嘴皮子吧?所幸,殺價多能圓滿落幕,沒有誰贏誰輸。 港灣的漁船是停泊的,蔚藍的海面浮動著一層油漬,而倒映的雲朵飄移得癲狂,將大海的傲氣凸顯得恰到好處,更有壯闊感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在此以海為窗景,搭起小屋來,天長地久的居住。可惜,生活所迫,只得離開。 「吹面不寒楊柳風」應該是另一種療癒法,所謂楊柳風,指的是春風吧?來自車水馬龍的童年的我,喜歡跑向集水區,看水面倒映青青的柳樹。午後的陽光那麼實際,枝枒的溫暖樹影,彷彿元氣十足,是個等待盪漾的精靈,一陣風過,絲絲柳條與枝葉,如鞦韆四方晃開。 這裡的楊柳倒映的不是河流,是匯流成壯闊的蓄水區,此處沒有河,只有一條條灌溉用的溝渠。 鄉下田野綠油油,一條條溝渠維護著畝畝稻穗。 農田邊沒有汙染問題,當阿姨尋覓而去的時候,居住此地多年的長輩們告訴她,曾經拾回家五斤重的蜆。因為需留著繁衍,只能適可而止捕撈,而當我們尋覓而去的時候,水流更高,一下水褲子便濕了,果然是「摸蜆仔兼洗褲」,而鄉民們維護得功不可沒,只見那生生不息的蜆,生長得滿滿都是。 蓄水溝大而澄淨,汨汨細流從田野徐緩奔來,就像魚吐泡沫似的,養活了串連食物鏈的水生動植物。野生蜆如保守秘密的唇齒,緊閉著,沉睡著,水邊有捲起褲管的婦人,一邊摸蜆一邊聊著天,田邊溝渠流啊流,孕育並不貧瘠的生態,男人選個對的時間補蛙,靜靜等待收穫,月色升起,蛙鳴響徹整個夜空。在這裡,消磨的歲月一點也不浪費,像被複製了,只是不斷從頭。 之三、歲月遙遙望 海鮮美食,是放鬆的第二種療癒法。 母親站在退潮的沙灘上耳提面命:「翻開小石頭,就會發現吸附在上方的螺類啦。」從小餐桌上沒什麼好菜色,那些硬殼包覆的肉質用竹籤掏挖出來,一陣興奮:「我的螺肉好大!」是我們另一種尋找成就的方法。 唇齒間彈牙的嚼勁,流瀉蔥薑蒜的香氣,扎扎實實地,看得見大火爆香的痕跡,嗅得出海洋的氣息。只是開發成觀光區的漁港,從路邊攤到商家,一顆顆小小粒的燒酒螺,全是用吸食的,小時候的螺子一顆也沒看見。 母親安慰說:「螺子只是種類不同,味道應該差不多吧?」商家強調是以汁液為主,所以像喝飲料般是用吸食的,於是,螺肉反倒其次了,吃起來只有一點點的肉質感。我覺得,有大大的落差。 當天下午,阿姨才告訴我們,這片沿海淺灘的生態被汙染得太嚴重啦!商家賣的燒酒螺比較平民,我們小時候身體力行撿拾來的比較少見,現在也不能撿了,吃多環境汙染的食物,容易傷身。 我們恍然大悟,忽然好想回到童年,嚼一嚼辛苦在石頭縫裡拾得而來煮熟的螺肉。 廚房有幾包從漁港買來的熱騰騰燒酒螺,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嗑著螺肉,水槽裡母親正在幫肥肥的牡蠣「洗澡」,打算當晚餐的菜色。 海岸線裝潢牡蠣殼,曲線著一條簡約的美,其實黃昏時分都有戴斗笠,全身包覆小碎花布衣的農村婦,在晚霞沙灘上穿梭,熟練地在退潮後的岩縫裡,帶回活蹦亂跳的海鮮:來不及回巢的螃蟹,偶能遇見一兩隻;以及從殼裡挖出來,空氣裡四溢海鮮氣息的牡蠣。這些角色如果齊全了,便能準備一大包薑絲,調理這些甜美的海鮮。 母親在山中長大,成年之前從沒看過牡蠣,第一次清洗是在結婚後。她小心謹慎,一粒一粒的捏破,以不容錯過的精神。牡蠣脆弱的肚皮,立刻開腸剖肚般流出好多青綠色液體,母親大叫著:「看啊!好多屎!」 我知道,那些都已經是往事了,母親不再是山居孩子;不再是新婚少婦,現在是滄桑歲月遙遙遠離的太平盛世。 像剛離開的昨日一樣,我的母親依然話著「當年勇」滔滔不絕。 我們還吃了螞蟻上樹、青木瓜燉排骨湯、麻油炒腰子、龍蝦沙拉盤,可口濃醇,真正飽足了,還是沒見到童年的燒酒螺。 之四、握不住的青春 等著放假;等著偷懶的童年,已然走遠,如今只剩髮絲鬢白下的腦袋瓜,倒背如流一小片一小片拼湊出的記憶與畫面。 那是我二十五歲,在竹圍的路上,聽見母親和阿姨商量著要去豬圈摘茄子和九層塔。 「茄子炒九層塔嗎?」我問。 「茄子炒蒜頭和辣椒,九層塔則是提味肉汁和海鮮,方法不一樣,得分開烹煮。」 撿不到燒酒螺的失落還需要再一些安慰,只好請阿姨帶我們閱讀鄉村風景去。於是,從漁港出發,淋著漲滿池塘的節氣雨,穿越那粒粒皆辛苦的禾下土,心情吟詠著一首首風月詩。