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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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自由
冬至的前夕,老婆從市場回來,抱怨著物價飛漲。湯圓、茼蒿、大米、還有冬天要吃的火鍋料理等基礎物資也不例外。但令人驚歎的是,小犬愛吃的「三點蟹」,六隻海蟹而已要超過五百元。望著讓人吃不起的海鮮要價,勾起童年冬夜被外婆喚醒吃蟹的相片。 雖然那時一家人生活窘迫,但從相片上,我們的童年已經實現了「三點蟹自由」。 我的外婆家在金門縣金沙鎮附近鶯山廟海邊,我極目遠眺,總能看到煙波浩渺,水天一色。這裡承載著我與天地、沙海相親的美好童年,那些趣事每當回憶起來仍歷歷在目。最有趣的還當屬放螃蟹陷阱。我戀戀不捨地想,那次真是愉快。那裡有著遼闊無邊的大海,還有鮮美的海鮮,其中我最愛的莫過於那些可口的螃蟹了。微風吹來,暖暖的海風令人心曠神怡。外公帶我們走向海的懷抱欣賞著遼闊無垠的大海。近處細浪跳躍;拍打在岩石上,要把螃蟹托出來。他叮囑要算好潮汐(乾潮前後三小時),為了抓更多的海蟹而利用罐子加網子自製陷阱,然後一一逐放罐子,之後就在海灘上跟同伴玩老鷹捉小雞或踢酒瓶的捉迷藏。無憂無慮的美好童年是一生最珍貴的療愈與回憶,只歎日短夜長,日日盼明日。 我跟弟妹站在門口等著外公回來。腳步聲近了,外公手裡拿著一個大水桶出現在我們眼前,滿面笑容地說:「今晚我們吃海蟹!」「太棒了!」我們歡呼著,箭一般衝到廚房,等待著外公做螃蟹。 翻開乾稻草,一股濃濃的海腥味便湧出來了。踮起腳看,螃蟹被乾稻草做的繩子綁了起來,嘴裡還吐著泡泡,正瞪著個眼珠子,四處亂瞟呢。外公把螃蟹放在桌上,拿來刷子,開始給螃蟹「按摩」。外公對我說:「你幫我去切點生薑吧。」我挑了一個又大又壯的薑,把它切成一片一片的,再去皮,切出來的卻大小不一。他在旁邊微笑道:「好厲害,小小年紀就會切薑了!」 正說著,外公已經把螃蟹洗乾淨了,只見他把螃蟹對半一切,往鍋裡一放,文火一煎,一股清香便撲鼻而來,螃蟹微微有點變紅了。外公往鍋裡倒入了味料,放入生薑、芹菜,蓋上鍋蓋,等待美味出鍋。外公笑著對我說:「去玩會吧,煮熟了我會叫你的。」他會煮滾一大鍋水,川燙全分毛蟹,備妥簡單蒜頭料理醬油一碟。 帶著妹妹走出廚房來到小園才發現,房子外鞭炮聲不絕,紅紅火火,分外熱鬧;星空中,煙霧飄浮,格外美麗,如同一塊鑲嵌了寶石的絲綢;不時還傳來幾聲狗叫,似乎在慶祝新年的到來。 「螃蟹要出鍋咯!」外公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廚房,只見一股熱汽猛地往上沖,海鮮味在空氣中醞釀。外公已經端著裝滿螃蟹的碟子出來了。霎時間,餐桌旁坐滿了。大家你一隻,我一隻,都在品味著這美味的佳餚。外公卻坐在一旁沒有吃,樂呵呵地說:「你們先吃,多吃點。在其他地方可沒有這麼好吃的螃蟹了,只有我們金沙才有這麼新鮮野生的呀!」看著外公慈祥的臉,吃著外公親手做的原汁原味的螃蟹,我感到嘴裡、心裡滿滿的甜。 後來,我跟爸爸媽媽去了花蓮,在餐廳吃到霸王蟹。那裡食材很豐富,但不知怎的,總吃不到外公做的螃蟹的味道。是啊,有哪兒的螃蟹能比得過家鄉的螃蟹呢,有哪些螃蟹能比得過外公做的螃蟹呢?總是回憶著與外公相處的點點滴滴,真的是金沙鎮的蟹格外美味嗎?只是外公親手做的螃蟹承載著細膩溫暖的回憶讓螃蟹更甜美了吧! 研究所畢業後,好不容易回到魂牽夢繞的老屋,一進到老屋,見不到外公外婆,心裡非常失落,只歎物是人非。回想往年,他們總是在門口迎著,幫忙拿行李,外公上前抱著小犬親。 由於家裡長期沒有人住,房子前面已經雜草叢生了,屋簷上結滿了蜘蛛網,屋子裡佈滿了厚厚的灰塵,寒涼頹敗。 廚房裡沒有外婆熱火朝天的忙碌,有的只是冷鍋冷灶。 接下來打掃衛生花了一兩天,看到老屋裡每個熟悉的角落,外公外婆用過的一個個老物件,老婆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她婚後幾年爸爸走了,前年臘月媽媽走了,從此春節成了她最不想過的節日。