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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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
又名桃紅陣雨樹的妳 千里迢迢遠自印度而來 容貌粉紅彷如如櫻花 馨香逸遠,是上蒼的恩賜 聽任季節傳來喜悅 羞怯模樣兒雅姿曼妙 在春天裡揚起一場小小騷動 樹下遊客穿梭 心繫如此美好相遇 且休管世事動盪 一抹又一抹桃紅傳遞拈花禪心 褪去人世詭譎風景 直至花絮飄零徒剩枝葉殘宴 旅人眼眸閃爍著深刻感動 雨霽天青 空氣中散播著雜沓丹紅 歲月深處,是誰靈魂被喚醒 記住賞花之樂樂無窮 燦麗而古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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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宮裡的大道公
陵水湖位於烈嶼西南沿海,為小金門最大的淡水湖,西鄰大海、北起上林、東至上庫與楊厝、南抵青岐等聚落所環繞,但它並不是一座天然湖泊,乃是由人力開鑿而成。原本還未開鑿之前,是一處海埔窪地,並與外海相連,漲潮時汪洋一片,退潮時又泥濘不堪,既沒有平原般的豐饒土壤,又無法做為養殖魚池之用,所以早在元代時,由自宋末播遷此地開墾定居的上庫村吳姓先民,便將此開闢成用來曬鹽的鹽田,即浯洲鹽場十埕之一的「烈嶼埕」,並將鹽產運銷內地,以維持生計。 當時來自福建的船隻,就隨著漲潮停靠在上庫村前方,因此為了庇佑航行海上順利平安,迎請「廈門禾山何厝順濟宮」祖廟香火來此興建天后宮,以祈求海洋女神媽祖娘娘的護持。但鹽業的發展至民國三十五年(1946)因式微而停止,加上每逢漲潮時就氾濫成災,退潮後又成了極利於蛙兵摸黑登岸的不易防守之地,於是在民國五十二年(1963)的時候,由當時駐守烈嶼的虎軍部隊將鹽坵挖深,興建堤防開闢成道路,攔港築堤為湖,以上庫吳氏「延陵衍派」命名為「陵水湖」,這也就是不臨港口的上庫村為何奉祀天上聖母的原因。 所以這座位於陵水湖畔、秀才厝前側,原本因是泊船古碼頭而蓋的天后宮,應該始建於明代初期,原名為「媽祖宮」,後因媽祖在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施琅成功攻下台灣之後,奏請康熙被敕封為「天后」,故改名為「天后宮」。 到了清朝末年,據說某日傍晚已近黃昏時,上林村來了位身穿長袍留撮小鬍子的老者四處在問路,剛好遇到外出去行醫看診回來的劉清添,一問之下才知這位老者姓吳,表示想去探訪自己在青岐的吳姓親人,因路途不熟不知怎麼走,所以才在此問路。但劉清添卻告知他,吳姓宗族聚落就在鄰村的上庫,並不是在青岐,反問他是不是記錯了? 經怎麼一說,老者不禁搔了搔頭,露出了一臉茫然的神情。雖然由上林到上庫僅有幾步之遙,但劉清添瞄了不出聲陷入沉思的老者一眼之後,又看了看天色已晚,便主動邀他至家中留宿一晚,隔日一早再陪同前往上庫無妨。老者也不推辭,就隨劉清添回到家中喝茶歇息,並一起共進晚餐。 兩人席間相談甚歡,一見如故,原來劉清添雖為私塾先生,但對醫術病理略有研究,就開了間漢醫藥鋪,在附近鄉社內懸壺濟世。而老者不僅博學多聞,談起藥材醫理也十分專精,於是老者留下一帖煉製藥膏處方,做為知遇之恩和招待報答之禮,囑咐於瘟疫流行時,可以依處方藥材大量煉製來濟世救人。 經秉燭夜談,甚為投機,劉清添卻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待天將破曉之際,劉清添才悠悠甦醒了過來,他惺忪著眨了幾下眼睛,一臉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老者已不在屋裡,他趕緊起身詢問家人老者何去?原來老者一早便已告辭,動身前往上庫去尋訪親人。劉清添得知後,也隨即朝屋外跨出,往上庫方向走去。 一大清早就已在上庫田間耕作的農夫,見老者徐步緩緩地踱來,他便親切地打了聲招呼,還詢問老者的去處。老者鞠躬行禮,恭敬有禮地說他姓吳,要到上庫探訪吳姓親人,農夫一聽,便告訴老者這裡就是上庫,全村都姓吳,要找哪位?老者卻笑而不答,謙卑的拱手稱謝,敷衍地交代了兩句,說完後就往村子走去。 但才一轉眼,農夫卻遍尋不著老者的蹤影。不一會兒就見到劉清添往他這邊走來,向他詢問是否有見到老者,農夫隨即將自已剛剛的遭遇告訴劉清添。事後兩人問遍上庫所有的人,都未曾見過此人,不禁面面相覷,一股不可思議的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於是帶著滿腹的疑惑向村裡的耆老請教。