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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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攝像】歲月行經的雨夜
一月,在夜的邊緣 往事從天空掉下來,淋濕 懸掛著軟弱的 傘花,或許我想念你的姿態 必須,與路邊的草一起蒼白 一起回憶,曾經在黑板塗抹出的五官,塗抹 象形的名字。粉筆一步步的後退 才能聆聽 雨摔碎的痛 當整個冬天都在流行一種冷靜的彩妝 你依然只是淺淺的 以釣竿的公式來蒐集雨量,方便 淹沒玩具盒裡不足的唇色,想起 那一年你穿戴著塑膠雨具抓泥鰍 給了我一枚濕漉漉的日落,放晴的印象 卻始終沒吃飽 路燈哼出的音符計算好重量,就可以 標價黑色的疲憊,打童年而來的 腳步,彷彿一直都是落入凡間的宇宙 習慣凌晨三點 放生變胖的邏輯 你經過了嗎? 我看見對街屋簷上 有一串熟悉的青春在融化 我拾起一瓣初戀的雨,放入眼中 整個愛戀你的年少,雪崩成 從容不迫的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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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滷味
吃滷味這件事在我的大學生涯裡面很重要,因為那之前我從來都沒吃過滷味,經過滷味攤聞到香味,立刻被家人制止,根本沒有機會吃。到了大學,租賃處的下面那條街就有三家滷味攤,形成三國鼎立之勢,各自有各自的優點,而我,彷彿獲得解放,只要手頭有錢,就可以擇我所愛而吃。當我吃到滷味時,有種忍不住的感動湧上心頭,因為,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新鮮的,都是從頭開始的。那一袋滷味的滋味,讓我難忘,雖然不到百元,我卻徹徹底底愛上了吃滷味。 而選擇性有三,自然就會依照當天的心情選擇。奇妙的是,三家處理滷味的特色也不同。A店家直接用一格一格的不同食物擺在攤位上滷,因為老闆在家中已滷好,在攤位只是加熱,客人可以直接夾走,滷汁比較濃郁,加了一些中藥味。B店家則是分門別類的放在一旁,讓你拿籃子挑選後,老闆在幫你滷,滷完後加了許多酸菜與蔥、胡椒粉,屬於口味比較重的一家。C店家則是賣乾的滷味,就是東山鴨頭之類的,直接在家中滷完,然後冰鎮,非常適合夏天配啤酒一起吃。 所以,基本上這三家店都各有各的客源,雖然都名為賣滷味,但各自有不同特色,在冬天的時候某家店生意比較好,在夏天的時候某家店生意比較好,倒也相安無事,比較開心的是在他們附近開設的飲料店,基本上形成了神聖同盟,買了滷味就會買一杯飲料,邊吃滷味邊配飲料是種享受,但也是因為太鹹,口很容易渴。 但學生漸漸少了,租往別處的人也越來越多,直接衝擊的是他們的生意,後來,C店家宣告倒閉,B店家兼賣起了雞排之類的炸物,A店家則是附送一杯飲料,每次到僅存的兩家店購買,老闆總會一直哀說:「錢歹賺啦!但學生還是給你們算便宜一點啦!」望著只買二十、三十的女生袋子中,還附送老闆加的青菜、菇類,我想,還是這邊的店家還是很有良心的,就怕他們營養不良。 有時回到老家,逛夜市逛來逛去卻找不到滷味可買,讓我心情很沮喪,我妹笑說,要吃滷味要跑到附近的玉山路才有得買,但口味一般,要吃好吃的滷味得要跑到遙遠的文化路,還得排上個十幾分鐘。後來想想,好像還是大學時代最好,只要幾步路,我就能品嘗到我要的滋味,但隨著那些店一一倒閉,我也離開學校,幾乎沒什麼機會再吃的到。