她總是在深夜的時候突然就哭起來,心底有一種難以釋懷無處安放的悲傷。晚上回到家,妻子向我抱怨「年味」淡了,過年好沒意思,點了點頭,想起小時候的她總是盼望著過年,穿新衣,走親戚,吃有螃蟹的年夜飯.......。 父母的離開帶走了過年的歡樂,也帶走了春節的「年味」。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才有年味,團團圓圓才是家。 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家已經不是那個家。兒時過年的「年味」也被帶走了,過去的傳統習俗和儀式感也一去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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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頭鳥語,共生共存
到每一個城市、每一個島嶼旅行時,我喜歡騎著機車到處遊覽,諸如一些小巷道或是人煙罕至的郊外尋幽探勝,很多時候,驚喜總在不經意的回眸中,或是眼前疑無路,再走一段卻是海闊天空的場景。 那天午後閒來無事,我只是想騎車迎風,隨意走訪,沒想到就在一個荒郊野外的草地中,看到一隻叫聲清脆的鳥兒,正悠哉地佇立在老牛的頭上,而老牛卻拿牠沒輒,怎麼驅趕都無用。 我站在原地觀察了約五分鐘,牠們還是維持同樣的姿態,冷眼看世界,熱情對彼此,想想世界不就是如此嗎?人不可能離群索居,每一種動植物生下來都有其存在的意義,這個畫面讓我腦海中生起「牛頭鳥語,共生共存」的字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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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剪及花肥
一、花剪--總有太多的理由!讓心靈荒蕪。 站在一盆盆雜亂無章的盆栽前,你像個犯錯的孩子,卻拚命的想找些理由或藉口。 冬天太冷,夏天過熱,其他的日子又是雨又是風,當然這些都是理由;工作忙碌更是重要藉口;唯一沒檢討的是自已的懶惰疏忽。 漫生的盆栽,已看不到昔時壓垂的橫條,卻挺俊有序的枝幹及葉片,團團如亂雲的造型竟像一頭亂髮一樣;原來或飄逸或神俊的模樣,已淹沒在在一片雜亂之中。 你拿著花剪,心虛的蹲在盆栽前,卻像對著一堆亂麻,一時竟不知從何處下手。心慌的突然間,竟覺得這樣一盆盆雜亂的盆栽,多麼像一面鏡子,反映著自己也多時未曾反觀、修剪、整理的心田,不僅雜亂無章,更欠缺養分的早已看不到自已本來應是平靜的心田;更遑論本來的面目;經常抑悶、經常煩躁、經常氣憤。 終於,你伸出了花剪,往最漫長雜亂的一個枝節、一個枝節剪去。望著滿的落葉殘枝,突然想起自己荒蕪的心田,是不是也該伸出一隻花剪! 二、花肥--漫漫的一生,不如一季的繁花。 田地裡,點點豔紅或粉紅顛覆了一片綠色的規律。 不插秧,不種稻,叛逆似的在田裡湧出了一片片花海。波斯菊、向日葵,汪洋的就真的只有用海這個字可以形容。海在風中一波波的洶湧,彩色浪花一層層的翻滾。 你開車,駛過。不經意的往車窗外望了一眼,竟然急忙煞車,倒檔,把開過頭的車倒退。停在路邊,還不過癮,看準了這片沒有水的花海,濺濕不了褲管,竟下到了田地。拍照。留念。 讓你吃驚的是,住家附近的田地裡,突然也有了這樣的一片花海。你每天散步,總刻意的前去站在田邊;猜想著農地的主人,應是個雅士或是高人。只是,沒有幾天的光景。花海不見了,剩下滿地的枯枝與敗葉,你站著,看著繁華與破敗,就恍似在一瞬之間,虛幻的如海市蜃樓,讓你遲遲的難以移步。 有一天,終於見到農地的主人,解釋:「不是種花,是在肥田。那些花落後就成了養分。」解開了你的疑惑,似錦的大片繁花,是個美麗錯誤;快速的成長,快速的滅落,只為了改善增加土地的養分。 你有了答案,腳步卻更沉重了,覺得那些花,艷麗的雖然短暫,但至少曾經美麗過;最終還成了有用的肥料。而你呢?即沒有美麗的過往,讓人駐足;更沒有化作春泥的本錢。除了生命比那些花兒活的長久外,似乎連朵花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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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松竹橋