經數位耆老共商討論,根據種種跡象顯示,像是老者姓吳,又精通醫術,直覺判斷,此人應是大道公的化身。只是大道公為何會顯靈現身上庫,莫非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果然,據金門縣志記載:「光緒二十年(1894),後浦頭、後水頭、沙尾等鄉忽發現鼠疫,傳染甚速,死數百人,為金門前所未見。」為鼠疫在金門最早的紀錄。當時上庫及上林就是靠老者留給劉清添的這帖處方,大量煉製藥膏來救治病患,才安然度過此劫。 於是村中主事耆老擇吉日在天后宮前備香案,先焚香禱告,敬謝上蒼,保佑上庫及上林能逢凶化吉,倖免於難。再向境主媽祖娘娘稟告,由於大道公顯靈示警,上庫及上林方能安然無恙,請求媽祖同意迎請大道公神尊入廟奉祀,共享香火,並獲得三聖筊應允。因此隔年年初,主事耆老率團前往漳洲「慈濟宮」大道公吳真人祖廟,誠心祭拜獲得三聖筊,迎請大道公神尊香火,分爐返回本村天后宮奉祀。至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因初建時規模不大,兩位神明又香火鼎盛,故在原址重建大廟,這就是天后宮共同尊奉媽祖娘娘和大道公吳真人的故事經過,這也打破民間信仰媽祖娘娘和大道公吳真人兩神尊不共祀於同一廟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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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憶往】 許多中老年人曾經的責任
民國114年已經過一大半多了,憶及「57年前」的「民國57年」,許多人在金門服兵役,那是現代年輕人少有的經驗。 那些年,金門的冬天,晚上氣溫記憶中都很低,單日的夜晚,對岸的砲彈會呼嘯而來,落在金門的土地上,爆炸聲震耳欲聾;今天在台灣的中老年人,除非服兵役時調到金門,或辛苦一輩子的職業軍人,才能有機會聽過那麼多砲彈從頭頂上飛過和落在地上爆炸的聲音,更有誰曾經歷過差點被炮彈打死的經驗?我很幸運,是其中之一。 當年在戰地晚上睡覺時,頭不敢朝著碉堡門口(怕頭被割走,當時兩岸的「水鬼」彼此都很活躍);長槍的彈夾裏裝著子彈,放在床鋪上、和自己蓋同一條棉被。那不只是我一個人這樣做,是每個同袍都這樣,是貨真價實的「枕戈待旦」。 三更半夜,我們分遣班每個人要去上哨時,都是單獨一個人端著槍上刺刀,走過兩、三百公尺宵禁中無燈無人的荒野,不但伸手不見五指,夏天時有些地方還會冒出磷火(因為昔日戰爭時有些集體就地掩埋),冬天樹梢頂端的海風吹過,將木麻黃的針葉吹撒在沙地上,像極了摸哨敵人快速移動的腳步聲,當時分分秒秒都要警覺是否有敵人的兩棲偵查隊會撲上來。 我在黑暗中站哨執勤時,胸口掛著兩顆舊式手榴彈(用寬布條掛在後頸上、兩端各綁一顆,剛好垂在胸前),說是要防範萬一敵人人數眾多時可以使用,但手榴彈的品質令人擔憂,爆炸與不爆炸只在毫釐之間,如果它因震動短路或故障,掛在胸口後果將不堪設想,那種壓力,不知該如何形容。 57年過去了,今天在承平時期回想當年在金門那些苦難和犧牲,彷彿如昨。還好老天是公平的,祂讓每個年紀稍長的人,都能在付出的過程中學到經驗,而我也很幸運養成「遇事處變不驚」的寶貴經驗,當面對突發事件時,無論事情大小,多能冷靜面對,迅速做出合理的判斷與因應處,也算是老天爺賜予的特殊慰藉與補償。 現在的中老年人,每個人都曾經在自己曾經的崗位上付出過真情、承擔生命階段性的責任,謹誠摯祝福每一位好友都平安健康,幸福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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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 贖
