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她原想向他說幾句知心話,老趙因惦念著廚房的工作,匆促而去。愛情防波堤被沖垮了,詹喜燕湧出悵然若失的心情。 老趙忙著做生意,實在擠不出時間和詹喜燕幽會,這是客觀的事實。但是,對方卻不諒解他,甚至誤會他是過河拆橋的人。 那晚,老趙開貨車去永和送冷凍水餃,詹喜燕搭他的便車去耕莘醫院看病。車子駛出龍門街,老趙關心她的病況,問她是啥病?她沈默半晌,甕聲甕氣地說:我的病,你聽了一定害怕,不說也罷。 啥病?老趙轉頭問她。 梅毒。 老趙仰頭哈哈大笑。 你笑甚麼?有甚麼好笑的?詹喜燕板起面孔說話。 妳甭去醫院了,我來給妳治病吧。 你也有梅毒病? 我的梅毒病進入第三期,快畢業了。妳的梅毒就是從俺身上傳染過去的。 車子穿過新店中正路,經過耕莘醫院門口,阿燕想下車,被老趙一把拽住。他說:等我把這一百五十包冰凍水餃送出去,咱們去看病。老趙加足油門,車子朝向秀朗橋駛去。 近兩年來,永和數家著名餃子館,多半打電話催老趙去送貨。老趙捏的餃子,調餡均勻、鹹淡適中,而且味道特香,老趙心裡有譜兒,即使「龍門小吃」生意發達起來,他也不放棄冷凍水餃這門生意,他是靠捏水餃起家的。那年,一位山東籍的新聞記者吃了水餃,大呼過癮,為他寫了一段報導,名噪一時。但是老趙的水餃,從不偷工減料,「牛屄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壘的」。這是趙鐵元常說的話。他的冷凍水餃是一枝獨秀,歷久不衰。而冷凍的「龍門肉包」卻一直銷路不好。 把一百五十包冰凍水餃送出去,老趙開進新店一家汽車旅館,取了鑰匙,進了房間。沖澡,拭乾身體,上床、做愛。床頭的收音機播送輕快的西洋熱門歌曲,身下的阿燕低聲呻吟哀泣老趙卻興致勃勃地唱起平劇《天仙配》的一段田園牧歌式的選段。這是他返鄉探親學來的。 樹上鳥兒成雙對, 綠水青山帶笑顏。 從今再不受那奴役苦, 夫妻雙雙把家還。 寒窗雖破能避風雨, 夫妻恩愛苦也甜。 隨手摘下花一朵, 我與娘子戴髮間。 你種田來我織布, 我挑水來你澆園。 你我好比鴛鴦鳥, 比翼雙飛在人間。 劇中的董永原是一位質樸勤勞的美少年。老趙粗聲憨調換成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他吼叫了個把鐘頭,把虞姬整得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從荒草湖坡的黃土地,飛上了雲蒸霞蔚的伊甸園…… 待阿燕從沈醉中醒轉來,老趙抓住她的胳臂,親暱地說:恭喜,妳的梅毒病好了! 怎麼治的? 以毒攻毒。
-
●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老趙嘿嘿直笑。心中噗噗直跳。暗自琢磨:這個女人那根筋不對勁,為啥發起了神經病? 阿燕見他笑,火上潑油。伸手擰了老芋仔一把。你得意是麼? 老趙依舊傻笑。 你這個不要臉的老牛,專找嫩草吃。沒見笑!她狠狠地擦了老傢伙一下。 老趙茫漠不解地問:妳說俺吃嫩草?嫩草在那裡? 嫩草在你店裡。一個臺東來的,一個南投來的,兩個都是騷貨! 老趙至此恍然大悟。他記得阿燕有一天到店裡來,碰巧他正和兩個女服務生開玩笑。阿燕扭頭走了。為啥阿燕變得這麼幼稚可笑,老趙感到莫名其妙。女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老趙年輕時在農村跟虎妮兒談戀愛,每次幽會見面,他臉紅心跳,像把虎妮兒摟在懷抱,又怕又愛。有一次,虎妮兒月經來潮,心情煩躁,一見面就連踢帶踹,一隻手抓過他的胳臂,狠命咬了一口。疼得小鐵元嗷嗷叫。 小鐵元的牛腱肉似的胳臂,呈現出一個嘴唇印,四週浸出鮮紅的血漬。 虎妮兒眼珠翻轉不停,臉色蒼白,沈默無語。 俺到底做錯啥事?妳說!小鐵元氣咻咻問。 虎妮兒靜默無語。 直到那個月明星稀的秋夜,虎妮兒在窩棚裡跟他完成好事,低頭揩拭腿間穢物,無意間發現男人胳臂上的疤痕,纔說出過去為啥咬他解恨的緣由。那天黃昏,鐵元是值日生,他拿著掃帚在走廊跟一個小胖子女同學追逐打鬧,被虎妮兒撞個正著,氣得臉色發青兩眼冒金星。若不是學校還有老師,虎妮兒一定當場報復! 詹喜燕跟虎妮兒一樣愛他,有佔有慾、妒忌心。愛情像眼睛一樣,它是難以容納一粒沙子的。當初,詹喜燕把一百萬借給老趙做生意,並不是為了賺取利息,她把這筆錢作為愛情。防波堤。換言之,這筆錢還與不還,何時歸還,她全未放在心上,也無所謂。但是,「龍門小吃」開業後,門庭若市,生意賺翻了天。不到四個月時間,老趙就把一百萬現款原數歸還。詹喜燕臉上帶笑,心裡卻五味雜陳,不知是啥滋味。
-
《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在醫院裡工作的人員,普遍穿白色的制服,而我的第一份薪水,就是在「金門衛生院」參與「血絲蟲病」防治工作,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年三個多月,但在生命之中,卻充滿著無限的回憶……。 ■緣起 金門,古稱浯江或浯洲,孤懸於閩南沿海九龍江口外,主要有大金門和小金門等島嶼,面積一百五十平方公里,長住居民約有五、六萬人。 昔日,島上缺乏天然資源,土壤貧瘠、年雨量稀少,且東北季風強勁,不利農業耕作,居民謀生不易,成年男丁皆挽著包袱「落番」下南洋討生活,靠出賣勞力賺取微薄的血汗錢,輾轉寄回家鄉俸養親人,使金門成為著名的「僑鄉」。 所謂「南洋錢、唐山福」,華僑從南洋賺回外匯,在家鄉蓋洋樓、辦學校造福桑梓,卻也帶回許多熱帶地區的傳染病,「血絲蟲病」就是其中之一。 由於金門與廈門同位九龍江口外,地緣近、血緣親、語緣通、文緣深、俗緣同,自古即是「五緣之親」的兄弟島,居民密切往來,情感血濃於水! 根據國際知名的寄生蟲學者,也是前「國防醫學院」寄生蟲學教授范秉真先生調查研究報告指出:金、廈兩門同是南洋華僑的原鄉,而廈門更是金門僑親出入的門戶。早在西元一八七二年,英國籍醫師「曼遜氏」,在廈門發現東南亞常見的「血絲蟲」病例,即著手進行研究。 