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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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女同學以疑惑的目光看她,背地罵她不知羞恥。十月懷胎,埔里同學難產,流血過多而死。肚裡的女嬰卻存活下來,她就是曾當選過「模範勞工」的理髮師吳量。 埔里少女彌留前,張樺緊握著她的手,問:「同學,妳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吧!」 她睜開眼睛,凝視張樺,終於發出微弱的回答,「我…愛…你。」然後,頭向旁一歪,嚥了氣。 這篇回憶錄在《北勢》連載14個月,封面、裝潢設計早已作了準備,發表完畢,新書立即出版。《北勢》為了回饋廣大讀者群的熱情支持,特別籌辦了新書發表會。約定作者張樺在會上和讀者會面,並發表簡單的講話。 在長途電話中,張樺親自告訴林老,他一定出席這個發表會。林老非常興奮,並且邀約吳量攙扶父親,上台講演,接受記者的訪問。 發表會盛況空前,到場的讀者異常擁擠,鮮花堆滿舞台四周。《北勢》帶去800部《情繫北勢溪》,會前已搶購一空。開會時,走向台前的是風采如昔的吳量,她說: 敬愛的各位前輩、先進和朋友,請你們諒解我的父親,因為他過度激動,不幸於昨天上午9時18分,因心肌梗塞病逝。我是他的女兒吳量,代表家父向各位長輩和朋友作最崇高的致謝,對不起! 吳量向觀眾鞠躬,引起現場來賓一片欷吁聲。 我擔心阿量的悲傷心情,陪同她赴美參加了岳父的喪禮。見了北勢,他已長大成人,作了大學教授。北勢陪同我倆在加州盤桓數日,才和阿量一起返台。 儘管張老的傳記作品在台北造成搶購和轟動,但在舊金山卻默默無聞,誰也不關心這些人間瑣事,即使瞭解一點內情,也只是茶餘飯後的閒話材料。人們都忙著賺錢、享樂,資本主義社會永遠呈現繁榮與冷漠兩極化現象。若讓我長住在此,我是不習慣的。 林姮姣在美髮部,勝任愉快,和阿珍情若姊妹,只是最近南部因颱風過境造成水災,她的離婚詩人丈夫跳海自殺,結束了詩一般的一生。雖倆人同居三年,已離異20載,但在阿姣心裡仍是一樁遺憾的事。 阿姣向我表示,雅琴分娩在即,等她過了滿月,即可上班。阿姣想回北勢村。她的願望合乎情理,我也不能為難人家。何況阿量已自美返台,她也可以接替美髮部經理。 林姮姣的計劃,並不能實現,因為周雅琴分娩後,她的丈夫李昇,已決定接受北京一家麵館的聘請,前往擔任廚師,工資優厚,供給住宿。為了此事,李發和他爭執甚久,幾乎父子翻臉。但是,李昇這孩子吃了秤垞,鐵了心,想趁著年輕,到大都市去闖一闖。他不甘心老是蹲在荒涼的北勢溪畔。 月前,一支陸客旅遊團來此吃麵,一個老顧客和李昇密談甚久,作出決定。對方是經過調查研究才來挖走李昇的。那時,我在美國。李昇是我精心培植出來的炸醬麵師傅,他的出走,等於砍掉了我的一隻手。 從李發向我的申訴,已使我萬念俱灰,父親留不住親生兒子,老闆又怎能留得住伙計?既然李昇以為去北京麵館作廚師,可以大展鴻圖,前途無量,我又有什麼理由留住他? 客觀而論,北京人口多,麵食人口多。開麵館比起洛杉磯、台北都要興旺,發達。何況是荒僻的石碇鄉呢。我給了豐厚的離職金,並且囑咐他如果在北京不甚習慣,歡迎他隨時再回「北勢麵館」。李昇滿意地攜帶妻子和剛滿月的兒子,去了北京。 走了李昇,還有光泰,咱麵館的人材卻不少。林姮姣見周雅琴隨丈夫去了北京,只得繼續留在美髮部任經理,我也只得十天半月抽空去北勢村,和阿姣團聚一次,享受一下偷情的甜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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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的一生─寫於姑媽逝世九週年
姑媽─呂巧,生於民國前三年,算是父親的大姊,成長在金門下湖村(也就是我的家鄉)的一個大家庭。其實姑媽並非父親的親姊姊,算是堂姊,因為祖父這一房一直沒有生女孩,所以告訴父親兄弟們要把她當成親大姊來對待,後來父親不忘前人的叮嚀,一直以來與姑媽的互動,可以說比親大姊還親。 祖父的年代,因為曾祖父遠赴南洋從事擺渡業龍頭(從二伯父口中說是阿厘阿頭),所以當時僑匯不斷,加上當時海菜收成好,當時家境在村里算是殷實人家。小時的姑媽在這樣一個傳統的大家庭成長,需遵守傳統禮教要纏腳才算是位大家閨秀,否則就會被視為ㄚ頭。纏腳─經她告訴我們,其四、五歲開始纏腳,用層層的布包裹著,因密不透氣,致發炎潰爛長膿,有時承受不了,便假借上山幹活撿柴火等,偷偷鬆綁,其中的折磨與椎心之痛,無法用言詞與外人道,在幾經掙扎與祖父的疼惜下,終於說服了曾祖母免除纏腳的折磨。時至今日,姑媽仍忘不了當年曾祖母眼眸底下的搖首嘆息,這也算是當時婦女的悲哀吧! 姑媽十八歲時出嫁於鄰鎮的內洋村,離娘家只幾里路,婚後的姑媽,家境非常貧困,除上山下海、兼顧家務與照顧子女等無盡的忙碌,還需忍受妯娌的欺負,祖父於心不忍,經常接濟她,並常用自家騾子駝她回娘家,好讓家人為她調養與照顧。 迫於生活的壓力,後來姑丈不得不離鄉背井,遠赴重洋至新加坡謀生,每隔幾月寄點外匯回來貼補家用,家中只靠姑媽一個婦道人家,承擔起二男二女的家庭重擔。父親有時亦會到內洋幫忙農稼,諸如犁田、除草等工作,好分擔姑媽一點農忙,但也非做白工,姑媽在祖父回家時,總會到小鋪賒二罐煉乳讓父親帶回給尚在襁褓的我吃(值得一提的是母親懷孕我時因營養不良,以致我剛出生時,竟分泌不出母乳,第一胎母親沒有哺育經驗,我一直不停的哭,從哭聲宏亮,哭到無聲,後經發現我吸吮的母乳竟是乾的。當時襁褓中的我已挨家挨戶餓了一、兩天了,當時奶粉很少,只靠雜牌的煉乳用棉花沾吸哺育,有時為節省牛乳錢,甚至不敢餵我太飽,造成我日後發育失調且長期的腸胃不適)。又當時家道中落,父親三兄弟分家後,各自分枝,獨立謀生,更是一貧如洗,我又需靠牛乳哺育,生活極備艱難,婆媽體恤父親的處境,她是位有著菩薩心腸的長者,寧可束縛自己也不會眼睜睜看弟弟受苦,更疼惜襁褓中的我需要哺乳,因此時常以有限的能力幫助父親,姊弟之情恰似涸池之魚,相濡以沬。 在姑公出外不久,其大兒子(亦即大表哥),幼年在一場重感冒發高燒中,因當時金門醫療付之闕如,只有訴諸神明,求神問卜,把生命付諸怪力亂神,因此病癒後智能大受影響,這個打擊一直是姑媽的最痛,姑媽生前時常自責著。後來舉家遷台時,大表哥有一年的夏天出門走失了數天,姑媽終日以淚洗臉,皇天不負苦心人,最後終於找到了。