沒有人工鋪設的原始小徑,兩旁的樹根交錯盤纏,形成旅人上下的階梯,遇危險路段有繩索輔助,走在高大茂密的樹林下真的好舒心,這是一條非常特殊的步道,雖然沒有好走的人工步道,也許,正因為如此,它的林相才會如此蓊蓊鬱鬱,小徑才會如此原始而充滿挑戰。 這是一條不會寂寞的原始小徑。 走著走著,妳遇見了一位長者,他一看到妳彷彿遇到了知音,主動和妳寒暄聊天。他是母校的校友,也是一名退休的檢察官,他還秀出掛在他身上的證件。他竟然把他的檢察官證律師證還有其他重要頭銜的證件在角落打一個洞,然後串在一起掛在身上,他非常以母校為榮,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來看看……。 「腹有詩書氣自華」雖然,妳對他把象徵身分地位的證件掛在身上且拿出來炫耀感到非常荒謬可笑,但對於他由衷的感恩與肯定母校嚴格的訓練,心有戚戚焉……。母校的確非常嚴格,可是,你只要能夠爬過那段「天堂路」,將會脫胎換骨,有更大的能力和勇氣去面對未來……。 走著走著,妳想起了大學必修的三科非常重要的科目,英國文學史、美國文學史和歐洲文學史,妳竟然想不起來到底學了些什麼?都是與現實世界脫節得相當嚴重的科目,妳只記得美國文學史是由李俊清教授授課的,當時的他已經很老了,可是他優雅的文人氣息和學者風華依然讓人仰之彌高。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文學是無法量化的,妳寧願相信妳修過的每一堂課已經內化成寫作的養分,讓妳不畏坎坷艱難,持續在文壇筆耕……。 走著走著,妳忽然想起了「點名伯伯」,他的體型矮胖,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戴在他的撲克臉上,好像從來不生病也從未請假,只要時間一到就會出現在教室門口仔細點名,當時覺得他有點討厭,現在想起來卻覺得他還挺可愛的,此時的他應該已經在天上了,他如果知道多年後有人懷念他認真盡責的態度,應該也會感到很欣慰。此時的妳,好想知道學校的「點名制度」是否還存在? 約莫過了三十分鐘,妳到達原始小徑的終點,好像來到另一個旖旎的天地,是一條產業道路,向左或向右可分別到達不同的地方,那對夫婦說的沒錯,他們記憶中的環山步道,真的可以走到大直,不只到大直,還可以到很多地方。 學校的校園很小,因為有了它,好像深山裡藏著寶藏。剎那間,有一種「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的喜悅湧現心頭。如果妳的大學生活可以在這裡度過,妳會經常來拜訪它嗎?肯定會的!翠綠的山林近在咫尺,一條美麗且與眾不同的步道啊! 母校的泥土聞起來是香的,就連路邊的小野花妳都覺得好美,是不是妳從未真正擁有過,所以在妳眼中一切都那麼美好。妳就像個歷盡滄桑的孩子回到了母親的懷抱,渴望得到溫暖與愛。 妳的夢想太大了,可是能力有限,妳的夢想一再破滅,導致人生旅途踉踉蹌蹌,妳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 妳的外表堅強,像鋼鐵人一般,沒有人知道,在妳的靈魂深處,有一處小小的角落是如此脆弱,那些難以承受的挫折,都成了生命中的痛點,躲在這個角落裡。 妳一天一天地老了,隨時都有可能向這個世界告別,妳要讓這些痛點繼續跟著妳直到生命終點,肉身和靈魂一起灰飛煙滅?還是在有生之年和妳的「心理障礙」和解?把那些痛點全部拋開,勇敢地和它們說再見? 向晚的微風輕拂,站在望星橋上,妳深情地望著學校,妳發現被群山圍繞的母校真的好美,彷彿一座山谷中的世外桃源。 妳發現有一個看起來很可愛聰明的女孩站在不遠處拍照,想必是母校的學生。妳鼓起勇氣走向她,問她是不是母校的學生?她微笑著點頭,妳接著問,學校現在還有「點名制度」嗎?她「蛤」了一聲,顯然不知道妳在說什麼,她立即拿起手機滑了幾下,良久,她似乎明白了,她問妳,「妳應該是畢業很多年的學姐吧?」剎那間,妳說不出話,只感覺有淚珠自眼角滑落……。 她溫柔地靠近妳,貼心地把妳摟在懷裡,讓妳在她溫暖的懷中忘情地大哭……。 夜幕已經低垂,天上的星星,一個一個地亮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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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親的心願
艱辛升學路 民國42年夏天初中畢業,父親要我投考師範學校,離家最近的就是臺南師範,按照我的初中成績,肯定考不上。父親決定要我到臺東去投考,才有機會上榜。 如果有家人帶著我去東部投考,一筆旅費的開銷相當昂貴,而且父親也要上班,不可能帶我去投考,當時我已經十六歲,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遠門,父母親不放心。 為了找一個同伴到臺東投考師範學校,母親親自到我初中同學家,向家長遊說:和我結伴到東部考師範學校。 同學的回答就是不想當小學教師,沒有人願意跟我結伴去臺東考師範學校。 祖父聽到我要到臺東考學校的消息,告訴我父親說: 「臺東有一位老朋友,寫信去試試看,住到他們家,有人照顧,就不必擔心。」 祖父說很久沒有和朋友聯絡,他住在臺東馬蘭(更生路)地區,詳細地址不清楚,寫一封信試試看,也許他們收得到。 