「曼遜氏」醫師經過三年的研究,在檢查「象皮腿」病患的血液,發現「血絲蟲」之幼蟲,繼而在住院六百七十名病患中,檢查出六十二人為「血絲蟲病」帶原者,感染率為百分之九點三;復經不斷的追蹤研究,證實「象皮腿」、「臭腳皮粘」、「巨卵症」與「乳糜尿」等症狀均為「血絲蟲病」,係由熱帶家蚊傳播感染發病而成。 由於金、廈兩地居民往來頻繁,密切接觸,廈門有近一成的居民感染「血絲蟲病」,金門居民自是不能倖免,因此,范秉真教授推斷「血絲蟲病」在金門感染流行,已有超過百年以上的歷史。 ■無卵頭家,就是血絲蟲病 什麼是「血絲蟲病」呢?簡單地說,那是一種透過熱帶家蚊傳播,由「血絲蟲」的成蟲,寄生於人體淋巴系統引發的疾病,最明顯的症狀是臉、耳、手、腳,以及生殖器官異常腫大,令人畸形殘肢、喪失工作能力,是熱帶蚊蟲滋生地區的流行性疾病。 根據醫學文獻報導:「血絲蟲」之幼蟲體積非常微小,需用顯微鏡才能看見;白天,躲在人體肺部血脈裡;夜間,始出現在末梢血管,目的是希望藉蚊子叮咬,以便傳播他人。 一般而言,「血絲蟲」之幼蟲,隨蚊子吸血進入其腹腔,大約經過十天四期的演化,成為具有「傳染性」的幼蟲;假如這隻蚊子再叮咬他人,具「傳染性」的幼蟲會傳染進入新的人體,因蚊子飛行的距離不遠,所以,被傳染的對象,首當其衝的是帶原者自己和家人,以及左鄰右舍。因此,往往一家祖孫三代,都是「血絲蟲病」的患者,彼此相互感染,一代傳過一代,成為家族遺傳性傳染病。 也許,天地間造物主真的很奇妙,「血絲蟲」的幼蟲在人體內,並不會自行發育為成蟲,必需經蚊蟲叮咬在其腹腔演化,再傳播他人,才能成長為四至十公分的成蟲,寄生在人體的淋巴管與淋巴線內,常常造成淋巴液循環系統受阻管壁破裂,以致淋巴液在組織流竄沈積,使身體部位腫脹變形或潰爛。 舉例而言,如果腿部淋巴管阻塞破裂,淋巴液流竄沈積,那麼,大腿組織將壞死,逐漸腫脹變粗,外觀似大象之皮或大象之腿,稱之為「象皮腿」。病變之腿,每每是正常值的二、三倍,造成寸步難行;如果男性陰囊內淋巴管阻塞破裂,將使陰囊逐漸腫大,成為「巨卵症」,可達原來的數倍或數十倍,不但造成行動不變,也將喪失生育力。 雖然,罹患「血絲蟲病」死亡率不高,但會導致臉、耳、手、腳、女性乳房、男性陰囊等肢體腫脹變形,又因早年醫藥不發達,感染者只要一發病,將造成行動不便,喪失謀生能力,生活立即陷入困頓,每每流落街頭成乞丐。 更因昔日教育不普及,醫藥知識貧乏,村落廟宇供奉的忠孝節義神靈,每每成居民信仰支柱與生活規範,人們深信有生死輪迴、因果報應。所以,身體出現病痛,普遍靠到廟裡求神擲爻、祈香灰符水保平安;倘若病痛未見改善,只好聽天由命,特別是畸形殘肢,常誤認係遭天譴羞於見人,因而有生不如死的苦痛,以致自殺事件層出不窮。 如果大家不健忘的話,記得民國八十年前後,國內有一部「無卵頭家」的電影,那是以醫生作家汪湘琦所寫的小說改編拍攝成電影,主題為描寫民國四十一年,澎湖離島之一的裡狗港,爆發了神秘的流行怪病,村裡的許多男人,陰囊紛紛腫帳成原來的數倍或數十倍之大;同時,也有婦女的部份「乳房」,也莫名其妙不斷腫大,全村人心惶惶! 因為,海港的許多村民得了「巨卵症」,以致行動不便,無法出海捕魚,尤其,偏遠離島欠缺醫療設施,居民知識貧乏,沒有人知道病因,咸認係觸犯神靈遭到懲罰,於是,爭相到廟裡求王爺、拜菩薩。甚至,從台灣重金禮聘高僧法師進駐,多次建醮酬神,可惜,高僧法師不但無法為村民消災解厄,竟連自己也染上「巨卵症」,村民更加恐慌,人人自危。 後來,有人到台灣求診,接受醫生的建議,忍痛把「巨卵」給割除。雖然,懸於兩股之間的「巨卵」割除了,行動方便自如,能出海打漁謀生,卻自此斷了香火,暗地裡被村民嘲謔為「無卵頭家」,自覺無顏見家鄉父老,也愧對列祖列宗,因而氣憤跳海自殺,以悲劇收場。 事實上,「無卵頭家」的故事,正是「血絲蟲病」的案例,已在閩南沿海流行百年以上的歷史,不只在澎湖肆虐,過去金門也有許多「象皮腿」和「巨卵症」的病例,部份「象皮腿」病患長期糜爛,痛苦而無助,最終都截肢成殘。而金門的「巨卵症」病例,其中最大者如籃球一般,需以專用吊袋繫於肩膀,才能免強行走,苦不堪言,幸范教授協助安排至「五三醫院」(尚義醫院)手術,切除後足足有十六斤,由此可管窺不幸罹患「血絲蟲病」,確是死亡率不高,但足以令人有「生不如死」的苦痛! ■范秉真教授,發現金門血絲蟲病例 提起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史,就應先從前「國防醫學院」寄生蟲學教授范秉真先生說起。 范秉真教授,民國十一年出生於河北省贊皇縣山區窮苦農村家庭,由於當年軍閥割據、戰亂頻仍,鄉野盜匪猖獗,民不聊生。童年時的范秉真眼見許多窮苦人家身體病痛,卻沒有醫生診療,因而立志習醫,希望有朝一日能懸壺濟世,拯救黎民蒼生。 民國二十六年中學畢業,適逢中華兒女全面對日抗戰軍興,范秉真為響應「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獻身軍旅,考進西安軍醫學校。民國三十四年對日抗戰勝利後,西安軍醫學校併入上海「國防醫學院」。那一年,范秉真完成基礎醫學養成學分,分發至北平「陸軍總醫院」實習,畢業時成績優異,獲留校擔任寄生蟲學助教,因軍命難違,未能如願行醫,開始走入窮鄉僻壤,投身公共衛生工作。 范秉真擔任寄生蟲學助教期間,因職責所在,鑽研寄生蟲學鍥而不捨,興趣與日俱增,甚至廢寢忘食,雖然,所擔任的職務並非在診療間為病患療傷止痛,有違當初立下懸壺濟世的宏願,但研究寄生蟲學,是從不同的地點出發,拯救黎民蒼生之目標是一致的,反而能為更多人療傷止痛,因而勇往直前、奮力不懈。 民國三十八年爆發「國、共」內戰,大陸河山風雲變色,范秉真隨國軍撤退來台,曾奉派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研究,榮獲醫學博士學位,返國後分別擔任國防醫學院、陽明醫學院教授及科主任,以及陽明大學寄生蟲學榮譽教授,經常在國際醫學論壇發表研究報告,成為享譽國際的知名寄生蟲學學者。 民國四十年,范教授在國防醫學院護士班為學生授課時,當講解「血絲蟲病」章節之時,以幻燈片放映臨床症狀,引起在場一位家住高雄岡山的女學生高度憂慮與緊張,主動要求代為採血檢驗,結果確為「血絲蟲病」帶原者。 