姑媽常自述:因不捨離開大表哥,怕沒人照顧者他,她努力自求強健,或許是她長壽的原因,姑媽親情愛心之偉大可見一斑。 時序推移、環境變遷,我家由一時的小康,隨後而來的卻是家人相繼因病而過逝(當時懷疑為瘟疫,一度引起村人的恐慌),曾祖母,祖父,因承受不了打擊,各染上吸食鴨片的惡習,並邀請鄰里友人來家吸食,據二伯父說:「光是曾祖母,祖父鴉片吸食的支出每天需要一錢的黃金」,家裡一整箱的白銀在一、兩年內揮霍怠盡,不久亦相繼過逝,一個大家庭、村內的首富人家,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船漏偏遇打頭風,因吸食鴉片而家破人亡,鴉片危害之深可見一斑,家道中落莫此為甚,從此家道更是一蹶不振。而後父兄弟分家,各立門戶,因父親三兄弟相繼成親,房屋空間有限不足居住,父親只好向村裡一戶移居南洋的村人借用房舍,抱著襁褓中的我移住新居,一切從頭開始,萬事起頭難,姑媽每言即此,莫不潸然淚下,嘆恨造化弄人,有道是「春日才看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 姑媽道出了我家從前一段興衰與悲歡的歲月,其實苦難方才開始,那時就連父親要結婚的金飾聘禮等,需賴姑婆東奔西跑借高利貸籌湊父親的婚事,還得忍受債主的冷言冷語。姑媽終究是個有情人,她一家子的生活本來就困頓,又要操煩弟弟的婚事,乃感念惜時祖父對她的照顧,與她對我們家族的愛,由於父親是排行老三,姑媽對祖父的好,有時連大伯父與二伯父都深感不平。 由於姑媽持家有道,又能櫛風沐雨,隨著悲苦歲月的流逝,在二位女兒(表姊)分別出閣後,姑丈亦由新加坡返金,而二兒子(表哥)隨後從軍,服務於總統府,後來官拜中校退役,生活才慢慢有了好轉。 值得一提的是,約於民國六十年姑媽,因為表哥在臺服役,因此舉家要遷臺居住桃園楊梅之際,所有金門能帶的日常用品,勤儉的姑媽什麼都要帶走,往返臺金這條水路,當時一個月只有四班軍船,有時遇到演習的船班不載客,返金民眾只好投宿金門同鄉會候船,那時金門實施戰地政務,在臺金民航客機尚未啟航前,往來臺金相當不便,姑媽搭船赴臺那天,父親義不容辭的充當挑夫,當天下著微雨,父親幫姑婆挑著一大擔的家庭日常用品及家當上船,斗大的汗泣流下了,送別了姑婆及其家人後,離別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相見不知等待何時,父親哭了,分不清是雨水、汗水或淚水。直至後來表哥在士林分配到眷舍,始定居於士林,至此姑媽家境漸次改善,子女、媳婦等均孝順,姑媽的辛勞終有了代價。 回憶當年小時候,我們家因兄弟妹們均年幼,金門謀生不易,家裏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她老人家就在父最親窮困潦倒的時候伸出援手,噓寒問暖,幫忙渡過無數難關,我與父親常到內洋看她,在回程時候,她總是隨後偷偷塞錢給正在讀書的我。 有道是:「境多逆而少順總要隨緣」,艱苦有時過,況現在隨時光流轉,如倒吃甘蔗生活環境慢慢漸入佳境,基於秉承飲水思源之心境,若赴台公差必定到士林探望姑媽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記憶超好,只是有些重聽,當時常與痛風行動較不方便的姑媽對坐,聽她細述陳年往事,大小家務事,都能鉅細靡遺,如數家珍,娓娓道來,這是姑婆最快樂的事,好像她以身為呂家一份子而感到光彩似的,不厭其煩的細訴、回憶其年輕時的生活點滴,像傾聽一部呂家的一部家族興衰史,我也樂於聆聽分享。分離時總是依依不捨,問道何時能再到臺,這時我總會塞給她點零用錢,雖然她並不缺錢用,總是拒絕,但這是我的心意,亦藉回饋小時她對我們的疼惜。穎兒在台讀書期間,吾亦叮嚀要常去探望姑媽她老人家,希望能把這份情繼續傳承下去。 91年11月3日穎兒至士林探望姑媽,見其精神狀態萎靡,便打電話回家敘述其情況,11月9日仍請假專程搭機赴臺至士林探視姑媽,眼見其風燭殘年,精神頹廢,但意識尚清楚,仍能叫出我的小名「阿瓜」子。表哥、表嫂見我專程而來,但見姑媽精神確實越來越差,當天下午即送姑媽到陽明醫院,辦妥一切入院手續,覓妥了看護,一切就緒後已夜幕低垂,在外用完晚餐後,當晚在表哥家過夜。 隔天11月12日需趕回金門銷假上班,赴機場候機前,再度前往陽明醫院探視,見姑媽由看護推著輪椅在走廊上,我趨前握住姑媽的手,告訴她我需返金上班,她閉著眼睛點點頭,我心理有數,自忖這也許是我見到姑媽生前的最後一面,一時竟難以釋懷與割捨,但候機時刻已無多,不得不趕赴機場搭機。 返金後第二天(91年11月14日),晚間10點多吾甫就寢,表哥電打電話過來說:姑媽於當晚7點多過逝,其實我心理有譜,倒也沒什麼驚訝,簡單的問表哥謂:姑媽去逝得還安詳嗎?表哥回答:心肺衰竭自然安詳的去逝。享壽94歲的媽,平靜的走完人生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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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金門的感動裡
夕光打在金門島南岸的成功海邊,把海水暈抹出一道道璀璨的反光碧波,像灑在水藍畫布上瑩透的晶亮水鑽。花蛤季熱鬧的氣氛在夏日傍晚的此刻還延綿著止不住的歡騰之氣,讓在陳景蘭洋樓上遠眺碧海的我也感受到這份熱情騷動。 沈澱下被感染的高昂心緒,我用眼細細品覽起這洋樓的每一個所在;以悠緩之姿。 白色的石材建築本體、歐式的拱型迴廊、典雅的中式壁面和桌椅……處處都寫記著這裡混搭的身世,訴說著獨有的歷史風華。他們說這是金門保持的最完善、規模也最大的洋樓。早年因為金門的產業不多,遂產生許多出外的華僑到南洋去打拚,在海外經商致富後重返家園興建起美輪美奐的洋樓,也稱為「番仔樓」,這裡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處。 不僅建築的外觀具有磅礡規律的型式之美,內裡的豐富陳設也處處勾拉著讚嘆的心弦。不只是這裡,就像下午探訪的瓊林古聚落、爬得汗水淋漓的大武山站在毋忘在莒碑石下紀念,每一個地方都叫我驚喜讚嘆。原來閩南的建築之美、聚落的型式在這個島嶼還保持的這麼好且完整。戰地的過往也讓這座島有了別於其他地方的景致。充滿歷史風華感與防禦要地的軍事場域,揉混成一種特有的神秘氛圍,是一種我所居住的大島所沒有的風情。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金門,帶著無限的想像與憧憬前來,真實的遇見與從書上蔓延出的想像及聽聞人們口傳的言說間還是有很大的距離。