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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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傾訴
「朱美女」用絕望的心情帶領讀者一起回頭自剖,心中的傷痕早在她無厘頭又坦率的訴說過程中一一被治癒了,也藉機嘲諷一些人事及一些讓我厭惡至極的繁文縟節,更期望不管何種身分的人都能獲得同等的尊重與對待…… 絕不能讓你請客,我還有四篇短篇小說月底前要趕出來,目前發愁中。等全部截完稿後,一定請你吃飯,好當面謝謝你。 T醫師: 前些天,幾位雜誌社的好同事來找我,她們一拿到書後說:「書名」跟「封面」簡直是一大敗筆。書的封面比<靜思語>還像<靜思語> ,又說很像民國初年的作品,甚至比擱在牆角的經書還不起眼,她們還說,虧妳在設計雜誌待過,還讓這種作品出現,小楊(以前大家公認最沒創意的設計師)閉著眼睛做都比這個來得好……我聽了後哈哈大笑。 出完書後,發生很多趣事呢。就連我最好的朋友都打電話來問我:「太久了,我不記得了,妳阿嬤那時真的是吃湯圓噎死的嗎?」我說:「是被我氣死的。」她說:「正經點。」我說:「是自然身故。」還有人用遺憾又專業的語氣告訴我,當時妳可以用哈姆立克法(我還哈姆雷特法),妳阿嬤就有救了。真讓我哭笑不得。 更妙的是,有一位住在寶徠花園附近號稱出過十六本書的幽默大師(我猜書可能是Boos送給她的),有一晚她打電話給我,說,妳的筆觸很幽默,平常妳講話也是這麼幽默嗎?我說不一定,要看跟我談話的對象。接著這個「八卦婆」便試圖安慰我:「妳媽當時跟老長官跑了,對妳打擊一定很大,現在這種社會這種事是很常發生的……」我想笑又不敢笑,也懶得跟她解釋。她還苦勸我寫小說賺不到什麼錢,要不要考慮跟她一樣寫厲志題材。 我跟她聊了一陣後,她還留了家裡的電話給我,要我有空可以去她們家坐坐。最後又再次稱讚我書寫的很幽默,我說:「謝謝,能被幽默大師認定我寫的幽默,讓我感到很榮幸。」我還真虛假,每次說出這種話時,我都很討厭自己。 我發覺寫作最大的樂趣來自於過程,來自於讀者看完妳的書後能從中領略一點什麼。我從很多人透露給我的感受,可以看到不同讀者的不同心境。雜誌社同事後來傳簡訊說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又一邊笑的把書讀完,決定買個十本分送親友。有人說她對我感到很心疼,不知道我曾經去買過木炭……。還有同學傳e-mail告知各路同學說我出書了,請有出錢,有力出力,幫忙推一推。雖然一開始她們未必理解,擔心我日子過不下去,可當我完成後,大家也很相挺,讓我倍感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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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納西走調的殉情文化
在麗江用餐時認識了一位納西姑娘阿菊,她天籟般的嗓音,恰似舊城的四方街,溪水繞轉,隨勢自然,韻味十足,我們投緣的聊了好一陣,采風擷俗的強烈欲望,讓她答應帶我走一趟她的老家──興文。 雲南西北的麗江,是被金沙江和玉龍雪山呵護的文化古城,歷代世居著納西人,興文位於麗江東北面的金沙江畔,阿菊找了一部她熟識的出租車,師傅姓胡,紅色的出租車是俄製的進口貨,我則買了一些伴手禮,車經白漢場和長江第一灣的石鼓,一個多鐘頭左右開進了興文村。 山村被高山深谷環繞,張家四間一屋的木石結構瓦房,壁上滿掛張家大叔的字畫,那種儉樸中流露的文化氛圍,印證了納西人崇尚文化薰陶,水平領先雲南境內包括漢族在內的許多民族。 阿菊的父母早已過世,當家的是年紀長她許多的大哥大嫂,一陣寒暄後,簡單說明了這趟大陸行的行程,隨後到附近的興文小學繞了一圈,因那是阿菊知識的搖籃,興文村不大,學校也沒圍牆,倒是四處張貼的地方士紳古詩詞書法作品,提供了幼年學子潛移默化的最佳砥礪,山鄉僻壤,令人欣羨啊! 阿菊大嫂特別宰了雞,還有醃火腿、炒土豆、煎蛋、涼拌菜……滿滿一桌豐盛的晚餐,大叔還開了青稞酒,幾杯下肚,話匣子一開,我趁機詢問了我在雲南風土志中看到的納西古時存有一種悲壯的「殉情」社會現象,這種常在電影中慣見的行為始末為何?對於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大叔先是怔了一下,但也不避談過去存在族裡走調的愛情觀,揆其原因,這與納西人生存的地理環境有重大關聯。 納西族一向戀愛自由,十五、六歲便展開社交活動,父母也不加干涉,但令人納悶的是,如此開放的觀念,卻在婚姻選擇上,沒有給予子女自主的空間,戀愛無法開花結果,若非採取逃婚反抗,便是以殉情方式表達愛情的堅貞,在他們的心裡認為,在人世間不能圓滿結合,死後到「玉龍第三國」,可過美滿幸福的生活,這是吸引他們視死如歸一個很重要的美麗誘惑。 玉龍雪山是麗江地區的崇山巨嶽,與納西族左右相伴,自然對納西族的山嶽信仰及山中他界的形成,產生重要的啟迪,山嶽甚至被奉為天地的連接點。 