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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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你想像父親六十大壽那個夜晚 獨自調試助聽器 你擦拭耳廓上的皺褶 如擦拭年輪的積塵 人聲喧嘩,世界有聲 但總隔著毛玻璃 你推開窗 天空是一片待測的聽力圖 看見月曆上紅圈纏繞的數字 這是屬於我的六十 網路新聞又重播著金門大橋通車 「音量調小」 缺乏清晰度卻執意辨識 花更大力氣拼湊殘缺的句子 新聞,只是佐餐的模糊背景 你早已習慣將聲音分割 再重新排版 你調整頻道 轉掉需要回應的對話 六十。你很想完整地收納每一句遙遠的回聲 你希望病歷這樣書寫: 每個失聰的人最終都聽見浪濤 你用閱讀丈量聲響的邊界 助聽器裡傳來比較安靜的自己 在眾聲喧嘩中 你清澈得像一口古井 你清洗耳窩,觸碰鼓膜 一塊許久未震的版面 明天會有人用儀器叩問 冷靜地在聽力圖上描繪一甲子軌跡 偶爾你在睡前讀詩 讀浯江夜話 開著網路收音機整夜 聽法國古典電台 只為了假裝參與 年輕時那場鄉土文學論戰 那些激烈的形而上爭辯 你無預兆地想起某些聲音 沒有變得響亮卻始終縈繞 另一些為了要聽清而消失 想起父親在燈下讀報 母親在灶前讀報 那個夜晚 你為自己朗讀 為了抵達明天 你固執如一枚鈕扣電池 撐過洶湧的音效 戰地餘音漫過了電池的耗盡 太武山上仍有未震之鐘 鳴響在你闔上的耳膜裡 馬上就要六十了。有人說著 聲音尚未抵達耳膜,你已睡著 夢裡有清澈的聲響 和明晰的眺望 雷雨尚未真正來臨 你無法預知 聽力圖是否會像金門地圖 坑道連著坑道,沉默接著沉默 在無聲中 你聽見了整座島嶼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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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門日報60週年】毋忘金門日報一甲子海外華人的思鄉之情,是創作原動力。古今中外,飄流天涯的文人,經常文思泉湧。靈感出於家鄉的愛、異鄉的愁、旅居的新奇感、東西文化的衝擊省思。 報紙是城市的燈塔 故鄉,金門,如一顆滄海明珠,光芒四射,照耀在東海、南海之間。自古以來,是淘金之門、華僑之鄉,是通往南洋、西洋、東洋的樞紐。它也是金城湯池、海防前哨,俞大猷、鄭成功曾駐紮在此。它處於歷史地理交會點,是產生英雄、美酒、傳奇故事、戰地報導文學的地方。 這次風雲際會,從古寧頭大戰、八二三炮戰,到兩岸交流,更是台海、亞洲形勢轉捩點,戰爭與和平的關鍵,全世界注目的焦點。 報紙是城市的燈塔、靈魂,它能照亮城市方向、振奮人心士氣、提升社會風氣、美化生活品質,描繪出城市面貌、風土民情。 多少年來,《金門日報》像海明威在深夜燈光下,所寫的戰地日記,風雨無阻、勇往直前,每天用風雅、雄奇的文字,報導故鄉消息,為這個偉大時代,做最好的見證。 已經一甲子了嗎?時間過得真快,《金門日報》堂皇浩蕩,到達一個值得歡欣鼓舞、熱烈慶祝的重大里程碑。這段時間中,我也在濃濃鄉情裡,從童年成長為花甲少年,經歷了漂流歲月,從金門到台灣,再遠渡重洋,到美國加州。 無論漂流多久、多遠,故鄉金門永遠在我心中,主宰著生命中的信仰信心、生活中的一舉一動。 我的另一半吳玲瑤 我的愛情,也和鄉情一起成長、漂流,因為我的人生伴侶、另一半,也是金門人,她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到美國之後,我倆重逢,結為伴侶,一起建立起快樂家庭,度過了幸福美好的人生。 她是知名金門籍幽默作家吳玲瑤,她幽默樂觀、笑口常開、人緣很好。