祖父告訴父親老朋友的名字,寫一封信寄到臺東馬蘭,熱心郵差尋訪,把我父親只寫臺東市馬蘭地區的,沒有寫出詳盡的地址,居然使命必達,把我們家寄出去這一封信送達收信人家裡。如果沒有收到這封信,父母親就不可能放心讓我單獨到臺東應考,可能改變我的下半生。 過了幾天,居然得到回信,祖父的朋友歡迎我住到他們家,並且會盡力的照顧,請家人放心,讓我到臺東參加入學考試。 父母親問我:「敢不敢一個人到臺東去?」 硬著頭皮回答:「應該沒有問題。」 父親幫我辦理報名手續,考前三天,準備好簡單的行囊,從麻豆搭糖廠小火車到隆田,轉換大火車──縱貫線鐵路到達終點站枋寮,住在旅社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搭乘公路局班車到臺東。 母親擔心我旅途上挨餓,特地為我綁一串粽子,隨身攜帶,肚子餓了,就可以吃粽子充飢,設想非常周全。 當時枋寮到臺東的省公路,還沒有鋪設柏油路面,整條都是石頭路,汽車行走其間,顛簸不已,加上汽油味道灌入車廂,部分的旅客都會暈車,嚴重的甚至嘔吐現象。當時搭乘公路局的班車,一趟艱苦的旅程,大約要經過5個小時的煎熬。 當時年輕,也沒有暈車的毛病,順利到達臺東的馬蘭地區,找到祖父朋友家,受到全家人親切熱烈的照料。 聊天時長輩透露:他們家過去曾經受到我祖父的協助照顧,趁這一次我到他們家,給他們一個回報的機會。 接送我到考場參加應考,順利考完以後,急著要回家,我買公路局車票,回到枋寮,再搭火車回家。 過了三星期,學校放榜,我考取了,父親比我還高興,因為可以繼承他擔任小學教師的衣缽。 就讀師範學校,享有公費的待遇,可以省下一大筆學費,生活費。畢業後立刻就業,減輕家裡的經濟負擔。 想起當年到臺東考師範學校艱辛的路程,湧現淡淡辛酸的滋味。 父母親堅持要我去考師範學校,原因很簡單,我們家住在農村,沒有田地可以耕種,不去就讀公費的師範學校,只好就讀職業學校,三年畢業一定可以找到工作。可是家裡就要支付一筆學雜費用,我還有好幾個弟妹連續要升學,靠父親擔任小學教師一份薪水,實在沒有辦法負擔,身為長子,更能體會父母親用心為我的升學所作規劃。 買一塊農地 我的家族歷代都是長房,累積幾代下來,與同年齡的族親比較,我們的輩份變得最低。 族親群聚在一個村落,十幾代下來,繁衍好幾百人。左右鄰居全部是族親,碰到的都是長輩,從叔公祖、嬸婆祖、叔公、嬸婆,同年齡的就要稱呼叔叔,姑姑。母親要求我們兄弟對這些長輩的稱謂,都要牢記在心中,一見面,一定要恭敬的打招呼,當場叫出來他們的稱謂,絕對不能失禮,如果沒有做到,一經發現回家必定受到嚴厲的處罰。 從小養成習慣,長大以後,跟熟人親友主動打招呼,變成一件很自然的習慣。 族親每家都有農地,我們家分財產分得住宅及院落周圍少部分土地,無法耕作農作物。 居住在農村,卻沒有土地可以耕作,左右鄰居多是農友,擁有自己的土地,耕作農作物,除了自己食用,剩餘的還可以出售。 居住在農村卻沒有自己的土地,光復初期,百業蕭條,父親教職因為學校停課,家裡沒有收入,生活非常艱苦。農作物收成時期,兄弟結伴到農田撿拾農作物:稻穗,地瓜,甘蔗頭,挖掘草皮,曬乾當柴火使用,到車埕撿甘蔗皮。只要能派上用場的農作物,通通撿拾回家,充分利用。 在農田撿拾的現場,常常遭受農地主人的白眼,受到歧視,兄弟們的自尊心大受打擊。 有時候向母親提起,她就安慰我們說:「我們要趕緊存一點錢,買一塊地,種植農作物,飢荒的時候,你們就不會挨餓,也不用到別人的農田撿東西,讓人家瞧不起。」 母親很有志氣,購買農地的意識非常的堅強,工作更加努力,賺一點小錢存起來買一塊農地,是她最大的心願。 為了擁有自己的土地,到台南批發布匹,用扁擔挑著到每個村落巡迴販售,賺取一點微薄的收入。 省吃儉用存一點錢,買了兩塊農地,雖然不懂耕作的方法,在農友的指導下,隨著四季的更替,種下來各種不同的作物,也有了一點收成。 有了自己的農地,不必再去撿拾農作物,遭受冷漠的歧視。 母親曾經說:『有了自己的農地,可以種植農作物,遭遇到飢荒的時候,全家人就不至於挨餓。』 母親的真知灼見,為子孫設想周到,擁有自己的農地,消除了我們的自卑感,對自己前途充滿了信心。 父母親前後購買兩塊農地,明確的告訴我們兄弟: 「我們有自己的土地,並不是要你們一輩子在農村耕田,只是一種生活的保障,尤其在時局變動時,你們兄弟不至於挨餓。」 父親認為擺脫貧困的窘境,子女一定要接受教育,學得一技之長,不能廝守在農村一輩子,沒有前途可言。 父母親的真知灼見,無論如何一定要我們兄弟接受完整的教育,學習謀生技能,不至於挨餓受凍,為我們一生奠定安定生活基礎。 兄弟妹成人後,從事軍,公,教,醫各種行業,不負父母親的期望。 父親一輩子從事教職,也希望子女從事同樣的工作,因此我們的家族曾經擁有最多七個人從事教職的工作外,另外從事軍,公,醫等行業。兒孫之間,出現兩位榮獲博士學位人才,打破我們三百多戶人家村落的紀錄。親友認為父母親教導兒女成功的典範,受到地方鄉親、各界人士的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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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田公園偶思