清<雲南通志稿>曾載錄「滾岩之俗,多出麗江府屬夷民,原因:未婚男女,野合有素,情隆膠漆,伉儷無緣,分袂難已,即私謀合葬,各新冠服,登懸之巔,盡日酬唱,飽餐酒已,則雍容就死。攜手結襟,同滾岩下,至粉身碎骨,肝腦塗地,固所願也。」除了跳崖,同縊一樹也所在多有,那是一種人間至愛受到壓抑、婚姻自主權被剝奪、對現存社會秩序、倫理、價值觀否定而追求美好理想的棄世行為。 東巴教推波助瀾的作用,也是造成殉情加劇的動力,東巴教為納西族原始宗教,教徒信奉教主釋理(什羅),舉行婚祭典禮及有關疾病禳解超渡等事,必請東巴誦經。東巴文化是納西族古代文化中獨具風采、卓有價值的一個軸心部分,東巴教原屬一種原始巫教,後又汲取了藏傳佛教和苯、道教的成分,信奉萬物有靈,多神崇拜,東巴經中另有一種內容古奧、圖彩殊異的占卜經卷,東巴占卜文化,集納了相鄰各民族占卜術的精華,揉創了三百六十種卜法,占卜經所占之事不外與人們生產生活和社會關係緊密相連。 納西語叫「恆日」的神路圖,用於喪儀和超渡亡靈之用,旨在導引死者步入神靈之路,融匯納西族傳統的生命意識和生死觀,認為人死後靈魂不滅,亡靈通過東巴的超渡導引,先到達祖先靈魂居住地,再送到三十三界神地,使之受到神的庇佑,透過神鬼紗幕,表達的卻是納西人民追求光明福境的願望和懲惡揚善、完善人生的倫理美學,這其中也孕涵了婚姻愛情觀。 玉龍雪山是麗江的守護神,在麗江地區不管任何角度,它清絕幽美的風采,隨時都出現在你的視野,山體標高五千五百九十六公尺,連綿十三峰,清絕幽美,備受老天眷愛,既擁陽春氣候,又有白雪奇觀,「玉龍第三國」在納西文學中被描寫成為一個愛情的樂園,東巴經典裡的韻文體作品,把玉龍第三國主境的神,下司東西南北中五方情死鬼首領,能解除愛的「束縛」,讓求助者「實現愛的理想」,它不斷呼喚世間男女到那裡「把愛之花插滿頭、騎紅虎、乘牧白鹿、織天上的白雪、地上的白風」,同時把現世說成是與玉龍第三國完全是一個對立的世界,指摘俗世的惡憎、貧醜、專制、短暫、病痛……,同時強調自己的聖善、愛美、富裕、自由、永恆、健康、淨和聖潔,導致許多受挫的戀人,面對它宛似春風拂面的細語低吟,終而踩過「生死石」,奔赴玉龍雪山,走向澈底的解脫之路,走向驚世駭俗的人間悲劇。 仔細思量,我們發現所謂「玉龍第三國」,就是居那什羅山──東巴經典中最具代表意義的產物,由此山之他界脫胎而成的實在化,東巴教將之描述成為一個美麗的世界,可供作二次性「生存」空間,納西男女如若硬以靈界觀互相重合,殉情後的靈魂歸依之境與佛教正常死亡之靈魂才能前往的靈界相混同,那都是澈頭澈尾的悲劇。 據調查,麗江縣長水鄉過去每年都有三、四對戀人殉情,一九二四年及一九四五年,也都有為數不少的男女在大山上的情死樹決絕,殉情者的認知裡,認為死意味著一個生命實體的生活場從此轉入了另一個空間,但那一個空間是否處於更優越的地位,東巴教一廂情願的說法裡,如何能印證殉情者能真正解脫束縛,實現愛的理想,一個不受倫理觀念裁決,也不表現為被動性的自然死亡,在東巴經師悠長沉吟下,似乎只能意會徘徊於山河林間的千古冤魂,在風起濤過之後,徒留悲怨的啼泣。 當殉情者結束了生命後,是否在生理和社會兩方面解決了人類現實生活中所不可能解脫的普遍煩惱呢?黃春明曾寫了一首小詩「國峻不回來吃飯」,國峻三十歲時自殺,黃春明詩中輕描淡寫地道出人生三苦之一的老年喪子,但餐桌上一個永遠空的位子,是父母心中沒有人可以替代的。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洪蘭說得好,媽媽生下來就是為了孩子忙的,沒了孩子,也就沒有了人生目標,什麼都不想做,連飯也不想吃了,自以為瀟灑地走了,卻是對父母最沉重的懲罰,黃春明詩中國峻媽媽難以言喻的心情寫照,透顯死者以矣、生者長戚戚的巨大陰影。 不過,時間推移,新世代的納西人,已漸體認真誠的倫理愛情價值觀,隨著社會高度世俗化,年輕的納西男女對感情的追求,也有了新的一番見解,傳統的束縛已逐漸在崩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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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系列之一〉城市﹐美好的願景在哪裡﹖
■序言 人們思維的轉變,關係著未來的發展,2010上海世博會推動的「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主題,在開幕式上,以音樂、激光、江水、焰火、噴泉,交會了參展數246個國家和國際組織,其中國家189個,國際組織57個。 為了尋找自然的城市氣質,跨越國界的最優秀的工程師、建築師、藝術家和科學家,以集體智慧,交集在一個大舞台,無論是主辦方或參展方,都能在這個舞台上展現自己、增進與他國的交流、合作,分享自己國家的精神和信仰、環境和城市的面貌,以及居民的生活品質、方式。這是一分國際友誼的拓展與延續,不只是追求「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目標而已,也在探討、追求如何讓地球生命更臻良善、完美! ■城市,美好的願景在哪裡? 