無意間看到一部舊影片,女主角獨自徘徊在一座水泥橋上,那似曾相識的場景及橋墩上「松竹橋」三個黑色大字,在腦海中掀起了一陣漣漪。 翻開童年的記憶,松竹橋佔了不少篇幅,曾經我在橋上嬉戲玩耍,也曾站在橋上望著流水傷心掉淚,那座承載著村人對外交通的唯一橋樑,每天我都要來來去去走上好幾回。它陪伴著我成長、看著我長大,我喜歡看橋下那不知行至何方的淙淙流水,喜歡看橋上那不知通往何處的蜿蜒小路,更喜歡橋墩上的三個黑色大字「松竹橋」。 打從還沒開始讀書識字之前,就先認識松竹橋三個字,因為每天在橋上來來回回,刻勒在橋頭兩端的三個黑色大字,引起我的好奇。爸爸說,我們住的村莊叫松竹里,橋蓋在莊內所以取名松竹橋,松竹是這座橋的名字。哦!原來橋也要有名字。松竹橋,松竹橋,每次經過來回我都會唸一遍,唸著念著就記起來了。 我七歲入學讀書,班上有個同學名叫「松竹」。我問爸爸:他家不住在松竹里,為什麼也取名叫松竹?爸爸說人和橋不一樣,不是住在松竹里的人也可以取名叫松竹,因為松竹是個好名字。讀書識字後,發現村子裡許多地方都取名松竹,學校大門口寫著~松竹國民小學,常去玩耍的觀音廟寫著~松竹寺,我家地址是~松竹巷,巷子裡有家~松竹碾米廠,碾米廠過去不遠就是~松竹橋。 爸爸說松竹是個好名字,當時我還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但是隨著年齡的增加,我喜歡「松」的蒼勁挺拔萬古長青,喜歡「竹」的出塵脫俗無心無我,喜歡住在松竹里松竹巷,喜歡那座長長的松竹橋。 1959年八七水災,造成中南部空前大災害,松竹橋一夕之間被滾滾洪流給沖垮了,望著關係密切,來來去去何止千百回的橋樑面目全非,歪七扭八地橫躺在河溝中央,任憑湍急的流水恣意沖刷肆虐,村人面面相覷,十一歲的我雙手合十,萬般不捨地默唸著:再見了,松竹橋。 榮民工程處承包松竹橋的造橋工程,村子裡一下子來了許多拿著工具的外省人,居民打從心裡歡迎和感激,紛紛騰出空房子,讓這些走過大江南北輾轉來到台灣的榮民弟兄們暫時住下來。 嶄新、寬暢的松竹橋通車了,往來的大型車輛可以在橋上和迎面而來的車子直接會車,停車禮讓對方先行過橋的畫面成為歷史,然而最讓我懷念的還是那座長長、窄窄、灰樸、斑剝的老松竹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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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菜
自從自己有記憶以來,家裡餐桌上的菜永不缺席的就是高麗菜,葉菜類的食材,幾乎一年四季都買得到,若無受颱風影響是既便宜又耐放,是媽非常喜愛的常備菜,對於自小家庭收入靠父母經營刻印印刷小店維生的我,高麗菜的實惠能滿足全家人的胃。 媽媽總說高麗菜營養豐富,多吃預防骨質疏鬆,全家人都超愛高麗菜又鮮又脆的好口感。不論煮或炒或做成泡菜也很適合,利用蝦米和高麗菜一起炒也很適合。其中以高麗菜當主菜搭配紅蘿蔔一起炒更是媽媽最常上桌的美味下飯菜。 直到念了高中漸漸懂事後才發現高麗菜其實就是爸爸的最愛,可以煮到很軟爛,搭配稀飯,不用十分鐘就可以吃飽了,媽媽為迎合爸的負責任的工作態度,投其所好讓工作繁忙的爸爸吃飽後,休息一下就可以繼續工作。 爸爸晚年受胃病所苦,唯一能吃得下的就是高麗菜配紅蘿蔔。我確信那是深藏在爸內心深處對媽媽常年辛苦料理高麗菜的肯定。 如今爸爸也不在了,炒高麗菜已是我的拿手絕活,也是我家的常備菜。愛的記憶永留心中,想念爸爸時就吃高麗菜搭配紅蘿蔔,香脆在嘴邊,溫暖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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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間