范教授循此線索,展開追蹤調查,又發現其弟弟也是帶原者,繼而在全村實施採血檢驗,結果有百分之八點七的居民感染,證實台灣部份地區已為「血絲蟲病」感染疫區。 因此,范教授分別走訪雲林、嘉義、台南、高雄、屏東等地區,以及金門、馬祖、澎湖三離島,展開國內「血絲蟲病」感染情況大調查。前後總計花費五年的時間,結果發現台灣本島的「血絲蟲」感染率為百分之一點六、離島的馬祖是百分之十一點六、澎湖為百分之十四點三,金門感染率高達百分之十九點一。 范秉真教授是於民國四十一年,在行政院農復會及聯勤總部支援下首次到金門,分別在水頭、新頭、瓊林、東蕭、後水頭及小金門之四維、湖下等七村進行「血絲蟲病」採血檢查;在一千四百二十三人之中,檢查出二百七十二人為帶原者,感染率高達百分之十九點一,等於每五個人之中,就有一人感染帶原,情況為國內最為嚴重。 范教授在完成國內「血絲蟲病」感染情況大調查,發現金門感染率最高,於民國四十六年,又回到金門,在大金門之南山等村,重新進行採血檢查,總計在三千六百O二有效採血樣本之中,檢查出感染率為百分之十三點九,較第一次檢查時感染率為低,原因是第一次檢查出來的帶原者,均委託駐地軍醫代為投藥治療。 由於當時兩岸關係緊張,金門島上戍守十餘萬國軍部隊,尤其,部隊實施前線戰地與後方輪調制度,通常是金、馬離島與台灣本島二年輪調一次。如此這般,倘若駐防金門的官兵感染「血絲蟲病」,相互重複感染,將嚴重影響戰力。此外,義務役士兵均來自台灣本島家庭,假如官兵將病原帶回台灣各縣市,後果將十分可怕。 ■行政院推動金門血絲蟲病五年防治計劃 民國五十九年,經國先生任行政院長,獲悉「血絲蟲病」潛在危機,為確保金門軍民健康,鞏固國軍戰力,指示「衛生署防疫處」會同「陸軍軍醫署」,積極籌劃「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並由農復會、國防醫學院等單位技術支援。 翌年,金門衛生院院長趙金城,先邀請范秉真教授蒞金指導,於民國六十年八月一日成立臨時「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小組」,聘請徐郁坡先生擔任顧問兼昆蟲室主任,負責技術指導,帶領薛德成、何福明、陳水潭、范振萬四人展開初步調查工作。 民國六十一年五月,行政院衛生署署長顏春輝率防疫處長許書刀等相關官員,專程飛抵金門視察臨時工作小組調查情形,獲悉當年元月至五月完成金寧地區六千三百三十人採血樣本,檢查出「血絲蟲」感染率為百分之十四,確定情況十分嚴重。 因此,顏署長返台後,即擬定「金門血絲蟲病五年防治計劃」,並奉行政院核定自民國六十一年七月至民國六十六年六月為計劃實施期,委由「金門縣衛生院」和「金門防衛司令部」軍醫組負責執行,預定將發病率降到百分之零點五以下;而主導這項「只許成功、不能失敗」的重責大任,就落在國防醫學院范秉真教授身上。 「金門血絲蟲病五年防治計劃」成立之初,由金防部軍醫組組長及金門衛生院院長兼任協調督導官,聘請國防醫學院范秉真教授擔任技術顧問、昆蟲專家徐郁坡先生擔任防治小組兼昆蟲室主任,負責蚊子分類、及「血絲蟲」感染率檢查分析與採血技術、血片檢查等技術指導。並公開招考戰地青年十二人為「效果評價員」,負責採血、血片檢查、投藥治療及效果評價、分析、統計等工作,先送到台北市南港瘧疾研究所,進行為期三週的職前訓練,結訓後返回金門,正式展開防治工作。 擔任防治小組兼昆蟲室主任徐郁坡先生,也是軍醫出身,是國內知名的瘧疾防疫及昆蟲專家,曾隨美國海軍醫學研究所團隊,深入東南亞的菲律賓、越南、泰國等蠻荒地區,從事昆蟲調查與瘧疾研究,學養俱佳,獻身公共衛生數十年,防疫經驗非常豐富。尤其,金門正值「國、共」交戰烽火漫天,砲彈滿天飛,隨時可能中彈粉身碎骨,而他不計個人安危,毅然遠離家人,隻身前來金門,敬業精神令人感佩。 (一)
-
●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龍門在北宜公路上是一個小站,商店生意清淡,唯有老趙的餃子店是一枝獨秀。這次老趙返鄉探親,更發覺水餃生意前景看好,因此,引起他擴大營業的慾望。他和阿美商量,若是有充裕的資金,便在龍門街租一間寬敞的店面,以山東水餃為號召,兼作門市生意,出售牛肉餡餅、牛肉燴餅、肉絲燴餅、蔥油餅、烙餅、大滷麵、榨菜肉絲麵、小米粥等。老趙設計了十樣小菜,每碟三十圓,包括醬油花生米、油煎河蝦、皮蛋豆腐、涼拌蘿蔔絲等。阿美聽了心花怒放,跑去找詹喜燕商量合夥經營,阿燕不肯合夥,卻慷慨地拿出一百萬現金,遞給阿美:照銀行利息給我就行。賺了錢再分期還給我。阿美喜出望外,激情地抓住阿燕的手說:為甚麼妳對我們這麼好?詹喜燕說:等你倆發了財,阿美,妳吃肉,我喝湯,行麼?阿美高興地說:妳和我都吃肉!等客人走出西藥房,阿燕紅著臉,伸出了舌頭。 老趙在龍門街中心地段租了一間六十坪的店面,經過粉刷裝潢,煥然一新,購買櫃檯、桌椅與炊具。門前掛了書法家司徒陽的「龍門小吃」隸字招牌,頗有文化氣息。為了爭取顧客,店裡聘雇了兩名女服務生。老趙又從臺北一家著名北方餐館,請來一位專做麵食師傅。「龍門小吃」開張以後,生意興隆,財源茂盛,僅以原來的冰凍餃子銷售量,竟然翻了一番。遇到假日,店門前大排長龍,最可笑的,有時還會發生擁擠爭吵的事件。 薇拉颱風掃過臺灣東北角,帶來一場豪雨。南勢溪暴漲起來,雖然北宜公路車輛減少,但是龍門小吃店生意仍舊不錯。特別是冷凍餃子、包子,不到午飯時間便搶購一空。 為了採購物品,趙鐵元買了一輛小貨車,親自駕車辦貨。那天清晨,陰雲密佈,老趙帶了詹喜燕去宜蘭買牛肉、蔬菜。歸途遇到傾盆大雨,老趙索性把車子開到礁溪溫泉旅社,兩人開房間泡溫泉,直到雨過天晴,纔駛向歸程。詹喜燕已三月不知肉味。老趙生意忙碌,自然疏遠了她。儘管阿燕剛纔醉臥溫柔鄉,嚐盡人間情慾滋味,她卻毫不感到滿足。因為她有滿腹牢騷與委屈。當初為了租店面、買家具,她慨然把現金借給他們。孰料趙鐵元發財以後,把一百萬連本帶利還清,從此阿燕感到受了冷落。即使偶而擠出時間在一起偷情做愛,阿燕也不覺得愉快。 你變了!老芋仔!阿燕罵他。你若是想甩掉我,你不得好死!