強調創造性的世博會,歷屆每一個爭取主辦的國家,都力圖以一個具國際規模的形式,向世界各國展示自己國家的的文化、科技和產業,在瞭解世博會的由來、歷史之後,再從世博會一覽表中不難發現,世博會的規則、申辦程式,也都在突顯每一世代生活範疇的走向。 2010年以「城市,讓生活更美好」(Better City , Better Life)為主題,中國上海獲得世界博覽會的主辦權。此「城市」主題涵蓋了經濟、文化、科技、居住、交通、環保、生活等議題,它呼應著古希臘先哲亞里斯多德的「人們來到城市是為了生活,人們居住在城市是為了生活得更好。」的精神,也揭示21世紀將是城市文明的世紀。因為都市發展的必然性,力求跳脫都市叢林的危機,每一個參與的國家,在呈現自己民族的特色外,也同時順應世界潮流,呼應一個共同的主題。 都市的發展主題記錄了現代人的生活,也展現了人們對未來的瞻望。聚焦黃浦江畔、遼闊的世博園區突顯著人們追求美好的意念,必須建築在自然的基礎上。它包含了「城市多元文化的融合」「城市經濟的繁榮」、「城市科技的創新」、「城市社區的重塑」、「城市和鄉村的互動」。世博會的臺灣館則以「山水心燈──自然‧心靈‧城市」為參展主題,背後融合的是經濟、文化和科技的綜合成就,呈現出人類進化舞臺上不可或缺的城市發展所帶來的新概念、新觀點、新技術。它扣緊了上海博會的城市主題,也牽繫著未來城市發展的夢想、希望和渴求。從每一個參展的國家主題館也都可清楚看見,它呼應著過去歷屆世博會凝聚的人類科技的智慧結晶,包括各個國家賽奇、炫奇的特色建築,也閃耀著都市的魅力,以及追求美好未來的信心。 當你我在世博台灣館聽見「台灣心跳聲」,每個人都可以在心中對自己說:「許個願吧……」,然後跟著一起哼唱: 「少一點傷痕 多一點的掌聲 少一點戰爭 多一點的單純 認真用棒球魂 揮汗去體會青春 用心聽著 那台灣的心跳聲 ……………………………… ……………………………… 少一點仇恨 多一點的我們 少一點寒冷 多一點的溫存 用狂草寫雲門 用蜂炮築一座城 媽祖永恆 世世代代的虔誠 天燈冉冉上升 可以許下願望就別等」 願與您分享,走進2010上海世博會,我的一切體驗、思考、震撼、反省、警覺、驚艷、行動,世界很大也很小,努力的成果可能很大也可能很小;但我們都應該清楚看見,在短促的一生中,世界舞台一直在旋轉,我們要努力奮戰,而不是悲哀的掙扎,更應該保持自己國家的特色,發揮文化藝術的純粹度,這也是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唯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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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吳手記》小引
1997年,第一次到臺灣,參加東海大學主辦的魏晉南北朝文學研討會,路過臺北,時為東吳大學中文系主任的王國良教授熱情有加,在參觀完故宮博物院後又邀往東吳參觀。 白駒過隙,十年過去了。在王國良教授(時為臺北大學古籍所任所長)和東吳中文系主任許清雲教授的鼓勵下,我接受了劉兆玄校長的聘任,於2007年9月16日到達東吳,開始了一學期的客座教授生活。2008年元月18日離開臺北,前後共125天。 少年不知愁滋味,寫寫詩文,非常快樂。入了大學以後,突然和寫作有了隔膜。 我是金門人,在廈門長大,臺灣的生活,語言相通,習俗相同,不存在適應的過程。教書數十年,東吳每週有十堂課,壓力也不大。課餘時間,還可以做做手頭上未完成的課題。東吳大學依山而建,外雙溪從學校門前流過,溪邊有錢穆故居。學人宿舍在半山,入夜,可以聽到溪聲,聽到秋蟲的低吟。在東吳寫的第一篇文章,是到臺灣的第七天。當時無法預計,接下來寫什麼,到底可以寫多少篇。隨手而寫,陸續發表。回到大陸之後,師友不斷建議把這些文章結集。 東吳的生活,交往的多是教授、學生,還有金門鄉人,所寫的人,僅此而已;事,也是與教授、學生、鄉人有關的事,僅此而已。再者,就是遊屐所至,臺灣的北部、中部、南部、東部、離島,只要踐履其地,盡可能把它記錄下來。寫人,寫事,寫風景,偶有所感,隨性發揮,亦興之所至,一併記錄於茲。 鄉人愛我,我愛鄉人;鄉人鄉事,記錄稍多。 所見、所聞,所經歷以至所感,都不離東吳。文三十篇,漫漶無主題,不敢以散文自命,隨筆記錄而已,名之曰「東吳手記」。三十篇中,在東吳寫下的只有十三篇。這十三篇,蒙許清雲教授錯愛,製成電子書,發佈在東吳大學中文系的網頁上。其餘各篇,根據記錄的素材,陸續完成于離開東吳之後。兩三年來,乃系情東吳,不敢忘,也不能忘也。 各篇都盡可能插入一些相關照片,以彌補文字表達的不足。 附錄四篇,多關金門的人和事。 2009年3月,有銘傳大學之行,趁便重回東吳。事先沒有聯絡好,錯過校慶。不過,重見了錢穆故居和愛徒樓,會到了許清雲教授和碩士班學生許永德,並且看到溪邊第二教授大樓已經落成,說不盡的喜悅。2009年12月,隨在大陸的金門同胞到臺北,受限於「團進團出」,只能在故宮博物院的半山上,俯看東吳的樓宇,近在咫尺,悵悵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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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傾訴