秋日,赴南田海岸親水公園的途中,我們先到了「多良車站」。只見遊客絡繹不絕。環視左右,山巒蓊鬱,適巧有火車經山底隧道,引起一陣歡呼;而俯瞰前方的太平洋海面,如置身在藍色的幻境之中,令人興奮雀躍。 抵達達仁鄉,海濱公園已在望;登上觀海台,引頸遙望山峰,景色幽深。雲層的光芒和廣闊恬靜的大海是如此親近……低飛的鳥掠過,也彷彿塗上了一層薄薄的金。 風吹過樹林,吹過大地綠草,吹過殘留在沙灘的雨痕……吹過腳底下圓圓尖尖的小石,也掠過我心中難忘的回憶。忽然想起張雨生為表達他對逝去的小妹的思念而寫下一首動人的歌《大海》。是啊,它可以療傷,也可激勵,就像在這大海上奮進的鷗鳥,越升越高,漸而矗入整個蒼穹。 再前行約莫三十公尺,便看見海岸公園內的一些大型的竹藝術作品,造型多元。這時,來了兩輛達仁鄉公所的小巴士,車身均彩繪著圖騰,煞是吸睛。十多位訪客也紛紛下車徒步出發,高興地與我們擦肩而過。 深入南田村,街道兩旁富有排灣族風情的屋牆,還有傳統文化屋、南田社區發展中心等等,都讓我感到好奇。這一天旅程,俄而熱熱鬧鬧,俄而又靜謐如詩;我也深悟所見的每一道風景,原來都是大自然最妙造的事物! 歸途,突然雷霆萬鈞,大雨紛至沓來。修路的工程車、環島的年輕人等一切車騎,都變得迷濛了起來,只剩前方點點的燈光,忽明忽暗,不停地閃爍。車過多良車站時,大雨又旋即消逸。 俯視車窗外灰藍的海面和縹緲晴巒,我驚嘆於大自然的瞬息萬變,難以掌控捉摸,但總會使我們更有智慧;一如際遇人生,飄忽不定,但總會有平靜之時。而我所記得的歡樂,雖然短暫,但內心平靜,就是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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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 贖
放眼望去,是遼闊的天空和美麗的青山,盡是美好的風景。當妳往拱門的方向看時,妳發現白色的拱門變得好小,即使它變小了,它看起來還是非常優雅浪漫,彷彿一座小巧美麗的裝置藝術。微風輕拂,此時,伍佰的歌好像小天使般來到身邊,安慰著焦躁不安的靈魂,「迎著風迎向遠方的天空,路上也有艱難也有那解脫,都走得從容!」這首歌的歌詞好像在訴說著妳和母校之間的糾結和情感。哼著哼著,人潮車潮漸漸散了,六點四十分妳回到崗哨內休息。當妳坐在椅子上往前看時,是遠方的天空和近在咫尺的青山,還有可愛青春的莘莘學子,妳彷彿看到了妳年輕的影子,這美好的一切減輕了許多辛酸……。 今天,妳站的是C哨,C哨是所有警衛哨中最簡單輕鬆的,可以說是讓保全暫時休息喘口氣的地方,也是這裡所有保全最喜歡站的哨。當妳坐在崗哨內往前看時,妳看到的是遼闊的天空,天空下是靜謐翠綠的山,走出崗哨不到五公尺,外雙溪美麗清澈的溪水就在眼前緩緩前進。就在妳感到心曠神怡時,一位女學生匆匆跑到妳面前,告訴妳前方有蛇,妳心裡其實非常害怕可是妳故作鎮定並告訴她,妳會立馬處理,於是她放心地離去。妳帶著恐懼不安慢慢地走向它,它是一條白色和黃色相間的美麗的蛇,正當妳腦袋一片混亂不知如何是好時,它彷彿也很害怕,一溜煙地逃走了。 妳終於鬆了一口氣,妳決定好好研究它們的習性生態。網路的文獻資料是這樣寫的:蛇類相對於其他野生動物,它們其實很害羞、很膽小、很溫馴,只要受到一點風吹草動的驚嚇,便會立刻逃得無影無蹤。我們對於蛇類的恐懼,乃是出於對蛇類生態的不了解,其實蛇類並不可怕,小心防範才重要。首先必須建立「人不犯蛇,蛇不咬人」及「蛇類怕人,不會主動攻擊人」的觀念。 對蛇類有一些基礎的認識後,妳放心不少,這裡不是荒郊野外,而且妳已經預期它們會經常出現,下次再遇見它們,妳只要拿著捕蛇夾走到現場,它們如果不走再用捕蛇夾把它們夾到樹林中。妳在心中做了一次非常完美的沙盤推演。 可是理論和實務永遠有距離,儘管如此,還是無法消除妳心中的恐懼,萬一有一天妳在荒郊野外遇到它們,妳還是會害怕。 這是一個無風無雨也無陽光的陰天,只要站C哨,不管天氣如何,妳的心情總是美麗無比。剛上哨不久,有一對年紀和妳相仿的夫婦前來詢問,他們問妳環山步道怎麼走?他們記憶中的環山步道可以走到大直,一時之間妳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老實跟他們說妳不知道。