讀12月3日金門日報浯江夜話,蔡鈺鑫〈婚姻幸福的平衡式〉是一篇婚姻兩性關係的剖白,在金門雞犬相聞、人們相互認識,總不習慣說「心內話」,而婚姻「雙人腳步」又屬私密空間,讀了數十本隱地著作,書寫與太太互動的對話幾乎絕無僅有,翻開夫妻生活誰不是一地雞零狗碎?此文讀來會心一笑,尤其讀到與太太外出散步,總嫌她像八、九十歲老態龍鍾之人,更是莞薾。女性有先天的弱勢和優勢,容我娓娓道來。 佛教「女人比男人少修行五百年」一說,聽聞已久,有了這則定論,佛門清規比丘即使出家時間晚、年齡小,層級都在比丘尼之上,男人比女人容易修成正果,因此宗教儀式、法會會場,男尊女卑,男前女後,按次第、講戒律,絲毫模糊不得。佛教盛行數千年,安撫教化人心,避免貪嗔癡慢疑,在浩瀚知識中解答人們大哉問生命課題。「少修五百年」之說有違今人講求的性別平等,然而科學昌明的今天,玄學仍是不可知、不可說的未知領域。前台大校長李嗣涔以「靈界科學」,做玄學實驗,一時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我是佛學門外漢,不知其立論根據,只知滾滾紅塵俗世,女性確實比男性辛苦。 女性肩負生孩子重任,孕育胎兒時自身養份被吸收,若未補足營養,生孩子後的撫養調教,實是勞力又勞心,遠比出外工作負責家中經濟的男性更耗損體力;若是職業婦女,體力耗損更劇,因此外表蒼老程度比男性為甚。鄉間俚語「三十查甫是真銅,三十查某是老人」是古人長時間綜觀男女面貌後的心得結語,三十歲的男性風華正茂,三十歲的女性已似老者,隨著時代演進生活條件變好壽命延長,昔時的三十歲或可改為五十歲,道理無異。生孩子前我的牙齒真是啵棒,比外子好上千百倍,懷孕數胎後,牙齒崩壞,無「齒」之徒,非遵循「細嚼慢嚥」不可。更由於忙忙碌碌,很早就白了頭髮,外子到中正國小代課,同事看他髮色黑如墨汁,和超乎年齡白髮的我形成對比,他擔心我心裡不安,對不願染髮的我說:「我來去染白髮好了」,呵,一句貼心雋語,甘願、繼續做牛做馬。 科學家說男女大腦結構不同,思維方法和方向就也不同,因此常陷雞同鴨講情狀。生活中,看不慣、暴跳如雷的往往是女性,妳說孩子功課指導一下吧,他翻看兩下,拍拍衣袖說:「這樣可以了,還要指導什麼?」妳知道他從不是敷衍塞責之人,確實認為這樣就可以。有鑑於此,坊間出版《男人使用手冊》,教導女性如何正確使用另一半,跳過「不知其所以然」探索步驟,直接用「知其然」操作「人機器」。女性樂於和人溝通,心情經驗交流分享,無形中排解了壓力。女性心地柔軟,願虛心學習新事物,演講場合、法會會場、義工團體,女性出席率遠高於男性;即使操場健走,也多見白髮皤皤女性,男性大多在家手持遙控器、當沙發馬鈴薯。樂活習慣是女性平均壽命高於男性的原因之一。 常聽「女人是上半身思考、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男人看到心儀女性總想占有,女人要有感情才願意被占有,靈性位階高於身體的準則,女人應比男人高上一等才對,怎麼自古「男尊女卑」呢?與遠古「人同獸爭」時代、農業社會仰仗力氣大才能填飽肚子,加上男性主導而流傳下來的沙文主義有關;後來工業革命有計畫有方法生產糧食,大大改善人們生活;現在資訊時代,男女受教機會均等,早已從父權社會過渡到男女平等、各司其職、互相尊重。女性善於持家,維繫家庭穩固力量,「女子本弱,為母則強」女人有了孩子,常會發揮難以想像的意志力。外遇、家暴是婚姻中不能忍受之惡,外出工作的男性比心思用在哺育孩子的女性外遇機率大。若是離婚,男性再娶也比女性再婚比例多,男性由於生理需求、自理能力差、以及比女性不易老優勢,即使是「二手」,仍有女性心儀,願意以身相許。