後來的時日,只要她一陷入感情,碰到無法面對的關卡,總是冒險上演這種傷己又傷人的戲碼,雖然我可以深刻感受她心中的悲痛與無助,但我還是會用威嚇及氣憤的口吻對她講:「如果妳膽敢再拿這種方式來考驗友誼和愛情的話,我們就劃清界線,我再也不要妳這個朋友了。」她會帶著羞愧的笑容回說:「妳放心啦,我是九命怪貓,死不了的。」然而,就在那個我貪睡的夜裡,這個時常「放羊」的女人,就真的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 傾刻間,我的生命好像被摧毀了。我以為,艱辛的成長歷程在我遠離原鄉抵達異鄉的往後便就此終結,我會以一種自由的姿態飛翔在一個新生的城市裡。但隨著她的離去,許多前塵往事翻湧而來,折磨再折磨。那段日子,我過的遭透了。我報警求助、問筆錄、通知她的家人、處理遺物……疲憊不堪的我,最後凝視那個面無表情職業性拿起小鏟子鏟起碎末放入她妹妹為她挑選骨灰罈的中年子,我多麼希望「死亡」之於我,也能如他眼裡一般尋常看待,不帶任何一點起伏。 那時,我經常在夜半驚醒放聲大哭,在清晨睜開眼的剎那默默落下淚來。洗澡的時候,鼻間還會若有似無聞到一股木炭燃燒殆盡後的臭味,味道盤旋不走,如一場恐怖的幻境忽隱忽現像鬼魅般地跑出來嚇我。 每一個「生」與「死」交纏的生活細節,對我都是一種酷刑,她連一封遺書都沒寫。 我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我和她雙親蹲坐在牆沿邊,她的父親始終默默無語,像多數父親一樣不擅表達情感地聽著她母親問我原由,何其殘酷要我來扮演這種角色?我斟字琢句地回應,然後,我看見她老邁的父親雙手蒙住臉悲泣地哭出聲來…… 返回台北,我不斷揣想,她是在什麼時刻買下木炭,蹲下身點火的同時是帶著何種心情?她躺下床腦海裡最後一刻浮現的是什麼?難道世上沒有一點能讓她留戀的事物?還是她渴望我再去陪陪她…… 94年8月,我開始起筆寫這部小說,書中「洪小茹」就是我這位好友。「朱美女」想尋死的念頭取自她的原形,我試圖以一個陷入絕境的情節做為鋪陳,寫了約六千字後,就寫不下去了。擱了好久,才又斷斷續續寫了約四萬字,後來又停住了。當時,根本沒什麼毅力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寫完。一直到我闖入你的網站,並在寫信給你的日子裡,隱約地有股力量一直激勵我一定要完成它。 如今,我早已徹徹底底釋懷了,「失去」變得不再那麼可怕,眼前一切比較重要。 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我始終熱愛生命,從沒做過一件會傷害自己的事,除了年少曾用拳頭猛擊牆壁對抗痛苦外。 心情悶的時候,我寫作、我寫信、我閱讀、我看電影、我約朋友去聊天、去爬山,或看到手裡牽著大狗的路人會開心地要求:「可以讓我摸摸牠嗎?」在撫摸狗狗的當下,腦內自然會分泌出幸福快樂的因子,生活也可以過的如此簡單與滿足。 我沒寫序言交代創作歷程,也不想找人寫一些慣於吹捧的推薦序,單純只想讓「故事」與「讀者」說話。 一個外表很醜的女孩卻有一個與容貌相反的名字,意味著人的內心跟外在所呈現出來的矛盾與反差。每個人內心底層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陰暗的層面,外貌與名字只是一個隱喻。也沒用具體的日期來標示時間,人類所有的運作都是在時間的流動中進行,「數字」在記憶裡似乎不具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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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乞巧望秋月月下穿針拜九霄
每年農曆七月初七,是中華民族最具浪漫色彩的傳統節日--七夕節。相傳七夕是織女與牛郎鵲橋相會之時,凡間的婦女在月夜下向心靈手巧的織女乞求智慧,乞求巧藝,因此又稱乞巧節。其實,七夕乞巧最早源於漢代,這在東晉葛洪《西京雜記》就有記載,「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于開襟樓,人俱習之」。 在金廈,在閩台一帶,少男少女們相約黃昏後,在花前月下坐看牽牛織女星;大姑娘小媳婦自覺自發地聚集葡萄架下,穿針乞巧、禮拜七娘。「七娘媽,七娘媽,教我織布,教我繡花,教我織布做衣褲,教我繡花水當當……(閩南語)」在如煙的雨絲裏,孩童們邊跑邊興奮地念唱的這一童謠,展現的就是閩南婦女在七夕向織女乞巧的習俗。 小時候,每每七夕節前夕,我總是仰著臉,天真地問母親許許多多事兒。「阿母,為什麼七夕看不見喜鵲兒?」「阿母,怎麼年年七夕都要下雨?」母親總是耐心的不厭其煩的重複著那些個話兒。「喜鵲兒上天河搭鵲橋去了。」「牛郎織女一年一次相會高興啊,高興了就流下了幸福的淚水,淚水從天上落下來就化成雨水了。」