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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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小品
一碗滷肉飯 昨天中午去麵攤買滷肉飯 一位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婆,雙手捧著一隻碗公,裝滿了白飯。低頭頭輕聲的跟老闆說「老闆我可以買十塊錢的滷肉嗎?」 老闆親切的說:「當然可以。」 老板把碗公接過去放在攤位,上拿起鐵杓舀一大匙滷肉澆淋白飯上面 ,再淋一大匙,把白飯蓋德滿滿的端回給阿婆。他手裡捏著一個十塊錢你的銅板交給老闆。老闆搖搖頭說阿婆送你一點滷肉帶回去吃不用錢,不要客氣。阿婆把銅板放在攤位上,老闆把錢退回說阿婆不用客氣一點點滷肉送你吃,不用客氣又把錢退回給阿婆。 目睹這一幕人間的溫情,令人感動,阿婆這一家子可能缺乏買菜的錢,家裡還有一點米,煮一大鍋飯,沒菜可配飯,就到麵攤上來買點滷肉,就可以全家人打發一餐。面臨困境,只有設法讓一家老小填飽肚子,阿婆硬著臉皮端著一大碗公的飯,到麵攤上去買一點滷肉飯來解決問題。 客服小姐!謝謝您! 從早上9點鐘開始,每半個鐘頭就傳來了音樂的聲音,加上數據機發出來嘟!嘟!嘟!不斷的聲音。我想說不是數據機故障發生問題。 打電話給客服人員,她委婉的的說: 根據你的描述,好像不是數據機的問題,可能是電腦發生故障,如果是電腦的問題,我們就沒辦法處理。 繼續我的工作,半個鐘頭後,再來一次,同樣的音樂,幾乎令人抓狂。 再打客服電話,等了分鐘才能接電話。小姐聽了我的描述,剛好音樂又開始了,話筒到放在發出音的地方的。她說: 「我確定數據機沒有播放音樂的功能,,可以斷定:音樂的來源應該與數據機無關。還有我聽那種音樂,不是電腦出來,關掉電源,還有聲音出來,就排除電腦。從音樂聲調來判斷:應該從手機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很可能是手機發出來的。 如果一直沒辦法解決,就派工作人員到你家檢查。到底什麼地方出狀況。」 小姐提醒,我想起來抽屜裡放了一支老手機,昨天拿出去照相。忘了關電源,丟在抽屜的角落。 打開抽屜,作怪的手機就在抽屜的角落還不斷地發出聲音,趕緊把電源關掉。為早上的我接受的兩位客服小姐感到很抱歉,的確跟數據機無關,怪我自己年老健忘,也造成客服人員的困擾。 還好客服小姐提醒,發現問題所在,手機放抽屜忙翻天,如果工程人員到場發現手機放在抽屜裡,發出來的聲音,恐怕會懷疑我:得了(失智症)。 忘了相機背包 幾年前南下臺南後壁鄉墨林村,三弟載我參觀墨林農村文物館。村長殷政獻先生為了保存文化資產,熱心積極協調,經重仁診所「菁寮醫生」梁耀明先生子嗣同意,把當年梁醫生執業時,全家居住及執業的「四合院」供文物館使用。展出古農具外,當年梁耀明醫生使用過的醫療器材也井然有序的陳列出來。 館內筆者從未見過的兩個橢圓形大石頭,導覽的村長夫人問我石頭功能,我答不出來。她說是人站在石頭上,來回滾動,壓平藺草來編織袋子的工具。 藺草編織的袋子,用來充當購物袋叫「茭志」。(志)正確寫法是竹頭加上折字,(無此電腦字)。目睹文物館內陳列藺草手編的袋子,想起就讀小學時,以藺草袋子充當書包的日子,雖時隔七十年,卻是永恆的記憶。 相機背袋沉重,我只拿出一台相機拍攝陳列的文物,袋子放在展覽場地的椅子上,離開時忘了帶走。我們到了鹽水,才發覺背包放在文物館。裡頭除了相機鏡頭,還有一台錄影機。三弟趕緊載我回到墨林文物館,大門已上鎖。 回到村辦公處,殷村長立刻拿出相機背包還我,他說: 「我太太發現你的背包忘了帶走,帶回來保管。」再三向村長道謝,背包失而復得,感激不已。更深切感受純樸的村落,時隔多年,忘不了墨林村濃烈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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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聞不如一見