女人天性「會當離開尪,袂當離開囝」,個人幸福置之度外,以養育孩子長大成人為心頭大願,「寧要乞丐母,不要國王父」,女性因為照顧孩子,牽掛也多,能在事業上成大功、立大業者比起男性堪稱鳳毛麟角。 已婚男性如能不受外誘,成功機率更大,偏偏男性容易受情色和投資誘惑,工作遇心儀女性「食色性也」、「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影星成龍語),意亂情迷、擦槍走火。為滿足私慾,忘卻婚姻意義和責任,傷害家中糟糠妻,造成孩子失去安全感而懷憂鬱卒,烙下重重傷痕。有親戚的孩子每換一所學校即請母親叮嚀老師,不要讓班上同學知道自己父親出軌另組家庭之事,且誓言不會照顧父親老年生活。大人縱慾的結果,能怪心懷恨意的孩子無情嗎?一失足成千古恨,從泥淖中拔起終究備極辛苦,《乞丐囝仔》作者賴東進書中描述,從小隨父親行乞,後奮鬥而成公司廠長,人們與其羨慕那光環,不如慶幸自己沒有經歷那困境。德國哲人叔本華在《人生智慧箴言》(李連江譯)說「人生最大的幸福,不是享有多少快樂,而是避開多少痛苦」,我深感贊同。 女性雖然靈性比男性高,也更具愛心,但在婚姻中有時流於愚蠢。自己外出工作,僱年輕女傭在家做家務,家中男人近水樓台,有機可趁,婚姻烙下坑坑巴巴。名作家平路在《袒露的心》寫自己是母親幫傭時與男主人所生;郭強生《何不認真來悲傷》寫自己的藝術家教授父親搞上每一次的家中女傭;曾想參選總統的郭台銘其副手搭檔賴佩霞,是母親與僱主在台美軍所生;民初名人梁啟超「經濟大權給妻,愛情給妾」,這妾是太太李蕙仙從娘家帶來的婢女;林徽音的父親寵妾,自己的母親成了深宮怨婦,中國才女林徽音面對徐志摩和梁思成追求,不想徐志摩元配張幼儀重蹈自己母親覆轍,選擇梁思成,梁思成問為何是他?留下千古名句「這個答案很長,我將用一輩子的時間告訴你」。男性心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人性經不起考驗,有智慧的女性深思並引以為鑑。 二十年前讀作者楊二車娜姆的《走出女兒國》,書中介紹家鄉摩梭人的風土民情和生活習慣,位於雲南北部、四川西南的瀘沽湖畔,風光秀麗,詩人賦詩「瀘湖秋水間,隱隱浸芙蓉」。摩梭族是母系社會,男人「走婚」到女性家,最年長的老祖母是家族中的掌權者。不同的婚姻體制,孰優孰劣? 儘管婚姻中女性比男性辛苦,未婚女性有合宜對象還是要選擇結婚,不要抱獨身主義,因為隨著無法改變的年齡增加,有結婚的女性越老越值錢;沒結婚的女性越老越不值錢。有結婚的女性雖然辛苦大半輩子,早已人老珠黃,隨著孩子成長男婚女嫁,升格當嬤,身分更多元,成一言九鼎的家中長者,儼如家中老佛爺。觀諸周遭友人因眼光高或未遇良人,年輕時無家累,「一人吃一家飽」,生活用度不必因養兒育女而縮衣節食,瞎拼(shopping)、買名牌包、出國旅遊是生活基調,看似逍遙快樂,其實內心空虛苦悶,即使琴棋書畫填補,沒有「相欠債」相伴(絆),生活單調貧乏。我的教職同學失婚後,尋尋覓覓找第二春,只為屋子裡有「人聲」,常聽她感慨「一個人沒有幸福可言」,以她的年歲,幸福不在性愛,而在有人相伴,沒有「老來伴」,只能孤獨老去。雖說現今離婚率高,能否白頭偕老未可知;從前「養兒防老」、現今人們戲謔「養老防兒」,婚姻終究是自己經營、孩子是自己教養,一切概括承受。凡事正向思考,不因社會負面新聞,退卻追求幸福的腳步。男性自理能力原就比女性差,不婚的男性俗稱「王老五」、「羅漢腳」,晚景更堪憂。根據報導結婚的男性比未結婚的男性壽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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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嘴說人話