長大了更深信,母親說的一點沒錯,喜鵲上天搭橋了,古人也是這麼認為的,這在東漢應劭《風俗通》中就說了,「織女七夕當渡河,使鵲為橋」。而織女的喜極而泣的相思雨,則是時令已進入了雨季,人們豐收的季節快到了。 黃昏時分,細雨濯洗過的天空顯得特別清亮清澈,空氣中偶爾飄來絲絲香味,那是人們正在拜織女。各家各戶一如既往的早早的在大門口擺好香案,供置油飯、湯圓、水果、胭脂、花粉、鮮花、五子(龍眼、紅棗、榛子、花生,瓜子)等各色好東西。最感興趣的,還是案頭上擺著的那七條五色線,七根繡花針和纏著紅綢帶的剪刀,這是「乞巧」要用的。母親說,美麗的織女是個刺繡能手,不僅能織出五彩錦緞和無縫天衣,而且心地善良,樂意把自己織布刺繡的工夫無私地傳授給人們,因而每年這個時候,大姑娘小媳婦們都要趁著織女和牛郎相會之際,向她「乞求靈巧」。母親手執清香,邊禮拜邊輕輕念唱(閩南語):「天皇皇,月光光,請七娘媽下天堂。不圖你針,不圖你線,只學你七十二樣好手段。一番忙亂後,「乞巧」開始了。你瞧四姐,左手拿針,右手撚線,眼睛稍稍一瞄,彩線便「嗖」地輕快地穿過細細的針眼,右手指輕拈,彩線緊貼嘴角,牙齒輕輕一嗑,線就引好了;緊接著右中指微撚,轉個圈,線上尾打好了結,「巧」就乞成了。一旁的頑童看得有趣,便搶著「穿針引線」,左瞄瞄右瞄瞄,線是穿過去了,可又不懂掐線、打結。只好急著找剪刀,忙著叫母親幫忙,惹得姐姐們嘻嘻竊笑。終於搞定時,再看四姐連「菊花圖」都快繡好了。母親說,姐姐們是「得巧」,而我就是「輸巧」了。 「乞手巧,乞心通;乞我父母上百歲,乞我姐妹水當當」。當月上浩空,姐姐們又在香案上擺放了一大盆清澈冰涼的井水,水裏浸著葡萄、石榴等。而後每人手拿一面小鏡子,讓月光從鏡面映到水盆裏,說是誰照準了,誰就又乞到「巧」了。我和調皮的小夥伴們則聚集在旺盛的葡萄架下,耳貼著葡萄藤,好奇的靜靜的聽著、聽著,因為姐姐告訴我們,這樣能聽到牛郎與織女在鵲橋相會時的悄悄話…… 2006年5月20日,七夕節被列入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年輕人都把它稱作「中國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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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情人節──牛郎織女鵲橋會
農曆七月初七,又到天上牛郎會織女的時候了,也因為有這麼一個纏綿的神話故事,「七夕」已普遍被認定是中國人的情人節。 牛郎、織女的哀怨傳說,其實追溯起源,是在詩經小雅裏的一首歌謠,而真正被大家傳頌的,則是漢代古詩十九首中之一: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首哀惋的詩歌,雖沒寫明歌裏的「男女主角」何以「盈盈一水」,但實則已為後來流傳千古的美麗愛情故事,提供了編造的靈感。 牛、女二宿,原為天上的星座之名,均為二十八宿之一。牛宿有星六顆,屬於魔蠍座;女宿則有星四顆,屬於寶瓶座。依據星象,牽牛星在牛宿的西北,織女星在女宿之正北,每當秋際,星空朗朗之時,抬頭仰望,細心觀察的話,可以看到在銀河之北的織女,以及銀河之南的牽牛,彷彿正脈脈含情,互相凝望。 民間傳說,加上文人的借題發揮,牛郎織女這對苦命鴛鴦乃逐漸形成這個純中國式的悲戀故事,千百年來,緊緊繫著中國人的心,凡有情人都為他們同聲一哭;而「七夕」,當這對癡情兒女終得借靈鵲搭橋而相會之時,不僅情侶爭相仰望,騷人墨客更不放過吟哦的機會,也因此,有關的詩篇上自魏晉,下至清代,幾無斷絕過,真是洋洋灑灑,大有可觀矣! 不過,其中最為膾炙人口的,當首推北宋秦觀的一闕詞─「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好一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僅詮釋天上牛郎織女的摯情,更給世上無數相愛卻不得相親的癡兒癡女,奉上了一帖安慰劑。 「七夕」的特殊意義,又豈止於民間的小兒女重視?連尊貴的帝王家也一樣不能免俗。唐明皇與楊貴妃,不就是在這個「情人節」裏許下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的誓言的嗎?大詩人白居易有詩為證: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年年七夕正不知有多少對情人,對著牛郎與織女星,作這同樣的海誓山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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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風
