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留學篇
我是出金門島赴台灣讀書,不是出國深造,大家請勿被標題所誤導,我是出自國民九年義務教育第六屆畢業生,金門比台灣早舉辦四年,在台灣當時只到第二屆,所以我台灣的同學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說「那耶安呢」!也難怪因那個時代沒有Google可查。 我是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的不良品,要去報效國家從軍長輩不准,又不想屈就於高職,讀高中又沒有實力,就是僥倖混到畢業,那時大學的錄取率是5%,要擠進大學窄門對我講是登天難也,考高職自覺得成就太低,怕將來無法在社會上與人競爭,其實後來我覺得失算了,我如果讀高職,以我對電機的興趣、天份、執著的精神及我勤勞的個性,將來無論在鐵工方面或水電工程,我應該會是個信用良好,有接不完工作的賺錢大老闆,而那時我卻異想天開鎖定五專,因為我是中庸的「粉絲」,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其實是向「錢」看齊。 記得那時我們的導師姓李是名華僑,他要我們尊敬性工作者-俗稱831,一為她們保護著地區的女性,二為她們是地區經濟的貢獻者,導師曾舉例說她們到街上蘋果一次買3、4個,那時一顆蘋果8元,而導師的月薪大約只能買250個,現在全聯社最貴的蘋果一顆大約20元。 我終於效法祖先坐船渡海到台灣求取功名,那時尚無民航飛機航班,要到民國76年才有,據說當初金門要開放民航公司,C民航公司委託金門縣政府調查,其在地民眾乘坐飛機的意願,做為開闢航線的損益比,無奈遇到不用功的金門縣政府官員沒認真的調查,導致C民航公司誤判,拱手讓給F民航公司經營,結果本來面臨破產的公司卻賺翻了。 我終於在新頭海灘漫長的時間等待坐登陸艇赴台,依靠台中舅舅住處,此時天空的皎潔月光,但在沉重的心裏也變得暗淡無光,到了台中也報考高中及五專,報考高中是試水溫,結果考一佰多分,上了倒數第二名的高中,心真是涼了半截,六神無主,料想到此生將無「錢」途了。 我台中的兩位舅舅都在做水果生意,所以每天都會帶回賣相不好的水果,尤其是蘋果,表妹、弟都吃膩了不吃,我每天都吃5、6顆,但吃了一星期後也吃怕了,此時想到國小的國語日報有一則故事,大意是一個國王想吃天下美食,但來獻美食的,都做不出適合於國王的口味,而被砍頭,其中有一位小朋友獻計,但國王聽成「鵝」肚子最好吃,國王視他為小孩子來鬧的,就把他趕出宮,後來因為國王的昏庸無能,被推翻逃到深山,因飢餓難耐而吃野菜,卻覺得美味可口,那時他才如夢初醒,當年小朋友講的是餓肚子,不是「鵝」的肚子,是故餓肚子及吃不到,才是最好吃。 當我正為五專聯考煩惱一籌莫展時,我的表哥也是應屆畢業生,他目標是高職,五專他沒報名,他就將他在補習班的習題借我讀,我想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因這將是我承受命運暴烈的一撞擊,故閉關苦讀了一個星期,而後戰戰兢兢的赴台中地區的五專聯考,在等待放榜時那種心情真是寢食難安,如坐針氈,等待時間是如此的漫長,但終於還是要面對,當我收到五專聯考成績通知單,手抖著打開觀看,真是嚇了一跳,我的乖乖隆叮咚,我趕快再看信的封面收件人,的確寫我的名字,郵差沒寄錯地方,我記得分數是399分(因差1分就是400分),那時的滿分是600分,這時我才恍然大悟,不是金門小孩程度不如台灣,而是補教界的厲害,這讓我想到古今應該皆如此,想我金門古代有數十位進士,應該有其補教名師的指導吧!