我跟閨蜜是十多年的好友,畢業之後就一直有個小傳統,就是每年都來一趟閨蜜旅遊。 這次閨蜜選定金門時,其實我內心是抗拒的,可能是外島交通不便,既定印象又是炎熱地區,對歷史興致缺缺的我,真的提不上什麼興致。耐不住閨蜜的努力推薦,軟磨硬泡的攻勢下,我們前往了金門,也迎來了我這一年最回味無窮的神秘之旅。 一下飛機,吹來的徐徐和風讓我驚艷,住在高雄久了,嚴酷的夏天總是吹來略帶黏意的海風,竟然在刻板印象的金門,體驗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氣候,那是一個溫暖但又不炙熱的陽光,清爽的微風吹拂,卻不帶著海島該有的濕意。 我在來之前,行李箱裝滿了各種防曬油跟防蚊乳,這趟旅行才驚覺,這兩罐完完整整的躺在箱子裡未曾開封。 金門像是一個神秘的女子,有著沉重的故事,亦有著絕美的風采,歷史在這留下了許多痕跡,她依舊堅忍不拔的矗立在那,黑夜之中默默將藍眼淚流入汪洋之中。 她同時也是個細膩心思的女子,在每一個街口,那一個個不起眼的油電箱上留下金門特有的圖樣;她也是個充滿了創意的廚師,明明不起眼的食材,在這卻有了特殊的名字與獨特的做法。 她的美,無關風與月,只有走過重重的故事,才有這每寸土地的獨有韻味。 不管是不是熱門景點,甚至只是在某個小鎮隨意走走,都可以將煩惱瞬間拋諸腦後,沉溺在這與時代交疊的空間之中。 金門,一個說不出哪裡好玩的地方,但是我覺得這個美,不是言語可以形容,也不是話語可以觸及的,讓我真正體會到了「百聞不如一見」的絕佳之地,期盼下一次再見,能有更多不一樣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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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不錯,這些在大陸打敗仗的老北貢就是這樣,當他們撤退到我們這座小島時,認為島上的婦女善良好欺,尤其是寡居的婦女,更是他們想獵取的對象。有些女人被他們性侵後,基於面子不敢聲張,所以形成姑息養奸。往後他們更是有恃無恐、變本加厲,如果不從而讓他們惱羞成怒,就帶著槍械來威脅。一旦再激怒他們,不是開槍就是引爆手榴彈,來個玉石俱焚、共赴黃泉,島上許多遭受不幸的婦女,就是這樣引起的。所以對於這件事,妳還是要發揮父母賜予妳的智慧,隨機應變、小心應對,自己才不會吃虧。」羊犅再次提醒她說。 「你能不能幫我一點忙?」秋月以一對懇求的目光說。 「自從石久到南洋後,不管是春天播種或是秋天收成,只要妳一句話,我從來沒有推辭過。今天妳開口要我幫妳一點忙,我還能說一個『不』字嗎?但妳跟排副的事,卻不是一般的農事,因為排副窺視妳這位小阿嫂很久了,才會說出一些曖昧的話,雖然妳拒絕,可是卻用重話來激怒他,他才會用威脅的語氣來警告妳。 若以排副剛強的個性而言,他一定會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加以報復。除非妳接受他的條件,讓他感受到妳的誠意,他激動的情緒才會緩和下來,繼而就會改變報復的想法。但如果發覺妳在欺騙他或應付他,情況又會不一樣,到時免不了會以暴力相向。妳說說看,現在要我怎麼幫妳呢?」羊犅分析著說。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你說說看,我會接受他的條件嗎?如果家裡有一個大男人,相信他就不敢明目張膽;假如家裡只有我和孩子,他見婦孺好欺,隨時都會上門來。我希望你能暫時搬到我家住,就跟孩子睡在左廂房,一方面幫我壯壯膽,另一方面也可以嚇阻他的企圖心。」秋月出主意說。 「這怎麼可以,我幫妳挑一擔水肥,犁一畦地,那些好管閒事的婆婆媽媽每天都在說三道四的,如果再搬到妳家睡,那還得了。」羊犅面有難色地說。(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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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蛇共舞
任誰都不想與蛇共處,尤其數百隻全世界最兇猛的毒蛇,在頭頂上亂竄數個月,卻渾然不自覺。光想起來,就足以令人坐立難安,甚至奪門而出! 在英國利物浦大學熱帶醫學院讀書的這天,老師說,毒蛇咬傷事件,每年造成全球數十萬人殘障,十三萬人死亡,因此我們來介紹這個常被忽略,但十分重要的熱帶疾病。我滿懷期待,可以離開教室去遠足,去動物園看蛇!課前,怎麼老師仍氣定神閒,不是要校外教學了嗎?不出門怎麼看得到蛇? 沒想到老師帶著我們順著學院階梯,往四樓走去,驚見危險毒蛇的警告標語,此處是阿拉斯泰爾.里德(Alastair Reid)毒蛇實驗室,不會吧!在我們每天進出的大樓裡養蛇?都沒有事前告知,害我在上廁所前,都沒有仔細檢查一下,馬桶裡會不會有水蛇鑽出! 爬蟲學家保羅引導我們進入毒蛇爬蟲館,在門口慎重地說明注意事項。第一,全程需配帶護目鏡,以防毒液噴濺。第二,要隨手關門,以防止毒蛇竄出。第三,不可拍打裝毒蛇的盒子,或驚嚇毒蛇。第四,每個裝毒蛇的盒子前方,都有品種標示,若是不小心被毒蛇咬到,要趕快攜帶標示牌,就近到利物浦大學附設醫院,接受此種毒液的血清注射。