她有「海外華人半個世紀的幽默代言人」之譽,是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第十屆會長,著有《明天會更老》、《女人的幽默》、《美國孩子中國娘》等56本書,在《世界日報》、《星島日報》有多個專欄,主持電視節目,經常應邀到世界各地演講。 鄉情和愛情,是靈感的泉源。我是理工男,畢業於交大電子工程系,是第一位金門籍旅美電腦博士。從少年時代,我也是文藝青年、作家,和玲瑤志趣相投,我倆曾被文壇前輩弦,笑稱為金童玉女。 《金門日報》是我倆通往故鄉金門,尋根的時光隧道。每次閱讀《金門日報》,就像喝一杯高粱酒,沈醉在鄉情愛情裡,如同一次虛擬的返鄉。 我倆經常返台返金,在《金門日報》上刊登文章,和金門籍作家們是好友,玲瑤和牧羊女、洪玉芬幾位金門文友,是無話不談的閨蜜。 我到過報社鉛字排版房 我生長於金門的書香世家,外祖父是建築「金門模範街」、籌設金門縣的第一任商會長傅錫琪,他創建第一座發電廠、在太武山下造林。他的書房裡,掛著所寫座右銘:「忙裡偷閒喜讀書」。 進入新時代,讀報更勝於讀書,資訊傳播更加流暢快速。我家是《金門日報》和前身《正氣中華報》最早忠實訂戶讀者。讀《金門日報》,非但能知「天下事」,更能知「故鄉事」。 我從小愛讀報、剪報,也愛讀書、藏書。我寫過〈坐擁書城〉,描寫家中書牆林立,當作藝術品的景況。我從小愛書成癖,寫過〈書癲變書仙〉,那是童年時,長輩取笑和鼓勵我的話。 童年時,我曾到過《金門日報》前身《正氣中華報》的鉛字排版房,看到鉛字架上,像迷你小信箱的鉛字小格,那麼神奇的科技,組合出那麼動人的文藝作品,我的心跳加速,瞳孔放大了好幾倍。 後來在歷史書上,讀到宋朝畢昇發明活字版,心中浮現出的,是《金門日報》鉛字房的畫面。又讀到富蘭克林在賓州費城開印刷廠、辦報紙,馬克吐溫在舊金山寫專欄,心中浮現出的,也是《金門日報》鉛字房的畫面。 通往世界的門戶窗口 《金門日報》是金門人通往世界的門戶窗口,也是世界各國通往金門的門戶窗口。 1980年代,李錫隆先生主編《金門日報》的《正氣副刊》時,常刊登玲瑤和我寄自美國加州的文章。 金門是有名的僑鄉,過去以亞洲為主要目標,我的祖父是星馬一帶的僑商。近年來,金門華僑、留學生,更遠至歐美各地。我是金門最早期的旅美留學生,在洛杉磯加州大學UCLA取得電腦博士,又到矽谷創立晶片公司。 1986年,我主持美國星戰計劃電腦設計工程時,應邀返國參加國建會,台灣報刊、電視,有許多專訪。 行程中到故鄉金門參觀,金門縣長、縣府、鄉親熱情歡迎。《金門日報》特別為我和玲瑤刊登了一篇專訪,題名為「金門雙耀星,照亮海內外」,玲瑤和我引以為榮,欣喜萬分。 我的童年往事,寫成了〈八二三的童年〉,在1989年8月23日,八二三砲戰31周年那天,刊登在《聯合報》副刊整版,它以攝影快照方式,涵蓋小巷、彈片、宣傳單、防空洞、彈聲、海、相思木、姨婆、土地公、料羅灣、中央坑道等段落,描繪出我的童年記憶。文章中,我這樣形容防空洞裡的感覺:「防空洞裡的冰冷潮溼,花崗石岩壁上似有還無的水珠,連接融合而成一種獨特氣味。尤其點綴著蠟燭上搖曳的微光,在隨時可能再有砲火的深夜裡,讓我感到孤獨而安全。」 金門第一女將軍傅晴曦 追溯起來,《金門日報》前身《正氣中華報》是在1949年,那個風雲際會的年代,由金門防衛司令部總司令胡璉將軍所創立。金門縣長,當時稱為「行政長官」,是胡璉所任命的沈敏將軍。 玲瑤的父親吳水池在沈敏將軍任命下,擔任過金城鎮鎮長、金沙鎮鎮長、烈嶼區長。 《金門日報》刊登過一篇〈金門第一女將軍,才貌雙全傅晴曦〉的報導,她是我外祖父傅錫琪的女兒,我母親的妹妹,我的姨母。在那段時間中,她是蔣夫人宋美齡的機要秘書,並任革命實踐研究院副主任。 1949年,當我姨母返鄉時,一位大學女同學,是她的閨蜜,也和她一起,到金門遊玩,由於戰局而回不去了,就住在我家,因為同姓陳,她叫我稱她為「姑姑」。這位姑姑才貌出眾,引起了金門縣長沈敏將軍的注意,後來成為沈敏將軍的夫人。 因此,沈敏家、我家、玲瑤家,從那時開始,就一直很密切。這些往事加在一起,是玲瑤和我成為「青梅竹馬玩伴」的由來,也是我倆締結良緣,鄉情愛情密不可分的源起。 這也是我和《金門日報》最早的淵源,金門出美女,也出才女,由此也可見一斑。 