想著想著,我提著手中的蚵仔麵線與豆花回家,滿足地回家,雖然仍舊迷戀著吃滷味,但在此刻,我暫時放棄吃滷味的種種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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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萬富走向距離較遠的攤位,假裝自己是顧客,低調地詢問高麗菜的行情,有一攤品質較差的每斤喊價三毛,另一攤較好的則是五毛,但是無論那一攤,都難以與添丁嫂的高麗菜相比。經過兩人商量的結果,因係首次來市場賣菜,又是自家所種植的毋須受到中盤商剝削,故此他們決定以每斤五毛錢來出售。 然而事有湊巧,正當他們商量好價錢時,隨即有一位手持電筒的軍人從前面的攤位走過來,並照了照他們籮筐裡的高麗菜。萬富深知他一定是部隊的採買,需求量勢必很大,趕緊彎下腰拿了一顆在手上向他推銷著說:「班長,我們的高麗菜剛採收的,既新鮮又飽滿,一斤只賣五毛錢。」 班長接過他手中的高麗菜,仔細地端詳一會,復用手指頭壓壓又彈彈,如此即可知道它的虛實,可見他是一個經常擔任採買的行家。 「如果全部買,一斤要算多少錢?」班長認真地問。 萬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因為高麗菜是添丁嫂所有,理應由她自己做決定。可是她純粹是受到萬富的建議,第一次上市場賣菜,對於生意可說一竅不通。於是兩人四目相望,不知如何回答他。 「我是說兩籮筐全部買下,一斤要算多少錢?」班長以為他們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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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榮民系列》離鄉背井去從軍——周水池
馳騁疆場,衛國征戰,身為男兒當自強。現實生活,家庭貧困,肩擔生計去當兵。告別父母親,離鄉背井去從軍,磨練出了真性情,率性的男孩亦有細膩的一面,爾後出社會,對週遭流露出關懷的心……。 民國四十七年出生的周水池,老家浦山村浦邊,手足多,家境困窘日子不好過,牛糞他清過、水肥亦挑過,放學之後幫忙家裡來牽牛。每天忙農耕,國中就會牽牛去犁田,讀書不進步、成績不頂尖,繼續升學浪費錢。 當他國中畢業後,有同學邀約報考中正預校,他自認為體力沒問題,但歲月磋跎太久而作罷。金門高中念一年,英、數跟不上,與同學一起轉向高職魚撈科,拚保送,冀望將來前途有希望。然而計畫跟不上變化,自前立委陳清寶先生那一屆有保送後,再也沒名額,他只得重新規劃人生的方向。 民國六十七年四月,周水池選擇了陸軍官校專修班四十八期,當碼頭下船,軍方以卡車直接載到營區,理髮、編連隊,他被編入陸軍官校專十九連,住在所謂的「白宮」裡面,黃姓連長同為金門人,排長為正期軍官,副排長則為預官。軍方發放每人被單、軍毯、墊被;班長精神講話,規定半小時完成縫合,入伍生互相對看怎麼辦?平日做粗活,不懂女紅如何縫,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硬著頭皮亂縫線,其緊張與壓力,軍中的白飯每天吃得多,卻也便秘來囤積,一星期解放一次。而夏日鳳山大太陽,紅螞蟻、含羞草,又在地上做運動,眼前的情景,令人渾身不舒適。而身上的衣服濕了還穿,一星期洗一次衣裳,全身長滿了痱子,而國軍的基礎訓練很多,當分科台南永康砲兵學校完成訓練後,許多人的心聲是縱然給他一百萬,也不願意回頭入伍來當兵。 民國六十八年五月下部隊,分發二十軍,亦即中部軍團后里軍,隸屬五八砲指部本部連,擔任少尉行政排長,管理文書兵的業務,該連區分行政排、通信排與測量排,連長派他到測量軍官班受訓。六十九年砲校受訓結束後,再回原單位擔任測量排長,而隨軍砲兵下基地需三角測量,一年多的時間幾乎每天都在外邊架竹竿實施測地的任務,返回營區還要計算成果,因此測量排均為大專兵。 