我抱著戒慎恐懼的心,開始了爬蟲館參觀之旅。 一盒盒收納盒中,裝著從世界各地蒐羅來的毒蛇,每一隻都大有來頭。 鋸鱗蝰(Saw-Scaled Viper),印度四大毒蛇之一,亦是四者中體型最細小者。當牠們遇上危機的時候,會磨擦身上的粗糙鱗片,發出唧唧聲音以向敵人示警。 加彭膨蝰(Gaboon Adder),分布於非洲,是世界上毒性最強的蛇類動物之一,擁有最長的毒牙,並且它毒液的產量遠遠勝過其他蛇類。近距離觀察,加彭膨蝰特殊三角形的蛇頭,眼睛看似可愛無害,然而在森林裡,他可以好幾個小時躺著不動,完美的偽裝成落葉。這類大型毒蛇,攻擊後會釋放出血性毒液,干擾凝血功能。台灣常見的百步蛇、青竹絲都屬於此類。 綠曼巴蛇(Green Mamba),是常見於非洲東南部的毒蛇。只見蛻皮,表示小曼巴長大了,卻不見該待在盒內的蛇,應該不會溜出去了……。 響尾蛇真的很兇,個性超壞,只是隔著玻璃直視他,他就覺得受到挑釁了,直立起上半身,迅速擺動尾部的尾環,發出令人懼怕的聲響,趕快遠離,讓他自己靜一靜好了。 老師當場示範如何萃取蛇毒,竟然用徒手煉鋼的方式:冒著生命危險抓起蛇頭,露出蛇牙,朝蓋有薄膜的量杯上戳下去,蛇憤怒地噴出毒液。將低劑量蛇毒注射至馬或其他哺乳類的體內,產生抗體,收集抗體後製成抗蛇毒血清。 我一轉身,看到牆上好多副月牙彎彎,原來是拔下來展示的毒牙,有大如加蓬噝蝰蛇(Gaboon Viper)的獠牙,有小如逗點的埃及眼鏡蛇(Egyptian Cobra)。有的毒蛇生性兇猛,主動攻擊,有的生性害羞,遇到人類,能躲就躲,雖被毒牙咬到,只留下齒痕,不一定釋放毒液。 非洲的毒蛇赫赫有名。埃及法老的代表物是眼鏡蛇,參觀金字塔可見牆面滿滿都是眼鏡蛇的浮雕。傳說中,埃及豔后最終就是以眼鏡蛇結束淒美的生命。旅行作家謝哲青在「穿越撒哈拉」中提到一個小故事,在蘇丹旅遊,才停下車,前車窗有一隻毒蛇朝車子張牙舞爪地攻擊,害觀光客不敢下車,許久後才弄清楚,原來是毒蛇的尾巴被車輪壓住了!可見此處蛇類密度之高,開車都會壓到蛇!大名鼎鼎的曼巴蛇,在非洲南部更被當成姓氏使用,每當我稱呼「曼巴先生」或「曼巴小姐」,總覺得對方特別凶猛,隨時會衝上來咬我一口。 台灣的毒蛇是保育類動物,過去,物資缺乏的年代,蛇肉是珍貴的聖品,一隻普通的蛇售價四百元台幣,工人一天工資也才四百元,鄉下人都練就抓蛇的矯健功夫,走在林間,抓到一隻蛇,就把當天的工作丟下,賣蛇去了!毒蛇、草蛇,什麼蛇都抓,唯獨赤尾青竹絲逃過一劫,因為熬煮後,湯成青色,沒人敢喝。 心驚膽跳地參觀完毒蛇爬蟲館,老師說,若是大家在世界各地,發現珍奇異蛇,都歡迎捐給本校,擴增本館毒蛇基因庫,看來非得派出台灣六大毒蛇出馬,才能與各路毒蛇一較高下。在此之後,每當我出入學院的大門,總是特別警覺,有沒有毒蛇竄門而出! (稿費贈給金門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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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 紙
9. 人居深山有遠親 心如親情骨肉深 阿嬤曾說過,有一個姊妹嫁到內寮,家有一孫子,就是我表弟差我一歲,莫非他就是宗慶表弟,一時認起親人來,尤其在這戰亂的時代,我們更加親切,無話不聊,毫不隱藏。 日本警察屢屢來查戶口,找逃兵,山路崎嶇難走,也是辛苦非常,例行性無功而返。聊著聊著,再說農忙田裡需要人手,宗慶的叔叔,爸爸下南洋去當軍伕了,因此山裡梯田落在阿嬤(姨婆)身上,加上宗慶的媽媽、只剩下三個人從事農務。姨婆說:「你暫時留在姨婆這裡,早晚人少時幫宗慶一起做事;若是狗狗有叫聲,你就躲起來,不要怕!免驚!有姨婆在。」此時,又是叫我流下淚來,姨婆又說:「不要心悶啊!我知道你想阿嬤!」「宗慶仔!帶添丁去休息。」 內寮是貢寮鄉內山農村,由牡丹谷進去,區域極大,有大牛埔草原,天氣晴好時可以遠眺太平洋龜山島,農村星羅棋布,盤旋配置在深山峻嶺之中,一撮僅一二戶,或是單戶,表弟宗慶家是屬單戶農舍,鄰居還要走一大段路。因此,我逃到這裡,一切都很安好,更何況是自己親戚,阿嬤的堂姊妹家。 因此,我在內寮暫時安頓,和宗慶一起上山,一起下田,忙裡玩,玩裡忙,一有狗吠聲,我就潛躲入山林裡頭,等生人走了,一段時間後我就溜了回來,這樣過了幾個月。 10. 姨婆精心備便當 思湧親恩食難嚥 夜裡,想著阿嬤,就暗自流淚,竟然噙出淚聲來,「叩!叩!」,是姨婆來叩門,問我別哭,姨婆說:「金孫吔!不要心悶啊!姨婆知道你在思念阿嬤對不對?」,我點頭,姨婆說:「憨孫吔!找哪一天,姨婆為你準備飯盒,你可以偷偷回去看阿嬤,好不好?」,我點了點頭。 一個晚上,姨婆做的非常好料,我知道姨婆是為我回去(奔回)卯澳路上準備飯盒。隔天一大早,姨婆已把飯盒用布巾包好,並水壺,土產水果。「金孫吔!