萬里歸來仍少年 當年經國先生推動國家建設,召開國建會,邀請海外學人出席,應邀學人都視為殊榮,熱忱貢獻所長。1986年我應邀出席科技方面,1989年玲瑤應邀出席文化方面。 應邀出席國建會的學人,在海外成立了學術聯誼團體,作海內外學術交流的橋樑。最大國建會聯誼團體,是「美西華人學會」,會員數百人,多數有博士學位。1989年,我獲選為「美西華人學會」會長。當時正值國內進行憲法改革,我又順理成章,被任命為「海外國是會議」主席。 海外華人的思鄉之情,是創作原動力。古今中外,飄流天涯的文人,經常文思泉湧。靈感出於家鄉的愛、異鄉的愁、旅居的新奇感、東西文化的衝擊省思。 過去曾有「留學生文學」,如今海外作家的創作力,依然十分旺盛。文友們志趣相投,經常聚會,談天說地、談文說藝。 北美洲有個華文作家協會總會,全美各地共有24個分會,合計超過2000位作家。今年6月底,我獲選為北美洲華文作家協會總會的總會長,在洛杉磯就任。 我平時只寫散文、小說、現代詩,那天心血來潮,寫了一首古詩,〈北美作協年會記盛〉: 絲扇雲裳舞眼前, 文壇盛會聚群賢; 時空秘道若初見, 萬里歸來仍少年。 附註如下: 第一句:會上「世界陽光女人聯合會」氣質美女們演出《關關雎鳩》舞。 第二句:會中作家群集、高朋滿座。 第三句:見到眾多許久未見、慕名已久的作家文友們。源於圓山秘道、納蘭性德《木蘭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四句:文友們都笑容滿面、出奇年輕。源於蘇軾《定風波》:「萬里歸來顏愈少。」 60甲子新里程 《金門日報》和前身《正氣中華報》從創立以來,是軍民一心、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燈塔和標竿,金門軍民,無論回到台灣,或到亞洲、歐美各地,感情上總是環環相扣、心心相連。它是故鄉珍貴的寶庫、故鄉記憶的檔案庫,儲存著數十年來令人懷念的回憶。如今到達60甲子的里程碑,更盼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開拓一個新紀元。 先總統蔣公,在金門太武山巔,勒石為銘,刻下「毋忘在莒」四字。那是引用戰國時代,齊國田單故事,提醒國人,永遠別忘記:這段在台澎金馬,風雲際會、自強不息的日子。它也提醒了曾到過金門的軍民永遠別忘記:《金門日報》領軍下,這段志氣如虹、柔情萬丈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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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漢平小檔案】 金門雙耀星,照亮海內外陳漢平,旅美電腦博士、企業家、作家,出生於金門金城北門。與作家夫人吳玲瑤被譽為「金門雙耀星‧照亮海內外」。 交通大學電子工程系畢業,洛杉磯加州大學UCLA電腦博士,美國星戰計劃人工智慧電腦設計主持人,矽谷人工智慧處理器晶片公司創辦人。 現為「北美華文作家協會總會」總會長,曾任國建會聯誼會「美西華人學會」會長。獲僑委會海外傑出青年獎、中國工程師協會科技人文獎、拿破崙傑出成就獎。曾在《聯合報》、《世界日報》有多個專欄,作品有《在矽谷喝 Java 咖啡》、《超越達文西密碼》、《生活方程式》、《愛與幽默》、《誰怕電腦》等散文集及百餘首新詩。 陳漢平為傑出電腦科學家,及矽谷成功創業者,在科技界頗負盛名。閒暇之餘愛好寫作,科學是他的專業,文學是他的嗜好,文筆清新,題材廣泛,被譽為右手設計電腦,左手書寫文章的全方位電腦界才子型人物。 陳漢平亦擅長寫現代詩、散文和科幻小說。提倡科學與文學的互動整合,認為可以迸發出最美的火花,主張在邏輯中尋得感情,在感情中找到邏輯,要成為人類心靈的工程師,建立起成功快樂的人生觀。 (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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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門日報60週年】到成功有多遠瓊斯盃籃賽正熱 那年瓊斯盃籃賽正熱,報紙每天都要用上不少版面來報導。我在編輯部的任務,就是在排版後的標題空白處加上插圖點綴。那時可沒有電腦繪圖,全靠手工臨場發揮。幸好我素描底子還不錯,不必東翻西找資料,當場就能畫出各種籃球動作特寫。等報紙印出來,讀者反應頗佳,如果我真有尾巴的話,早就翹得老高了。當時金門一位知名人士給了我最大的肯定,不只把我畫的小插圖剪貼成冊珍藏,還大方把他家的野狼125借我騎,方便我隨時去找他。從那時起,我的人生多了一個營養補給站輝哥家。金門第一高人李增輝先生,不只人高,氣度也高。直到現在,他和孩子們依然是我仰望的對象,因為,他們身高都超過一米九。 離開報社時大夥給我一場非常澎湃的退伍酒,很感動,酒未過三巡我就被人抬走;進入台北職場常常想起成功海堤的浪濤,拼版台的大燈箱,撿字房鉛字的重金屬味,印刷機喀嚓喀嚓聲響,油墨很嗆,高粱很烈,人情很濃。 到成功有多遠 在台北的廣告公司裡競爭激烈,檯面上看似風光,但幾番起落,我使盡渾身解數,也只能勉強糊口。那時我才明白,人不是只有得意時會忘形,失意時更會忘形,而且忘得更嚴重。每次回金門都害怕遇見熟人,談什麼、聊什麼都讓我很不自在。每當路過成功村,我總會悄悄走進報社不敢張揚。因為我身無錦衣,只能夜行。 人生的體驗很嚴酷,如果你的回憶是甘甜的,那現在的你一定過得比以前好,因為過去的苦會增溫加味,如果你的回憶是酸苦的,那現在的你一定沒有比以前好,因為過去的好會侵蝕現在的苦更苦,但總有逆境翻轉的時候,你也必須保留這一點希望;年過五十後師父告訴我:如青呀!我們要開始往下坡的路走嘍,你要開始學習告別,可是老天爺呀,很多事你就想趕快脫身,可有些事卻又不忍告別;師父是睿智的,原來在學習告別之前,你需要先學習選擇,選擇你要告別什麼,你在乎什麼,你珍惜什麼,你不捨什麼。 金門就像陳年的高粱酒,他晶透似水,卻辛烈如火……四十多年前,那個少年來這兒揮霍他的青春歲月,滄桑之後,日、月、星、辰、風、雨、雲、霧,老天爺從來不曾偏袒過誰。但那些記憶深藏於心,永誌不忘,謝謝金門日報,謝謝那些年並肩走過的老朋友們;那個少年如今也已兩鬢斑白,若有一天,你在成功村的某個角落遇見那位老阿公,他可能有點失智,他似乎在找什麼,你不用幫他找,找不到的,因為他要找的是曾經屬於他的黃金年華,也許他還會問你一件事,你可以虛應了事,老阿公在成功村問你:到成功有多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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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青小檔案】 不能靠近的天堂李如青,本名李懿倫,1962年出生於金門後浦小鎮,先後就讀莒光國小、金城國小、金城國中、金門高中、國立藝專(現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軍旅時回家鄉,支援金門日報印務、編務;退伍後經歷過美工設計、廣告企劃、行銷業務、餐廳廚師等。 2007年重拾畫筆,已出版多部繪本,多次榮獲金鼎獎、圖書插畫獎、好書大家讀、小綠芽優等獎、年度優秀繪圖者、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等,繪本著作有《拐杖狗》、《那魯》、《勇12:戰鴿的故事》、《雄獅堡最後的衛兵》、《紋山》、《旗魚王》、《不能靠近的天堂》、《因為我愛妳》、《小旗手》、《追風者》、《禁區》、《牆》、《不能靠近的天堂:遇見無國界的自由翼》、《鄭和下西洋的秘密》、《最後的戰象:大兵林旺三部曲》等。 