風來了,在微寒的夜一陣一陣的吹起,以極快速的姿態鑽入骨子裡。 特別是看到長髮的她和他抱在一起擁吻的畫面,在這微寒的夜,她感到極為寒冷。 十年了,她認識他十年了,在一起七年又五個月,因為此種原因而分開了,甩了他一巴掌,她回頭一句話不說的走了,而他既沒追上來,也沒有任何解釋。 今夜不想參與任何的活動,不想策畫任何的idea,甚至什麼都不想做,極度疲倦,身體與心靈同等的倦累。逆著風回到租屋處,拿出紙箱開始打包,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因為她無法說服自己,他們是清白的、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幾年來的信任得到的只剩背叛。 不曉得為何打包的如此迅速,同居了幾年,竟也沒什麼特別值得留戀或珍藏的紀念品。 大概唯一最值得珍藏的東西被偷偷的藏在心裡吧!而今要努力的敲碎然後丟棄,竟然如此的疲憊又困難。 拉了行李箱,將東西一箱箱搬上車,上車前,竟發現自己沒流下半滴眼淚。 難道人愈是要堅強與勇敢的時候,愈是不容許自己有任何軟弱的心? 在回家那條路上吹起了風,逆著風,將私人物品擺回家裡,暈黃的燈光溫柔的照著室內。 人生也是,逆風的時候特別艱苦,但總是會有風向轉變的時候。 但是,總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就能得到改變,難道不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挫敗,給了你一次又一次的學習經驗? 成長的路總會跌跤,但,她用她極珍貴的青春,換取了這寶貴的經驗。 她逆著風看你和她擁吻,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和那柔軟的圍巾隨風飄逸。 累了嗎?能再欺騙自己嗎? 已然不是當初那個不解世事又愛玩的孩子了。 已然不是當初那個能熬大半夜陪他醉的女人了,在寒冷的夜,只想將自己懶懶的丟上大床,和著衣物,鑽進暖呼呼的被窩裡休息,如果醒來時,能有人泡杯熱巧克力,那麼她會非常感激。 人生不是肥皂劇,說原諒就能原諒,耗盡了自己的青春以後,拖著疲憊的身軀還陪他玩愛情的躲貓貓,太累了。 他的愛太輕浮,抱著遊戲人間的心態,在人群中游走。 而她不再年輕,抱持著想安定的念頭,看著浮動的他,即使必須含淚離去,也必須如此。 一如逆著風看他們,漫天吹來的風沙叫人難受,淚已不知是為何而流。 「他住進了你心裡面,我的愛,無家可歸,舊情歌戀戀的餘味,斷續在多夢的夜………」開著車,收音機裡傳來這樣充滿憂愁的歌曲。 「當我又為你流眼淚,若你也為歉意失眠,絕望也許是最美的體會,讓我們記得曾愛過誰。」一句又一句不停的敲進心底,一次又一次的讓她崩潰,眼淚不停的落下,於是,她在路邊停車。 「這是我為你流的淚,當我們已漸行漸遠,我知道回憶是一種愚昧這一生只容我笨一回。」她的淚已停止,而思緒卻不停的運轉。 在情場上跌跤,在工作上也不順遂,她處於人生的低潮期,在歌曲結束後,她關掉收音機,重新出發。 「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們分手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她記起前陣子的簡訊。 連分手都不肯當面說,這些年來的青春虛擲,她還能再重來幾次?而情緒也影響到了工作的心情,因此造成了不順遂,做什麼都不太順利。 到了和客戶約好的地點,她補好妝下了車,一陣極大的風吹來,夾雜著一些塵土,她再一次逆著風看著天空,陰陰沉沉的。 她一定要撥開雲霧,拉開屬於自己的晴空。 依賴別人給予自己好心情,簡直就是不可能,開朗應該是自己給自己的,而愉悅更是別人搶奪不走的,為什麼她要拋棄這些,而換取憂愁和悲傷? 拿著整理好的資料和筆電,她走進大樓,進電梯後,看著自己,微微笑著。 「這樣多美,多有自信,今天一定要成功,加油!」 即使是青春消逝了,即使是愛人背叛了,這個世界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只有充滿信心的自己,而為他流的淚已經乾,連淚痕也抹去。 因為她知道,人生沒有永遠的逆風,只要好好的愛自己,總有一天,她也會找到能疼愛自己的那個人。 在那之前,她要先學會好好的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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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年慶