趕緊回去吧!一路自己小心,不可出錯!」點頭謝過姨婆,即時朝卯澳方向奔跑而去。 路途上,該跑就跑,該走就走,避開人群,走廢棄老舊山路獵徑,一路上謹慎小心,提高警戒行走,走偏僻,果然也不曾遇過人。太陽直曬時到了一棵大樹下,打開飯盒,在那個時代可說非常豐盛,有鹹魚,雞肉,蛋,菜脯,筷子挾了飯吃了兩三口,一時心思湧上,再度滴下淚來,放下筷子,飯盒便當再度吃不下;趕緊包好飯盒,趕緊繼續往阿嬤的卯澳跑去,上得岐嶺,下到溪澗,卯澳已在眼前,天色昏暗,東躲西閃,躡手躡腳,見四下無人,一閃就進入阿嬤屋內,阿嬤正在神桌前低頭跪著,好似已經跪到睡著,還像僵在那裏,硬在那裏。 11. 終於戰火硝煙去 歸還山海農漁家 還是把阿嬤給驚醒,阿嬤用指頭直指鼻子叫我靜聲,低聲說:「喔~~~,金孫吔,警察來了好幾回,說你逃兵了。」「阿嬤沒事的,憨孫吔!我沒事!你見到了阿嬤了!你緊緊快走!以免被抓!或被壞人通報;會連累到阿嬤的!」 聽了阿嬤的話,看阿嬤好端端的,告別阿嬤,迅速左閃右避,離開了阿嬤的家;這時,整個心肝輕鬆多了,又趁著星夜,摸黑趕回內寮姨婆宗慶家,表弟家的內寮。姨婆的內寮。 在內寮,和宗慶表弟一起輕鬆上山下田,玩在一起,看著稻子成熟,抽穗,泛黃。稻子收割的季節到了,大家各自忙於農事,偶有派出所員警戶口檢查,但也都沒事。 未幾,稻子飽穗熟了,割了稻子,曬殼,進倉……,時間過的很快,三,四,五,六,七,也就是七八月份,飛機偶而飛過天空,……到八月底,傳來日本敗退消息,九月,有人大聲喊著:結束了!結束了!戰爭結束了!戰爭結束了。日本皇軍戰敗了,投降了!無條件投降了! 經再三確實之後,日本警察也收斂起來了,甚至結束職務。 不久,我也告別內寮的姨婆,回到印澳阿嬤帶我長大的家。 來!喝! 添丁要敬阿嬤!還有內寮的姨婆! 深山裡的大哥大嫂! 大家來,喝!我們大家一起喝! 註:許多大牌畫家皆已不在人間,不妨在谷哥裡搜尋,可以看到慶元兄的畫蹟,隱隱約約尋找到山海的尊榮。 (下/稿費捐松柏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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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趣事】焢窯樂
金門,金門,我愛金門!這塊孕育我成長的土地。金門的田園裡有說不完的故事,回味無窮的童年往事。 六十年代出生的我們,小時候沒有3C產品的誘惑,最開心的事就是放假時,父親在教學工作之餘,會帶我們姊弟到田園裡焢窯(烤地瓜),父親拿著鋤頭挖泥土塊,我和姐姐搭建造型,弟弟們就去找乾枯的雜草和小樹枝,大家分工合作在菜園的中間空地上蓋了一個焢窯,首先,點燃柴火之後,等泥土的溫度慢慢的上升,接著,我們把要烤的地瓜放進窯裡面,火熄滅後再將烤熱的泥土搗碎,然後,將烤熱的泥土覆蓋要烤的地瓜,約一至二小時之後,就可聞到美味可口,讓人垂涎三尺的地瓜香,雖然大家忙得汗流浹背,卻讓人大飽口福、痛快淋漓地大吃已烤香的地瓜。 在父親指導及母親監督之下,我們學會分工合作完成一件艱難的焢窯任務。在烘窯過程中不僅加深了親子間的情感,而且藉由烘窯過程中的失敗,也讓我們增加挫折容忍度,學習在挫敗中重新再站起來的勇氣。感謝雙親的用心良苦,事隔多年,赫然發現,焢窯在認知情意技能各方面的學習,潛移默化中深深影響我們日後的學習態度與人際關係的培養。 常和學生分享自己童年的故事,都市裡的孩子,總是羨慕我有如此多采多姿豐富的生活體驗。我很慶幸自己出生在純樸、沒有環境汙染的金門,求學階段沒有補習的壓力、更沒有上安親班的困擾,在金門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歲月。雖然金門沒有台北學生的競爭力,但是,我們的實力絕不輸給台北的孩子。 教育家杜威提倡在遊戲中學習,在田野中的學習,不僅可以訓練孩子的專注力,更可刺激腦部的發展。因此,以前在班上很少會出現注意力不足過動症(ADHD)的孩子,在大自然成長下的小孩最幸福了,我們要好好愛護大自然,做好環保工作,珍惜這塊美麗零汙染的幸福金門島。(稿費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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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要知道,我們身處的是一個不一樣的時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婦女遭受軍人的槍殺,總而言之就是部隊的槍械沒有嚴格地管制,就憑他排副,要槍、要子彈,甚至手榴彈,可說唾手可得。