他們兩人環顧四周,然後稱讚學校的進步,以前沒有第一和第二教研大樓,現在已經蓋好了,麥當勞和小七進駐,表示學生越來越多;他們記憶中的母校像是孤芳自賞的隱士,而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少子化的危機,讓學校轉變成為了奮勇求生的勇士,原來他們是畢業多年的校友,一直住在國外,回國之後特地回到母校懷舊;他們欣賞著周圍的一切,眼神充滿著愛與感恩;他們嘰嘰喳喳地回憶著往事,幸福愉悅寫在臉上……。 每天都有不同的校友回到母校懷舊(nostalgia),這裡肯定有很多他們青春的記憶和歡笑。母校是一個充滿愛與溫暖的地方,即使妳的大學生活並不如意,對學校還是有著滿滿的愛……。 妳決定自己走一趟環山步道。 終於等到妳排休的日子,一大早妳開心地背起行囊,開始了環山步道之旅。妳從臨溪路的尾端進入校園,經過錢穆故居和學生宿舍,又爬了一段階梯,妳來到了王寵惠的墓園和石超庸的衣冠塚。四周好安靜,只有風吹著樹葉沙沙的聲音,彷彿來到了一座人跡罕至的森林,遇見了千年古墓,可是妳一點也不害怕,妳覺得這座墓園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與無盡的愛,用心守護著這裡的一切……。站在此處遠眺,是廣闊的天空與青山,母校是被群山圍繞,所以不管從任何角度,只要遠眺,天空與青山盡在眼底。 環山步道的登山口就在面向墓園的右側,雪白的繩索一定是更新沒多久,彷彿是為了妳的到來而整置,妳既興奮又感動,抓緊繩索一步步往上攀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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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 贖
因緣際會,妳竟然回到了母校工作,這是多麼神奇的緣份啊!難道,這是老天爺巧妙的安排? 寒風細雨中,拱門依舊屹立在臨溪路上,純白的底配上優美的黑字,端莊又高雅,這是一座清新美麗的拱門,是母校最令人引以為傲的地標。若從遠處看,彷彿一座小巧玲瓏的裝置藝術,當你站在它面前時,它的壯麗却又讓你覺得自己非常渺小,仰之彌高;如果仔細觀察,將會發現,拱門的正中央還有著學校圓形的LOGO,上面寫著「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UNTO A FULL GROWN MAN」雖然這兩句話好像神祇一般,凡人無法做到,但它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精神象徵,只要你曾經讀過這所大學,無論走到天涯海角,一定不會忘記。 臨溪路,顧名思義,就是沿著一條小溪的道路,這條道路雖然只有幾百公尺,卻承載著許多人的希望與夢想,站在道路的中段往拱門的方向看,是一條筆直的道路,拱門的上方連接著廣闊的天空,天氣晴朗的藍天白雲,夕陽西下的彩霞滿天,還是烏雲密佈的天空,任何時候,天空的樣子與顏色總是變化萬千。彷佛,你只要經過了拱門,就是更美麗的康莊大道;往裡看是沿著山坡而建的建築物,整個校園的腹地雖然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可是依山傍水,自有其無可取代的美感與值得珍惜讚嘆之處。 而眼前這條美麗清澈的小溪,從不遠的山區流經這裡,我聽到潺潺的水聲,我聞到淡淡的花香,小溪兩旁動植物生態豐富茂密,我聽到鳥叫蟲鳴,我看到鴨、鵝和魚兒在溪裡自由自在地嬉遊,我看到有人在溪邊釣魚,水中出現了天空與白雲,水中出現了兩旁的動植物,水中出現了路燈和紅綠燈,水中出現了兩旁的建築物,水中出現了橋,它們在水中的倒影無時無刻展現著奇光幻影……。是校園成就了它還是它成就了校園已難說明白,說它們「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似乎更貼切。 喔!多麼美麗的溪流啊!駐足停留,捨不得移開腳步,妳感動得流下了淚珠……。 若妳可以在這裡悠遊四年美麗的大學時光,這周圍的一切對妳來說也許稀鬆平常,可是,妳不一樣,妳是這裡的邊緣人,妳不曾真正擁有過,所以,它們在妳眼中,是如此美好。用美麗的眼睛用力地欣賞,不僅欣賞而且還要享受,妳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讓芬多精療癒妳的身心靈。是否?只要在這裡工作四年,等同於在這裡就學四年,足以彌補妳不曾真正擁有過它的感傷與遺憾,妳在痴心妄想嗎?還是,可以美夢成真? 穿過了拱門,對妳來說其實是陌生的。