從愛馬素描到史詩級繪本創作,李如青過去兩度接受金門日報《鄉訊》(李承寬、邱翌瑄)專訪,透露他的繪畫啟蒙,是3歲時的一場賽事。1965年5月4日,第一屆金門縣運動大會的前夕,一場賽馬的練習賽在當初金門運動場(金門高中現址),他站在場邊看著兩匹馬兒正在練習,那畫面對小小年紀的他太震撼了,說不出是興奮還是驚愕,他深深愛上這神秘的動物,一直盧著家人要養馬,家人問他:「家裡小小的,要養在哪裡?」李如青說:「我負責養,他跟我上閣樓睡覺。」此後,筆下開始出現馬啊、狗啊,到了台灣後,又多出鴿子、大象等動物。 愛馬的孩子,終究回歸了家鄉。作品《禁區》,描繪處處佈滿雷區鐵刺的島,他以「不能摘的小黃花」比喻沙灘雷區的待宵花;「不能休息的黑鐵衛兵」比喻沿岸的軌條砦;「不能欣賞的煙火」代表「單打雙不打」時天上掉下來的砲彈;、「不是軍人的軍人」講述民防自衛隊……每一章節都使用否定「不」為開頭,更以受到限制,被操控的「人偶」呈現,企圖傳達那種受到而肩負戰地任務時期的這座島嶼上人們的集體記憶。 用線條把金門帶出去,畫我故鄉,李如青處理這樣的題材並不容易,「因為自己最熟悉的土地,實在有太多感懷、情緒與世故攪在一起,糾葛太深,難以理出頭緒。」 (楊樹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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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朝寶 送馬到成功學弟寫下〈成功有多遠〉,學長畫下〈馬到成功〉,擅表現女體的陳朝寶,讓女騎士跨上馬背,穿越古今。獻給社址位於成功村1號的金門日報甲子之慶。 被暱稱「阿寶」的陳朝寶,是同行金門畫家季青與李如青的國立藝專學長,位於汐止的「藏寶徒」畫室與三芝楊樹森漂木空間也常「對畫」。 陳朝寶,1948年9月24日出生於彰化縣田中。旅法十九年,著有《巴黎落幕》、《女體別冊》、《想入非非》等,作品跨足水墨、油畫、多媒材及漫畫,風格融匯東西且充滿童趣,被法國政府列入百大華人畫家。 陳朝寶也是台灣政治漫畫打入國際第一人。 「成功」有多遠?戰騎揚馬要出征,奔向成功之道。一個意外的台、金連結,陳朝寶為一份位於最前線的成功村,走過甲子,在風雨、烽火中持續出報,屹立不搖的報紙揮下「馬到成功」,風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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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酒精濃度裡,遠方有砲聲:憶金門砲兵營運輸官歲月風砂與酒精在血液裡翻│騰 像一場尚未退役的夢,在遠方 小徑的鹽味,鐵皮車廂的震動 把我冷冷推向未來與過去邊界 (我在碉堡中讀著泛黃報紙 標題藏著肅殺的炸響,我轉進地道 用詩製造長長引信,在胸口點燃) 砲聲響起,曾是日常的脈搏 如今卻隱匿在酒精氣泡裡私語 每次高粱乾杯,都攜帶戰地的迴音 在舌尖爆裂,像暗夜裡的信號彈 三十年的距離,浯江蜿蜒 在風獅爺的磚縫中悄然拉直 市場依舊熙攘,潮湧中人在何方 硝煙退去,留下拔高的鋼筋玻璃 我聽見年輕的踩踏腳步聲 在城隍廟的倒影裡匆忙穿梭 一邊押車一邊押著青春的債務 誰能想到,記憶會在此重逢 (雲端上,閱讀金報花甲歲月的臉 看見航向藍海的身影,讀著 標題,在文字海洋裡校正回歸……) 金門轉身,如海濤翻飛歲月 每一個景點都是新舊重疊的臉 酒精濃度裡,醉倒在時間交叉口 遠方,猶有低沉而溫柔的砲聲…… (范揚松,博士,大人物知識集團董事長,瑞士歐大教授,公益協會理事長。 曾在金門小徑砲兵營擔任運輸官,常押車前往金門各市場採買,也在此完成國軍文藝長詩金像獎〈我的兄弟魏京生〉詩稿。風砂、砲聲、荒涼的戰地氛圍,成為青春歲月不可磨滅的底色。