尤其他們剛強的個性,加上反攻不了大陸、回不了老家,以及壓抑的性無處發洩,在種種的使然下,所以他們才敢拍胸脯說命一條,看誰兇狠!假如要跟這些人鬥,絕對討不了便宜,甚至永遠是輸家,搞不好還要賠上老命。」羊犅分析著說。 「生在這個亂世,真是歹命啊!國共內戰,國軍戰敗撤退到這座小島來,軍隊占據民房,軍紀敗壞,姦殺婦女;夫婿遠赴南洋謀生則下落不明,替他守活寡不打緊,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拔長大,現在又要面對那些北貢兵的威脅,如果不從而被殺害,那真是情何以堪啊!要是不開這家小舖,也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要是家裡有一個男人可依靠,也不必活在心驚膽顫中……。」秋月說後眼眶一紅,淚水順勢而下。 羊犅趕緊安慰她說:「妳先不要難過,問題也不會如妳想像的那麼嚴重,排副應該懂得殺人償命這句話,除非他真的不要命,要不,他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這些老北貢的個性你是瞭解的,他們天不怕、地不怕,說到做到。尤其是一個沒有丈夫的年輕女人,更是他們鎖定的目標,想獵取的獵物,除非達到他們的目的,滿足他們的需求,才會被放過。要不,跪在地上向他們磕頭也沒有用。」秋月難過地說。(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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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城Dubrovnik
杜布洛尼克(Dubrovnik),人稱亞德里亞海的珍珠,14~19世紀是個獨立的Ragusa共和國,在1418年就已經領先其他國家禁止奴隸貿易,因為製鹽產業發跡以自由都市而繁榮數百年,15、16世紀達到顛峰,甚至現在的市區巴士名稱也命名為自由(libertas),方濟各小兄弟修道院裏頭在1317年已經擁有全世界第三間成立的藥房,目前仍然如常營運。Ragusa共和國因為善於外交,在好幾次的戰爭當中都相安無事,甚至曾為了國家安全,把一部分領土送給土耳其,請土耳其代為防守邊疆阻擋威尼斯共和國的入侵。 我們一家人在四月中旬來這裡旅遊,初春乍暖還寒,溫暖怡人,民宿院子裡開了滿樹的花,推開門就可以聞到甜美的清新花香,大清早坐在門廊前看書,遠望對面的丘陵隨著時間推移而產生的光影變化--滿山濃綠被陽光染成有朝氣的黃綠色,舒服極了,從民宿到海邊的景觀步道也不用十分鐘,清澈見底的亞德里亞海灣美景盡入眼簾,沿著步道貼心的設置木頭長椅讓人們走累了可以停下來休息。 宮崎駿動畫「魔女宅急便」以這座城市為靈感,早已聞名日本,若用日文搜尋資料能輕易找到部落格或旅遊網站詳細而完整的旅遊建議,連怎麼樣買公車票都仔仔細細的一個一個步驟拍照說明,可見在日本受歡迎程度之高,近幾年因為影集Game of thrones的周邊效應又更加繁榮,每天早上渡輪會載來一船一船的各國觀光客,是個國際化觀光都市、也是全克羅埃西亞物價最高的城市,以咖啡為例,一杯只有一口容量的義式濃縮咖啡目前在Zagreb為一點七歐元,在杜布洛尼克則需要花費四點八歐元。 杜布洛尼克老城區面積很小,因為完整保留了歷史街區和建築,在1979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我們從衛星地圖上路徑規劃功能中計算出,從城門到最遠端海港徒步只要15分鐘,但是逛了兩個半天都還沒完全走透每個角落,就可以知道這座歷史之城密布許多值得觀賞的景點。順帶一提,杜布洛尼克是克羅埃西亞文化和文學的中心,克羅埃西亞共和國的官方語言克羅埃西亞語甚至以杜布洛尼克城人說的語言為標準官方語言,而非其他城市的方言作為代表,清楚顯示它的重要性。 因為帶著未滿一歲的嬰兒一起旅行,考慮到這位家中最年輕的背包客,事先還勘查了地形,知道丘陵起伏,整座城依著山勢建造,需要爬許多台階,不過主要景點像是十五世紀的噴泉、方濟各修道院、聖母升天大教堂和聖巴拉斯教堂、總督宮殿等都聚集在主要道路Stradun上,推著嬰兒車在平滑的石灰岩地磚上逛問題不大,就連真的需要抬嬰兒車時,也能輕而易舉的找到旁人幫忙,有多次當地的克羅埃西亞人還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飯店工作人員、餐廳員工、觀光景點的售票員,不分男女老少看到可愛的小嬰兒還會停下來逗弄,同行的克羅埃西亞婆婆都大為驚奇,這座城市的人們對嬰幼兒友善到了極點。教堂的寶物庫售票人員看到我這個東方臉孔和一個小嬰兒還有西方臉孔的婆婆也特地在無人的空檔走過來跟我們寒暄,嬰兒在這個城市可以說是一個家庭的外交官也不為過,人們碰上了都會不自覺停下來微笑打招呼。 