記憶中,妳只來過這裡幾次,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迎新會,那至少是四十年前的往事了。非常模糊的微風往事,但有一件事情妳卻記憶猶新,妳記得學校把妳們安排在一座禮堂集會,教官在講台上發表演說,他說什麼其實妳已經不記得了,可是教官講了六個字「不要懷憂喪志」卻讓妳永遠記得,夜間部的課程、聘請的師資、畢業門檻所需的學分數和日間部一模一樣,現在想起來,這「六個字」卻格外令人揪心……。教官講的是事實,可是這「六個字」卻充滿著溫柔的慈悲,是專門用來安慰失敗者的,正因為如此,才格外令人難過。原來,妳的腦袋也是選擇性的記憶,就算妳想徹底遺忘,它卻偏偏刻在妳的心上。人的眼光和想法是不同的,關於這一點,妳的心理建設本來就非常脆弱,彷彿隨時會被他人的歧視摧毀,他人的歧視有時候顯而易見有時候深藏不露。無論如何,妳本身的不安恐懼就像一顆有裂痕的雞蛋,妳傷心的淚水就好像蛋液一樣,隨時會傾瀉而出……。 今天,妳站的是A哨,它位在拱門背面的左後方,是所有警衛哨中最忙碌辛苦的,這個哨是雙哨,也就是說二十四小時都需要有兩位保全,其中一人必需站在警衛亭外,任何狀況都要用無線對講機通報,兩人每半小時輪流一次。當妳站在警衛亭外時,妳站得非常筆直,就好像憲兵一樣,眼睛直視前方,而前方正是拱門的背面,妳發現白色的拱門剛好框住一片風景,彷彿是一幅白色的畫框,被框住的,是好特別的一幅畫,這幅畫並非靜止不動的,而是無時無刻都在幻化……。天空雲影的變化讓它有了與眾不同的生命力,靜謐的青山和青山下的別墅群,至善路上的車子總是川流不息,紅綠燈各司其職地輪流亮著,望星橋安靜地屹立不搖,當夜幕低垂,臨溪路上的路燈在夜空下就顯得格外溫暖迷人,那柔和的燈光帶著美感與指引。這幅變化萬千的畫,妳看它千遍萬遍都不厭倦,所以,站在這裡半小時妳一點也不覺得疲累。妳用美麗的眼睛欣賞學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妳看到的都是美好的風景。 和妳站同哨的另一位保全得知妳的住處後,對於妳來此處當保全感到不可思議,妳住在這個城市南方的邊陲地帶,妳的母校位於北方,這南北之遙每天來回的交通就要花掉妳三個小時的時間。熱心的他立馬發揮他在保全業多年的心得經驗,開始跟妳勸退。保全是一份卑微低薪的工作,通常離家不要太遠,如果要花這麼長的時間在交通上真的非常不划算;而且這個學校靠近山區,經常有蛇和蜜蜂出沒,只要有人通報,受理的保全就得立馬處理;這裡的冬天比市區冷夏天又非常熱,在這裡工作要忍受風吹日曬雨淋,所以非常不適合女性。他建議妳在住家附近的社區找找看,全台保全大缺工,應該可以找到合適的案場。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那位好心的保全是用他的邏輯來看待這件事,可是,妳沒有告訴他,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此刻的妳,正沉醉在「自我救贖」的幸福喜悅裡……。妳本來就是個有社交障礙的人,妳的心事和糾結自己都感到迷惘,三言兩語豈能道盡?不足為外人道也。另外一個可能性是他根本就不歡迎妳,所以才跟妳說這些話,受到兩性平權觀念的伸張和全台保全大缺工的影響,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加入保全員的行列,而他的觀念卻還是停留在過去。如果是前者,妳真心的感激他,如果是後者,妳決定用行動力改變他對妳的看法。妳再三跟他道謝,他看妳聽不進他的建議,就沒再繼續說了,雖然他對妳的堅定還是感到非常疑惑不解……。 今天,妳站的是B哨, B哨和A哨的任務有點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辛苦和忙碌的程度不相上下。妳上的是中班,時間是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下午二點五十分前要完成交接,從二點五十分開始到三點四十分有一波放學的人潮,汽車、公車、計程車和老師學生會在這段時間大量出現,整個校園顯得車水馬龍,臨溪路尤甚,妳必需站在B哨前方也就是臨溪路的中段進行交管。三點四十分之後妳可以回到崗哨內休息片刻,從四點二十分到六點四十分左右會有第二波放學的人潮,妳還是得站在原地交管或看頭巡尾……。妳終於明白那位保全苦口婆心的勸告了,B哨至少有三個小時要站在原地交管,就是要忍受風吹日曬雨淋……。難道,所有的「救贖」都得經歷嚴苛的考驗?我告訴自己,我得苦中作樂,把吃苦當作吃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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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便利店