-
萬年皮鞋比較好穿
五十年代的農村子弟,都打著赤腳上學,戲稱穿「萬年皮鞋」,有穿不壞、磨不破的優點。 升上小五,老師特別強調,從今以後要穿鞋子上學,明天就要檢查鞋子,檢查不通過的同學,要接受最嚴厲之處分;我回到家,為免於皮肉之苦,只好向母親苦苦哀求,母親終於允諾我的要求,帶我去買了生平的第一雙布鞋,歡愉之情溢於言表。 上學之際,由於捨不得穿鞋,只好拿一根長竹竿當扁擔,將兩隻鞋子穿在竹竿兩頭,踏著快意的步伐,往學校前進;當上課鐘聲落定,老師一聲令下:「大家坐好,開始檢查鞋子。」多數同學立刻從抽屜裡拿出布鞋,放置在桌子上,好讓老師檢查。 老師被同學們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點啼笑皆非,只好以半責備的口吻說:「鞋子不穿在腳上,為何放在桌上呢?」這一回,換所有台下的同學不知所措,不知要將這一雙寶貴的鞋子放哪裡,最後在老師強迫下,只好將它穿在腳上,當檢查完畢之後,在捨不得穿的情形下,又偷偷的把鞋子脫下來,細心呵護的放在抽屜裡,免得弄髒了。 自此以後,每天早上挑著鞋子上學,放學又挑著鞋子回家,把鞋子侍候得跟「老祖宗」一樣;我們備極禮遇的侍候著鞋子,說穿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鞋子萬一穿破了,再也沒有錢可買第二雙。 由於鞋子沒有跟著我們的腳長大,畢業典禮快到了,興奮的拿出這雙鞋子來穿,沒想到竟然有點緊,讓腳趾頭沒有安置的空間;最後還是把鞋子脫下來,繼續打著赤腳,穿經久耐用的「萬年皮鞋」,反而來得舒服一些。
-
留言與流言
一、最痛父母心 務農家庭家境差,為後代勤耕持家。 兒子成績佳,鄰里讚揚拇指誇,說父母會教、講孩子會讀,將來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高中時代的資優生,住校嫌雜音干擾,無能靜思苦讀;為人父母、風雨無阻,每日早晚勤於接送,奔波在偏遠的鄉村小聚落和熱鬧的都市中。 大學聯考,他人口中的醫學系高材生與他無緣,就差那一小點,頂尖的人沒有唸到頂尖的科系。他不灰心、接二連三地挑燈夜戰,每回都有很好的成績、也考上不錯的學系。然而,自我要求過高,除到學校報到,亦繼續一年考過一年。 在水一方,與手足同住、相互照顧。父母則留在島嶼,擔負於一家老少的生計。 夫妻計畫赴台探望孩子,幫人炊事的母親臨時無法離開,就差那一點點時間,延後一天的隔日抵達,見到兒子、已是最後的一面。 夢想未實現,卻先尋了短。他的兒子將手腳反綁,懸吊鐵窗;親人發覺不對,但已天人永隔。 父母眼中的乖兒子、手足心中的好榜樣,認為他成績非常好,不需再重考。而一向自我要求與期許甚高的孩子,沒有理想的學校不能接受,壓力使然,終於走上了不歸路。 天上與人間,有遺憾、亦有陰影。自殺身亡的孩子,他的祖父母健在、白髮人送黑髮人,抹不去心中的悲哀。他的父母則承受著鄰里間的指責與不諒解,將責任怪罪於他們。 每個父母都希望孩子成龍成鳳,努力工作、培養孩子。當期望落空,人命已不在,獨留身影在徘徊,身旁的人應釋出善意,陪他們走出傷痛,而非一味地在雞蛋裡挑骨頭。究竟,孩子的父母何罪之有? 如果為人父母,面對孩子,不管不教,則有怠忽之責;但從小呵護成長,小孩與父母的觀念不同、溝通不良,當憾事發生,本身除了心酸與悲痛,也只能無語問蒼天。 無人探討事情的真相,以訛傳訛地下猛藥,二度傷害了喪家。這個家庭,父母何罪?孩子何辜?升學的壓力與自我的期許,每人的挫折感與容忍度不同,已歸去的人命,身為親友與鄰里,別在傷口上灑鹽。 自殺不能解決事情,而隨著遺憾留在人間,社會應多一層省思、人們應多一些包容,陪喪家走出傷痛,將心頭的陰影刪除,讓不快的記憶一點一滴地流失。 二、屋漏連夜雨 同事之間,就屬他最樂觀,外表無異狀,卻是第一個送醫院。 機車穿梭在大街小巷,薪水不是很高,熱心服務在前方。他領有終身俸,家庭成員大多服務公家機構,吃穿不用愁,還有房屋數棟在後頭。他擁良屋美眷,雖非古代的員外,也算現代的阿舍。 美滿的家庭,無後顧之憂,於軍中退伍後,再尋覓另一個工作,以熱忱為地方、服務為優先。 春風滿面、笑臉迎人於四面八方,我常調侃他臉皮夠厚、如銅牆鐵壁一般擊不破。生性的樂觀,走到哪兒都吃香。 當隔海一方,電話連線,榮總那頭的虛弱聲傳來,這是平日活蹦亂跳的他嗎? 突然的不醒人事,嚇壞了家人,立即赴台做進一步追蹤治療,從基本的抽血、驗尿、核磁共振,到骨髓抽驗,住院數日,全套檢查。任誰也沒想到,這麼樂觀的人,壓力無解,身體亮紅燈,面臨未知數的人生。 思考工作的去留,不再眷戀,勸他先養好身子再說。終究,他服務的對象很多。但基於健康考量,要他及親屬慎重考慮。 壓力使人難過,歷經了一連串的生死關,最被看好的他倒下了。而其他繼續存在心間壓力而無解的人,下一個又會是誰? 漫長歲月,服務長者,在病體微恙的今日,爾後伴隨於他的、是每日的藥物兩顆。 早日康復是眾人對他的祝福,也願他走出陰霾,在親情與友情的陪伴下,迎接光明瑰麗的人生。 三、觀念大不同 接連幾天陰雨綿綿,腳底寒意透心肝,連嘴唇也乾裂。每晚早早躲入被窩,讓溫毯暖身軀。 隨著天氣放晴,一絲暖陽在心底,洗床單、曬被褥,停歇時刻來一杯熱咖啡,精神百倍。 午間,嘴裡還留存咖啡香,與孩子共同觀賞電視節目,一通來電讓我感受讀者的關心。對方喊了我一聲「組長夫人」,然後俏皮地報上名來。在大學任教的她與我探討所謂「借人生、不借人死」的俗諺。她告訴我,「借人死、不借人生」的意涵,譬如那棟房子如果將孕育兩個男生,借人生,被生走一個,只剩一個。 從小我也是聽父執輩這樣說,一棟房子怕被「拔歲」,依傳統習俗,是「不借人生」的;倘若房屋借人死,往生者帶走了晦氣,不好的霉運隨著他的離開,屋主將多添了福壽。而現代人觀念改變,寧可借人生、也不借人死,試想一棟好好的房子,非親非故地、有人死在裡面,鬼影幢幢,除雞皮疙瘩,還怕「煞到」。爾後日子,就算走路跌跤,來個「平平路,摔死老豬母」,也會狐疑陰氣逼人、陰地多搞怪。 古今觀念的不一樣,現代人的思維不斷改變。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那是自然的輪迴。 感恩她在百忙之中抽空與我研究人生的哲學,同時告訴我、她的一位好朋友異於常人的愛心,展現不同於他人的氣度,除平日熱衷參與各項活動,亦將外籍老師接到家中居住,就近照顧。 愛要從內心出發,能將外人當親人看待的終究不多,尤其是非親非故的外籍人士,要讓她們入住家園,真的不容易。 四、飲水不用錢 山外往金城的路上,在靠邊的位置,有一處售水站,方便取用。 二十公升裝的水桶,只要一元,常有絡繹不絕的人潮。在原先的位置,買水的人多,因吵雜的聲浪,住戶反彈,而移至中心點,仍然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給了過路人許多方便。 我們約莫一個禮拜買三桶水,有一次,遇到一位中年男子,他取完水後,告訴我們水管還有,他裝不完。 跟他道謝後,注入三桶還有剩,我們同樣把它留給有緣人。 第二次、第三次,投入一塊錢,一裝就是三桶,水仍然還有剩。奇特的現象,不是農曆七月的鬼話連篇。掏了口袋的手機欲當報馬仔,告訴維護單位已經做了賠本的生意,偏偏手機沒有電。 