遊走在金門的每一步履都有撼心的感動。 好喜歡看古厝屋簷微微翹起的弧形線條,一進一進的攏聚間鋪排出藍天下美麗的天際線,還有屋簷上色彩斑斕的剪黏、燕尾和馬背下許多吉祥的圖繪、牆面砌磚排列組構的型式和色調……這種古樸與優雅凝匯出來的風情,讓走在古厝聚落群的腳步越走越緩,悠微的細緻美感總在下一個轉角間儲備了讚嘆的等待。 尤其在保持與修護的非常完整的水頭聚落;在金門國家管理處解說員的導覽下,我們深度的探遊了金水國小,瞭解當年海外僑民興學的校舍景致與歷史背景。也走進得月樓黃家大院的廳樓間,感受當年大戶人家建築的氣派與細緻,堂前、門扉上處處貼有書法對聯,文雅的字句讓空間裡處處流淌著一股人文雅氣。駐足在二樓的露台上休憩,感嘆著這裡保有的古雅建築和內涵實在是太經典了,戰火和戒嚴的時代過往讓這裡得以保留下古老歲月的許多傳承,現在隨著小三通和觀光的快速發展,金門也以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風情,吸引大量的遊客來到她美麗的懷抱裡,但我還是希望這裡的發展不要太快,讓這股樸雅的質氣永遠是這島嶼淵遠流長的心魂。 隔天,我們搭著觀光公車一站站地走進知名的景點裡。喜歡綠草間型式特別的莒光樓建築,看到這建物就想起小時候的集郵冊裡不知有多少張的郵票都是這建築的身影,當時幼小的心靈認為這是遙遠的天邊;永遠的絕美圖騰。沒想到現今真實的走進這裡,時光川流而來的莫名感動在看金門簡介影片的聲光裡洶湧在心海,一波波地難以平復。 走進翟山坑道的沁涼深處,在花崗岩堅實的壁面撫觸間,想像當年阿兵哥們一鑿一斧穿鑿的場景。那困難度和艱辛,都在我們一階一階往下走的階道中一一呈現。當風從海邊的坑道口吹進夏日的悠涼,絲絲屢屢沁心。眼前水道在綠色燈光的照映下蕩漾著奇異與浪漫合混的明媚波光,讚嘆的語音在坑道的空間裡擴張著悠遠的迴聲。這裡如今的美與明媚,是以艱辛的鑿痕落款,我將永遠深記。 前往古寧頭戰史紀念館的路徑上,日光明燦暖炙,曾經是戰火現場的北山聚落群,安靜地令人難以想像這裡曾有過的烽火,有點像遺然於世界邊緣外的荒冷小村感,以獨特的靜謐之姿顯影村落的容顏。然而許多屋舍的牆垣上還依稀可見砲火彈痕留下的孔洞,還清晰載示著這裡曾有的激戰。尤其進到古寧頭戰史紀念館裡看一幅幅記載當年的戰火現場油畫,腦中的想像織繪一片,也對這裡的歷史有了清晰的輪廓。 離開戰史館,也體驗了金城民防坑道的狹小幽暗和綿長。真實的踏行,把坑道走完後更對這裡的過往感到佩服和致敬。然而摒去了戰事的人工化工事,金門的自然風光其實是非常恬靜與特殊性的。 難以忘懷在雙鯉湖畔看夏荷的綠意滿盈,尤其在地下樓層透過玻璃觀看湖底的生態非常奇趣,邊壁的綠蔭把湖水映出碧色的波紋在風的吹凌間震出美麗的幽光蕩漾,美極了。 來到慈湖時日光正要西斜,雖然不是候鳥季沒有看到大批鸕鶿飛凌的壯觀場景,但湖水靜平,倒映一朵朵天上白雲、蔚藍天色,站在湖畔感受遼闊的視野、涼風陣陣吹拂的舒愉,這種牽絆住旅人行腳的力道好大,真不想離開此地,就讓這裡美麗的夕光雲影剪進心海摺頁出一頁頁絕美的印記,也讓再來看候鳥的心願當作下一次還要來金門的好理由。 華燈初上後的金門展現了另一種幽柔風情,我們走進模範街磚紅色的老屋區感受柔黃燈火下街市的溫暖情調。穿行在金城市街裡尋訪總兵署、城隍廟、靈濟古寺、邱良功母節孝坊、陳氏祠堂……充滿歷史文化感的行腳讓心頭有說不盡的飽滿豐足感動。 坐在浯江書院的台階上仰望星月,我在想金門的美不只在建築與自然的風光裡,更在綿延流長的文化雅味中,只有親臨才能收納這與眾不同的美感質氣。 金門行腳,每一步都是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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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兩帖
(一)●以詩為名 小小跫音。秋的征途 一叢繾綣低迴的踉蹌浩瀚 句句盛放的曠野迷津 那臨水挽抽的薄薄衣衫 彷彿落葉拓跋的信息 三五行瘦瘦噤聲隱沒 更遠的縱橫燃點的篝火 兵刃荒漠。蒼天折翼 旌旗一腳兀自暗暗寂寞 誰懂這瞳中無處靠近的思念 啊。踏月歸來的人 您手撫霜汪洋裡的隱晦 重履斯地。從容所屬 您將允諾最暗的疼痛給自己 以詩為名。揭曉不悔的靜靜崩壞 (二)●彷彿滄海 您枕上墊著夢 您身子不斷的展翅飛翔 您靈魂晒有淡淡月光 您投擲的人生在荒野躊躇朦昧 您棄置的名利化為風花雪月裡的一枚枯禪 您左腳沾滿回音寂寥的塵埃 您眼瞳栽種一畝沼澤 您寫過的字句穿刺成為喁喁低語火花 您捕獲的九月煮熟半碗青瓷敲落的隱喻 您皈依在漸層落葉的梵聲中 您彎著腰想看看這小小卑微的世界 您流浪是為了尋找自己失落的鄉愁 啊。您是您最疼痛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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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每天,我在麵館打轉,總會聽到客人談論張樺的回憶錄。目前刊載1950年的台灣,兵力單薄,槍彈不夠抵禦外來的進攻。孫立人的鳳山兵力,多為東北戰場潰敗下來的老弱殘兵,爬吊桿、跳木馬,在阿量媽的心目中,花拳繡腿,派不上用場。她曾充滿信心地說:「解放台灣,就在聖誕節。」哪想到那年6月底,韓國發生內戰,美軍第七艦隊駐防台灣。9月15日,以美國為首的15個國家組成的聯軍,進攻仁川,掀起大戰。老共則於10月25日組成的人民志願軍,打著「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旗號,開赴韓國戰場。但解放台灣,功虧一簣,一場春夢。阿量媽就是1950年聖誕節被捕的。 她曾對張樺憤慨地說:「我說聖誕節可以解放台灣,怎想到我卻在聖誕節被捕,這不是天意麼!」 在鹿窟牢獄,美麗的埔里少女是女同學中的一朵花。服務熱心,樂於助人。但在特務面前,卻永遠流露出堅貞不屈的孤傲性格。時事討論會上,她慷慨激昂,控訴國民黨的假和平、真內戰的反動本質。張樺暗自為她捏一把冷汗。曾悄悄勸她:「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果這樣不合作態度,只有死路。埔里少女幽默地說:「活在沒有希望的人間,倒不如做鬼自由瀟灑,同學,你還是在做白日夢啊。」 張樺曾在蘇澳住過,認識一位船老大,只要海峽風浪不大,可以載運出境,安全登陸。他願意和她私奔,逃到解放區。這件事,埔里少女思索數日,卻不同意。她的話撲朔迷離,使人摸不透她的思想和目標。