這兩年住在克羅埃西亞期間,特別在Zagreb很容易就能夠看到街頭、公車站牌充斥著發洩憤怒的街頭塗鴉、無人居住的蕭條空屋、外牆破敗沒有屋頂等待修復的百年建築,郊區馬路坑坑巴巴像貼了許多瀝青止痛貼布。可是在Dubrovnik停留的四天裡,乾淨整潔的橘紅磚瓦房屋映入眼簾、城外矗立新穎現代的建築,連1991年南斯拉夫內戰所留下的槍林彈孔也都像被抹平一般不見蹤影,我在其中看到的是這個城市的富庶和作為觀光城市的自覺所做的努力。如果你問我哪個城市對目前的我來說最適合居住?我會毫不遲疑地說是杜布洛尼克。特別是行程的最後一天,民宿女主人過來和我們致意並特地送上家裡花園栽種的無農藥檸檬和果乾以及給小寶寶的旅行紀念品,讓人對這座城市又產生更多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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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紙
6. 火紅香騰紅龜粿 心腸肚腹皆溫飽 「免講,之前也有一、兩個像你一樣的少年仔,從我這裡經過,來,來,來,什麼都不用說,稍等我某粿炊熟後,我們一起吃。 「嗯!」我淚眼留不住,傾洩而下,一時哽咽,不知如何作答。 沒多久,紅龜粿炊好了,稍等片刻熱退,也忘記了客氣、禮貌,默默接過了壯漢遞來的粿,是紅龜粿,火紅鼠殼紅龜粿。但不知如何下嚥?「就吃!免管什麼事!」,手接過了粿,又是淚,又是鼻涕,加上香噴噴剛出蒸籠的蒸氣,自己呆呆就像啞巴一樣的,怎敢猛吃?但終究很快的吃完一個紅龜粿。「再吃一個!」又遞來一個,別小看,確實也吃飽了,真的不知是如何客氣。「小兄弟,沒關係,稍等我叫我某包幾個給你帶走,此地不宜久留。」 天確實昏黑了,我接了那包粿,兩腿又不自主的又要下跪,「起來,起來,你還要趕路呢?」「要注意安全喔,性命要緊,警察到處在抓逃兵呢?」眼裡噙含著淚,還想跪謝,旁邊的大嫂趕緊把我扶起,不讓我再下跪,只得彎頭致謝,趁著這烏漆嘛黑的夜,繼續我逃跑的路,腦裡縈繞著年老的阿嬤,可能是在廚房做飯,會不會也想念我這「孫仔?」。 終於一山翻過一山,一嶺爬過一嶺,自黑夜到天明。 7. 翻過一山又一山 越過一嶺加一嶺 飄來陣雨還陣雨 濕透單衣及薄衣 肚子又喊餓了,包包裡雖有粿,但不知怎麼也吃不下肚。 從黑夜到天明,嘿,東方魚肚白之處,浮現韻律起伏山巒,逐漸趨緩,但終究還是一段遙遠的路。 遠處山丘逐漸趨緩,隱隱約約看到了海,哦哦!現出零零落落的農舍,周圍還有梯田呢?迷霧中還有浮在海上的島,那不就是龜山島。這時路不再遙遠,大概幾個鐘頭就能到了較近的農家。 梯田萌出翠綠的稻秧,此時,不就是清明時節嗎?原來山裡大哥大嫂也是做粿要為清明祭祖呢!一陣雨飄來,於一棵大樹下休息喘氣,也不顧是雨水?汗水?淚水?感覺是相當的溫馨,露臉的陽光彷彿也帶著微笑,但是腦海裡依舊縈繞著年邁的阿嬤,記得阿嬤把我從小孩拉拔到十六歲,從不知父母親是圓是扁?啊!阿嬤!思念之時,遠處傳來狗的吠聲,而且多隻呢?忽遠忽近,狗狗迅速到位,已經撲到了我的跟前,圍著我不放,後面跟來了個人,身上配有農家人的裝備,草笠,簑衣,山刀,木杖。 是幾隻狗,後面跟了一個人,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人。「你哪裡來?做什麼!來偷什麼東西?」「沒有,沒有,不是不是的。」「哦……,你是逃兵,對不對?我報警察來抓你,還有獎金可領呢。哈!哈!哈!」「不是!不是!」「日本警佐多次來查逃兵,你真不怕死,我去報警!領賞金!」「不要不要!我是卯澳人!卯澳人!條仔嬸的孫子。」 8. 輕狂少年是表弟 阿嬤在家等著你 「好,少年仔,你麥給我豪小,你給我乖乖呆在這裡別亂跑,我回家裡問阿嬤,你在這裡給我乖乖等著!」 「狗狗,看好這人,不要讓他跑了知道嗎?」 「你要跑,被狗咬死我不管,別怪人呦!」 喲,我還真笨呢,不知想辦法逃跑;真的,就在大樹下等那人回來,小狗也是笨笨到守住我一個人,趴在我前面,不叫不吠,真的把我看守得緊緊的。 很快的,那人奔跑回來了,說:「阿嬤說,你啊是親人,條仔嬸是她遠親姊妹,你莫非叫添丁是嗎。」「啊!是啊!」「好啦!放心,放心啦!山裡我最熟!不要怕,免驚!日本警察來之前,我們狗狗就會吠,跑還來得及,他們追不上我們的!」「走!回家裡去!阿嬤要見你。」他就跟著他到了這農家,其他的別人家,若說是鄰居?也須需要走一段時間,不熟路的人,時間還更長。到了這少年人的家,他阿嬤正在側邊的菜圃裡蹲著拔草,「阿嬤!人來了!妳說的添丁就在籬巴後。」,阿嬤一拐一拐到了我身旁,輕聲說:「喔!喔……,金孫啊,我可憐的金孫啊!我跟你阿嬤是堂姊妹呢!」「惜得!惜得!啊!我孫啊!我苦……!我可憐的金孫!來!來!緊進來!」我們從側邊房門進去,少年仔去端了一碗水來對我說:「來!添丁兄,趕緊喝了水再說。」我想起來了,阿嬤曾說過有一個堂姊妹嫁到內寮這地方。 這阿嬤我要稱她「姨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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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一位好心人