民國七十年元月奉調六三六營擔任中尉副連長,駐地仍在后里營區,同年十二月部隊移防馬祖東莒;馬祖有四個離島,區分南竿、北竿、東莒、西莒,東莒為離島中的離島,範圍不到小金門的一半,駐點觀測所,四面環海很荒涼,沒水沒電有兩年,夜晚點蠟燭,清晨起床很冰涼,日子太緊張,沿海均是對岸的漁船,擔憂靠岸心慌慌。民國七十一年,馬祖下過冰雹,最冷為一度,軍士官長凍瘡,尚要到處汲水不方便。儘管如此,軍令如山,部隊謹守規範,體能戰技、裝備保養、下砲兵基地,三者缺一不可。東莒的荒涼,部隊仍在百忙之中抽空,飼養豬隻與雞隻,為餐桌添加佳餚。 副連長管理戰砲隊,而一連有四門砲,弟兄輪流戰備,只要營指揮所接獲師部戰情官指示,弟兄需在一分鐘內各就戰鬥位置,並於三分鐘內射擊出去,防禦任務之重大,不得有誤。某晚一點半,天空下著雨,忽然接獲營指揮所警鈴,弟兄全員到齊,射擊出去,前兩發很正常,到了第三發竟「脫捶」,砲彈往下沉,起因為藥包太潮溼,燃燒不完全,幸好村莊沒有在旁邊,否則一定造成人員的傷亡。 在馬祖期間,每個月一連配合一次夜行軍,晚間十點到師部報到完畢後,立刻依路線行走。有次接獲通報,水鬼靠近燈塔附近,即將登陸,兩邊夜行軍部隊,火速抵達現場,但未見水鬼的蹤影,究竟是謊報還是真實,終成一個謎。而當大陸漁船靠近,常是兩、三百艘,依規定距離六千公尺則需射擊驅離,無論哪個長官,壓力都非常大。 民國七十二年六月,周水池在馬祖升任連長,當年金門「老母雞」墜海,亦即六六空難,他在馬祖憑弔鄉親的不幸。而離島阿兵哥,未滿一年不能休假,有結婚的軍官三個月放一次假,未婚者則要半年,思鄉情愁如飲苦水。同年十二月,部隊移防台中圳堵營區五八砲指部,擔任上尉連長,當登陸艇在十幾級的巨濤中,船上的鐵鍊斷,移防裝備亦在船上翻滾,如此的乘風破浪,可謂今生難忘。 半年後,軍官可依規定申請個人輪調,基於雙親在島鄉,不能常常噓寒問暖很遺憾,因此周水池申請輪調,於民國七十三年四月回到金門,並到金防部砲指部六三八營報到,營部在小金門陽山,前水頭則為獨立連。適逢體能戰技加強訓練,野戰砲兵操很大,尤以總部高裝檢為甚。而從台灣剛返金,正巧輪到水頭連施打砲宣彈,他們用五噸卡車拖一門一五五榴砲到古寧頭海邊,只射擊一發到大陸蓮河地區,爾後未曾再有此任務。 同年高裝檢,所有庫存彈藥均需從每個庫房搬出來清點,塔山村有數個小型的彈藥掩體,逐一搬出後,砲彈外層生鏽的全刮掉,再以砂布磨除,而後噴上紅丹漆。無論戰備存糧幾包?彈頭多寡?約莫三個月均要翻堆。而彈藥庫共分三批移動,戰備存糧之大,主管都要管制休假。 軍中的老兵欺負新兵,由來已久,成了惡性循環。某個夜晚,他起床如廁,發現一名新兵站在那兒,安全士官正對著他訓話,起因於白天砲操作不好,夜晚加強來宣導。洞察原因後,隔日清晨,他處分砲長,豈能三更半夜擾人清夢,更不許此種風氣成為慣例,因此他認為,連長的領導統御,其責任之重大。而民國七十三年,軍中啟動了「趙老師信箱」,無論申訴、不當管教、心理輔導均適用。 民國七十四年,周水池調任營部作戰官,負責幕僚業務,並於民國七十六年六月至台南砲校正規班受訓,才剛下飛機,就遇到有人在抗議,台灣實在太民主。受訓半年,支援砲指部參三科,擔任助理作戰訓練官,期間,公文多、計畫多,夜晚常求助於學長幫忙,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後,終於得心應手。 民國七十六年,姑姑作媒、舅舅說項,確定追求的對象後,他先行到沙美市區五金行買狗鍊,到店裡自我推薦,終與張秀枝小姐結下了情緣,夕陽西下榮湖漫步、放假時金沙戲院肩並肩,共賞一場美的饗宴,交往一年多,除擺了幾桌酒席宴請親朋好友,其他不需多花費。婚後租屋五年,終購建了屬於自己的家園。並育有二女一男,現今長女在新北市社會處上班、次女為國中英文老師、兒子現就讀師大化學系。娶某前、生子後,好運也跟著到來,他於民國七十七年元旦升了少校。 