酩酊大醉的李白;用文字灌澆心中五柳樹的陶淵明;終身不得至的陳子昂;鬱鬱寡歡的李商隱,他們都在我心中築起的矮牆,一字一句題刻著悲歡離合,當夕陽的晚霞暈染一方天地,他們的故事便抖擻地生動起來。 魚市場愈來愈繁榮,人潮湧動,許多鈔票與海鮮交易著,饕客的食指大動,我們沿著田野走,往阿姨家前進,人聲斂息,最後,停在寬闊的田地裡。 寬廣的鄉野,稻草人日以繼夜的看顧著,鄰家大叔大嬸噴灑農藥的身影立在遠方,顯得渺小,用藥物除蟲,農作物是光鮮亮麗的質感,質感佳被商人收購,送進都市裡販售,或許或多或少有農藥殘留,卻非常暢銷。電話就是管道,務農人家一見到作物的茂盛,又驚又喜,忙著整理採收。他們的田地很寬廣,非利用許多時間不可,村子裡的人多數都能守望相助,分工合作,植物在陽光下活力十足的滋長著,拿來幾把鋤頭,就在生生不息的田野間挖起土來。 我們走過的畝畝田埂細長,只夠兩個人擦肩而過的寬度,應是在地人吧?驚見那騎腳踏車的人嫻熟的呼嘯而去。傍晚,我們抵達阿姨工作的場合,稻田、菜園,與豬圈。 豬圈的酸臭味和海風交會吹拂;稻田逆風而起伏不定,軟軟舞動。最經典的當然是阿姨親自下田栽種的蔬菜,拔除成熟的,茄子與九層塔。九層塔留著提味,茄子則是辣炒。海鮮與雞隻在大火收乾醬汁中,飄散最後放入的九層塔香氣,味道撲鼻。我們很多年後再訪阿姨家,原本以為物換星移,結果景物依舊。我可以很清楚的說出建築物與植物的距離。 長巷外的孤單木瓜樹,熟黃了一顆果實。我想起遙遠從前的冷空氣,想穿越不能穿越的冬日,雨水從高高的雲端降落,補充木瓜樹的水分。我重溫了平凡假日,最幸福快樂的休閒娛樂。 談笑風生,圍桌而坐,大家乾杯著往日種種的英雄事蹟,雖然,已經是人事已非。然而此刻,坐下來的這瞬間,會不會是一去不復返的年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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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樹下的約定(下)
在這個沒有成功鍋貼,只有單純的一片沙和海還有明宇的成功海灘,第一次讓我能感受到既平靜又幸福的心情,也會有一種暫時放開要回到現代。想和明宇在一起的想法,好不容易有了不回到現在的藉口,但明知道接下來有著即將發生大事的歷史,卻不能透露出歷史的秘密,也深怕自己將造成歷史上的改變。 民國三十八年五月解放軍南渡,十月初海運金門,十月二十四日解放軍進犯金門,造成古寧頭大捷。 戰爭期間,我與其他民眾都躲在海灘旁的坑道裡,當接獲戰爭勝利時,我一心只想找到明宇並告訴他,我也喜歡他,我哪裡都不去了,會在他身邊,他就是那個會拯救國家的人,要他堅持下去。但找來找去,卻只發現他同袍的弟兄,最後在擁擠的人潮中,只好請他弟兄帶話給他。而我卻也在這壅擠的人潮中,突然被擠出去,突然又是感受到穿越過了一道膜,醒來的時候,我卻回到了總兵署後的木棉樹下。身旁圍繞著許多好奇的人們,但我不顧他人眼光,一股腦地想站起來,卻發現我已經回到了現代,時間是我返回金門的第一天下午。似乎沒有人發現我離去,而我離開的時候時間也像是暫停了,但在我腦海中卻仍有著與賴明宇相處的半年記憶。 帶著悲傷的記憶,我無意間來到了莒光樓,櫥窗裡都是戰爭中所遺留下的東西,還有紀念在戰場上的英雄的事蹟,但卻讓我看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子。莒光樓樓頂額題,是大二膽之役的戰鬥英雄賴明宇所書,民國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七日,兩軍交鋒,大膽島南、北通訊即告中斷,特派只有十八歲的傳令兵賴明宇,在槍林彈雨中,從南山陣地到北山聯絡,只背了一支卡賓槍,中途腳踝受傷,仍順利完成任務,告訴連長:「沉著應戰,營長一定會來救援」,最後扭轉了戰局。胡璉將軍稱他為「趙子龍一身都是膽」,因而請其題字莒光樓。 看到這裡,我開心的哭了出來,他的同袍真的有帶話給他,他也真的保護了國家,而這趟旅程實質上只開始了一天,但我卻無心再玩下去。 