她認為這種冒險行為,不值得去做。讓人感到憤恨、悲哀。 為了迫使這個台共縣委副書記投降,特務想以卑劣的手段,趁她患重感冒時,注射麻醉針,讓她昏迷兩小時。繼而派人施以輪姦,以達到懷孕目的,無條件投降。可是埔里少女體質強壯,被捕後從未進過醫務所。 特務為張樺製造了不少機會,讓他親近埔里少女,進而發生性行為。但是,潛伏在獄中的張樺記過多次,始終不能達成任務。他受到嚴重的警告,如再日復一日,敷衍了事,派往前線反共救國游擊部隊服務。 在一個風雨夜,他和這位台共幹部在工寮幽會,首先他吻了她,她竟陶醉在甜蜜的溫柔鄉。張樺趁勢追擊,終於勝利地佔領敵人陣地。 她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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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四川峨眉山隨筆
兩年前,因為外婆過世,朝了一趟地藏王菩薩的九華山與觀世音菩薩的普陀山。一年前,因為要到英國曼徹斯特大學博士班唸書,上了文殊菩薩的五臺山。 父親說,既然佛教的四大名山已經走了三座,今年不妨就到普賢菩薩的峨眉山,圓滿四大名山的紀錄。雖然身邊有些朋友都有去過峨眉山,但多是坐公車或坐纜車上山,真正走完全程的人屈指可數。有句話說:「普賢者,佛之長子;峨眉者,山之領袖。」這座山單趟就有五萬四千個階梯,上下山就破十萬階梯,超過一百公里。是否能克服山之領袖的挑戰,行前的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據說此次同行的長輩,腳力一個比一個好;因此,為了走這趟峨眉,我連著幾個月,幾乎天天到健身房報到 - 深怕墊後不打緊,萬一年紀輕輕還爬不上去就丟臉了。 抵達四川翌日,清晨尚未破曉之際,一行四十人分成四組,在黑暗中出發。由於上山需要兩天的時間,需要帶些簡易盥洗用品。雖說是簡易,背到最後,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就算只是一瓶水也有如千斤重,更別提大家的簡易行李,其實一點都不簡易。所以父親一開始就顧了幾個當地熟識的滑杆,滑杆原本是抬人上山的,不過大家在選擇一格一格慢慢往上爬時,滑杆的工作變成幫大家扛行李;另一方面,由於大家腳力不一,在山區裡,有當地滑杆陪伴也較為安全。但是,我們不背行李就已經走到氣喘如牛,這些滑杆,每一個都背著好幾人的行李,卻怎麼走都比我們快。有一段路我試圖跟著滑杆的腳步與速度,別說他們背行李走的比我們快,就連他們抬著人,我也還追不上!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人付錢要我幫忙扛行李上山,這錢我還真賺不來! 在中國旅行了幾次,以前我沒辦法體會,為什麼對於纏上來的路邊小販,父親總是照單全收,明明這些東西都不需要,而且有些窮追不捨的小販,真的讓人家覺得很討厭。上峨眉山之前,我應該就跟許多人一樣,能閃多遠就閃多遠,總覺得,錢應該是要拿來幫助真正需要幫助的對象。可是,真正需要幫助的定義是什麼?我反問自己的同時,心裡浮現了三忠王文信國公曾經乩示過的幾句話:「莫以己之福報評看他人之缺憾,要感天地恩我不似他,感天恩感地恩要憐憫福報不及我之人,聰慧不及我之人。」上峨眉山之後,或許,我還是不喜歡死纏爛打的小販,或許,我還是覺得他們賣的東西我不需要,或許……不管有多少個或許,但我學會了換個角度想,在那個環境裡,我們掏出來的其實只是自己平常吃一頓飯或喝杯飲料的錢,卻能換來那些小販一整天的快樂,如果平常我們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善待自己,如果我們平常善待自己的一杯咖啡,可以換來另一個人,甚至另一個家庭一整天的快樂,那,又何必猶豫呢?這是我在峨眉山學的第一課。 在山腳下,有許多兜售竹竿的小孩和老人,大家從他們面前走過時,幾乎都沒停下腳步。後來父親買了好幾根,有人就問,買這要做什麼?父親說:「打猴子用的。」幾個人紛紛掏出錢來。走沒幾步路之後,父親將大部分的竹竿放在路旁。有人又問:「不是要打猴子嗎?」父親說:「來朝聖打什麼猴子?跟他們買幾根竹竿的錢,我們喝個飲料就沒了,可是對他們卻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既然竹竿我們也用不到那麼多根,就把多的放在路旁,他們會再撿回去賣。這樣算是幫了他們,也不會傷到別人的自尊心。」這是我學到的第二課。 入山沒多久之後,在一個交叉口,負責陪著我們的滑杆太太說:「右邊要爬坡,左邊不用爬,要走哪一邊?」我心裡想,再笨也知道要選左邊。結果,左邊是走水路,沿途得小心翼翼踩在石頭上面,滑下去就全濕了,不用爬坡也不見得比較輕鬆。在峨眉山的第三課,就是親自體驗什麼叫做「跋山涉水」。 在沿途的中峰寺廟牆上有片黑板,上頭用粉筆畫著阿難尊者的畫像,一旁摘錄著一行禪師的「慈悲的傾聽」。這讓我想起,兩年前在浙江天台縣天台山為外婆做度亡法事的國清寺外,有一個「一行到此水西流」的石碑,那時是我第一次認識一行禪師,這次在峨眉山中峰寺的黑板上,算是再遇。一行禪師有句話讓我印象深刻,黑板上頭寫著:「如果對方感到我們對他們所說的事情持批評態度,他們的痛苦就無法得到減輕。如果你真愛某個人,那就請你把自己訓練成一個傾聽者吧。」學習傾聽,是第四課。 上山的第一天,因為一個美麗的誤會,我和母親以為我們兩人落在最後,拚命往前追趕,卻怎麼追也追不上前面的人,一直到抵達當天預定的住宿地點仙峰寺,才發現原來我們走在很前面。一般佛教寺廟入寺的護法,除了地藏王菩薩聖地九華山有些佛寺的護法是王靈官外,其餘不是笑彌勒,就是韋陀;而仙峰寺入寺護法神的主神卻是武財神趙公明,這是海峽兩岸三地所有佛寺唯一的。仙峰寺後的九老洞,相傳是武財神的修行地,雖然是在潮濕的山洞裡,裡頭卻有一塊天然石床,終年都是乾的,傳說就是武財神生前禪坐的地方,據說躺在天然石床休息,治病非常神驗。早期大陸對文物的保護概念並不強,所以九老洞裡原始的兩尊財神,早已被台灣人用另一尊更大的金身做交換,然後將原始的兩尊神像請到台中的財神廟。而我對武財神的認識,其實是從金門沙美的財神公園開始。在財神公園裡雖然有許多財神像,但不知怎麼的,每次走到最後方的武財神像前,我總會想停下腳步。財神公園的武財神,是由萬安堂威靈顯赫威嚴天尊大宋三忠王張府王爺開光迎請神靈的。其實在財神公園落成的那天,我就只在武財神前許了小小心願,我不求什麼財源廣進賺大錢,只希望能有穩定的翻譯稿源。結果,在財神公園落成後沒有幾天,我就接到了第一份書籍翻譯的工作,而且之後,果然也一本接著一本。