又如我女兒考大學時是、是以後段的名次錄取,但大學畢業她是那班的第一名,這就是高中有補習班、而大學要全靠真槍實彈,以自己的實力拚輸贏。 五專分數的分發它會附上屆,各校科系的錄取基本分數供參考,我的分數可錄取當時第一等學校台中商專,但我對那要坐在辦公室裡數別人的鈔票沒興趣,第二等學校是中山醫專的醫事技術科,它的門檻分數我記得是285分,而我興趣的科系分數都不高就可錄取,為了不辜負我的高分數,我就傻傻的選擇醫事技術科,那時也不知道這科到底是何出路,結果去報榜時,它的錄取最低分數竟然是410分,我只能是個備取生,只有懷著顆忐忑不安的心等待沒來報到的,還好祖上有德上蒼保佑,我終於補上榜,後來聽說我們這屆是該校創校以來最強的一屆,且後也無來者,就此篤定進入這所台中地區五專第二等的學校,人生有夢最美,夢想是人生奮鬥的動力和目標,但無論是築夢或者要實現夢想,都必需全力以赴,朝著標竿直奔前進,人生不管做什麼夢都可以,唯獨不能做白日夢。 但這所學校好奇怪,它的開學通知日竟然是在十月的中旬,因在我的認知一般開學應該是9月初才對,所以我為了慎重起見,在8月下旬時到學校察看並問學校的職員,確認開學日期的確在十月中旬,我想我能幸運考上此學校,不可稍有閃失,而掉入萬丈深淵而不自覺,我又在9月底到學校再次問學校職員結果也是一樣10月中旬開學。 在日思夜盼下,學校終於真的在10中旬開學,也終於落下心中大石,進入先前夢想的五專學涯之路,先新生訓練二天,但開學首先第一難關就是這所學校沒有宿舍,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一位室友合租一間房間,剛開始不知我們這一屆也有一位金門男姓同學,另一位是別科系的女性金門人,後來我與同鄉的同學合租一間房間直到畢業,也因愛屋及烏,我的家族跟他的家族互相往來接處融洽,在租屋期間,我們也發揮金門人「助人為快樂之本」的特性,不求回報的憨厚精神,幫助其中一家房東蓋廁所,我們的蓋廁所可是從排污水管、排自水管、排電線管、埋地基砌磚塊、灌水泥頂層一氣呵成,集設計師、水電師、土水師一手包辦又免費的萬能天才,而後又搬至另一家幫房東將房子前庭院的泥土地鋪上水泥,也幫過房東洗水塔,重新更換過濾材料,那時鄉村自來水大都挖深水井,在將水抽到屋頂的水泥池子內(那時沒有像現在有不鏽鋼水塔那麼方便),因為深水井一般是硬水,所以要加過濾材料,時間雖隔50年,其擺放的程序我還記憶猶新,池子底層放大鵝卵石、在上放小鵝卵石,我們建議在小鵝石上加放二層紗窗網以免木炭屑屑滲落下來、再上放木炭、再上放棕鬚,但我們將棕鬚去掉改良為鋪上三層紗窗網,再上放細沙子、再上放一塊磚頭,是怕出水管的水沖到細沙造成破壞,另外也將做蛋糕的秘訣傳授給房東太太,但房東太太說:她做的蛋糕怎無法蒸出像我做出軟綿綿的樣子,甚至是一坨糊糊的,我跟她說那是妳打蛋的速度太慢了,時間又太久的關係,她說我很厲害沒看到她的操作,卻能說出她的癥結所在,我可是糕餅世家,打從娘胎就烙上其基因。(上)
-
金湖鎮太湖路一段的「志家塘」
最近筆者花了不少時間在步行拍攝、確認新湖里的一些文物史蹟、名勝景點、古人生活遺跡等,其中有一類型是難度最高的挑戰:池塘溝渠。 池塘溝渠為什麼困難,原因不外乎以下幾點因素:儲水排水的功能性,使得它們本身就從存在著危險性,其次則隨著日久失修,不少池塘溝渠已經湮滅,或者正在湮滅中,草叢裏面不免又有蛇虫蚊蚋存焉。每念及金門當地出產黑白相間的雨傘節,令人脊椎發涼。實在話,倘若研究者缺乏信仰,在家使用GOOGLE衛星地圖仔細檢索說不定效用同等。何況這年頭是鍵盤戰士當道,使用者從八歲到八十八歲。相反的,積極進行田野調查和現地考證的路線好像正陷入十分不利的窘境。 圖片中的志家塘是一個容易被忽略的地景。