離開金門前,我又去了趟成功海灘,只希望能夠把明宇帶給我的一切留在金門就好,走在我們曾一起牽手的岩石上,我發現地上多了許多用白色物體寫出的編號,其中我看見了編號490234,旁邊寫道:我會保護妳。那是明宇的兵籍編號,在我回到現代的時候,他仍一直記得他在木棉樹下說要保護我的話,一直守護著金門,勇敢的對抗解放軍,最後贏得勝利。 我現在仍時常回到金門,到成功海灘,坐在那一下午,看著海浪輕拍著沙灘,還有想著那些與明宇在這片沙灘上做的事情。 我不知到後來明宇過得怎麼樣,但我仍是那個樂觀的郭沛涵,目前有一個非常喜歡的人,現在自己開店做生意,時間比較彈性,才能時常讓自己「休息,再出發」。 (作者為國立金門大學社會工作學系二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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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AB
《紅豆》A 春已過 心 百般錯落 翻箱倒櫃 儘是妳時時的問候 褪色的菸盒 乾涸的派克 都是昔日 妳細細栽植的紅豆 《紅豆》B 秋 不說再見 我乘楓小別 紅豆兜在身邊 來不及海枯 等不得石爛 就數天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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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竹塹舊文風
鄭用錫是清朝「開台第一進士」,先祖於明清之際自福建漳州移居金門(舊稱浯江)東溪,祖籍福建金門,先渡海落腳後龍(今位苗栗)再遷居至臺灣淡水廳竹塹(今新竹市)。其晚年悠閒退隱的小詩〈小山叢竹〉:「有山兼有竹,宜夏亦宜秋。絕似篔簹谷,新封千戶侯。」,描述了家鄉的竹意象,也暗喻文人的氣節。 他生於乾隆五十三年(一七八八年),但先前已產生三位進士:陳夢球、王克捷、莊文進;由於三人本籍並非台灣,故而鄭用錫道地土生土長,才擁有此美譽。在學術上,鄭用錫主講明志書院約四十年之久,栽培不少學子,促使竹塹為北台灣文教最盛地區,也帶動文學的蓬勃發展,貢獻甚大。 當時地方巨富林占梅興建西門「潛園」,私家園內遍種各珍貴梅品一百多株,建物之間花木扶疏,琴棋書畫皆擅的他費時十餘年興建完成,全園佔地二甲餘,園林整體裝飾考究,俗稱內公館。園內多置奇石、琪花瑤草外,又有曲水迴廊等以供暇時讀書吟詠之樂,讓其《潛園琴餘草》輕逸詩集傳頌不止。 鄭用錫晚年時,羨慕林占梅的潛園,恰巧鄰居老翁靠北門城郭的大片水田要出售,於是便買下地來。由次子鄭如梁為父營建北郭園,除了用來應酬官紳、頤養天年,更重要的是成為本地詩人聚遊結社,或者各地雅士交流的場所。園名取自李白〈送友人〉中「青山橫北郭」。鄭用錫的作品輯為《北郭園全集》,分為文鈔一卷,詩鈔五卷,制藝二卷,試帖二卷,其詩文平淡且雋永。而外公館正指北郭園,可與姻親望族林家的潛園相互映襯。 潛園的「潛園探梅」是知名美景,與北郭園的「北郭煙雨」共同並列「竹塹八景」。北郭園景致包括:「小樓聽雨、小亭春望、蓮池泛舟、石橋垂釣、小山叢竹、深院讀書、曲檻看花、陌田觀稼」等八景,亦是鄭用錫寫了八首五言絕句的詩名。 連雅堂在《台灣通史》為鄭用錫立傳時論道:「晚年築北郭園自娛,頗有山水之樂。好吟詠,士大夫之過竹塹者,傾尊酬唱,風靡一時,至今文學猶為北地之冠。」描述林占梅與潛園的關係,則形容潛園為「士之出入竹塹無不禮焉」,以及「文酒之盛,獨冠北台」。可見林占梅的社會聲望,造就了潛園所凝聚之超高人氣。鄭用錫、林占梅二位名人在竹塹史上,著實堪稱蔚為佳話。 鄭用錫不喜官場陋習和交際,因母親年邁之由告假返鄉,專事授業課徒;綜觀開台進士一生,體現了地方士紳的職責且不圖慕求於仕進。雖然,潛園、北郭園經時代變遷隨著遭受破壞拆毀,但鄭氏家廟、進士第以及鄭用錫的墳墓至今都保存尚全,已另明列國家級古蹟,對景不禁令人睹物懷想、遙思想當年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