民國七十八年底,周水池輪調到砲兵六三九營,擔任副營長,駐地位於山外監理所附近;七十九年底再調回參三科,從民國七十三年返金迄今,一直留金的周水池,於民國八十年遇著一位防衛部第一處處長,對金門籍留金四年即要求輪調台灣,他無奈於八十一年輪調二一砲指部,駐地中壢龍岡,指揮官葉光輝治軍嚴格,從不交際應酬,無論軍官與士兵,摺棉被要有稜有角,一板一眼的要求嚴厲。 回顧在金門服役的歲月,只要海軍運補船來,砲兵就要加強戰備,而戰情官需參加早餐會報才能補休。有天指揮官問他有否接到電話紀錄海軍運補船要進來,他回答沒有;指揮官說他不會自己去問,他答以海軍自會下電話紀錄;未料指揮官拍桌怒罵,他則以「你上校壓不死我少校」,想不到指揮官居然沒處分他。而有天西村有軍人出車禍,金門籍軍官被叫去精神訓話;他認為不合理,於是告訴指揮官,「我從七十三年回金門迄今,你是第五位指揮官,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對金門籍如此反感,少數人出事,你卻讓多數人承擔。」 到了台灣,半夜一、兩點,他還在中山室忙兵棋資料,數次被指揮官撞著,除口頭嘉勉,當金門三考部(亦即第三考指部)中校作戰官出缺,應允讓他回金門佔缺,於是他在民國八十三年元旦升中校,當時司令官為金門籍的顏忠誠將軍。 每天忙於兵棋推演,有天晚上,接獲上級指示,要他將所有防區、涵蓋大陸地區的射界圖重新繪畫,並做成投影片。軍令如山,他立即調來尚義集訓中心阿兵哥,電腦製作、文書處理六人,隔天清晨即交件,連上級都驚訝。同年底,小金門有個營長缺,師部有三人等著佔缺,但長官屬意他來接。一年營長生涯,於八十五年再調任砲指部,擔任作戰官,五年考績均甲等。 民國八十六年,輪調嘉義崎頂一五一師,任職作戰官,余連發師長曾是他的老長官,於是他順利升上副指揮官,崎頂為訓練中心,主要為新兵訓練與協助點召,沒什麼重大任務,他可以二星期返金一次,而其間,共下基地兩次,分別為斗六基地與田中基地。於民國八十八年五月,光榮退伍。 周水池退伍後經過兩年休息,於民國九十一年赴馬祖擔任泰勞管理員,九十二年到威力保全任職。民國九十三年榮光社區發展協會成立,他立即投入社務。復於民國一百年五月赴獅山砲陣地服務,負責砲操與簡報,亦曾找軍方前來支援,並於一○三年四月離職。而後全力投入志工行列,榮光社區、浦邊蓮法宮、榮湖老人會、浦邊周氏宗親會均由他擔任總幹事,榮光守望相助隊則由他擔任秘書,如此地服務人群,生活很充實,人生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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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推力
身旁一位朋友二十九歲之際,毅然決然辭去工作,南下數千公里,遠赴人生地不熟的澳洲打工。「快三十了,不去就沒機會了!」他灑脫的說。我問他你怎麼捨得呢,這份耕耘了四、五年的穩定工作?他嘆嘆氣、搖搖頭,「不是我狠得下心,實在是一年到頭的二十幾K,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就賭一把吧!儘管冒險了些,與其在台灣坐困愁城,不如突破牢籠,看能否在南半球掏上那麼一桶金。 最近收到一位高中朋友的訊息,他也跑到澳洲「working holiday」去了,他們都說一生就那麼僅此的機會,這是一個夢想,可以打工留學的外國夢。我在大學時代,也曾經做過這麼一場綺麗的美夢。 撇開打工留學、異國生活的浪漫夢想,我可是在甫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裡備嘗了台灣工時長、壓力大、薪資極度不平等的壓榨環境啊。探索台灣勞資雙方、薪資結構、經濟環境等問題,可以想見我的這些朋友,在離開台灣、背起行囊、遠赴澳洲,是多麼毅然決然、毫不戀棧。是環境逼迫也好,是成就夢想也罷,不是外國太吸引人,而是現今的台灣把人往外推的力量大。 