當一旁的石船頭隨著道路拓寬而重現風華、報章刊登之際,志家塘依然是志家塘(民國五十七年修築,負責人:陸志家,部隊:擎天部隊),而且它一旁原本還有一個大小僅約一半的池塘也已經被今人覆土夯實。筆者查閱《金門縣志:96年續修》〈農業志〉(頁三一六至三一九),列表中沒有這些池塘的存在痕跡。 然而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池塘溝渠,或者曾經是先民辛勤拓墾的遺跡,或者曾經是軍管時期軍隊對當地的民生建設之一。趁著最近剛好有拍到一些照片留存,加上本文條目的存在,多多少少撫慰一下這座被遺忘的軍墾池塘。目前《金門日報》的檢索系統似乎一九七五年至二○○二年的報紙難以追溯,不知道有沒有已經前輩捕捉了志家塘更早期的風采。
-
關仔嶺大凍山以曠遠等我
春光喜歡剪影山景 時間不動聲色 悄悄在石頭裂縫中窸窣 腳往上推進 心卻在後退 汗從臉頰沿著瘦脊奔流 爭先恐後往一二四一 痛快狂喊 響醒 曾文溪 急水溪 八掌溪 冬眠前流浪到海的記憶 熾熱在水泥路木棧道石階翠竹徑盤旋 竹林成群列隊迎送季節的榮枯 嘉南平原鬆開青色布衫的鈕扣 青衫上的每滴汗漬都漾開燦笑 每一綹黃穗都躬著豐腴的腰作揖問好 每一畝田也都重疊悲歡離合的足跡 駐足曉風亭俯瞰這片 人生風景 我竟舉手撥開獅仔額際那一綹綹 皺褶 第一 不會永遠唯一 倖存的森林在焦土上倉皇留言 野火也有地域性的思維 曾經靠登山換取高度 探測火的嗜好和路徑 翻山越嶺踩出生命的距離 終究汗與淚要仰望謙卑 登峰的最後一段總難免造極 又長又陡令人窒息的人生末路 快到了 轉個彎就到了 我吶喊:可以不要到嗎 寧願063一等三角點 永遠以雲霧的曠遠等我 等我的還有紫雲殿暗藏的梅香 淺淺的鳥鳴在其間升起 我顧著看穿林道上檳榔的高姿態 想望那雪何時來凍時間的卵 卻忘記濡滿春泥的腳 已悄悄被秋天的露水沾溼
-
哲學之道駐足
最初櫻花飄落之際,有些情緒 正在蒸蒸鬱熟,琵琶湖分流的水聲 伴著西田幾多郎散策的腳步,輾過 關雪滿眼荊棘,鏗然如裂帛東風 你終於明白,那是旅途中的一點悲傷 你也是東風,悄然張起花樹簾幕 張起灰白的髮,不斷漂泊,矜持 拉開一種傲岸距離,並且塗改 生活如你蒼茫詩句,剝復否泰 都是歲月臉色,都是你的暮色晚渡 註:橋本關雪--1883年生於神戶,京都畫壇新南畫的旗手,卒於1945年。
-
愛的語言
沒有遺憾 所以沒有任何遺言 因為天荒所以地老 因為海枯所以石爛 因為天涯所以海角 愛在眼裡 所以一把傘 走在路上 嗶嗶啵啵 妳說這是回家路上 心臟不小心滑倒的聲音
-
峇厘小巷風情
門鎖 小巷悄悄,晨早的陽光如水灑在家家戶戶的院子裡。 想敲敲家家戶戶的門,看一看屋主是炎黃子孫的臉容,還是原住民黝黑的面孔?怎麼金光熠熠門環似曾相識,仿佛在神州見過? 想與主人家對白幾句,讓他們評價我的印尼語是否靈光? 久久站在門口,凝望剝落的銅粉,已露出銹蝕的本質,顯示年代的久遠,油然想到了兩個民族友好相處歷史的源淵流長。 紅花 悠長的小巷,一路走進,都是殘牆濕瓦;狹窄的走道,慢慢前行,均為灰黑二色。遠遠看去,如美麗的幾片紅雲,浮在籬笆小院上,調和了雙眼的審美疲勞。 像是一幅好看的油畫,吸引外來的陌生人;探究那紅得如火焰的花卉的名字。細看,竟是香港到處報春早的三角梅。 生命力超強的三角梅啊,喜歡從高樓陽臺、花槽探出頭,而今在峇厘的小巷,充當了衛士,守候這兒的家家戶戶 神龕 詩之島處處有詩意,也遍地都氤氳著神明的氣息。 詩意是島上美好、祥和氣氛引發的心靈感覺,神意是天上人間攜手營造的安靜氛圍,讓我們敬畏這片土地。 大至一座神廟,小至立在門牆及閘牆之間的縫隙中,甚至院子小門的地上,一個小草盒,幾支茉莉,都算是小小的敬意。 各式各樣的、數不清的神龕,真令我們萬分驚訝之外,也無法不欽佩萬分。 殘牆 古屋新顏,總是讓我們驚喜,相信世間總是有些物事歷久不敗;殘牆上大團三角梅如火焰燒燃,蔓延到牆外,覆蓋著日曬雨淋的殘牆。 