三十年後,因應金門縣長李沃士之邀,對上百位主管演講「金門新藍海策略」,全文刊登金門日報,並遊覽古蹟景點,親眼見證金門華麗轉身成現代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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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門日報60週年】到成功有多遠聽說金門日報缺了一個軍方的美術編輯,我就趕緊前來試試運氣,風衣先生再次張開雙臂邀請我,民國74年我穿著裝備前來報到的那天,最先遇到一位黑黑壯壯個頭跟我差不多的大叔,穿著卡其服中山裝,說話很俐索很豪氣像資深工友模樣,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竟是問我:你是黑龍江人嗎?我一時愣住不知所措。 金門成功村 金門有個特別的地方,有著最長最白最像月彎的沙灘,這裡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就是剛出生哇哇大哭的的小娃兒,護士就會先幫你蓋個印:恭喜,你是「成功人仕!」,別人一輩子拚不來的頭銜,他們一出生就直接解鎖,因為這裡的戶籍地正是金門最霸氣的村莊……「金門成功村」。 記得自己上了國中後,對「成功村」這三個字總有種莫名的崇拜。就連田裡低頭啃草的大黃牛,在我眼裡都自帶一股神氣。但其實不是因為地名,而是在我心中,金門最有學問、最有文化、最有氣質的象徵。當時的金門日報,那是一座不可高攀的存在;像我這種從小不「品學兼優」的小孩,更不敢奢望能有文字或圖畫登上報紙。成功村上的金門日報社的那道斜坡,距離我家雖然只有9.5公里,我只能遠遠望著,帶著一點羨慕和憧憬。 故事的開端 雖然從小都算是愛畫畫的小孩,但直到高中我卻從未有什麼比賽中得過什麼獎,有的就是行為規範的警告或小過,丟人呀!但同學們都知道我愛畫畫,這種純粹喜歡畫畫終於有了回報,因為兄弟,從此你畫的插圖會常常登上金門日報,而且還有稿費呢,這開啟了我人生專屬創作的大門,也是我在高中時代的高光時刻,比什麼比賽什麼獎盃都更令人振奮。 故事的開端要從高二那年說起。因為楊樹清前輩的推薦,陳長佳學長帶我去見當時最瀟灑的報人風衣,正是溫文儒雅的前輩顏伯忠先生,還記得那天陽光正好,我興奮與膽怯同時在肚子裡翻騰,因為沒有作品,就現場畫了幾筆給先生鑑定,還記得風衣先生黑色方框眼鏡下嘴角慢慢上揚,先生的笑容,笑聲至今難忘,這已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卻……彷如昨日。 第一「明」記者 後來當兵很幸運,部隊移防回金門,其實我是喜歡軍旅生活的,但偏偏兵運不佳,在部隊犯了事,很憋屈很窩囊,聽說金門日報缺了一個軍方的美術編輯,我就趕緊前來試試運氣,風衣先生再次張開雙臂邀請我,民國74年我穿著軍裝帶著裝備前來報到的那天,最先遇到一位黑黑壯壯個頭跟我差不多的大叔,穿著卡其服中山裝,說話很俐索很豪氣像資深工友模樣,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竟是問我:你是黑龍江人嗎?我一時愣住不知所措。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金門日報的大當家「明強社長」,他非常風趣、幽默、而且豪爽大氣,是真性情;有一回報社到太武山健行、中午用餐時長官宣布:經費有限每桌只有一瓶啤酒,沒二分鐘我們這桌就喝乾,社長豪氣地笑說聚餐怎能沒有酒來慰勞員工,本來一桌一瓶變一打,我的好社長果然「明」不虛傳,金門第一明記者呀。 我是軍職外調人員屬印刷廠的製版組,因人生地不熟,組長余建寧先生特地叮囑我提前晚上七點報到。建寧組長超親切超有耐心的傳授作業流程,製版陳振聲師傅曬版黃維堅師傅也都鼎力協助,我的表現組長很滿意,第二天改八點上班,到第三天我已進入狀況,恢復製版組正常的九點上班時間,真沒想到當兵時支援外調竟能調來高中時的夢想之地,而且遇到好多同學,像是莊煥寧、童才盛、李錫棟、蕭宗民等,聽說蕭宗民還和社長打過架呢,這段傳聞更是讓我忍不住莞爾。 