最近下班後經常到住家附近的「永和豆漿」吃宵夜,我常常點一份起司蛋餅加一杯熱豆漿,只是今天多付了五塊錢。老闆指了指後面的價目表,價目表被燻得黑黑黃黃的,標價卻是新標上去的。在這個萬物飛漲的年代,價錢漲了,就真的都回不去了呀!小學時雜貨店一包科學麵賣五塊錢,國中時漲到六塊,後來是八元,現在便利商店一包賣十元,而且內容物還縮水了。縮水其實又是種變相的漲價,以一包科學麵來看待台灣的物價,其漲幅可以說是相當驚人的。 看看台灣近十幾年來物價的漲幅,再來看看近日的22K政策,我們可以想見,這些遠赴澳洲打工的年輕朋友,是可以走得那麼灑脫、玩得那麼沒有後顧之憂的。我周遭有很多人急著在三十歲前辦打工簽證,到國外打工遊學個一兩年再回來,這樣的行為並沒有好與壞、對與錯,只是這個背後暗示著這些人抱持著,即便是出去個一年半載、遊山玩水又有何妨?反正我回來台灣時,還是一樣,孑然一身,薪資一樣的低廉,勞資雙方永遠還是那麼的不平等,所以呢?沒差。 如今政府在極力推廣外交,興奮地發表了又與多少國家建交,以及多少國家互惠平等落地簽證往來更方便的同時,是不是也可以回歸到他的家園,摸摸他的土地是否溫暖,問問他的人民是否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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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裡來的沙
每個黃昏 她習慣步行到海邊 看看海 也許出洋的丈夫 正從碼頭邊走來 摘下禮帽 送她一朵南洋的花 如果今天沒等來 不要緊 摸摸海裡來的沙也好 也許某天早上 它們剛從丈夫的鞋底 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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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翌日清晨五點不到,萬富已來到添丁嫂住處,滿滿的兩籮筐高麗菜,少說也有七八十斤重,挑在萬富肩上似乎不感到吃力,然若換成是她呢?想必走一段路就要停下來休息、休息,再走。 往往農人在肩挑重擔時,有時會隨著扁擔上下擺動的韌性而加快步履,即使添丁嫂拿著空籃子和一把秤,但依然跟不上萬富的腳步,而且還有一點上氣不接下氣之感。當他們走出村外時,突然被一聲尖銳的聲音懾住。 「誰?」原來是路口全副武裝的哨兵,或許已知道他們是一般百姓,故而並沒有問他們口令。 「老百姓。」萬富趕緊停下腳步回答著。 「幹什麼?」哨兵荷槍實彈厲聲地說。 「到市場賣菜。」萬富輕聲地答,添丁嫂害怕地偎依在他身邊。 「距離宵禁時間還有五分鐘,你們站在旁邊等等,現在還不能過去!」哨兵經過一番打量,從他們的穿著及種種跡象顯示,知道他們是這個村莊的居民,故而並沒有再追問下去,也沒有刻意地刁難。 縱使只剩下短短的五分鐘,但萬富依然乖乖地放下擔子,絲毫不敢怠慢。因為他受過民防隊訓練,上過政治與軍法常識課,知道戒嚴時期夜間宵禁期間,絕對不容任何人抗命或不從。即使是上級單位來查哨,也必須知道當日的口令,違者,哨兵可當場開槍制止。 兩人站在陰森的馬路旁,不約而同地看看四週漆黑的田野,儘管他們聽多了砲聲,但被哨兵擋在路口則是第一次。如果不是萬富替她壯膽,想必添丁嫂也沒有勇氣單獨走在這條通往市場的道路上。任憑兩籮筐高麗菜馬上可脫手賺取一百元,她亦不敢貿然一試。 不一會,哨兵拉開鐵絲網拒馬,向他們揮揮手說:「你們可以過去了。」萬富說聲謝謝後俯下身,挑起擔子就快步走,倘若是平日走自家耕種的山路,這擔高麗菜對他來說絕對是輕而易舉。可是今天走的是遠路,又必須趕時間,因此到了市場,卻也讓他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到了市場,賣菜的小販早已把一籮筐、一籮筐的各類蔬菜擺放在地上,亦有穿著草綠軍服、拿著手電筒的採買,朝著籮筐裡的蔬菜東挑西揀。