這是我最後一次答應跟他出去了,當我畫完口紅,對著梳妝台的鏡子這樣告訴自己。 昨晚半夜時分接到電話,才剛結束公司聚餐的社交活動的我,已經帶有倦意。出門時我不禁想,如不是如此疲憊,或許理智的我是可以拒絕當時的他微醺的醉意所說出的話,如此脆弱又寂寞的呼喚只是為了想要見我一面。 而這一天,是他的二十八歲生日。 從他的二十三歲生日到二十六歲,我們都是在吃吃喝喝中度過。通常,我會在一個禮拜前買好送給他的禮物,他則是去訂一家還不錯的餐廳,然後約在電影院前,選一部共同有興趣,但大部分都是他比較想看的為主的電影,看完後也沒什麼討論就往餐廳飛奔而去。 席間我把禮物拿了出來,總要膽顫心驚一番,也許,而且非常有可能的,他會任性的表示不甚滿意這個禮物,我像個要交作業的小學生般,期待能夠得到讚許,唉,到底是我慣壞了他還是他天性如此,印象裡能獲得他發自內心的稱讚竟少的可憐。 不管是在任何事情上。 總之是分手了。 分手的這兩年,我還是會不時接到他的電話,討論著工作與人生,卻從未聽他說起他的女朋友。 也許沒有這號人物存在,我想。 但很矛盾的是,每個女孩不都希望自己的前男友最愛的還是自己,再也沒辦法去接受別的女人,原本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想法約莫持續了半年後,我改變了。 我恨不得他立刻去交個新女友,打電話過來跟我耀武揚威的宣稱新女友有多麼的漂亮與聰明(這兩點一直都是他數落我的地方),接著重點來了,他的新女友也同樣願意給予他無限量的包容與縱容,讓他毫無後顧之憂的做所有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當然,我不是那麼善良的女人。這三年來淚水多過於歡笑的愛情,我私心的『祝福』他,喜歡上一個讓他沒辦法生氣,完全被吃死死,甚至要過著擔心害怕的日子,如此,他才會真正的體會到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如此重要而無可取代。 唯有這樣,他才會真正的改善自己的態度,我不渴望複合,因為我深切的知道這對我來說毋寧是又一次的惡夢。他不是不好,只是不適合我,經過三年,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現實。 不適合與不愛是兩件不同的事情,我得要說明。 也許我不會再這樣深刻的愛上一個人如同愛上他一樣。有人說,既然相愛又何必要分手,別把『個性不和』來當藉口。 我只能說這樣的人把愛情想的太單純。 我們可以同時喜愛很多人,但未必每一個都能與我合拍過日子,當然每一個能和我快樂過生活的也不必然都可以成為我的愛人。 然而愛情裡缺一不可,不只是內心的迷戀與愛意而已,更重要的是,相愛的目的是為了要一起共同生活,而不是怨懟彼此,畢竟我們不是聖人,即使再愛一個人,也還是會無法忍受對方的部份行為。 說了這麼多,我已經上了捷運,沿途風景都是過往的回憶,一幕幕的,都湧上心頭。我痛恨自己的軟弱,還是因為愛吧,我想,如果不是這個既糟且爛的原因,我還真想不出來我為何會答應他的要求。 『我只想再見妳一面』。 十一點五十,就要抵達吃飯的餐廳,心跳加速。 手機在包包裡頭兀自的震動,我急忙從紊亂中掏出來,是他的來電。 『喂,妳出門了嗎?』他問。 『對啊,再過一個馬路就到了,你呢?』我說。 『嗯,有件事要跟妳說,唔我朋友,應該說是女朋友吧,終於原諒我,她今天已經定好了餐廳……我知道這樣對妳很不公平,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是真的很想見上妳一面,只是現在我必須要……』 『我懂,祝你生日快樂。』 掛上電話我如釋重負。 轉向百貨公司吧,他的生日附近總是會有很多週年慶的活動,而這次,我也決定要換電話,徹底的斷掉聯繫。 我想是斷了他對我的依賴,我也斷了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的回憶。 不是每個男人都這樣嘛,我心想。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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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都是你
「你為什麼還跟著我?」我扭過頭問問你,你無語;我快走幾步想脫身離去,你緊跟不離。「還不走嗎?」我掉轉身子,想用急定的身體嚇住你,你還是傾了傾身子停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層疊的怒火往上竄,我伸出五指一把揪住你,想把你揉作一團塞進一旁的垃圾箱裏。 你低下了頭,如犯錯的孩子,似乎說了一句:「我已跟了你三十三年,你沒發現嗎?」我一愣,呵,原來你真跟了我三十三年!」 我連忙快步地走到濃蔭下,深吸一口氣,全身有了絲絲的涼意。低下頭,你已藏匿。總算擺脫了你,如同丟了一件舊衣。我仰臉,樹上千掌萬指遮蔽,偶爾洩露的天光,晃得眯上了雙眼。你不會再跟著我吧?我小心地探出一隻腳,你呼呼的氣息又貼了上來. 我走進二月的細雨。千萬粒細雨飄落,落在我雲鬢橫斜的黑髮上,只是潤不透我的發絲,我斜睨著眼,一瞧,身後已被一地的滑濕撕扯、扭曲,你已沒了全形。我有了一些快意,總算有了隔斷、總算有了模糊,總算我們有了一段距離。 雨越落越多,夜越深越黑,我不敢獨走,扯上你,拖著一身落濕的你和我鑽進一間廢棄的小屋。 小屋寒燭孤燈,一把空椅,一桌舊塵,有著似曾相識的體味。隨手翻開積塵的書頁,黴息翻騰,灰煙漫舞·你躲在我的身後,氣息輕微,蘭香浮動。我連打了幾個噴嚏。你也隨之雙肩聳動,一種相憐相惜的暗湧觸到我內心柔軟的一片濕地。 孤燈下,你悄然倚在我的身旁,凝神屏息。「要和我對語麼?」我停下奔跑的思緒。