在這樣寂靜的午後,長巷只有長長的花影,我忽然浮想聯翩,想起了蘇軾的〈蝶戀花‧春景〉詞:「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在長巷裡癡癡想著,忽然,一家豢養的狗兒,汪汪高吠,將我從長長的宋朝時空喚醒,看腳下,我正站在萬里紅塵中。 小鋪 走到峇厘每一個有人煙的地方,總有小鋪在地面一角上生存,就像有陽光和雨水的千年土地上,總會有嫩綠新芽冒尖。 渡過了火山爆發、黑煙彌天的日子,挨過了疫情肆虐、遊客清零的人間寒季,你就像受到百般摧殘折磨的野草,恢復自己的姿態和尊嚴,又屹立在大街小巷。 從精緻的各款鎖匙扣,到針針密密縫的手袋,從特色拖鞋到首飾到精雕細刻的藝術品,那個物廉價美啊,恨不能全部掃進兩個大皮箱。好棒啊,小鋪。 身孕 昂貴的菠蘿蜜長在大樹上,大樹就長在長巷普通人家。渾身都是寶的巨型水果啊,像是少婦的宮外孕,油然叫人聯想到人類和大自然異同。 南洋的果園,每每都讓人有一種意外的驚喜;有時家園的水果兩季不斷,輪流上場;有時成群結隊到農村田園,採摘士多卑蕾,一籃籃按斤付錢;有時相約成百人,到自己投資的榴槤園,在樹蔭下大快朵頤,任榴槤異香不但留在口頰,而且萬里香飄村莊。 菠蘿蜜多子多福,堪稱果中王子,既是水果也是蔬菜,名副其實的蔬果啊。 餐廳 喜歡欣賞綠色大軍的入侵和蔓延,喜歡看樹木和屋宇的糾纏相愛,讓一家餐廳不再那樣單調,縱然狹窄簡陋,也有大自然的庇護偏愛。 在烏鎮,我們看過綠頭髮的屋子,在金門,民宿也戴上綠色大帽子;在峇厘小巷,綠蔓爬上牆,裝飾了一個餐廳。 大自然的魅力無處不在,讓我們看到了大城市沒有的奇景:詩之島的魅力造福了視野,一幅一幅的精彩無與倫比。 水語 一個古老的大水缸立在現代化大酒店門口,源源不斷的水洶湧四溢,引我多種解讀,無法找到恍然大悟的出口;每天只是抱著一歲多的外孫女環繞,一老一小滋生相似的疑惑,他是神奇,我是好奇。 一個巨型花盆似的水缸擺在小巷大門口,源源不斷的水,令人想到源源不斷的客流,也想到了源源不斷的財流。 忽然發現,水流來自酒店,也流回酒店,真是迴圈不息啊。 奏樂 偌大的酒店,在寂靜的午後,有時也會出現安靜的片刻。 一個穿著傳統印尼服裝的女子盤腿坐在大堂一端,輕輕敲起她民族的格隆宗。 無論有無知音,更無論有無聽眾,樂器啟動,美好的音樂小天使就會四處飛動,撫平一顆顆煩躁的心。 在印尼,從夜街的美食攤,到大眾廣場的舞臺、酒店的餐廳,都會有平民音樂家奏樂助興,專業的認真,我們應該送上感謝的掌聲。
-
老師,有您真好
人必自尊而後人尊之,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一個懂得尊重自己的人,深信也會獲得別人同等的尊重。在大學從事教職十餘年來,從中年邁入老年,每年開學時面對的是一群充滿朝氣的大一新鮮人,每年都在思索自己如何與這群年紀相差半世紀的大孩子相處,一學年下來,學生的質性反應總是讓人感到欣慰,原來這位和藹可親的鄰居老爺爺竟然是如此受到學生的肯定。顯然和學生的互動是良性的、是零阻礙的。上學期有位原住民的女學生竟然在期末「給老師的一段話」說我是她進靜宜大學遇到最好的老師。 教室倫理是需要師生共同維護的,是需要師生共同經營的。缺乏教室倫理的規範,又將如何進行師生之間的良性互動。這麼多年來,始終扮演說書人的角色,在文本分析與作品導讀的過程中,總會適切的加入個人的生命歷程分享給學生;或者是個人的單獨記憶融入文本的解析,讓學生透過隨文入觀的閱讀模式藉以感受文本的情境。所以雖然這些學生的年齡或許與文本的內容在時空上的確是有落差,就有同學反映:「誠如老師所說,我們的確離那個年代太遠了,但是在老師講解的過程中,讓我們彷彿走入時光隧道,有那麼一種臨場的感覺,所以我要說的是:老師,有您真好。」