去年夏天,我家收容一隻落巢的紅嘴黑鵯幼鳥,家人當時考慮如牠的身體狀態良好,將進行野放,而定時放牠出籠在家裡飛,培養飛行能力,且怕生性愛熱鬧的牠無聊,有時開收音機播廣播電台的音樂、政論節目給牠聽。 我也有時開手機,播紅嘴黑鵯叫聲的網路影片給牠看,讓牠知道其他同類長什麼樣子、要如何溝通,牠的學習能力很強,陸續學會這些叫聲。 雖這隻紅嘴黑鵯幼鳥經鳥會評估,發現有軟腳問題不建議野放,就收留在我家。但牠最近飛出籠後,站在收音機上對我說:「以後別放廣播了,改聽我唱歌、罵人吧。」 我問:「此話怎說?」 牠回應:「因為我跟其他紅嘴黑鵯一樣,會大聲喵喵叫,那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如果你想聽罵人的話,我也會大聲罵人『小氣鬼』,不輸給政論節目名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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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能言善道的八哥
在士林捷運站準備搭車時,在天橋下發現一隻瘦弱麻雀,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見到麻雀了。 以前麻雀處處可見,無論都市或鄉村,成群結隊,都能活得好好的,如今生命力旺盛的麻雀,竟然變成稀有動物,取而代之的是體型大數倍,聒噪又能言善道的八哥。 麻雀消失,間接代表農田也不見了! 本來適應力強的麻雀,還是能在水泥叢林活下去,偏偏遇上強勢的八哥。為了繁衍,除了驅趕麻雀,八哥會把麻雀幼雛硬生生從巢內拉出、吃掉,再佔據麻雀的家。八哥除了欺負弱小,還會製造噪音,若讓一隻八哥飛入木瓜、葡萄網室果園,果農心血可能一夕付諸東流,偏偏有動物保護法當免死金牌,果農只能花大錢請獵人小心捕抓,再放回大自然。 除了八哥威脅,果農最頭痛的問題應是極端氣候。 每年高麗菜價暴起暴跌就不用提了!前陣子番茄一斤漲到一百多,芭樂至今一斤也要五、六十元,連台灣最多產的香蕉,現在一斤也逼近四十元。小時候住農村,番茄、芭樂、香蕉……這些蔬果可說相當臭賤,番茄、芭樂經由鳥類消化系統而四處繁衍,隨便種都能盛產,現在居然漸漸變成頂客族。 動、植物在氣候欠佳的年代,會自動絕育,先求自身存活,人也是如此。 人們為了追求漂亮的經濟數字,不斷製造一個又一個完美風暴,將氣候推向極端,再把農作物歉收的原因賴給老天,一切都是天公不作美。用補助堵住農民的悠悠之口,而承擔物價高漲的卻是廣大百姓。 無色無味無形無邊的物價,正逐漸蔓延各層面,且沒有休止的跡象。 越來越多人走投無路,這些人什麼都不在乎,一旦社會出現這種恐怖份子,道德規範和嚴酷法律都無法阻止他墮落成野獸,繼而走上極端之路。很多人說要補救破洞的社會安全網,卻依然停留在口號,因為知易行難。 我覺得重點是:台灣那些體型巨大、強勢又能顛倒黑白的八哥數量實在太氾濫了!有牠們在作怪,社會永無寧日!偏偏牠們又受到法律保護,一隻就能徹底摧毀家園。 大選快到了!我們這些弱勢麻雀能做的,就是如同投資股票,檢視這些候選人過去數年的所作所為,而非選舉時的片面之辭,哪些人只會空口白話而毫無績效?只會用納稅人的錢作補助卻無長遠改善計畫。我們必須找出一個腳踏實地、以身作則、能保護廣大善良百姓、讓躁鬱又價值觀扭曲的社會回到正軌的領導者。 這次,就讓那些聒噪、滿嘴唾沫、沒有品德、四處詐騙、又無實際作為的八哥,徹底消失在我們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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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兩兔不得一兔