一兩個月過去了,情形依舊在,基於使用者付費為理所當然,向水廠反映了此現象,故障該維修了。 一次的問卷,旁聽才發現原來水廠也虧錢,某些投機取巧的住戶私接管線,在開關處動了手腳,一用數年不繳錢。被抓包,不難為情,倒是尾椎翹高高,讚不絕口於自己的智慧高。 阿兵哥每天到民間抄水表,在節能減碳的今日,當用則用、但能省則省,上頭的旨意,服從是紀律。 事出必有因,違章建築的水表、電表難申請,天才的水電工靈機一動,就在軍方的管路私接管線、共享資源。數年之後,有苦無處訴的阿兵哥,陳述他們的無奈,風雨無阻看每天用水多少度,詳細填寫,回部隊覆命。 「在營為良兵、在鄉為良民」,人人都有子弟兵,出門在外多擔心。雖然那些身穿草綠服的生命,是別人的孩子,但百姓圖自己方便,竊水不手軟,而增添軍方不便,的確罪過。而當年種因之人,今日必得其果。 五、搖晃軌條砦 皮膚黝黑的男子以機車載著一名同樣健康膚色的女子,這沒什麼稀奇,但好戲在後頭。 男人龜速騎車,一路搖搖晃晃,我們的車尾隨於後,不敢超前。由遠處看,他如酒醉一般地騎得不穩當。擦身而過,一個不慎,小車或許遭殃,大車總是麻煩,因此與他保持距離、也保安康。 接近他的身旁,赫然發現機車腳踏的地方,一條歷經風霜雨打、海水侵蝕的軌條砦,超出左右距離,他行得不安心,我們也駛得不安全。 我搖下車窗探頭,仔細看端詳,已生鏽的軌條砦,從海邊運上岸,既費心、也費力,他要這根做啥米? 前面十字路口正遇上紅燈,男人在稀少車輛的地方停下,很識相地讓後面的車子前進。我側頭看他,他壓低安全帽、遮住臉,右側轉頭,瞧不見他真實的容顏。 沒多久,又在路上遇見有人運載軌條砦,已腐蝕了的東西,還想要?問題的解答,只有當事人知道。 六、謝謝別聯絡 陪孩子參加一項比賽,才剛抵達現場,就老遠的看到一群人,身上穿著一件亮眼的背心,不是引領路線,而是面對面做推銷。這種疲勞轟炸,犯了我的忌諱,告訴承辦單位,不喜歡這種感覺。 來自各路好手,一較高下拚結果,志在參加,但也希望得獎。當我們前行,馬上有人跟進,熱心地遞來光碟,讚揚我這媽媽氣質好,熱心孩子教育看得到。然後奉上資料簿本,要我留下基本資料與聯絡方式,預約時間到家裡拜訪,詳細介紹、一套數萬的教材,一次付清或分期付款都行,看我方便。還告訴我,某學校第一名的學生,就是讀這個優秀的呀! 承辦單位那裡打聽了一下下,與他們無關。但時間、空間的巧合,讓我覺得反感。廠商的搭順風車,讓許多師長與家長誤解,以為和主辦單位合為一體。 依過去的經驗,只要留下聯絡方式,電話照三餐問候、甚至居家守候。不買不好意思,買了又不一定受用。 我很明白的告訴對方,謝謝她說明許久,別耽擱彼此時間,她們有名片,倘若有需求、我會主動聯絡。 我什麼也沒留,數日之後,台灣那頭來了電話,改天來金門,將與我們聯繫。 這種強人所難的疲勞轟炸,在生活中,不斷的上演,明確的拒絕,要脫身還是很難。弄到最後,總要不客氣地請對方「麥擱吵啊!」 再不,就是告訴對方,「我沒錢,等我搶銀行。」 七、道路挖挖挖 好山好水好地方,開挖道路不手軟。 車輛行駛不安全,行人走路看方向,倒栽蔥、溝裡鑽,全是凹凸不平的路面。「臭幹譙」、國罵字眼常見到,睜一眼、閉一眼,出了人命再說項。 數年來,道路開挖、常惹民怨;繞路而行,多花時間。今日名堂挖挖補補、明日項目再挖再補。沒有統整的規劃,除浪費公帑,也造成民眾不便,迭有怨言。 任何人,走出家門,無論開車上路、還是步行上街,都希望道路通行無阻,無煙無塵無污染,讓呼吸順暢。而不斷的施工結果,黑煙飄散、廢氣隨空氣污染,吸入了人的身體,就算壽命長,想要健康也困難。 道路挖挖挖,還要挖多久?在島嶼繞一圈,不是這裡挖、就是那裡補。坑坑洞洞,越補越大洞,全民買單於這艱鉅的負擔,流血流汗。 任何的建設,事前的規劃遠勝於事後的追加。不該做的省略,該做的則乾淨俐落,別拖泥帶水。 八、保養有撇步 梳著髮髻的老阿嬤,黑色的網包裹那一坨白髮,別著一支金花。她頭戴斗笠、在古屋外的牆邊,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 趨前寒暄,老阿嬤取下斗笠,她的頭髮雖已白,但光亮依然存在。蘆薈是她平日保養髮絲與臉頰的秘密武器,綠色的植物,如盆栽種在庭院的一個角落,護膚和護髮,天然的最好。長條狀的蘆薈,輕輕一折,汁液滴淌於手心中,有點黏。雙手輕搓,將它們塗抹於髮髻與全臉,阿嬤不花半毛錢。 早睡早起身體好,已近百齡不需人煩惱。每個晚上睡覺前,一杯小酒、阿嬤潤鼻喉;清晨醒來,枸杞熬黑糖,順灑一點龍眼乾,當茶喝,滋補養身。往昔六格的健保卡,她一張都用不完。 懂得保養的人,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器官,阿嬤就是這樣。 老人家好、年輕人就好,她沒有病痛的纏身,兒子不用擔心、媳婦不必侍奉,她一手掌握生活事,每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她說自己還能動,給彼此互不打擾的空間。 人生到終站、畫下句點前,阿嬤沒讓年輕人操煩。她的一生,就靠那一雙手,裁縫、補網、農事………,做什麼、像什麼。 九、人生轉個彎 軍中退役不孤單,轉行監獄管理員。 刺龍刺鳳、在身上雕樑畫棟,是許多受刑人軀體所烙下的印記。當他們一個不慎,身陷泥淖,走入了不該走的地方,這時,職務為管理員的他,英雄有用武之地。遇到這樣大條的人物,智慧未必比人高,溝通技巧很重要,他揶揄自己像卒兵,操腦也操心。 要如何與他們相處,是一門大學問。收容人住進了舍房,形形色色聚一堂。他以誠實做人、踏實做事為標竿,鼓勵他們勤奮向善、重新做人。 耳聞冤獄一樁樁,深入探討沒門檻,居於職業道德觀,要他透露不方便。而進入黑暗的區域,挖寶需要勇氣,每個收容人,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無論服刑前的角色如何,到了失去自由的時候,服從紀律,改頭換面,勢在表現、為自己締造另一個春天。而靈感的找尋、題材的挖掘,有一種身分可以接近,等我準備好了,再向前行。 或許見識形形色色的大小人物,他比別人多了一層世故,稜稜角角的事物,亦能雕琢得圓潤。 數年後,揮揮手,轉個角落,在不遠處的地方,迎向更多的人群,這是升官,也是他人生另一項挑戰。 十、徘徊生死線 交通亂亂亂,徘徊生死線;分分秒秒,時間很重要。 出門遵守交通規則,生命有保障;搶路搶時間、一馬當先,性命跟時鐘賽跑。 男人駕車快、女人飆車狠,筆直的道路好尬車,難為了同路的前後左右駕駛人,捏一把冷汗,如行走鬼門關。 出門走路怕人撞,開車又怕出狀況,馬路變得這般地「驚濤駭浪」?人口的進駐,繁榮了地方,也帶來了驚恐。當禍事一樁樁,路上的蛇行、超速、闖紅燈、並排騎車,彷若馬路是自家。 左顧右盼無異狀,規矩駕車人安康。路人靠邊站,眼睛要發亮,談天說地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免得出狀況。 車疾駛、不及閃、連環撞,有死也有傷、鮮紅血跡一片片,怵目驚心送醫院。幾個婦女只是路邊聊個天,沒想到躺病床,甚而走黃泉,肇事原因出在駕駛車速太快、趕時間。 家屬哭斷腸,往後的人生,肉體不比鐵器,受了傷害,復原困難。