我想人到一個年齡,就應該將往事點點滴滴的寫下來,免得更老的時候就記不住了! 幾年前我回母校東海大學參加同學會。在約定時間之前,一個人獨自漫步於校園中。行經綠草如茵的理學院院區時,一件往事湧上了心頭。 由於父親的早逝,除了母親含辛茹苦拿海蚵供給我學費外,我自己也必須在校園裡面打工賺取生活費。我打工的地方遍佈母校多個區域,包含訓導處、圖書館、自助餐廳、銘賢堂、社會系辦公室、理學院等。 大約在民國68年的一個春假,當同學們快快樂樂的去春遊時,勞作室早已幫我排好了工作,就是去生物系(現已改名為生命科學系)的系館幫于名振教授的忙;于教授是台灣多樣生物與比較解剖學的專家。 于教授要我戴上長長的橡膠手套,再要我從玻璃製的標本缸內取出一具具早已過了保存期限的動物屍體,然後到附近林子裡挖個洞把它們給埋掉。 那些屍體雖然泡在福馬林內,但因早已過了保存期限,臭不可當!結果我因而失手打缺了一個標本缸的底座。我站在那裡呆望著破損了一角的標本缸,淚水在眼框裡打轉著。 我問于教授說要賠多少錢,他說這麼大的一個標本缸差不多要一千多元;彼時我打工一天才兩百元。 于教授知道我是清寒學生,所以假期才會留在學校裡打工。他說:「同學,打破缸子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老師幫你出,剩下一些我請你幫忙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除了向于教授不斷的鞠躬致謝,我真的不知道該再說些甚麼了! 在人生的旅途上,有些人就是可以讓你記上個幾十年,這可能連他們自己也沒能料想到。于教授已於2011年安息;祈願好心的您在天上安享您在人世間所獲得的一切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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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可是她卻在怒氣中說了重話,罵他不要臉,因此傷及他的自尊心,才會讓他惱羞成怒。萬一他氣憤難消情緒激動,依這些老北貢剛強的個性,絕對會拿著槍械或手榴彈來找她算帳。倘若不依他所求而敢於抗拒,在激怒他的同時,或許會來個同歸於盡,先把她打死,然後再自戕,兩人共赴黃泉找閻王爺報到。倘真如此,到時她該怎麼辦?難道要白白去送死,成為他槍下的冤魂,要是這樣,她勢必死不瞑目。 羊犅之前為什麼會善意地提醒她,想必一定知道那些北貢兵猙獰的面目,甚至也聽過島鄉婦女,因感情糾紛或是無辜遭受他們槍殺的案件,所以才會善意地提醒她。但她並沒有跟排副發生什麼感情糾紛,而是他自作多情,說些曖昧的話,讓她感到噁心,才會當場罵他不要臉。可是卻也因為這句重話讓他發了火,要她看看誰兇狠,擺明就是要她好看。於此,她必須把跟排副的糾葛向他說明,到時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共同來對付這個想把她幹掉的老北貢。 於是她把跟排副發生糾紛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羊犅,羊犅似乎也警覺到事態的嚴重,擔心地說:「倘若在沒出事之前,先向他們連長報告,連長也不可能馬上把他關起來,了不起責備他一番。可是一旦他受到長官的責備,勢必會增加他的氣憤;在氣憤的同時,說不定會提前實現他的計謀,到時什麼粗暴的事都做得出來,所以這段時間妳要特別的小心。」 「如果把這件事的原由告訴村副村長,請他向軍方反映,這樣不知能不能約束排副,叫他不可亂來。」秋月說。 「副村長只會欺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碰到事情比誰都害怕,而且軍方也不會甩他。雖然排副以威脅的口氣說了重話,如果要他向軍方反映,還不如我們直接向他們連長報告,但就如我剛才說的,只會增加問題的複雜性,於事無補。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即使連長知道這件事,他也不會把排副關起來,更不可能派衛兵來保護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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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紙