所以這晚能落腳在仙峰寺,我其實還抱著一份感恩的心情。 第二天的雙腳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了,沿途是一路被媽媽打上山的──每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媽媽就會拿著手中的竹竿,在後面敲著我的小腿,舒緩緊繃的肌肉,然後繼續再出發。沿途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看到路邊的小店,因為每看見一間小店,就代表又爬完一個坡,可以坐下來休息,喝碗紅糖涼粉。 接近中午時,我想挑戰一下自己的體力與速度,於是邁開腳步,三步併兩步又跑又跳的,原本走在最後的我,竟也追過了前面的不少人,下午三點十分,第二個抵達金頂。 從接引殿到金頂這段階梯十分陡峭,可是在這段路,我遇見了好多老人家,甚至有一對年近八十的老夫妻,背著行李,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我聽到有路人問他們,為什麼不坐纜車上去,他們說,身上的錢不夠搭纜車,可是他們也爬得甘之如飴。看到那一幕,心裡其實有些慚愧,老人家背著行李都能這樣一步一步往上爬了,我沒自己背行李,還做不到嗎?那兩個老人家後來坐在路旁,喝著自己背上來的水,吃著乾糧,我心裡其實很佩服他們。 坐在金頂上等待大家時,我看到好幾個我們的團員,在走到金頂十方普賢的下方時,放聲大哭。兩天的翻山越嶺,終於抵達的情緒,不是一般坐車的觀光客所能體會的。老實說,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爬上來了。 有句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我總覺得,下山有什麼難的?可是第三天,我終於知道有多難了。上山時依人數分成四組,下山時則依交通工具分成三組。第一組是走上金頂搭纜車,然後換公車下山;第二組是走下山到接引殿,然後搭公車下山;第三組是全程走下山。大部分的人選擇第二組,選擇第三組的有十個人。我硬著頭皮選了第三組,總覺得,父親這次就是要帶我來爬峨眉山,如果我還跑去坐車的話,實在說不過去,用滾的也要自己滾下山。 我們十個人從早上七點一路跑下山,在五座山裡上上下下,原本預計要晚上才能到山下的我們,大約四點左右就回到起點。一路上滑杆都跟我們說:「最後一個坡了」、「快到了」、「再十分鐘」、「拐個彎就到」- 沒一次是真的。 從金頂下山到接引殿的那段階梯,我記得昨天上山時爬了兩個多小時,結果下山只跑了二十幾分鐘。下山的階梯與上山是同樣的路,走著下山的路時,真的很不敢相信,自己前兩天竟然爬的上來! 不過越到下午,我越走臉色越難看,沿途有時爸爸問我要不要照相,我連從口袋拿出相機的力氣也沒有,一心只想趕快走完。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沒用......雖然當下嚷著,我再也不要來爬峨眉山;可是如果還有機會,我想我還是會再挑戰一次 - 不是挑戰峨眉山,是挑戰自己。 這次因為深怕落後,也不知道前方還有多長的路要走,所以沿途是一直埋頭趕路,看到最多的是腳下的階梯。雖然有些人是在前一天終於爬到金頂時落淚,而我,則是在走回山腳下,完成全程的前一刻,在伏虎寺的華嚴經銅塔邊,繞完塔,磕完頭、許完心願的那一瞬間,眼淚也莫名一直掉,我真的說不出那是怎樣子的原因,也無法形容當下的感覺,可是真的不是因為累或覺得自己終於走完了全程。 據滑杆言:從入山處到金頂,上山因繞朝萬年寺,計有五萬四千多個階梯,下山因不到萬年寺,只有五萬又四佰餘個階梯,這三天共爬了十萬餘個階梯,近一百三十餘公里的路程,這三天,應該是我這輩子爬過最多階梯和走過最遠路程的最高紀錄吧! 我做到了! (稿費捐金門縣立福田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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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後院
那棵茶花樹長粗了,撐破了大缸,高過屋頂了,院子的天空相對小了。看到此情景,母親常叨念要將樹移植到空曠的地方,讓樹自由成長去。雖常如此念想,但樹就在她不留意間的日子裡開出了許多花,一朵、二朵、三朵……數都數不完。這時這麼棵繁花盛開的樹,讓她心花怒放好幾天,真要送人,還真捨不得。 這小院子宛若是個小花園,除了這茶花樹外,日日春、繡球花、文竹、百合、蘭花、鳥榕等花草,一盆一缽挨擠著,為寂寞深鎖的後院帶來些生趣。這院落角隅,能曬到太陽也能避風,盆盆缽缽的花草始終都是綠意盎然花兒錦繡。如此的「地利」之外,有這等的風光,當然也得歸功大嫂,母親她倆這幾年的移植栽種,總是勤於澆水細心呵護。 三、四月的時候,母親骨質疏鬆病痛,住了幾天醫院後,回家靜養,就由家人輪流照顧起居。晚上或著是假日我都回老家陪著她,陪說些話,看些電視,趁空,自己就改些作業,看些書,修些圖,也在老家的屋牆下寫生。 幾年來,都在山郊野外或是在各個村莊裡寫生,沒想到自己所熟悉的老屋院落竟也有上畫的好風景,怎都忽略?真是不識趣。這大概是親狎則慢的毛病,一般人對於身邊所熟識的事物,司空見慣,往往就忽視,甚至忘了其存在。今在陪侍母親的日子裡,一看到那些花草就上了心,找著了題材,就坐下來畫了。 暮春的陽光從周圍的高樓隙縫中照進了院落來,花草一片明媚,多美啊。可當描啊畫啊之際,親切的屋宇院落,竟讓我有些陌生起來。怎會是這般寂靜?那些喧騰的語聲,那些走動的人影,怎今兒都消失不見了呢? 這不是往昔一大伙孩童捉迷藏嬉戲的地方嗎?幾間平房瓦房幾乎就將這院落圍成一個「口」字的格局,只在右邊留了一缺口出入。房子分屬各房族親,因各自的需要,不是當廚房就是作為浴室或是草房。這些房子低矮,但低矮也有低矮的便利,夏天的時候讓人較輕易爬上屋頂曬花生或其他物品,也容易摘取延藤而上屋結實的南瓜。這後院封閉,又在老家巍峨的兩落大厝之後,可說十分隱蔽,是我們小孩捉迷藏的躲藏處。但這後院如甕,只要缺口一站,躲的人無處脫逃,就落入「甕中捉鱉」的命運。童真的心靈怎知道這並不是個藏身的好地方,但大夥卻能玩出樂趣來。 那童真的時候距今是幾個寒暑呢?十幾年前?還是數十年前呢?在我心中,那不就是昨日的事嗎?那些蜷伏屏息暗處的身影,還有那些尋獲人的驚叫聲,甚至那些爭吵的嘈雜聲不都歷歷在目在耳啊?怎眼前卻是靜悄悄的?只有畫筆沙沙微響,只有暮春的陽光曬著,只有盆缽裡的花草,只有晾曬的衣物和一個我。 捉迷藏的孩兒到哪兒去了呢?