狩獵是分秒必爭的行動,一瞬間的猶豫和遲疑,都有可能會錯失機會!當面前出現兩隻野兔時,若是猶豫不決,或是一心二用,在失神的剎那間,兔子將消失的無影無蹤。 若是不想要「竹籃子打水,到頭來一場空」,那就要果斷決定,專心致志,將注意力放在同一件事情上,精確且快速地完成,以獵捕行動來舉例,就是專注捕捉一隻兔子,完成後,若另一隻尚未走遠,那就還有抓到的機會。 捕獵是如此,生活也是,回溯至小學五年級,當時還是小蘿蔔頭的我,正埋頭寫作業,奮筆疾書,卻抵不過時間的步調,眼看時針將指到八的位置,心心念念的卡通即將開播,為了不想錯過精彩瞬間,我還是打開電視,調成靜音狀態,打算一邊看,一邊趕工。 這樣的做法,可想而知,寫作業的速度被拖慢,也沒有好好看電視,一心二用的下場,就是兩件事情都搞砸,事倍功半,還不如一開始就先專心做一件事,一心一意,說不定提早寫完作業,還可以趕上卡通的後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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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孤挺花開
母親終究還是離世了,在孤挺花最盛開、最艷麗的晚春季節。 初聞噩耗,我在千里之外的惠州,還沒看完妻子發來的訊息,他的電話就來了,急切的說著這個不幸的消息,我哀痛逾恆的從床上起身,在凌晨子時的夜裡,嘗試用視頻跟母親道別,鏡頭裡,帶著氧氣罩的她,似乎聽聞不見了我的呼喚、跟傷心哭泣的聲音。 「才憶膝前傳笑語,遽聞身後掩哭聲。」我跪在地上,朝東北方的家鄉遙拜著向母親送行,然後一面簡單的收拾著行李,一面焦慮的、哀戚的坐立難安,等待著五個小時後的天亮。 天朦朦亮的清晨,我坐在往高鐵站的車上,這一路車程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但此時的一份悲愴,與往日返鄉休假或探視的心境大相逕庭,是的,一樣的車窗外的景致、一樣的歸鄉的遊子,可我這趟行程,卻是為了奔喪跟處理母親的後事。 到廈門候船是十二點過後,離我出行已六個小時了,候船室等著一點半船班的當口,我撥通了L的電話,跟他說著母親離世的消息,他驚訝婉惜的說著安慰的話,末了說我先前投遞的「城南舊事-去年冬天」正巧刊載了,並發來了當天的報紙,我重新讀著這篇描述母親年前住院點滴的文章,字字句句如同刀割般的感受,讓我在候船的人群中潸然淚下、無法自已。 靈堂設在殯儀館,我隨著已在家鄉的妻子跟弟弟前往處理後事,簡單素雅的靈堂早已就緒,母親面帶慈祥笑容的遺像,安置在供桌後面,兩旁擺了插著花的陶瓷花瓶,再上面則掛著佛祖菩薩的圖像,誦經聲輕輕的播放著,我哭著匍匐到供桌前,捻香再拜,心中默禱:母親,我回來看你了,您再也無病無痛了,安心隨佛祖去吧。 「八號晚上不舒服的,送了急診,九號當天情況都還穩定,不承想夜裡情況就急轉直下,」弟弟說:「依老人家的意願,先回了家,凌晨一點多走的。」他說這些我是理解的,臨終前,母親一直在住院與出院中迴轉,最近一次是清明節連假前出院的,期間視頻跟她通話,精神氣色都還正常,同時也能清楚的喊著我的名字,如何想像此時竟已然撒手而去。 隨著禮儀公司人員帶領,祭拜後,拉開覆蓋著的白布,我再次見到了母親的面容,安詳的臉上還是我熟悉的樣子,元宵節前後,我猶原拉著她的手說著遠行的事,她也點著頭回應著我的,然而此時,卻已成了喚不回的過往。 這一天,是2023年的四月十日,也是母親米壽過後的兩個月零五天。 後事是委託禮儀公司辦理的,往後幾天裡,女眷跟小孩們隨俗的拿著紙錢,摺著一朵朵蓮花、也著摺一個個元寶,我跟弟弟則一面配合禮儀公司,討論著後續的處理事宜,從喪禮儀式和告別式日子的擇定、壽板的選購,到一些禮俗流程的操辦,就這樣進行著;我在母後四日早晨的拜飯上,特別將「去年冬天」一文的兩天剪報文稿,一併放在供桌上祭拜,並隨紙錢燒化,嗣後跪在靈前跟母親稟報,擲筊請示她是否收到,一下就允杯了,至今我依然相信,母親離世之日與這篇文章的刊載,有著一種冥冥之中的註定。 四月十六日是習俗上的頭七,忙了幾天的家人相繼就寢,妻子跟我在床上閒談的過程中,也慢慢入眠;我睜著眼看著滿屋子漆黑的天花板,子時時分,我瞥眼看到母親瘦小的身影,站在床頭三步遠的地方看著我們,幾秒鐘的時間又消失在黑夜之中,我睡意全消的想起,先前母親總會在我晚起的早上,推開房門看我的,一樣的位置跟眼神;次日清晨,我跟妻子提起這件事,妻子說:母親捨不得孩子,回來探望啊;當日早課,我們認真的跟著寺裡的師父誦經,迴向母親,希望她隨著佛祖跟誦經聲的指引,早日離苦得樂,無病無痛、也不再罣礙。 