夜色已深,街道上安靜得近乎空白。零星的路燈孤單地亮著,偶爾有汽車劃過,車尾燈拖出一抹短暫的紅痕,像有人用魔法棒在黑布上輕輕劃過,好像應該要有什麼出現卻又沒有出現那樣地停住了幾秒的空白。 雨剛停,泥土的氣息混著濕氣浮在空氣裡,黏著皮膚,讓夜晚帶著一點溫潤的重量。 便利店的霓虹燈還亮著,幾盞故障的燈一睜一眨跳動著,顏色已有些疲倦,默默看守著這條惺忪的街。 我推門而入,叮咚的鈴聲響起,跟著店員有氣無力地招呼,很快就被冷氣的嗡鳴聲吞沒。 裡頭沒有什麼改變。 靠窗的座位上,有個年輕人低著頭盯著手機,拇指在螢幕上不斷滑動,細碎的摩擦聲有種規律感。收銀台後的店員把一包零食刷過掃描器,紅光閃了一下,接著發出機械的「嗶」聲。他動作熟練、表情專注,偶爾抬眼望一望門口,又很快低下頭。 每隔一兩天的半夜裡,我總要走來這家便利店買個醒神的飲料跟零食,好支持我枯竭的腸腦繼續工作。 在日復一日的循環裡,這些日常行為顯得像時間放慢後的迴圈,一再重複,有時卻又迸發出新的東西出來。 像今天。 我走到飲料區,拉開冰櫃的門,冰涼的氣息湧出來,是溽暑的清涼淨土乍現,忍不住在門前細細巡視了架上的飲料,新的、常見的,等到冷氣慢慢從腳踝往上、背部一陣冷顫,指尖照例停在一罐銀黑色的氣泡水,選擇了自己日常常喝的,才慢慢關上冰櫃。 涼意正緩緩滲進掌心。 就在這時,門口再次響起叮咚聲。 一位母親牽著小孩進來。小孩大約四五歲,有點歪歪地戴著一頂帽子,額頭上的碎髮濕濕地貼著。眼睛亮晶晶的,像剛從雨裡撿回來的石子。他停下腳步,盯著我手裡的罐子,小聲問:「這個……會跳舞嗎?」 我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低聲回答:「它不會跳舞,但會發出很多小泡泡的聲音,像在偷偷說話。」 小孩皺了皺眉,似懂非懂地指著旁邊一排果汁,又追問:「那這些會唱歌嗎?」 我順著他的想像,一時間竟說出:「唱歌的話……也許它們只會在冰箱裡,輕輕哼歌給彼此聽。」 講完自己都驚訝這樣的話,已經奇思妙想大過現實,竟然由剛從邏輯符號大海泅游上岸的我口中說出。 但小孩的眼睛忽然亮起來,像真的聽見了什麼似的,笑出聲來。母親在一旁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快點選飲料。 但小孩已經迫不及待跑去拿了一瓶汽水,用指節敲了敲冰箱的玻璃,側著耳朵,好像真的在等裡頭回應。 那一刻,便利店裡的空氣像是被撕開一道小縫,輕輕滲進一絲笑聲。原本只有冷氣聲和機械「嗶」聲的單調節奏,忽然被打亂,隨即又被填補。 孤獨感在這樣的時刻裡被悄悄稀釋,換成一種輕柔的人情味。 這樣夏日的半夜時間點, 憑空出現的一對母子跟我的對話,像帶著繽紛奇幻風味的氣泡水。 等母子倆結完帳離開,店裡又恢復了靜謐。 我推開門走出去,街道依舊潮濕。 燈光灑落在街面上,是時間被拉長後的影子。 夜風裡,我把那罐氣泡水輕輕貼著耳朵,聽著裡頭輕微的氣泡聲。彷彿它真的在輕輕唱歌,只是音量小到,只有願意傾聽的人才能聽見。 忽然覺得,也許孤獨並不是要被驅散的東西,而是沒有急促,也沒有要求。只是單純存在,卻足以讓人心安。 也許,這就是答案了。 或者,答案從來不需要被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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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一朵小小小的小花
就長在走道旁,你每天必經的花台裡 我多情的眉眼,安靜的脣 一心只等陽光燦爛了我 而夜裡星子們的睫毛 眨呀眨的 應是許了我 明日天晴 這晨起,只需一些胭脂 一支眉筆 妝臺銅鏡前的我 精心裝扮成一朵雲 一朵,粉紅且稍稍羞怯的雲 一整片的啁啾鳥鳴,已從走廊外走來 你的步履聲呢? 焦躁燠熱的夏風裡,有你迅疾而去的身影…… 一朵顫抖不止的雲 墜落成了雨…… 幸好,有雨的地方,都有神佛眷顧著 窗裡窗外的靜好 神祇們應許我們的 陽光 怎會失約呢 在你每天必經的走道旁 花台裡 一朵朵 深情的小花 冉冉升起 註:在二樓教室外面花台裡,種滿紫葉酢醬草。在等著學生準時七點半來上課的日子,經常遇見陽光裡的她。紫葉酢醬草常被認為象徵幸運與愛情。一朵小花只有一兩天的壽命,若遇陰雨天和夜晚時,花朵會閉合,只在晴天時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