聽完這位學生的表白,心裡滿是感動,這堂課我沒有白上。 這十餘年來除了課文的導讀、解析與探討之外,還有就是隨堂寫作與分組討論。在隨堂寫作的批改過程中,曾經發掘一位具有寫作潛力的馬來西亞華裔女學生,文筆洗鍊流暢,文思泉湧如注,遂鼓勵她參加靜宜文學獎徵文,連續三年參加徵文,第一年入圍佳作,第二年獲散文組第二名,第三年槓龜。記得第二年得獎時,她發簡訊給我:「老師,我得獎了。發簡訊給您,是感念老師的積極鼓勵,希望您能來參加頒獎典禮,無論您是否參加,我都會說,老師,有您真好。」頒獎典禮當天,我在現場分享她的喜悅。 有位大二的轉學生,在期末給「給老師的一段話」寫道:「原先以為這門課一定非常枯燥乏味,沒想到幾次聽老師的課以後,才發覺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老師以說故事的方式,帶引我們逐漸深入文本的情境,再加上老師以豐富的人生經歷配合文本相關內容,讓我們更容易感受作者所要傳達的意念。謝謝老師,有您真好。」 出身出版界的我,再加上本身也從事文學寫作,對知名作家多少有所接觸認識與了解。在課堂上對「作者介紹」這一點,尤其是黃春明、吳念真和七等生等,大部分的學生都很感興趣,黃春明是個喜感十足的作家,吳念真老家在九份附近,七等生是我小學六年級的美術老師。就憑這些背景資料就足夠我和學生說上半節課,他們很喜歡聽有關作家的故事,難怪很多同學說:「老師,有您真好。讓我們了解書本以外的諸多資訊,這在課本內是找不到的。」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尤其是在網際網路發達的現今社會,彼此都習慣透過雲端互相傳輸訊息,以文會友。最近這一兩年,由於寫作較勤,幾乎天天上網貼文,享受雲端分享作品的樂趣,這的確也讓我認識不少從未謀面的文友,儘管素昧平生,卻無礙於彼此對作品的分享與回饋。在這虛擬的文學平台能夠透過文學作品彼此互相交流,進行一場一場的心靈交融,互相表達對作品的欣賞與肯定。每回看到一則一則來自國內或境外文友的由衷之言,都會讓自己更加確信對於一行詩(包括343或575俳句)寫作的堅持,這其間也有若干素人從完全陌生到初略認識到完全上手到揮灑自如,都有我一路相陪的影子在內。這樣的心路歷程,這樣的寫作心境,我都如實的將其存放在記憶庫中。「老師,有您真好。」這句話是她們共同的心聲。 寫作是條快樂的不歸路,從散文、詩詞、俳句等的書寫,讓自己這十數年來始終浸淫在文學的領域而樂在其中。寫作是無中生有的心靈結晶,每當完成一篇散文,或是一闕詞,或是一首一行詩,當下就彷彿是迎接一位新生兒的到來,心裡充滿感恩與謝意。寫作也是一種心智的精神遊戲,當你從開始發想到有所感應到轉化成文字,這是經由一條無形的線所牽引出來的心靈結晶,當這心靈結晶出現的當下,內心充滿感恩的悸動。一種心靈的頻率竟然可以轉化成一篇篇、一闕闕、一首首的文學作品,那真是太過奇妙的過程。今天自己可以遨遊在文學的國度,可以盡情地抒發內在的感受,可以在雲端與文友進行分享與交流,這絕對不是偶然,而是一種精神的感佩有以致之。在此由衷的感念兩位散文文學與俳句文學的啟蒙者,林海音先生和日本的松尾芭蕉先生,請容許我說:「我的文學啟蒙者,有您們真好。」
-
月夜思
人生汲營 要挑戰幾個浪頭? 要翻越多少山丘? 千帆過往 江水東流 誰不為生活忙碌? 誰不為名利奔波? 猛然回首 見青山也白頭! 紅塵滾滾 悲歡離合豈無由? 生老病死幾時休? 明月溫柔 徘徊斗牛 「古人不見今時月 今月曾經照古人」 自己無緣 哀野草漫墳頭! 望穿秋水 一輪明月掛枝頭 真是天涼好個秋 聚少離多 不必掛愁 提筆成詩解煩憂 舉杯共飲話從頭 思念悠悠 何嘆至死方休?