萬富在後面找了一個空位把擔子放好,並囑咐添丁嫂先看一下,他必須先去打聽當日菜價的行情。假若沒有先行瞭解,一旦價錢喊得太高,勢必沒人買,又得花費力氣挑回家;如果偏低,則不划算,甚至連工錢都掙不回來。(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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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的趣味故事
父親好學不倦,博覽群書,尤其古典小說最為沉迷,在所遺留的書籍中,不乏各門各類,其中以應用文(含公文、尺牘書信、對聯……)最多,大概與他工作性質有關;也好歌曲,不僅收藏歌本,還有工整的手抄本,最常見的是床頭的古典小說與報紙,這是他睡前的「功課」,難怪父親文筆不凡,總有說不完的故事。 父親不僅愛看書,也樂於說書,記得兒時一天中最盼望的時刻是晚上,夏天的門口埕、冬天的棉被窩,都是我們聽故事的地方,父親總是扮起「說書人」的模樣,傾囊相告,我們兄妹都是忠實的聽眾,父親成了我們的偶像,由於時日已久,對於長篇大論的小說只剩斷簡殘篇,唯有一些簡短故事或詼諧笑話,尚能略記一二,僅擇幾則印象較為深刻的敘述於後,與我鄉親好友分享。 一、傻女婿拜壽 岳父六十大壽當日,三姊妹偕同三位夫婿返回娘家為泰山大人祝壽,其中以三女婿最傻,吃飯不懂規矩,經常貽笑大方。三千金則才貌雙全,想出一套周全的妙方,就是在三女婿的腳上牽著一條細繩,並且叮嚀他:每拉一下才可夾一次菜,如此循規蹈矩的吃飯還是生平僅見,令在席親人刮目相看,嘖嘖稱奇,孰料「好景不常」,兩隻狗在桌下爭奪骨頭,扯到傻女婿的細繩,拉來扯去,頻率之快已令傻女婿措手不及,即使奮力夾菜也不及拉扯之快速,瞬間夾光所有菜餚,夾到精疲力盡,全場看得瞠目結舌,對於傻女婿的評價急轉直下,三千金眼見前功盡棄,一切回到原樣,雖感失望,但亦無可奈何! 二、傻兒子赴考 傻兒子雖傻,仍是父母心頭肉,自幼寵愛有加,呵護備至,即使在赴京趕考的途中,父母也特聘名師隨行,沿路「惡補」。口試當日,主考官准許親人立旁「監考」,以示公正,在吟詩作對之前,先來「對仗」暖身,第一道題,主考官問:「天對什麼?」傻子不知如何應答,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希望父母能提供一點暗示,母親見狀,順勢以手指頭指向「地」面,兒子見到指的是地面上的一坨雞屎,高興得向主考官說:「我知道了!天對『雞屎』。」主考官搖頭嘆息,再出第二題:「父對什麼?」父親眼見剛才作弊失敗,這次應該萬無一失,隨手指向太太的胸部,傻兒子知道答案了,高聲說出「父對『奶頭』。」主考官啼笑皆非,拂袖而去,不想再出下一題了。 三、三兄弟痼疾 某地住了三位兄弟,自幼為痼疾所苦,大哥臭頭(瘌痢頭),奇癢無比,終日搔個不停;二哥流鼻仙,涕如泉湧,兩串鼻涕垂掛胸前,擤不完也擦不光;小弟全身發癢,即使十指齊出,仍難止癢;三兄弟鎮日忙於應付痼疾,無法從事正業。 某日,三兄弟聚在一起,搔癢擤涕,各忙各的。大哥心血來潮、突發奇想,我們三兄弟來玩比賽,考驗一下耐性,看誰能不搔不擤持續最久,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比死還痛苦。就在大家忍無可忍之時,大哥靈機一動,急中生智,以故事化解:某日,我在山上見到一隻怪獸,頭上長滿了角,順勢在頭上比出長角的位置,東一個、西一個,南……,藉此動作搔一下癢處;二哥見此良機,說著要是被我見到,我會拿起弓箭將牠射死,藉著比射箭的姿勢將鼻涕擦掉;小弟說:「要是被我見到,我會不寒而慄,快速逃跑;藉著全身抖動的動作,讓衣服磨擦肌膚,以稍解癢處。三兄弟的痼疾,令人同情;而三兄弟的機智,卻令人佩服。 