而與死神搏鬥與拔河的傷者,誰輸誰贏、誰也不敢篤定。 十一、貪婪的人性 人性的貪婪,常常遇見,尤其是往生前的詐領事件,家當的清冊,存款一筆筆不見,深入追蹤,外表看似嬌柔的女子,在這個階段可是扮演狠角色,能A多少、就A多少,哪天人死了,再也拿不到。 人人眼中的乖女孩,嬌弱惹人憐,跟隨夫君騙父親,幾乎榨乾了儲蓄,連老天都看不下去,還沒來得及消化,吐得乾淨,也讓老的眼睛閉得自然、走得安詳。 最近一位老人接連抱怨,居住數十年的屋宇,以後再也不屬於自己,以後年輕人打理,他們高興就好,她要去一個單純的地方。 她說,兒媳賺錢自己藏私房,吃住在家裡,欺騙孫兒全數交給公嬤當公款,孫兒伸手要錢,她如吞黃連。 老阿嬤想離家,入住屬於她的老人圈,但回首祖廳裡的列祖列宗無人祭拜,她起了矛盾心態。 做人欠周全、做事欠考量的年輕人,上欺父母、下騙兒女,忍無可忍的老人家搥胸頓足。任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也拿他們沒辦法。 理解老人心中的不暢快,心中有譜未來,勸她別回頭,走得乾脆,過自己的生活。 十二、雜音聽不見 他聽佛經,不聽外面的聲音。 白淨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屋宇一角、佛音浮現,阿彌陀佛聲聲唸。 屋外的人聲鼎沸、車聲連連,沒有緊密的人孔蓋在一陣陣的車駛過後,發出了巨響,無論白晝與夜晚,重複上演。 外來的聲音,沒有影響他工作的心情,他聽佛經、亦聽佛音,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聽裡面、不聽外面的聲音。他說,做自己、守本分,扮演好當下的角色,那些紛雜的人生,不去沾惹。 從外觀看來,已有一把年紀的他,勢必累積了些財富,而面露慈祥、眼露慈光,嗅不到商業氣息,最是難能可貴。 開業彷如做生意,川流不息的客源猶如點鈔機,任憑客人再多,他堅持慢工出細活,按部就班的工作。 終究,他是抱著佛心來的。
-
●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7 老趙滿面春風,推著行李車,走入機場入境大廳。隔著玻璃窗,他發現詹喜燕朝他揮手招喚。老趙急忙朝前走,旅客多,好不容易走出去。若非眾目睽睽,他真想上前抱住阿燕,以解別後相思之苦。 晚暮逐漸圍攏上來,偶而飄下一陣雨絲。詹喜燕握著方向盤,把車子開上了高速公路。阿美這幾天忙得要命,新店一家工廠訂了五千個牛肉水餃,明天上午取貨。浩功這兩天學校月考,阿美晚上幫孩子做功課。她實在騰不出時間到機場來接丈夫。詹喜燕抓住老趙的手,發出挑逗的聲音:怎麼樣,回去,你把虎妮兒灌飽了吧? 沒有啦。他苦笑說。 沒有?你瘦成這個樣子,還不是日夜加班? 從阿燕身上散發出一股誘人的芳香。老趙忍不住展開進攻,指向右前方霓虹燈閃爍的街市,說:把車子開進汽車旅館,洗個澡再回家! 詹喜燕發出孔雀開屏樣的笑聲。老趙的荒唐、粗野而煽情的話,使她覺得滑稽可笑,也讓她獲得了靈與肉的幸福和滿足。阿燕加足油門,朝著北宜公路直奔。老趙返回家時,阿美正燒開了水等他進門下餃子呢。 老趙回了家,纔真正享受到溫暖的滋味。阿美見他瘦了,心裡很難受。他飯量還行,吃了四十個牛肉餡水餃,一大碗綠豆湯。飯後,他從旅行包取出女人皮包、香水、巧克力糖、玩具,那是在香港機場買的。阿美對丈夫帶回的兩個皮包,愛不釋手,問起價格,阿美伸出了舌頭,埋怨說:你是王永慶呀,真捨得化錢!老趙嘿嘿直笑。阿美挑選了半天,還拿著皮包走了幾步,最後決定把黑色的送給阿燕。這次返鄉探親,老趙祇帶回一瓶景陽崗牌白酒,那是虎妮兒送的。有關他跟虎妮兒的祕史,詹喜燕瞭若指掌,但是老趙的老婆林佩美卻茫然不曉。 老趙為小浩功洗了熱水澡,哄著他睡熟以後,就開始捏水餃,忙碌到半夜,他二人纔去沖澡上床。 小別勝新婚。睡前喝了兩盅白酒,男人變成景陽崗的行者武松,掄起充血的硬拳頭,朝著身子下面的母大蟲猛打,打得阿美罵不止。直到窗戶泛出魚肚白色,兩人纔相擁而睡。
-
有品飲食
教育部力推「台灣有品運動」,希望達到「為人有品德、做事有品質及生活有品味」,成為品德、品質及品味兼具的現代公民社會。現在我們就「飲食」這件事來探討一下「有品」哲學。 現在的生活型態外食的機會很多,喜慶宴客要吃中餐、約會談心要吃西餐、中午開會要吃便當、晚上換換口味來點麵食。在不同的用餐場合下,除了餐飲的性質外,我們多半以美味及價格作為選擇餐飲的重要依據。其實,這當中還有不少學問值得探究。 金門的中式宴會餐份量都太多,作東的人一定要準備足夠份量的食物才不會失禮,因此,每一道都是名副其實的「大菜」。這會導致兩個很大的缺點,首先,是浪費資源,一桌的客人酒足飯飽離開了,許多剩菜剩飯倒掉是很可惜的,即便細心打包回家,下一餐再用時食物的美味與衛生都會大打折扣。其次,很多客人都在這個過程中無意間吃下了過量的食物,經常飲宴的人多半體重過重,對健康形成很大的危害。 筆者作東時喜歡點一些小盤的家常菜,份量不夠隨時再加點,每道菜都是熱騰騰的,美味加分又不浪費。其實,往往結帳時比訂桌方式還要貴,但是為了賓客的健康與愛惜天然資源,額外的金錢成本是很值得的。 愈是在社會上有身分地位及財富的人愈要懂得節制自己的體重,國文教科書上常用「腦滿腸肥」來形容貪污腐敗的官吏。過度肥胖的身體是掠奪過多社會資源的直接證據,而且你每天都要帶著走,無從隱藏。有豐厚財富的人或許有資格過更揮霍金錢的生活,但是不應該被賦予恣意浪費天然資源的權利。我們應該把控制體重當作個人道德的一環來嚴格要求自己。 食材的選擇上,應該注重它們被取得的方式,以當地新鮮的農產品最佳,從國外輸入的產品即便價格便宜,它們在運送的過程中會造成不必要的運輸成本與環境污染。明蝦及鮪魚這類的食物要少吃,它們在飼養的過程中需要耗費很多的低經濟價值魚類,使得落後地區的民眾要用更昂貴的價格來買魚。 是不是昂貴的餐飲都不應該去消費?餐飲定價的兩項關鍵因素是食材取得成本及加工與服務成本。食材成本高的餐飲我們應該避免消費,因為那多半是珍貴稀少的天然資源,一定有辦法用便宜的食材做出媲美頂級松露的美味料理。若是因加工技術或是服務品質而昂貴,則有能力消費的話應該被鼓勵,那代表著你的金錢消費提供了許多人的工作機會,發達了社會的經濟。簡單地說,能力範圍內我們可以多消費金錢但節制天然資源的使用。 有一回,跟幾位朋友到福建的南靖去參觀土樓群,那是一個資源非常貧乏的山區,中午我們點了幾道野菜料理再加上一鍋茯苓雞湯。這隻雞就飼養在土樓的中庭,現抓現殺美味不在話下。回程的路上,筆者在嘀咕:「這隻雞在土樓裡少說養了幾個月,我們幾個何德何能丟下五十元人民幣就把人家這麼珍貴的資源消耗掉,實在於心不忍。」朋友答以:「你放心!他們明天會拿那五十元去買二十隻小雞來養。」筆者當下釋懷不少。 便當應該被減量,政府花了不小的工夫推動開會不用紙杯的環保工作。筆者以為這樣的政策應該類推到便當的使用上。吃一個便當,要浪費一雙竹筷、一個紙盒,還製造許多廚餘。會開到中午暫停二十分鐘,每人一副碗筷,自助式地吃多少取多少,既節約又環保。而且,很多人不知道便當的菜置於飯上,滴入白飯中的油脂也是上班族發胖的重要因素之一。 讀者諸君,在日常飲食的習慣中,您注意到品德、品質跟品味了嗎?