時間的魔力,讓孩童長成大人了。在成長期間,那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多緩慢啊,童騃無知的嚮往莫不盼望能快快長大,好進入成人的世界,讓自己擁有更多的自主權利。好不容易由幼童,而少年,而青年,而成年,一階段一階段成長茁壯,然後,就那麼一天,驀然回眸,悚然驚覺那一路走來,怎只是倏忽之間而已,幾年的光景就這麼過了,不禁詫異「流光如駛」,甚至這「駛」字都無法形容其快。一大伙玩捉迷藏的孩童都長大成人了,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由於工作或就學或是其他原因,有的遠渡重洋,移民異國;有的遷居台島,謀求生計;有的在島鄉另起新居,搬離老厝。 子孫出外去,父老輩相繼衰老凋零,不復往昔那人多熱鬧的景象了。從此,後院靜了,大厝也落入寂寞冷清裡。 老家的兩落大厝高聳堂皇,將近百年的歲月,散發著歷史的魅力。早先,在同一路街上,也有幾座同等格局的古厝,但塌毀的塌毀,改建的改建,如今,就剩老家古厝在四周水泥樓房的環伺下,獨立咀嚼著孤涼的苦澀。這兩落大厝,在全盛時期分住四家人,不是「祖兄弟」就是「公兄弟」的關係,就讓大夥聚居在這祖先遺留的古厝內。男女老少共有三十幾人,人口可說是夠稠密的,擁擠雖是擁擠,但也帶來熱鬧。 在那些時日,那些炊飯燒菜的時刻,這家飄來米飯的清淡香,那家送來燒肉的濃膩味,夠讓人垂涎。那些用餐的時刻,大廳擺桌,前廳也擺桌,各家用餐,有時分享,其樂融融。還有那些小孩玩捉迷藏的時刻,那些圍圈坐說故事的時刻,那些共同做功課的時刻,那雨天玩紙船的時刻,那些炊糕蒸粿的時刻,那祭拜祖先時的張羅,那年節歲祀的歡慶……在在都人氣沸騰,歡鬧滿室,都使人回味無窮。但人多口雜,人多有時也糾紛多,尤其是小孩子因遊戲而起的齟齬也不時發生。於今,不管是熱鬧歡慶的,或是糾紛齟齬的,就那麼戛然而止,倏地匿跡不見,只剩滿屋子的空蕩寂寥。 茶花樹長粗了,院子的天空小了,需移植更空曠的地方自由長去。老家院落庇護的兒孫長大成人了,宅院也顯得窄了,於是,向遼闊的世界走去,開拓美好的未來,一棵家族生命樹就分枝散葉開展著。只是,時光流轉,生命中的許多人事物不斷遷徙變化,讓在屋牆下寫生的一顆心,玩味起今昔時那些歲月風情,真是感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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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請問任委員,您的看法新聞局做什麼事? 廢話。新聞局,設一個局,就是疊床架屋。宣佈政府政策,代表行政院發言,只需要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新聞發佈人」。一個人夠了,何必設一個「局」,這不是官迷心竅、夜郎自大麼! 議場響起春雷般的經久不歇的掌聲。 站在發言台上的一位官員,紅著臉說:「我們辦的金馬獎、金鼎獎……」 「下去!」任委員猛拍桌子:「這是屬於文建會的業務,你們別再這裡唬人了!你們亂插手,文藝和新聞搭不上關係,別再繼續霸佔別人的地盤了,趕快下去!」 那個官僚,拿著卷宗,向主席一鞠躬,回了座位。 任翠繼續質詢院長,世界各地都由新聞局派什麼「新聞參事」,派這些人做什麼?過交外官的癮?摸著良心說實話,世界上多少人知道台灣?別過份自我陶醉! 《北勢》走出去的人,都是人材,《北勢》發表的文章,在社會發生了檢討監督作用。這證實林詩齡目光如炬,用人唯才,他充滿信心地說:老李,你別擔心,阿量母子會回來的,張老也會再來北勢溪,因為咱台灣還有希望。不然,我馬上停刊,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幹什麼? 張樺的回憶錄,確實給政壇上帶來了震撼,如同颱風圈即將在台灣登陸,搞得人心惶惶,不知所措。有個中年人來店吃麵,順便和我聊天。他掏出一張名片給我,懇切地託我轉達一項請求,勸促《北勢》雜誌停止刊登張樺的連載文章,他將保證給林老一個「文化終身成就獎」,獎金200萬元,以褒揚他對文化的卓越貢獻。 為什麼你不直接去見林老,當面商談此事? 這件事,我怕他不會答應,所以請── 讓我去碰釘子、挨罵,是不是? 對方苦笑。 我誠懇地告訴那個客人,你託任何人去遊說,也阻止不了他的意志。文章正在發表、傳播,若攔腰停刊,怎麼應付成千上萬的讀者?再說,你這個獎,算得了什麼?明眼人都會摀嘴偷笑。 客人自討無趣,只得默聲告別而去。 林詩齡很厚道,他批下的張樺稿酬,最高,按月以美鈔匯進作者的美國銀行帳戶。張老曾打電話給我,表示他寫這篇文章,為的向歷史作出正確的記錄,並不是為了稿酬。他想讓我轉達他的願望:「停發稿酬,並致感謝」,我直截了當地回覆張老:「我會轉達您的願望,但是林詩齡是絕對不聽的。一是一,二是二,這是一位具有台灣人性格的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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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的小孩下
偷挽水果─ 村東南邊,白老師山上種滿了芭樂、葡萄,由於老師對農業產品農作學有專精,尤對各種果樹栽植,更優於其他人,家中分別種植芭樂、葡萄為主,且經常結果纍纍,滿山遍野,令人十分垂涎。早年在東半島可說無人出其右,小時三五好友放學或午休時,常召朋引友上山偷挽水果,特別是例假日,早就練成各項野戰技能,實不忝為戰地兒女。尤其出入鐵絲網,高低絆網,路障及瓊麻,荊棘各項阻絕無不如入無人之境,如履平地並隨時派出斥候先行勘察地形地物,交相掩護哪裡便於進出,隱蔽掩蔽良好,則常戰果豐碩,當然在小時候偷摘幾顆芭樂或葡萄已屬不得了的事了,如以現今不以偷竊行為公訴罪論處才怪,是不能學且不對的行為。但當時玩心太重,又見芭樂一棵棵黃澄澄令人垂涎欲滴,更不說一整串,一整串的葡萄,進得園內如臨大敵又不分青紅皂白,心虛非常,只要看到就亂摘一通,無暇分辨其好壞,及是否熟透,摘得水果又交相掩護分批撤退,如特戰隊進出戰場一般。以最少時間,完成最多獲益,以解嘴饞;而且不能損兵折將猶如戰場雄兵,脫離戰場後小鬼頭分別擇一安全處所,清點戰果,惟時常搞得啼笑皆非,因做賊心虛,常是不熟的一堆,要不酸得讓眾人直皺眉頭,不敢領教。最後更為了掩滅證據,大家槍口一致,於返回家後均效古人「懷橘侍親」,如有問及都統一口徑稱:山上千辛萬苦摘來的,孝敬老人家。