四、白賊七騙術 「白賊七仔」顧名思義以其招搖撞騙手法得名,至於「七仔」是否其名或與排行有關,不得而知。有關「白賊七仔」的故事很多,父親與趙維昆恩師都曾講過,目前只記得一則。──某日,白賊七仔與友人打賭,他可以讓前面那位穿著時髦的妙齡女郎脫下鞋子,友人不信,白賊七仔走近女郎背後,順手將其帽子丟往高處,女郎轉頭一看,勃然大怒,白賊七仔一邊道歉,一邊解釋,佯稱認錯人了,並且裝出一副無辜的可憐相,要求女郎原諒,就請女郎脫下鞋子,踩在他的肩上將帽子撿回,總算圓滿落幕。友人對其機智深表佩服,但對騙術不予茍同。 五、狗眼看人低 泉州有家布莊,規模頗大,某日來了位穿著樸素、其貌不揚的顧客,一進布莊,布匹價格樣樣問,老闆不耐煩了,用輕視的口吻說:「妳是買得起嗎?你若買得起,全店算半價賣你。」客人問老闆說話是否算數,老闆還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買得起再說!」孰料這位客人竟然認真起來,要老闆立下字據、不可食言。 翌日,客人備妥鉅款抵達布莊,老闆大吃一驚,後悔以貌取人,雖然自知理虧、再三道歉,然而白紙黑字、不容抵賴,老闆終以嚴重虧損收場。 六、飢餓與牙痛 某日,太后出遊,幾位轎夫久未進食,飢餓難耐,趁著休息時間,其中一位轎夫在忍無可忍之下向太后稟告:「我們肚子很餓」,由於太后三餐有宮女侍候,未曾嘗過餓的滋味,就問轎夫:「餓會怎樣?」轎夫知道太后長年為牙痛所苦,打了一個比喻:「飢餓比牙痛還苦!」太后立即讓轎夫用膳。這則故事無論真實與否,至少寓意深切,告誡居上位者應主動深入民間,了解民瘼,才能真正了解百姓的需求。 七、窮師裝富有 有位私塾老師,既貧且儉,在自家私自授徒,沒錢買油炒菜,更吃不起山珍海味,又不願露出真相,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學生見笑,炒菜時故意以水灑鼎、發出嚓嚓響聲,而且固定擺上一隻雞腿,這道雞腿只是「樣品」,捨不得動筷,因為下一餐還要用來「裝飾」,每當學生看完老師的料理之後,便被老師趕回教室,而老師也急速收拾,草草了結一餐。 八、恭喜與也好 重男輕女、男尊女卑,自古已然,時至今日,才講平權。昔日逢人生男,則賀「恭喜」;若是生女,則道「也好」,「也好」即是差強人意、有勝於無。某日,遇見四個轎夫抬著一位夫人出門,就道:「四個恭喜抬著一個也好」,一時之間,到底是「恭喜」較喜還是「也好」較好?實難判斷。 九、再吸一口奶 單親媽與獨子,兩人相依為命,自幼溺愛有加,對待兒子百依百順、無微不至,從未責備兒子之不是,導致兒子是非不明、胡作非為,終於犯下殺人越貨的滔天大罪,當推上斷頭台時,兒子向監斬官請求可否見母親最後一面,監斬官准予所請,兒子向母親要求吸最後一口奶,母親當然義不容辭,兒子在痛心之餘,咬斷母親的奶頭,並哭訴著:「母親,您從未教我是非善惡,才有今日下場」。話一說完,隨即人頭落地;母親悔之已晚,愴然離去! 綜上數則,有些可以啟迪智慧、發人深省;有些可當暮鼓晨鐘、警醒世人;有些詼諧有趣、可以博君一粲。由於故事有其時代性與流行性,早年的故事或笑話,若無人傳承,也會消失在歷史的洪流,這些數十年前的老故事老笑話,也許老一輩的已然遺忘,而新一代的未曾耳聞,不妨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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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四則