-
風暴之後
朋友,日前懷著沉重的心情打從榮總回來,當飛機降落在這片生我育我的土地時,我的心就猶如馬路雙旁禁不起寒風吹襲的林木,缺少了那股綠意盎然的蓬勃新意。一年多來,雖然遭受病魔的折磨,精神和體力大不如前,但人生的喜怒哀樂則依然寫在我的臉上,與老友相聚時仍舊談笑風生,表面上看不出是一個罹患血癌的病人。可是,距離上次複診時才短短的兩個月,在沒有任何感染下,我的白血球非僅與日俱增,甚至還突飛猛進,已攀升到五萬二千大關。這個高出正常值數倍的指數,或許正意味著一棵原本綠葉就稀疏的老樹,正遭受白蟻日復一日的侵噬。倘使啃食的是它的枝椏,那必須經過一段時間才會枯萎;果若是根莖或主幹,枯死就在一瞬間,這似乎就是自然的定律,任誰也無法抗拒。因此,對於一個已經準備好了的老年人來說,我始終以一顆坦然之心來面對,沒有任何遺憾,也不會感到惋惜。 你肯定我在《金門日報·言論廣場》的投書,不僅僅只為了我個人,也同時道出許多鄉親的心聲。坦白說,這本非是一個長年從事文學創作者的原意,儘管人都有一顆善良寬厚的心,但當他無緣無故遭受到不平等待遇而忍無可忍時,必然會加以反撲,這也是人性內心自然的反應。若以現下的社會趨向而言,一個學有專精的年輕醫師,理應貢獻所學、發揮所長,展現出服務社會、服務大眾、懸壺濟世、視病猶親的醫道精神,倘能如此,假以時日必是一位名揚杏林的良醫,但我們親眼目睹的則是他的另一面,怎不教人失望。此時,我們姑且不論其醫術或醫德,就以服務態度來說,一位能獨當一面在門診看診的醫師,竟比那些擎舉著白色炬光、以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為信念的南丁格爾還不如,我們還能冀望他來為善良的鄉親治病麼?如果不改善其傲慢的心態,再高明的醫術,非僅不能得到病患的認同,也難容於這個多元的社會。 我們確實不能低估《金門日報》的影響力,即便它只是一份地方小報,每天出報亦只有數千份,但在資訊普及的現下,只要透過網際網路,即可讓全球華人和旅外鄉親看到金門的訊息。當〈一位重大傷病者的心聲〉在「言論廣場」刊出後,為我抱屈與關懷的電話無數,衛生局長陳天順先生上班時就主動來電關切,甚至毫不客氣地批評某些人矯枉過正。下午並指派副局長李金治小姐、代課長趙素員小姐,夥同金門縣政府金湖服務處主任李增苗先生等,蒞臨舍下深入瞭解,以便作為日後檢討改進的參考。衛生局從善如流的態度,讓我印象深刻。然而,是否真能督促署醫徹底改善還是未知數,因為它必須歷經時間的考驗方能下定論。倘若只是應付式的官場文化、不實際的官樣文章,那是不足取的。別忘了,鄉親的眼光是雪亮的,他們的「目睭」會「金金看」,由不得政府官員「一支喙,糊瘰瘰」來愚弄百姓,這是他們必須深思和體認的事實。 即便衛生局作出善意的回應,可是,一天、兩天過去了,卻不見署醫針對我「請教」他們的五點問題作任何的答覆。或許他們自認為是中央單位,地方政府管不到他們,一個小老百姓的心聲又算得了什麼,果真如此的話,這種高傲的心態著實令人遺憾。於是我愈想愈難以接受,逕自打電話給立法委員陳福海服務處,當我說明原委,助理人員說他們已從報上看到我的投書,會向署醫反映。當晚,署醫輔導室社工員許小姐立即來電詢問原委,儘管許小姐輕聲細語、措詞溫和、婉轉、有禮,而我依舊難掩內心的激動和氣憤,除了把當天的經過重述一遍外,竟高聲而毫不客氣地告訴她說:「請轉告你們院長,金門人要求的並不多,在不能增添醫療設備、不能提升醫療品質、不能聘請名醫進駐的前提下,總得改善醫護人員的服務態度吧!如果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那是我們金門人的悲哀和不幸!」許小姐聽到我怒氣沖沖的抱怨後,非僅沒有不悅,甚至還不斷地以溫婉的語氣安撫我說:「阿伯不要激動、阿伯不要生氣」,其不亢不卑的服務態度,可說是一位十分稱職的社工人員。 我深知這種病人與醫生紛爭的小事,署醫諸大人看多了,或許除了一笑置之外,更不會記掛在心把它當一回事。但是,刊載在《金門日報·言論廣場》上的投書,斗大醒目的標題,以及重大傷病者的心聲,數以萬計的讀者和鄉親都看得清清楚楚,孰是孰非,每人心中自有一把尺,由不得任何人狡辯。除非院方麻木不仁,否則的話沒有不重視、不檢討改進的理由。況且,我們訴求的目的無他,只要往後少數醫護人員能記取教訓,徹底改善服務態度,以視病猶親之謙和態度面對鄉親,充分展現其專業素養與仁心仁術的良醫風範;也同時期待他們能把愛心和慈悲心,帶給這個醫療資源匱乏的蕞爾小島,誠心誠意地為島民服務,倘若如此,勢必會得到高度的肯定和讚賞。 同時,我們也必須善意地提醒某些自命不凡的人士,千萬不要錯估形勢,誤以為金門人善良好欺,都是當年威權統治下的順民,軍管時期的死老百姓,要他們立正站好、敢不從嗎?故意地整整他們、敢反抗嗎?如果還存在著這種思維,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其實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鄉親均歷經多次戰火的洗禮,他們有頑強的生命力和堅牢不移的生存韌性,絕不會輕易地被嚇倒。更何況他們原本就純樸善良、忠厚老實,並非蠻橫不講理,對於某些不合理的事,亦抱持著能忍則忍的態度,從不惹是生非或作無謂的抗爭。然而,容忍是有限度的,忍辱也有一定的範圍,即使他們不善於用語言來表達,但沉默何嘗不是一種無言的抗議呢?倘若遇到一位勇於站出來仗義直言者,絕對會替他們討回公道,以紓解他們長久積壓在內心的怨氣。儘管醫界大部分都是學有專精的良醫,但一個螺絲,足可攪壞一鍋湯,雖然只是一句俗諺,卻是許多高知識份子必須深思和體悟的問題。 縱使一個罹患重大傷病者的體力和精神不如常人,但其神智和意識卻是清楚理性的。可是,一旦其應享的權益遭受無故的剝奪或刻意地刁難時,在忍無可忍的情境下,勢必會激起他強烈的反彈,許多紛爭都是因此而起的。大凡對醫師養成教育有點概念的人都知道,無論醫學系基礎課程的《普通心理學》或進階課程的《醫學心理學》,都是該系學生必須修習的科目。當他們學成後、以行醫作為終身職業時,更應當懂得病人心理與視病猶親的道理,方不至於辜負師長們諄諄教誨的苦心。更何況,他們不也是從病患繳交的健保費裡獲取應得的酬勞嗎?故此,病人花錢看病,如果得不到醫師的善待,甚至還要遭受無謂的消費,的確令人痛心。台北和信醫院院長黃達夫先生曾經說過:「醫院有一個目標,病人第一,永遠不會改變。因為,唯有以病人最優先,才能讓病人完全信賴醫師,繼而地改善病醫關係。」黃院長的一席話,足可作為署醫的借鑑。但願日後,當我們這些「次等公民」不幸因病求診時,他們能展現其高超的醫術和親和力,並以同理心來相待。如此之大恩大德,金門人永遠會感念在心。 日昨很高興看到《金門日報·社論》以〈提升醫療品質當以病人為中心〉來呼應我的投書。其公平客觀的論述,以及充分反映出金門鄉親無奈的心聲,確實讓我感慨良多。原以為縣立醫院署立化後,能提升醫療品質來造福鄉親,而實際上與我們期待的還有一段差距。五年來署醫限於種種因素,對於一些重大傷病者依然束手無策被轉診,與當年的縣立醫院毫無差別。甚至於還因為它的署立化,地方政府管不著,鄉親受到不平等待遇無處可申訴。即使我們經常聽到「百姓的小事,就是政府的大事」這句冠冕堂皇的話,但又有多少政府官員能真正體恤民情、主動關懷市井小民的疾苦。果真如此,也不會有成群結隊的民眾高舉抗議的標語,或頭綁白布條走上街頭抗爭,甚而投書媒體、召開記者會引起社會的關注。