-
登山樂
曾經在那些年,一大票人馬著迷於登太武山健身,有伴同行、其樂融融。一路行來,有說有笑、賞景抒心,好不暢快!一旦成為習慣便風雨無阻,千山我獨行,即便是一人,我亦無懼前行。有一回,在一個下雨天的清晨裡,天色昏暗,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或是強迫症作祟,我依然獨自一人撐傘上山。一路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直到回程來到玉章路的山腳下,才碰上一位上山的「阿兵哥」。此刻回想起來,當時的我,真是太神勇了啦! 自從路基寶貝走後,傷心欲絕的外子(至今尚未走出心中的陰霾),不怕風來不怕雨,每逢星期天必登山為路基祈福,來彌補心中未能及時搶救回路基的遺憾;我則義不容辭地常相左右,一路陪伴,除了靜默地陪伴外子撫慰其創傷的心靈,並略盡棉薄之力虔誠為路基祈福,再則健行鍛鍊體能乃是我的最愛。除了積累健康財富,儲存康健資糧,尚可提昇身心靈的快樂指數。所以,星期天成了我們共同的期盼,也帶給我們滿心的期待與健康的活力。 今年9月4號海葵颱風來襲,金門災情嚴重,風狂雨驟。一大早走在民權路上整個人幾乎被強風吹走,傘一打開,旋即被強風折斷,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飽受颱風來襲的親身經歷。所幸星期天颱風已然過境,不受影響,可以放心地出門,說真的即便是風雨飄搖,依然阻擋不了我們的例行功課~登山,為路基祈福的決心。 來到屏東登山路口,赫然發現一棵枝葉茂盛又粗壯高大的大樹被風吹倒,大辣辣地橫躺在馬路上,阻絕了來往去路,可真是讓我瞧見了這次颱風的強大威力。不知怎地,第一眼瞧見這棵龐然巨物(大樹),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望之生畏,心生不祥之感。心想:只能打退堂鼓,回家休息囉,否則,難道有飛天本領,騰空而過不成。然而,面對如此橫逆當前竟無法打敗外子登山的決心,他發現只要撐開茂密樹枝,再跨過樹幹,即可越過前行的阻礙,還真是小事一樁。在我們同心協力、相互扶持之下順利通過第一關考驗,繼續前行。 原以為克服了這天下第一關卡便通行無阻,一片坦途。熟料不一會兒,又是一道關卡,且一道比一道艱難。這一路走來不下數十個關卡,真是「關關難過關關過」呀!有一處竟是灑落了一地的落葉,心想這應是工作人員處理災情過後遺留下的場景。讓我自心底深處油然而生起了一股感動,深深佩服這群偉大的工作人員,颱風一過境,馬上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分秒必爭的趕緊來清除道路障礙,帶給大家一條條暢通潔淨的馬路,真是太偉大了。此刻,心中還暗自竊喜,此處既已處理完畢,想必接下來的便是康莊大道、暢通無阻。 熟料,待我們繼續前行又是難關重重,又是一項更艱鉅的考驗等著我們。除了攀爬橫躺在地的樹幹,還必須俯身低頭穿越水溝方得以克服障礙前行,若非有心人,只怕難以突破這重重考驗,登山攻頂了,必也打道回府,擇期再攻。的確,行走至此,實有進退為谷之嘆,好不容易走到這地步了,眼看成功在望,怎可就此作罷,半途而廢,那豈不前功盡棄,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衝囉! 