石器時代的交流 寢室在工廠下方的兩棟舊宿舍裡,知名大記者羊曉東就睡在我的下鋪。那時候報社還在用鉛字模,得仰賴許多撿字人員,稿子要經過一校二校三校逐一校對。因為印刷廠位在靠海的高地,每到冬夜北風呼號時,廠內最熱鬧的角落就是製版的烤箱上。那大烤箱像個炕,能擠五、六個壯漢,大家屁股挨著屁股圍成一個圓圈,我身邊最常倚著的,是甫調到夜班工作的翁維智。那真是最溫暖的回憶之一。 大約午夜十二點前,我的工作就告一段落。此時屋外宵禁大地一片寂靜,屋內卻燈火通明。因為外面的世界大家都睡了,因為剛結束工作的你睡不著,因為樓下印刷廠喀嚓喀嚓的聲音響個不停,因為深夜的印刷機旁邊總有一鍋熱騰騰的火鍋,因為印報的蕭宗民、翁文祥兩位哥兒總能變出些好料,我也常帶點什麼好料,大家湊合著煮一鍋消夜。寒冬深夜裡,我一邊看著他們專心印報紙,一邊捧著冒著煙的熱湯喝上幾口,心頭也跟著暖了起來;我常常回憶起這一段,你想,三個大男人共吃一個火鍋超過三個小時,我說不到三句話,我們三個人加起來說不上十句話,蕭仔很自在、翁仔很自然,我也很自得其樂,這樣的畫面不是一天二天,不是一周二周,而是幾個月都是如此,很多時候就是使個眼色,比個手勢,點個頭彼此便心領神會,彷彿是石器時代的交流方式,我本以為是印刷機喀嚓喀嚓的聲音太吵,說話太費勁,但其實沒在印刷的時候也是這樣,最多也只多個一二句話,我好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因為說話對我來說是真的很費勁。後來的人生道路很難再遇到這樣的朋友,和大多數人在一起長時間的沉默,往往會有點尷尬,甚至覺得特別耗氧,彷彿很快就會窒息,很奇怪,是報社的印刷機旁含氧量特別高嗎……哈哈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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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門日報.甲子風雲】 一紙六秩,半生知己五十年行旅的褶皺裡 靜靜蜷著您一甲子的墨痕 像老茶罐底壓著的舊船票 在晨光初綻時輕輕展開 油墨的潮汐漫過紙頁 我辨得出那是家鄉波浪的平仄 十年如一日的約定 在台燈下準時赴約 您用鉛字縫補晝夜的縫隙 像守夜人守一盞不熄的長燈 當星子綴滿彼岸的夜空 我總在浯鄉群組裡數著時針 等楊院長捎來溫熱的電子報 那跳動的字節是長明的航塔 讓隔海的晨昏有了渡輪的軌跡 載著海霧清咸的呼吸 送來整座島嶼起伏的脈搏 指尖滑過發光的屏幕 摩挲著新聞紙的虛影 恍惚又見古寧頭的浪湧 漫過電子屏的方寸 太武山的松針在像素間抽芽 燕南書院的晨曦 永遠比黑夜多一頁鮮活的注腳 彷彿聽見高粱穗垂首的低語 與被海峽揉皺的鄉音 沈醉在副刊版流連 詩行標點處埋下坑道回響 是閩南韻腳繡出的紋樣 是古厝窗花譯就的白話 在藝文春秋裡 以燕尾脊彎曲的月光 連載陳高老酒般醇厚的往事 藏幾粒文字入茶 讓南音燕語在齒間重新築巢 記得初稿見報的那個清晨 青澀的句子在風獅爺的目光裡 長成門楣上工整的楹聯 而報導兩岸音樂活動交流的那版 鉛字縫隙滲出南音的工尺譜 原來每則消息都是時光的回音壁 讓離散的笙簫在紙間重聚 您從戰地的烽煙中走來 帶著木麻黃堅韌的筋骨 我在中年的浪濤裡與您相逢 時間在紙頁上畫一個默契的圈 六十年浸潤的墨香裡 每粒文字都藏在木棉的花苞中 當兩岸的祝福焰火同時升起 我看見千萬雙手傳遞同一份愛與和平 在快門追逐流光的年代 我們仍固執地守護 紙張與掌心相貼的溫度 此刻讓詩行化作一縷風 攀上太武山巔的雲嵐 輕輕擁抱您的第六十個秋天 那首永不終刊的家鄉敘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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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門日報60週年】文字渡海登岸:我與《金門日報》的緣起旅程之餘,我獨自走訪後浦總兵署與巷弄。