我們必須誠摯地呼籲那些擎舉著為民服務大纛的民意代表,當他們聆聽到小老百姓的心聲時,應主動站出來加以關懷瞭解,要求相關單位檢討改進,豈能置身於事外而不顧,讓純樸善良的鄉親受到委屈。倘使連這點小事都作不到,又怎能為民喉舌?又怎能為民服務? 然而當我的內心充滿著上述質疑時,卻在十二月四日《金門日報》第二版,由記者莊煥寧先生所撰述的議會報導,看到一則與醫療相關的訊息,其大意為:金門縣議會第五屆第二次定期大會,楊永立議員在聽取縣長施政報告後表示:「醫療不足是金門人心中的痛,金門日報社論〈提升醫療品質當以病人為中心〉寫得很好。對於衛生局人員在轉診補助費申請流程加強控管中提到『民眾應該是有需要就醫而赴台,不應該是為了赴台而就醫』,此種說法對於有需要轉診到台灣就醫的鄉親是一種嚴重的污辱。金門人不欠健保費,但病患因為離島醫療不足,不得已必須轉診赴台就醫,猶如二等國民,已經有夠可憐,如此說法,又叫他們情何以堪?衛生局有必要針對此污辱的言詞給鄉親一個說明和交代。」李成義議員則說:「金門因醫療不足,必須遠赴台灣就診,這是尊嚴,生命沒有尊嚴,再多的福利也沒有用。希望衛生局針對百姓目前急迫性的問題,與署立醫院協調溝通,為金門所有長期、重大病患來努力。」終於,小老百姓的心聲議員先生聽到了,謝謝他們仗義直言與重視這個問題;也謝謝「金門縣政留言版」諸網友對這件事情的關注。他們就事論事不平則鳴的聲音,相關單位豈能充耳不聞?只要不涉及人身攻擊或惡意的漫罵、誣陷,這股力量是不可輕忽的。 即便我懂得「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個為人處世的法則,但相對地也知道「苟且偷安,必貽後患」這句話的意涵。對於少數服務態度極待加強的醫護人員,豈能過於寬容和放縱,如此似乎也可以讓他們從教訓中汲取經驗,因為經驗往往能使人從犯錯誤時認識錯誤。若非親自領教這份不平等的待遇,絕對難以體會當日所遭受的屈辱。因此,對於一位不久即將因重大傷病而回歸塵土的老年人而言,非僅特別在意,也絕對不能接受,甚至那道受辱的陰影迄今還在腦裡盤旋不去。每當和友人談起,我激憤的情緒仍然高昂,短時間內是難以平復的。故而,我認為投書媒體,讓鄉親和讀者們根據事實的陳述、來評判這件事的曲直是非,絕對是正確的作法。俗諺云:「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倘若沒有用這枝禿筆來揭發白色巨塔內另一個黑暗的角落,滿腹的苦水想必會和許多敢怒不敢言的鄉親一樣,只好往自己的肚裡吞。冀望署醫日後能從善如流要求所屬,以嚴謹而勇於負責的態度,尊重中央健保局核定的「重大傷病證明」,依病患之需要開立各項文件,協助病患轉診就醫,為病患爭取應得的權益,如此,方稱得上是一所善盡社會責任的醫院。台北和信醫院黃達夫院長曾為醫院下過如此的註腳,他說:「醫院的目的,不是追求經營利潤,而是為人的生命帶來好的改變。」讀完黃院長這段話,我必須再作一點小小的補充:「醫師的目的,不只是追求較高的報酬,除了醫術與醫德外,更要以同理心以及視病猶親的態度來善待病人。」不知諸君以為然否? 當我走筆至此,原以為本文即可告一段落,想不到卻又接到署醫輔導室許小姐的電話,謂他們醫務室董主任要來看我,問我方不方便,我當然一口答應。而董主任是何方賢達我並不清楚,他們之於會蒞臨舍下,絕對事出有因,或許與我日前的投書脫不了關係。果真如此,我可以當著他們的面,再一次發洩隱忍多時的不滿情緒。可是,我不僅年老眼亦花,當一位文質彬彬、溫文儒雅、操著本地口音的人士站在我面前時,竟認不得他就是縣籍外科名醫董文雅醫師。更可笑的是,我還問他是金門什麼地方人,以及他的大名叫什麼,對於自己有眼無珠的魯鈍行為,的確要向董文雅醫師說聲抱歉。而今天,他則是以署醫醫務室主任的身分,夥同輔導室社工員許小姐,代表院方專程來向我解釋日前所發生不愉快的事件。當我聆聽到他那既謙和又誠意十足的解釋時,原本不滿的情緒竟在驟然間緩和不少。孰是孰非已早有公斷,倘若能因我的投書而對少數醫護人員有所警惕的話,也是好事一樁,這也是我們交換意見過後的共識。於此,卻也讓我聯想到,如果某些自負的醫護人員,能學習董主任那種謙遜有禮的態度,勢必會減少許多病醫的誤會和紛爭。董主任擔任外科醫師多年,除了醫術精湛,為人處世亦有其獨到的一面,非僅是一位謙謙君子,更是一位仁心仁術的良醫。現下由他代表署醫來說明,我能感受到院方的誠意,也領略到我的投書已受到重視。孔子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當董文雅主任謙和誠樸的身影遠離我的視線走向街的另一頭時,就同時讓這個不愉快的事件劃下句點吧!但縱使如此,我依然要把這段過程化成文字,記錄在自己生命的扉頁裡,以及浯鄉的文學史上。 朋友,此刻已是時序的大雪,雖然早晚有點寒意,但白日則天氣晴朗、冬陽普照,絲毫沒有一點嚴冬的意味。然而,冬至過後大寒就在不遠處,冬季焉能在人間長留,接踵而來的想必就是春天輕盈的腳步。屆時,門口的木棉樹將綻放出嫣紅的花朵,為寂靜冷清的新市街景增添一抹嬌豔的色彩。可是,儘管它姿色明媚艷麗,卻不能長久依附在木棉的枝椏上,無論其花開是否經過春風的吹拂,花落是否遭受春雨的摧殘,大地萬物和生靈,都必須歷經生死輪迴這道關卡。既然花朵不能長綻枝頭,凡人又豈能久活人間,縱使我已經準備好了,但在死神尚未向我招手前,我必須運用父母賜予的智慧和意志與病魔作殊死戰。任憑多看一次日出和夕陽,多瞧一眼木棉花開或花落,多聞一遍浯鄉純淨芬芳的泥土,都是值得我去追尋和珍惜的……。 二○一○年十二月於金門新市里
-
與君相約
機會難逢。第十二屆亞細安華文文藝營大會為期五天,出席者三百多人在曼谷舉行。期間我再度與荒井茂夫喜相逢。所謂「再度」,是二○○四年十二月,亞細安文藝營第九屆,和東南亞華文文學研討會第五屆,兩會同時在花都萬隆舉行,荒井茂夫也出席。荒井茂夫是日本國立大學法人,三重大學人文學部教授。文藝營大會是在Hotel Mandarin賓館舉行,荒井茂夫大會上發表論文《文化的華文文學研究》試論,行文發言是使用漢語,內容我們在這裡縮短大意:中國東南亞華文研究,在四化建設進程中也須研究東南亞華文文學知識與需求……。 與荒井茂夫五天的相處,日久生情,雖然我老他青,礙學識我淺他深,也不來往的友情。當我遞上重新編印《金門憶昔》時,他睜開眼睛金金看,顯出親切的感謝!隔天他說:在日本本國有關日軍取金門很少有文獻記載;何況那位德本光信上校,人已不在世了。但他再說:他會逐漸進行探討……。 繼而我再說:若你有機會或者你的朋友有機會到過金門,那邊有座高高的石碑「馬伕殉難紀念碑」,和在金門國家公園雙鯉湖畔有座《馬夫淚》都是標誌日軍八年侵佔金門的史跡記錄! 我又再說:上個月九月中旬,印華作協成員多數是金門后裔寫作者,(即莎萍夫婦、李金昌夫婦、劉欽發夫婦、陳延方夫婦、寒川夫婦、東瑞夫婦,外甥陳德勝與夫人袁霓……)以文學回原鄉意蘊,曾踩上過那座紀念碑去默哀、頓首和獻花……。荒井茂夫靜靜地聽我的敘述,大有等他返回日本時他會注意這段悲慘的史跡。同時我再告訴他,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處長曾偉宏已同意,擬將雙鯉湖畔景致優美的馬夫文化中心擴大,廣收時代文物為觀光旅遊事業造勢。 「那麼二○一二年,第十三屆亞細安文藝營輪值馬來西亞作主,你荒井茂夫一定再到來嗎?」 「一定到!」他欣然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