梁實秋先生《雅舍小品》,開頭第一篇就是描述他的雅舍,他說雅舍就是個性,有個性就可愛,有人說是種居陋室不改其志,不改其樂的表現。但身居陋室,若無文墨妝點,又逢舊屋老厝,實則會有不少問題,大概就無法安穩在其中。賃居許久,雖然能怡然自得,卻也發生不少問題,寫下本文來一一說明。 ‧壁癌 被大樓包圍的建築,透不了光,陣雨帶來的濕度,又豈是機器可解,房屋竟起了皺紋,從天花板與地板的兩端開始,慢慢往中間匯聚,我常擔心,如果他們連成一氣,屬於我存在的一點空間是否就此毀滅?前晚看了《加州大地震》,板塊與斷層連動的理論,幾日來的微震,更加深我的疑慮,我擔心,世界末日先降臨在我身上,依然不隔音的內裏,樓下機車行的機械聲,夢醒,慶幸仍苟活一日。 ‧扭曲的格局 當初租賃這房間,看中的就是便宜,不然以格局而言,是完全不及格的。整個房間呈現一種積木拼湊之美,打開門進來是一長方格,接著又是一正方格,只是呈現傾斜的狀態。起初踏進房間,一度有點頭暈,沒有沖煞,只是驚嘆木板隔間的藝術,據說以前是當成補習班用的,如果把隔間拿掉,確實是方方正正,並不會有扭曲的格局。但賃居了三年多,也算過的平順,只是鄰居常換,來不及認識。 ‧古董冷氣 現在大概很難看到直立式的冷氣,幾乎都是橫向發展,我的房間裡,還保存著古董冷氣,直立式的,還可以吹。夏日的烈陽,使人不得不開冷氣因應,不然難以入眠。我總會插上冷氣插頭進專屬插座(獨立冷氣電表),便要經過二十分鐘的等待才能透涼。若沒有搭配電扇,我那一度一度的跳表,通通是房東的快樂帳單,我的身體恐怕要下起小雨,經過古董冷氣的熱身後,它才肯吐出我要的小確幸。 ‧小小強 小強是周星馳電影裡的蟑螂,小小強是我自己取的小蟑螂代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小強肆虐我的房間,每一次的獵殺行動,幾乎都失利。納悶的是,我把房間維持的很乾淨,只是書多了點。每當看小小強爬進爬出,我就希望有把倚天劍或屠龍刀,我的書本成了他們的樂園,恣意的遊玩著,那些可以消滅他們的方式我都試過了,雖減輕他們出沒情況,但找不到源頭,他們永遠無法被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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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朋友從合歡山回來,送了山櫻花的種子,他說,這可用來做盆栽,我想到家裡未來可能會有山櫻花鮮紅美麗的身影,覺得有趣。不過,他也事先聲明,山櫻花不好種,要有耐性。 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進行,所採用的方法,便是朋友教的暖低溫層積法。簡單來說,就是先將種子擺到有陽光的地方,接受一段時間的曝曬,然後將其移到低溫區存放,當破芽後,就可以置於盆栽土壤內。不過,在前兩個環節裡,或許是我時間拿捏不當的關係,種子總是會發霉,我試了好幾次,終於看到種子發芽,可惜的是,將它放在盆栽裡,它並沒有順利的成長,過一陣子就凋零了。 家中的冰箱,除了存放山櫻花種子外,還放了不少顆檸檬。當我在打點山櫻花種子時,也順便切檸檬來吃,至於那些檸檬種子,並沒有丟棄,而是直接埋在另一只盆栽裡,除了定期澆水、施肥之外,就沒有另外特別照料。有趣的是,當我感嘆山櫻花每次種植失敗時,悄悄躲在陽台一側的檸檬盆栽,卻有如童話故事《傑克與豌豆》一樣,默默的成長,還冒出綠油油的果實,芳香四溢。我摘下新長出的檸檬,切片咀嚼,望向冰箱裡被呵護的山櫻花種子,看著它們的嬌柔模樣,我體驗出「有心栽花花不開」的格言。的確,很多事情,無法朝著原本預期的方向發展,但也不用太擔心,如果眼光放寬一點,就會看到在身邊,可能會出現「無心插柳柳成蔭」的驚喜。 慢慢的,最後一顆山櫻花種子,也淪落到夭折的命運,我放棄了種山櫻花的打算,我承認,自己並不是盆栽高手,但是,陽台上的檸檬盆栽,長得豐碩茂盛,這倒是讓我省下了去市場買現成水果的開銷。換個角度來看,我也算是等到盆栽開花結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