告別式在十九日舉行,因此入殮是前一天下午辦理的,四點多光景,一眾內親隨禮儀公司的引導,依古禮進行,祭拜、迎棺、入殮、祭拜,然後扶靈到靈堂,在師父誦經完成後,流程暫時告一段落。 是夜,我們為母親守靈,安靜的靈堂裡通亮的燈光,而靈堂外卻是一片無盡的夜,只有遠處幾盞路燈,發著慘白的光;我們輪替的守著靈,也輪替的摺著紙錢的元寶和蓮花,累了就坐在椅子上小憩半刻,心裡壓抑著沉甸甸的悲傷。「喪事的禮俗,除了是對逝者最後的敬意之外,也是藉由此一過程,讓生者分出心力操辦,減少一些傷痛的智慧吧。」L在訊息上這麼說,我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是否屬實,也或許是安慰我吧。 告別式在早上十點半左右開始的,天空稀疏的下著雨,除了趕走幾天前的燠熱,似乎也趕來向母親送行,家祭之後是公祭,隨後兒子捧斗、我拿著招魂幡的引往公墓安葬,一群送行的親友,魚貫的走向墓地,那也是十一年前父親長眠的地方,2012年農曆四月底,父親安葬時預留的合葬區;下葬前的祭拜儀式完成後,我看著母親的靈柩,慢慢的移入深深的墓穴,是的,「生同衾、死同穴」,在母親去另外一個世界,跟父親相會的同時,我知道餘生裡,已經再也見不到她了,臉上模糊著的是淚還是雨呢? 告別式完成到謝土引魂的這期間,我簡居家裡,有多一點的時間,在前庭後院走走,看著母親生前的栽植,才驚喜的發現,幾株孤挺花爭先恐後的盛開了,棗紅色的花盆裡,翠綠的花葉上,綻放著挺立的花朵,或粉紅與白色相間、或大紅,驕傲的展示著它艷麗的色彩,跟旺盛的生命力。 母親生前對花卉總有一份偏愛,從老宅改建之初的三合院院落裡,一盆盆的曇花植栽,到我離家赴台求學時栽種、現已合抱的玉蘭花,乃至於後期前庭後院幾十盆玫瑰、繡球、蘭花跟孤挺花,都是母親親手栽植的,伴隨著花季不同更迭開放,總能為平凡的山居日子帶來驚喜。 曇花別稱月下美人,總是在夜裡靜靜的盛開,幾個小時後又靜靜的凋謝,在花開過後的清晨,院落裡總瀰漫一股撲鼻的、芬芳淡雅的氣息,久久不散;母親會在曇花枯萎之後,摘下洗淨曝曬,並在日後將味甘性平、偌大的花瓣或入湯、或煲成甜甜的糖水,自主的在平淡生活裡,增添一些額外的色彩。 玫瑰跟蘭花也是母親的愛好,栽植、澆水、除草跟施肥,閒暇之時,母親總是把這些盆栽,當作小孩般的照料著,守著花開花落一份恬靜的樂趣,而每當鄰里鄉親對植栽稱讚時,母親那一臉開心的表情,彷彿別人稱讚的,是自己的小孩成材、成器一般。 孤挺花倒是老宅改建後才開始栽植的,母親一上手就種上幾個花盆,每盆約莫六到八株,也在屋旁角落隨性的種了一些,冬末到隔年春夏之交的花季,花朵陸續盛開、又陸續凋零,總是依約而來、依約而往的交替著,雖然花開自有期,綻放亦有時、但花有信、風不誤,歲歲春光不相負,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終究還是喜歡孤挺花的,總覺得花的名字,就如同母親的一生一樣,在那個貧窮的年代,終其一生的辛苦操勞,費盡心力的活著,費盡心力的守護著丈夫跟一家大小,世事不易、生活多艱,但總如孤挺花一般的熬過寒冬,雖自生卻不自滅的堅韌特性,即便生長在牆角,也能在新的歲月裡,以更堅強的姿態存活下來,綻放著芬芳,回報自己一路走來的艱辛;古希臘傳說中,牧羊女用一枚黃金箭頭穿刺自己的心臟,去澆灌花叢,成就美麗嬌豔的孤挺花,正即是母親一輩子犧牲、奉獻精神的最佳寫照。最終,我還是固執的選擇了「芬芳」一詞,作為孤挺花的花語,就如何母親平凡的生命中,竭盡一生無私付出的愛一般,長長久久,永不停息消散。 母親離世,迄今剛好滿月,欣慰後事處理均甚圓滿,也藉此感謝一路扶持的親友、感謝古區、東社、官路邊三社的鄰里鄉親,感謝禮儀公司的指導跟協助,也因為有了大家的疼惜與關心,我們並不覺得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