除免一頓板子挨之外,又獲長輩歡心,一舉數得。而至於那沒熟又青澀的葡萄早就被我們製成「金門葡萄酒」了,因早時不知哪一年長的帶頭老大告知我們熟的吃了高興,甜在心坎裡,沒熟的洗一乾淨的高粱酒瓶,一層青葡萄一層糖,放滿後蓋緊儲放幾天就是好喝的葡萄酒了。但有記憶以來,記得葡萄酒永遠擺放不超過三日,早就被嘴饞的我們,每一二個小時即前往喝一點,看釀好了沒有,而給喝光了。難怪老人家常說:你們小孩子不屬於十二生肖中的任何一種,而是屬「蒼蠅」一科,因老輩均稱:「蒼蠅貪甜」迄今才恍然大悟,小孩嘴饞使然。 防護射擊─ 某日村內隔壁陳大哥一早拿一小型降落傘在空地上玩耍,小不拉嘰的我們童心大發,又看有一小降落傘好奇心重,跟著跑前跑後不亦快哉。記得戰地政務尚未解除前,時仍有燈火管制,日光燈,燈泡需蓋燈罩的時候,而單打雙不打的日子也尚未結束,常常擔驚受怕,但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我們,根本視之如無物,就曉得玩,而且記得好像每不久全島就有一次於清晨四、五點間砲火、子彈、〈四管機槍〉聲,隆隆,咑咑作響,振耳欲聾,並擾人清夢,當時真想到學校向老師報告,後來才由大人嘴裡清楚得知那是防區實施─「防護射擊」。是防區守軍演練火網佈置之情形,用意在防範敵人飛機進入防區領空,而實施定期演練,透過長官視導,看哪一區塊火網薄弱,而予以增加防空火力,不明就裏的我們當時還以為放鞭炮一般,也熱鬧非常,而其時經常好多人爬到屋頂上觀看,像看煙火似的非常高興,此種行為是非常危險的,時常聞及有人不慎為流彈所傷。另一階段駐軍更為訓練官兵防衛射擊火砲,輕型兵器、機槍等之射擊能力和精準度,故有由特殊之砲兵單位於不特定之高空打出「曳光彈」由駐軍實施防空準確射擊,火砲齊飛,而曳光彈由砲筒射出後其主體本身就是乙具小型降落傘。其下方連接一塊硬質棉體圓形塊狀物,一旦接觸空氣即予點燃照亮高空,據稱其亮度有十萬枝蠟燭之亮光,高照於天空,便於守軍實施夜間防空射擊演練,而其小型降落傘或許因燃點不足,尚保留較完整之狀態於降落後,天亮時為隔壁大哥拾得,而成了我們這群小孩小時候最另類的遊戲玩物了。 跳土風舞─ 跳土風舞憑心而論在小時候對女生還好,有時候可能單就男生的我們是一件苦差事,當然有一部份男生例外,而且也可能是揮之不去的夢魘一般;至今其情境尚記憶猶新。怎麼說呢?還記得小學時我讀分校,每日上學到了晨間活動就麻煩了,學校老師經常是男生女生配,且不由得你分說,分配到誰就得一起跳土風舞,而小時個性內向又害差的我,常被罵「嚴空龜」。即畏縮不前之意。碰到了女生就沒轍,遑論跳舞。所以經常不敢牽女生的手,而一旁的老師又要求要互相牽手,時常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女生常主動伸出援手,否則僵在那邊無動於衷尷尬異常,最終倒是由雙方發揮了巧思,隨手撿拾地上一段小樹枝,代替了兩人的小手,也化解了小時候跳舞之難題,當然也難為了女生跟那一段小樹枝。又有一次學校陳老師為了有效教學跳舞之熟練度,更用心良苦,於放學過後跟同校另一位米姓女老師於教室內勤練舞步,被我們這群頑皮放學後不回家的大夥瞧見,不由分說就向大家宣傳道:陳老師和米老師在談戀愛。隨即不知怎麼的隔天連學校教務處都知道了,當日我們這一夥人即如同抓匪謀一般逐一點名被叫到了教務處,被訓斥一番,後每人著實好好的被賞了十大板,但又很不幸的當時小學生都穿著小藍短褲,其慘狀不想而知,真是打在腿上痛入心扉,更不談皮肉。記得當時除了被老師狠狠打了一頓,尤狠的是居然由男主角陳老師侍候,真是屁滾尿流,不無齜牙咧嘴者,而且還不准哭,當然理虧的我們連叫都不敢誰還敢哭,如同軍訓一般,「哭!打得越慘」,事後又頂著大太陽罰站一小時示眾。迄至今日,每想起兒時種種無不想起這一段跳土風舞悲慘的情景。 作醮熱鬧─ 五○年代昔時的生活均較為樸實,不如今日突飛猛進科技一日千里,到處3D否則落伍了,記得當時為了上學別說制服,經常父母得要縮衣節食或找人標會,好不容買了一套制服穿了上學去,殊不知父母之辛勞,有時還常生氣別人都穿得那麼整齊漂亮,我們卻只有一套,而且還得從學期開始到學期未甚至畢業還是這一套。有時更甚的也要交接給弟弟或妹妹及書包等等亦同。但不知何時,常常有一段時間裡,有一些同學經常怎麼一件好好的衣服背上不知何故蓋了一個斗大的紅印章,走近一瞧;還得了居然是什麼王爺或是某某神明,心想好好一件衣服怎麼弄上了一大紅印在背後,不免太可惜些,直到後來才弄清楚,早年每遇村內有哪一神明或王爺等,逢其聖誕之日均會鑼鼓價響熱鬧作醮,拜拜;有時還可不用上學。作醮拜拜等諸事完畢都大宴賓客,三親六戚,不亦樂乎!宮廟神明作醮依地區民俗其儀式繁瑣並多如牛毛,而且不能有所遺落或簡化、馬虎不得。其儀程從起鼓,發奏,至收兵安位,最少兩日。每日都十二個以上之儀式,不得輕率,於作醮將結束時前有一儀式為「造橋」,即為過布橋。過橋之前需找齊有男丁分屬十二生肖者齊全,則再按生肖依序行之,布橋設有二將軍,分為橋頭將軍、橋尾土地各乙尊把關,橋上舖有金紙,當法師吹號角稱屬什麼生肖過穚才能過穚,如有兒孫赴台或外出不在村者,親友可攜其衣物過穚亦等同,至下穚後就蓋上一個紅色大符印,以保平安。小時候小孩子喜湊熱鬧;哪裡有熱鬧,就往那邊跑,好奇心特別強,殊不知作醮拜拜有那麼多奇特的事情。而後來不知何時我背上也多了一個紅符印,多了神佛加持,永保安康。如今隨著歲月的成長,科技日新月異,作醮、熱鬧依舊,但衣服背後蓋上一硃紅斗大的符印已鮮復見,然記憶依然猶新一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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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是一種智慧─白斑琉璃小灰蝶
黑 有時是深邃 不見底 黑 也會是一種 映照的底 閃亮成了 黑 另一種面貌 白 雪花是耀眼的亮 雲彩是溫柔的輕 白 是穿了一個氣球的元素 是誰把黑白剪裁成 美麗的衣裳 穿成一朵 雲 把黑夜的星光 偷偷的點燃成 一付眼鏡 深邃的雙瞳 有誰可以知道 智慧 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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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是偷渡客