你吟吟一笑,輕撩一下如瀑的雲鬢,柔媚如花:「你二歲學語,七歲習字,九歲學畫,一身學做人吧?」她雙目流光一展:「你每一次或好或壞或對或錯,我都無可選擇地疊加,無可選擇地和你或怒或喜或漫步或狂奔,一如畫一樣橫斜曲直不斷地豐富。它讓我豐盈不是?你沒覺得我就是你嗎?」 你的嬌嗔,讓我不由得拉過那雙豐潤的雙手,仔細地瞧著,一如對自己的探尋。那眉眼,那身段竟和我一樣。啊,難怪呀我雀躍時感覺有人為我擊掌;我低眉忘神時有人拍拍我的背;我淚水滑濕總有一個安穩的胸膛讓我平息心傷!原來是你,我這顆失落在凡塵裏的種子有了萌生的發力,遇石則拚力,遇水則吮吸,遇蚯則感激。我破土,我萌芽,我見到掀開黑泥後的無限天光,雨後彩虹,盈珠晨露,無限的歡喜! 原來都是你,那個潛藏在身內的暗湧,那個不屈不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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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傾訴
T醫師: 終於,我的書已進入印刷階段,先前浮躁煩悶的情緒也一掃而空,此時,我的心境猶如一片澄清的湖面,無風無雨也無晴(講的好像可以削髮為尼去了)。 等拿到書,我就徹底享受作者已死論。一段曾經那麼強烈實現自我的時光,在起起伏伏的擺盪下,眼看也快靠岸了,正等著我好好跟它揮手道再見呢。 儘管出書過程瑣碎又磨人,我還是不會放棄寫作。在我的人生裡,唯獨「書寫」是最清晰也最能掌握的部分了。但我得承認,此次跟出版商等人交涉,讓我覺得和有些人談話總是使人為難,也多少消減了日後想再出書的熱忱與期待。 現在看來,<我把哀愁藏在笑聲裡書>這書名取的一點也不正,太冗長了,有點像詩集,不像小說,但我通通不在乎了,因為我已卯足全力了。至於所有的遺憾與不完美,就留待下一本完成。當前,我比較在意的是你看完這本書後,會不會勸我早點回去種高粱? T醫師: 94年3月27日的清晨,我最好的朋友從與我共同銜接的時光園地裡,狠狠將自己連根拔起,枯萎在一個我觸及不到的世界,輾轉,已經快四年了。 我向來記不住數字,也不太重視節日。但這一天,我記得特別清楚。我們剛吃完一頓愉快的晚餐各自返回家中。夜裡,她打來電話,用無比巨大的悲痛與絕望的聲調向我哭訴那個男人帶給她的種種傷害,我極盡所能的安撫,再安撫。因為貪睡,因為看穿「死」是她拿來脅迫對方慣用的技倆,也疲於處理她這種近似歇斯底里的情緒,即便我明白每一段愛對她而言都是一場如癡如狂的追逐。 一如我二十四歲那年,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吞下二十幾顆安眠藥,恍恍忽忽和我們說了一些話後便躺臥在我和一個朋友的懷中,那時「死亡」與我們是如此的貼近啊。坐在計程車上,我和朋友不斷地想喚醒她,一路驚心動魄奔向花崗石醫院……。 甦醒後,我鼓勵她信仰宗教,鼓勵她接觸正面書籍,鼓勵她找一個最喜歡的精神寄託,但一切皆顯得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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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傾訴
T醫師: 白天,去了趟銀行,想把多領出來的錢再存回去。無奈一踏進裡頭,就像被施了咒的孫悟空頓時失了魂,竟把存摺放進存款機的現金夾裡,正納悶機器怎麼都不聽使喚時,恰巧撞見站在左後方的值班行員偷偷在嘲笑(還好當時沒敲打機器)。看到他的表情才恍然大悟是自己出了錯,對方立即收起尷尬的笑容湊上前協助。「我第一次操作。」我羞澀地找了個台階下。 其實我撒謊,這已經不知是第好幾次了,我常常弄不清楚銀行裡的那些煩人程序。我裝做一副這裡不需要你的表情,整個人擋住機器,一副胸有成竹接續未完的動作。因為我很害怕待會兒還要用手指頭數個拾百千等數字時,不就讓他笑倒在地。可他還是很盡責地站在原地也沒想要離開的意思,所幸後來一個不識字的阿嬤要求他協助,才讓人鬆了一口氣。 晚上,那個聲音宏亮的男人又來了,這次我學聰明,當他一高喊我名字時,我便快速打開窗戶朝下頭喊:「掛號嗎?我馬上下去」。我猜,他一定覺得我很掃興,連這一點工作上的小樂趣與成就感都被我剝奪掉。我下了樓,看見他邊聽ipod還邊唱出歌來,那歌聲竟讓我想起小時候聽見死在我阿公刀下那些雞鴨離世前的最後幾聲哀鳴,唯一不同的是,這哀鳴的聲調裡有著快樂的音節,臉上的表情也是雀躍的。他的快樂會傳染,連帶我也用飛揚的語氣問:「簽哪裡」? 我想,不分職業,只要能愉快地專注地面對工作,都會讓人心生感動,就連蹲坐在市場賣魚蝦的婦人,也會讓我看得入神。幸虧在這個政治動亂不安的時局裡,生活中還有一些可愛可親的人事物,那麼友善又真實地呈現在你眼前。 一校稿來了,封面經過磨和最後也敲定了,我的心正撲通撲通的跳著,再過不久,就可以拿到生平的第一本書,很是寬慰。 老在你面前繞著出書的話題轉,也不怕早已出了好幾本著作的T醫師會笑我過於陶醉,但還是忍不住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