在昏黃燈火與細雨間,我看見「胭脂磚縫滲出赭色的光陰」,也─感受到「黑金石在暗處反芻聖旨」的歷史回聲。這些詩句般的印象,讓我深知金門不僅是一座島,更是一部行走於街巷之間的史書。 時代的座右銘 說起金門,多數人腦海裡浮現的,或許是八二三砲戰的歷史硝煙,「毋忘在莒」的精神標語,或是貢糖、菜刀等家喻戶曉的名產。這四個字曾被鐫刻在金門的大石上,作為時代的座右銘,提醒世人不忘復國的初衷。然而,當它今日依舊矗立在島上,已超越當年的軍事意涵,而成為一種文化記憶與精神象徵,見證金門在戰火與和平之間的轉身。 我的印象過去也差不多停留在這些符號。雖然朋友常說起小三通的便捷,我卻總習慣選擇直航,始終沒有踏上這片島嶼。 直到今年三月,因陳復教授的牽線,受福州閩台家園李宛芯執行長之邀,隨「閩台書院交流團」一行來到金門。這一次初遊浯島,卻意外開啟了我與《金門日報》的因緣。 悄然完成一種轉化 交流團的行程安排充實又熱情。燕南書院院長楊樹清特別請李松財兄接送,席間結識《金門日報》的幾位好朋友。接著,我們參觀翟山坑道。坑道內曲折幽深,牆壁仍隱隱透著當年戰備的嚴肅氣息,而此刻卻有一群白鴿在暗處棲息。它們自在地梳理羽毛、低聲咕咕鳴叫,彷彿將戰火的回聲溫柔稀釋。那一刻,我感覺到金門已悄然完成了一種轉化,從軍事的島嶼,走向和平的象徵。 我們也拜訪文化局,受到陳榮昌局長熱情接待。旅程之餘,我獨自走訪後浦總兵署與巷弄。在昏黃燈火與細雨間,我看見「胭脂磚縫滲出赭色的光陰」,也感受到「黑金石在暗處反芻聖旨」的歷史回聲。這些詩句般的印象,讓我深知金門不僅是一座島,更是一部行走於街巷之間的史書。 花磚折射的光譜 臨行前,我心想這一趟不應只是過客的匆匆一瞥,便寫下三首詩,〈金門首日紀事〉、〈海霧起時訪燕南書院〉、〈霧夜穿行後浦的經緯〉。詩裡有「花磚折射的光譜」,也有「金門大橋在霧中隱現,如擱淺的青銅編鐘」;既是旅途中的目擊,亦是心靈在文化、歷史中被觸動的迴響。 沒想到,這三首詩竟在短短半個月後,於《金門日報》副刊《浯江副刊》連續三日刊出。據樹清兄了解,1992年金馬解嚴、開放三十多載以來,從《正氣副刊》演化而來的《浯江副刊》累計作者群可能超過一千五百人,作品刊登往往需等待數週甚至數月,有人甚至排隊兩年。而我的詩作能在初訪後不久即刊出,且連續三天見報,實屬難得,也讓我分外驚喜。 自此之後,我與金報的文緣便一發不可收拾。自四月起,每個月都有作品陸續刊登。對我來說,這不僅是一份榮耀,更是一種牽絆。透過報刊,詩文成了我與金門的橋樑,將島嶼的風景、人情與歷史持續帶入筆端,也讓更多讀者與我一同重溫這份感動。 金門,於是再不只是戰役與標語的象徵,不只是貢糖與菜刀的記憶,而是一座可親可感的文化島嶼。它有燕南書院晨鐘暮鼓的餘韻,有後浦巷弄裡的古厝燈火,有翟山坑道白鴿的悠然安詳,也有報紙副刊上一字一句的共鳴。 這段因緣提醒我:文字從不孤單,它會找到與人相遇的途徑。就像我與金門的故事,因一場交流之旅開始,因《金門日報》的版面延續。當詩與攝影在報上見刊,那份屬於浯島的氣息,也隨著報紙的傳遞,悄悄進入更多人的心中。從烽火、鉛字中淬鍊而出。 〈文字渡海登岸〉小詩一首,頌贊金報甲子之慶。 文字渡海登岸 金門 曾是砲聲 「毋忘在莒」的石刻 貢糖的甜 菜刀的鐵 我拒絕小三通的渡口 直到今年三月 雲層在八千呎上托起茶香 鐵鳥腹中 孵化出一座島嶼 燕南書院的燕尾 啄食雲絮 翟山坑道裡的鴿子 咕咕低語 把戰爭化成柔白 後浦的巷弄 胭脂磚滲出赭色光陰 黑金石反芻聖旨 雨絲告解敬字亭 歷史在瓦當間呼吸 臨去前 我寫下三首詩 三月十七至十九日 連續刊於浯江夜話 像一場不期而至的召喚 自此 每月 文字渡海登岸 金門不再只是戰役 而是一座文化的島嶼 報紙版面 摺疊我初來的腳印 也將浯島的氣息 寄往更多人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