最近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在徵尋地區先民落番奮鬥事蹟,並編撰拍攝成影片播出,來緬懷僑胞奮鬥辛酸史蹟,這是一件美好的創舉。奮鬥史蹟可遺留後人作典範,使後輩者瞭解到僑胞奮鬥辛勞,不因時過境遷,使後人遺忘。 提到鄉民落番者,我大哥也是其中一位,茲利用此小篇幅敘述我大哥落番心酸歷程,以表達對我大哥出外奮鬥,吃苦耐勞偉大精神的敬佩,我大哥是民國十年出生,現定居在新加坡,我們兄弟六人,我排行老么,兩人相差二十多歲,在當時農村社會,均以農耕為生,我家田園少,我母親常說「山無一區,海無一都」(意,祖產少),謀生不易,再加頭嘴(意,人口)多又幼小,生活困苦是必然,在此情況下,引起我大哥下南洋(落番)意念。在所稱南洋,就是現在印尼,菲律賓,馬來西亞,新加坡,馬六峽等南海鄰國,在明清期間,上述諸地稱為番邦,均來中國朝貢國家,屬未開發之地方,謀生較容易。再加民國二十六年農曆九月二十三日,日本登陸侵占金門,在日本統管之下,嚴厲徵馬伕,捉壯丁,捉勞工,因此更促成鄉民逃難落番決心,但較早期下南洋謀生鄉民也很多,像是珠山,前水頭,山后等鄉村,早在民初就有落番,並在外地發達後返鄉大興土木光祖耀宗,是鄉民所欣羨,成為大家夢寐以求願望,目前洋樓古庴成現在觀光勝地,這也是僑胞落番成就象徵。 我家在燕南山麓下小村莊,純屬農耕為生,前輩村民早已有人落番,我左右鄰舍伯叔父已落番多年,總是年頭(正月或二月)到南洋,年尾(十二月)回唐山(返鄉),返鄉時總是滿載而歸,白銀(袁大頭)布匹,番餅,(餅乾)針,線等。並將番餅,針,線分送左右鄰居,親朋好友,一看到番客總是讓人好欣羨不已,所以俗語說「番客,番客,錢銀落落散」(意,很有錢),我大哥為改善全家生活,決心落番打拚,央託伯父(老番客)代辦大字(護照),落番討生活,未料伯父未誠心幫忙,一再延擱並虛與委蛇,沒下落,因此我大哥決定自行到廈門委請站間(旅行社)包辦大字(護照),為籌措費用,賣掉大公牛,花生,花生油籌措路費,委請站間代辦大字。未料站間收了款全數吞噬,佯稱已辦妥,並約定時間上船,是日登船直赴新加坡,晚間上岸,全是偷渡方式,無任何通關證件,始知受騙,站間人員失去連絡,被拘留,成為「偷渡客」,鄉親共七人關在鐵皮屋囚房內,忍受饑熱,等待審問,好在我姑母居住新加坡,除每日送飯探望外,並奔波各有關單位機構,關說與請託,歷經波折與碰壁,好運未被遣返,後被罰款補辦大字獲釋放,得居留。 我大哥初次出外,沒資金,只靠勞力打工,如肥皂工廠,零工,送貨員等,所謂饑不擇食,只抱有工作做就好,雖很辛苦,也甘如飴。憑著年輕力壯肯吃苦肯耐勞,所以得到許多老闆賞識,後轉任碼頭工,從事輪船卸貨吊杆操作,在商船密集等靠岸卸貨商港,一艘接一艘,為了想多賺點工資,時常日夜不息,在工作穩定後,稍有積蓄,再接我大嫂與侄女到新加坡定居,結束六年單身生活。 我大哥深受古文四書薰陶,有儒家精神,常訓勉諸小弟,為人要勤儉常說「用字無底,守字寸底」,依「用與守」二字字型來勉勵我們要儉樸。大哥事母至孝,又顧家,出外家書批銀不斷,在金城三益批行,僑光批行,每月都有我家僑匯,(當時沒銀行,只有民間設批行做僑匯),大兄奮鬥吃苦偉大精神,是諸小弟典範,如今年歲也高,兒孫滿堂,為小弟誠祝福大哥身體健康閤家平安。 如今我們國民,不但無需落番打拚,反而落番去觀光旅遊消費,反而現在印尼,菲律賓,越南等國人民,到我國工作。這是我們國家正確領導國民航向富裕康莊大道,使人民生活富裕安定,國民落番是去觀光旅遊,因此我們更應要滿足與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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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失敗,是自己整垮自己,好人不出頭,壞人站牆頭,那怎不潰不成軍?文章透露:阿量媽原可以順利從濁水溪出海口偷渡出境,她是被內部同志出賣、告密而被捕。換言之,她的犧牲,並不是執政黨的勝利。 阿姣對這段文章頗為激賞,她說這種弊病,不僅是執政黨,凡是華人都犯此病,而且不知悔悟。她向我指出:當年的爭民主、自由和人權的知識分子,流血、流汗、坐牢、放逐,最後戴上烏紗帽的卻是動嘴巴的辯護律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仍然沿襲傳統的「好人難以出頭,人材流落街頭」的現象,即使反對黨執政,咱們又有什麼新的希望! 阿姣摀住臉孔,哭了。 我不明白她是為前夫得了憂鬱症而哭,還是為台灣的前途而哭,反正讓她發洩內心的牢騷吧。 張樺的回憶錄,使我獲得了具體的結果。我告訴了王珍和林姮姣,「吳量和北勢母子,恐怕不會回咱台灣了!」她倆聽了大吃一驚。 阿量不會忘記咱們想她吧? 任何的理由,都不對。都是胡猜亂想。張老,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她已對咱台灣產生絕望心境,他是不會再回來的。阿量是他的女兒,北勢是他的孫兒,他倆能拋下親人麼。 我流出了眼淚。 阿姣問我,張老多大年紀? 72.屬龍的。 張老上次來北勢村,曾告訴我,他已著筆寫回憶錄,但擔心寫出來無處發表。因為讀者不一定對此發生興趣。字數過多,一般刊物並不歡迎。他的電視劇《夢斷北勢溪》,在台灣造成轟動,使他信心倍增,便自動打長途電話向《北勢》發行人林詩齡請教,談及這篇回憶錄。林老聽了極感興趣,盼望他趕快以航空掛號寄來,下期開始連載。 關於文章題目,還是倆人在電話中通過商討決定的: 情繫北勢溪 張樺回憶錄 我忽然醒轉過來。張老有生之年,他會回到北勢溪的。否則為何使用「情繫」二字?夢可斷而情感仍繫在北勢溪,他怎會忘卻這塊土地?王羲之說過:「情隨事遷,感慨系之」,張老既然內心牽掛繫念著北勢溪,他怎會不回台灣呢? 這篇回憶錄,擴大了《北勢》雜誌的銷路。同時,它也證明台灣的民主自由,已到了理想的階段,那許多爭自由民主的青年的血汗沒有白流。林詩齡有膽識、有眼光,他向我說:這部20萬字的回憶錄,連載完畢,立即出版。 張樺的回憶錄,結合不久前播映的電視劇《夢斷北勢溪》,掀起另一波高潮。因此引起一部分人的嫉妒與不滿,首先在電視評論節目上,有人提出抨擊,認為張樺有意挑起民眾對執政黨的反抗意識,製造分裂;繼而這件事竟然在立法院,有人提出質詢。雖然矛頭指向電視公司,但是新聞局受到猛烈的攻擊。 女立委任翠發言說:廣播劇、評論刊物,屬於新聞局業務,是天大的笑話。新聞局,充其量只是政府宣傳政策的發言機構,最多三、五人而已。何以管一些重要的文化部門應管轄的業務,這種不倫不類的現象,已經執行60年,試問還要拖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