突破了一重重障礙、一道道關卡,除了橫亙於馬路上的大樹難於跨越,造成不便之外,誇張的是,連那粗壯的大樹亦遭直劈而下,算是領教了這次颱風之威力是不容小覷的。想想是多大的風力能將百年老榕樹連根拔起?是多大的力道可以將大樹直劈拉扯開來?就連偌大的石頭亦遭橫切之災! 巧不巧的,就在「人定勝天」大大的石碑處,又是一棵大樹橫躺在前,阻擋了來往去路,心想:這是多大的諷刺啊!近日友人從網路上傳來一則消息:西藏察墨公路突然發生天崩地裂,途中的車輛和人瞬間與石塊、塵土混為一體,太不可思議、太恐怖了吧!聰明絕頂的人類在大自然災難面前與螻蟻有何差別;還有1999年撼動全台的921大地震,天搖地動,瞬間走位2公里,就連遠在金門的我們也感受到地震的餘波盪漾,同樣是讓人無法抗拒啊!人類如何一定勝得了天?在這天道之下,人類的力量還真是微乎其微,渺小得很。我還真是服了大自然的運轉定律呀!所以,人當敬畏天地!敬畏大自然!理當謙卑、謙卑再謙卑啊! 說起這重重關卡,正考驗著登山者的毅力與決心,同時也帶給人們諸多啟示。我們這一路上山,可說是前不見先行者,後不見來者。不怕苦、不畏難的一路披荊斬棘、突破橫逆,方能開創先機成功攻頂,直到下山時才碰上一、二位勇士,亦前來接受挑戰。想想這天地間的蒼茫,還是非得有幾分能耐不可!當我們回到屏東山腳下,才又遇見了周課長也無懼於颱風前來探險,趕緊傳授此行突破橫逆的經驗,希望大家都得以輕鬆闖關,凱旋歸來。 下山途中,我們還遇見一隻謀面一、二次的,駐軍飼養的柴犬,英姿煥發、氣宇軒昂,頸上掛著醒目耀眼的頸圈,身上還掛著一個吊牌,寫著牠的名字及主人的手機電話號碼,想不到好奇的牠,也獨自前來遛躂遛躂、接受考驗,而牠的主人竟能放心地讓牠出走,這位主人是失職還是太有自信呢?哪像神經薄弱的我們,寶貝一離開視線便發瘋似的四處尋找。我倒是十分佩服這隻柴犬的能耐,牠是如何上山?又該如何下山呢?我們都覺得有點難度了,何況是牠們?牠們要如何克服這重重障礙呢?但願是我多慮了。上蒼有好生之德,每個人都能找到生命的出口,保護太周全,說不定便喪失了牠自求多福、突破障礙的本領,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適度的磨練是有助於成長的。相信從這次的歷練中牠一定獲益良多,並獲得諸多成就感,我亦從這次登山祈福中獲得諸多啟示: 人未必得以勝天!所以,理當謙卑、謙卑再謙卑!再說,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凡事但求心安。 每次來到海印寺前總要先行禮拜彌勒佛。祂!笑口常開、大肚能容,是我學習的榜樣。但願:「一笑解千愁,淡化人間事。更願笑臉迎人,自己開心,也帶給別人歡樂。」再說,人生短短一瞬間,何須跟自己過不去呢,願大肚能容,容盡天下事。我以為,這便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學會原諒別人等於寬恕自己,開開心心的迎接每一個朝陽,快快樂樂地度過每一天。 人生的旅程,原本就是一份緣,緣聚緣散終有時。隨緣自在走天涯,不可強求。當幸福列車抵達,大夥兒隨緣而上,有幸的與親朋好友、路基寶貝結了今世緣,只要知福、惜緣,善待身邊的每一位有緣人,並珍惜上蒼賜予,好好把握當下,便可完美一生、了無遺憾!
-
【散文詩】微觀
.蕪雜 秋陽穿過空瓶,瓶身蕪雜,光影昭然自清。 放棄某些,並非全空,有時換得了一切;結束或消失的,只是表相,外在的形體都是心識的投射和營造;瓶裡、瓶外,成、住、壞、空,皆娑婆……。 .用心 用心賞,會看進更內裡、更多愛,和清明,自是美好……。 《小王子》裡說:il faut chercher avec le code. 你必須用心,才能夠真正看得清楚。 我,用心用愛,書寫當下心情……。 .餘甘 吃著葡萄,甜中微酸,懂了:生活裡參雜著酸甜苦辣,會更珍惜苦後的餘甘……。 細嚼這一點點餘甘,會有糖蜜般的享受。 .不求 某些美好,只會在因緣俱足、恰恰時候自然示現,無須刻意追逐。 善,會隨美好而來,不善會慢慢消失,像漣漪一樣……。 .等待 從含苞到燦放,時間而已,分秒不曾歇。 希臘哲學家Epictetus說:果實亦然,先開花,再結果,最後成熟。 是的,大自然不會突然創造出偉大的事物,都需要時間,醞釀最後生成。 .繁簡 秋實豐碩,堅果落滿地,同是榛果,不同科屬,品相大不同。 大球像隻八爪章魚包覆,複雜尖銳,看似醜陋,實其內裡有寶;小朵的簡單花托承載,一目了然。不遮不掩,真實示現。 萬事萬物,切勿只輕看皮相,內裡才是核心價值。 .環境 困難,從來就是藉口;很多時候,環境也是人造成的(不論有意或無心)……。 我們當然也可以改變環境,阻力成助力。 .白圭之玷 薄雪清晨的屋頂,一片純白裡,藏不住任何汙點或色彩,人生,亦然。 它像會透視你心裏隱藏的任何念頭。 .沉澱 穿越茂盛的蓊蓊鬱鬱樹叢華蓋,遂懂了:秋之內斂真實,釀自春之嬌艷、夏之燦爛的精華,所謂的「純菁」。 所以,秋天知恩大方地以豐收回報給大地。 .如實 站在懸崖邊往下看深不見底的森林,就懂了:關鍵時刻,懸崖勒馬,如實。 臨崖需要慧眼勒馬,止奔需要膽識收騎。 (稿費轉贈金門家扶中心)
-
待業的日常下午
現在住的地方旁邊有河。 有河,有規劃好的河濱公園,還有一個大魚道--幫助魚洄游用的設施,散步的時候發現的。還有長長的腳踏車道、不怎麼乾淨的公廁、籃球場、狗公園,傍晚來的話會看到許多被主人帶著的狗。今天看到了三隻分別由不同人帶來的邊境牧羊犬,「大概整個區的邊境牧羊犬都聚集在這裡了吧」,看到的時候心底是這樣想的。 今天抵達的時候是下午,我沒有走太多的路,一到草地就找了一處坐下。前方有一棵樹,陽光打下來的樹影剛好適合一個人待著。前些陣子有時候會沿著車道一直走,一直走,走上兩個小時,到一些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地方去,有時候會遇到一些人和我搭話,有時候只有完全的自己。 二○二三年秋末冬初的冰涼空氣撲在我的臉上,感到一點點的悲傷。人為甚麼不能一直散步就好了呢?康德每天下午五點就會去散步;村上春樹筆下的男主角常會到高爾夫球場去撿高爾夫球;電影《列車上的女孩》的女主角每天搭著同一段火車來來回回。人為甚麼一定要工作、一定要做些有產出的事情,才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呢,不能一直散步就好嗎? 最近常被這樣的問題困擾著。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腦中會閃過各式各樣歌曲的旋律,今天腦袋裡放的是好樂團的「他們說我是沒有用的年輕人」,他們說我是沒有用的年輕人,只顧著自己卻不關心其他人。 在樹影下待著待著,天空就慢慢暗下來了,三隻邊境牧羊犬早已不見蹤影。橘紅色的夕陽,左前方河的方向,慢慢地將天空染成不同顏色,然後慢慢地降下去,本來前方視野可及的腳踏車道上、總會有的零星散步的人,一回過神來,也早已通通消失不見,這整個世界,彷彿剩下我一個人,處在這河濱的草地上。 可以散步的一天又結束了。可以當牙醫師的一天也結束了(或許還沒結束,晚診還可以看),可以當會計師的一天也結束了(這大概也還沒結束,會計師總是要加班),可以當大學生的一天也結束了(好像也還沒結束,晚上還要讀書),可以當研究助理的一天也結束了(或許晚上還會接到教授交付的任務),可以在魚道洄游的一天,也結束了。 話說回來,魚真的在晚上就不會洄游了嗎。有這種事嗎。用了這麼多括弧,在這個城市之中,到底有甚麼事、是真的會依著太陽下山而結束的?這問題簡直跟人為甚麼一定要工作一樣、令人難以回答。親愛的讀者呀,你能告訴我嗎。
-
古泉的願望
天上聖母的一滴水 吻過 蒸餾過 釀出滴滴黃金雨 花崗岩中 不發一語靜靜流淌 層層疊疊悉心穿越 要不是文人筆下把你 拱成寶月神泉 要不是當年那群老兵起鬨 將高粱小麥強勢入夥 哎呀 你只是小心思的 靜靜思墊墊想 邀周武王到古泉桌 下盤棋 邀姜太公到古泉井 釣個魚 聊聊人生有趣 談談三餐四季 順便卜個卦 算算陽壽還有 幾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