1.軍單/召入伍令/召集令 風塵僕僕小漁村 土地公會故人來 畫家好友呂慶元在卯澳漁村覓得一石屋,雖頹廢老舊但若不嫌棄,或與知心友朋相聚小飲一杯,或喝茶加咖啡聊天之場所,亦可為療癒之地。 他老師楊三郎常帶畫友來寫生,就在此地歇息,喝茶。李石樵更常到這海岸漁村畫畫,張萬傳老師亦來此地買魚畫魚,蔣瑞坑老師愛死了這地方,常來漁村揮筆,酌以小酒,配幾粒花生,陶醉畫旅,樂而忘返。 冬日的某一天,慶元約了蘇老師,阿仁,東陽,育靖,我,還有不期而遇的吳添丁叔,原來添丁叔是趕回來村裡參加當天中午的「土地公會」,那晚就在留宿於慶元這簡陋石屋,晚餐就在廚房弄幾道菜,於廚側廂房的統鋪上,擺上矮桌以餐廳的規格席坐圍起爐來,佐以高粱酒,加上清茶甜點,喝飲並不牽強。那一夜,大家開懷暢飲,無所不談無所不聊,大小不拘,曲膝盤坐之間,添丁叔娓娓道出: 那一年我十六歲,在這小魚村和阿嬤同住,父母未知去哪裡了?懂事的歲月就沒有見過父母,只知道阿嬤是很疼我,愛我的,從來不曾對我打罵過,只是嚴肅說明利害關係,不可以做壞事。 雖在那個時代,卯澳這漁村還不曾有人挨餓,村莊景緻還是很熱鬧的,古早之時村中的一棟二層石屋酒樓客棧,常有南來北往漁船舶靠,有躲避風雨的,有順路來的休息的。來客有說北方話的,有講日本語的,有朝鮮人,也有南方人,就借宿客棧或村內簡單民居。當時的客棧自然常有飲酒作樂之聲,熱鬧非常,通宵達旦。 日本發動東亞戰爭之後,船隻人員逐漸減少,但還是有漁村熱鬧景象,這時遠處偶而傳來陣陣嗡嗡嗡、呼呼呼之聲,是盟軍,是美軍的轟炸機B29越過天際,不曉得是去轟台北?還是炸了高雄之後北飛? 2.兵單 接過兵單手顫抖 骨肉將離心無奈 不知是哪一天?和鄰村朋友約會後回到家,阿嬤說,今天保正送來一赤紙兵單(日文:軍單,召徵入伍令),也就是今天的入伍通知,召集令,徵召令。通告我即將去當兵,充當日本兵。 那時我直接的反應:我不要!我不要去當兵!我做兵去那阿嬤怎麼辦?阿嬤說:「無要緊,政府說會照顧的。」,可是現今戰爭聽說很慘烈,天天有轟炸,新聞報說太平洋的戰事慘烈,雙方都有損失,傷亡;阿嬤說:「我們又不能違抗政府命令,不當兵是犯軍法的,足嚴重的。」「金孫啊,阿嬤會求神保庇的!神明會保庇的!會保庇我們的」。 含著眼淚,揮別了阿嬤,揮別卯澳,揮別了漁村,告別了這裡的親友,跟著一整車的少年仔,先到福隆火車站報到,再轉往宜蘭的方向駛去,到新兵訓練中心,也就是今天的「軍六結」。「宜蘭六結新訓中心」。今天猶然存在的「軍六結」。 到了「軍六結」,我們這一掛少年仔頭髮先被剔光,換上軍服,領了盥洗用具,分配到營部,連部,排、班別,開始接受軍人的操練,俯伏前進,跪地爬行,伏地挺身,翻滾,爬竿,跳越壕溝,前後滾翻跟斗,立正罰站,蹲馬步,曬太陽;操練的時間很長,很緊密,因為要快快投入前線,戰場。因為是戰時營區伙食也是普通的差,反正是苦,苦苦苦……。 聽說前幾梯學長,新訓後分配到沙巴,沙勞越,呂宋島,新加坡,也有配到印尼爪哇,泗水,更聽說有分配到巴布亞牛幾內亞。傳說傷亡十分慘重,消息更說菲律賓被盟軍麥帥登陸了,再則傳來……。 3. 戰火烽煙四處起 充當武器作砲灰 消息傳來歐其那瓦戰火更是慘烈,當地的琉球人死亡很多。 同梯次睡同鋪,同班的阿勇,耳語傳來「陸續已有許多人不見了。」,「無去了!……」,「跑了!……」悄悄地小聲說。「逃跑了!……」,「某某人跑掉了」……「喔…………」 我們在訓練放風時,說說笑笑當做平常,不當有事發生,阿勇用自然低垂的手,指往一個方向,「!!!」,回了他一個低垂的眼神,暗示表明了解。 某晚,乘著人少上廁所時又給一個我「預備」,「準備」的暗號,意思是路上吃的乾糧,便服,土鞋,還有小刀,火柴,等等輕便的,因為當時物資匱乏,真正能帶的也不多,由於我們默契已定,因此很容易交流溝通。 約是某個禮拜的晚上,夜闌人靜,萬籟俱寂,有人觸我的腳,我微醒惺忪,阿勇裝著先去夜尿,我跟著上廁所後,分別靜悄悄逃離營區警戒,到了指定相會地點,於防風林竹籬巴末端,蹲伏著,躺著,手拎了簡易行李,伏走二三步臥倒,微抬頭東張西望;繼續伏走三四步臥倒,再微抬頭四望;持續再走;計劃中是往亂墳堆,蔓藤雜草的荒地隱去,不擇好路,不留腳印,因為逃離心切,顧不得野刺荊棘的劃傷,更別說是疼痛。 4. 小命一條隱山林 饑寒交迫夜露淋 逃啊逃,顧不得荊棘的傷痛;不急不徐的隱身四伍佰公尺外,肉眼已經看不見營區。那時我們就以更快的時速往遠遠的山丘直奔而去。那一片山丘就是今日雪山山脈,北宜,圓山雙連埤,福山那一帶。可往坪林、烏來福山桶後,下盆,棲蘭,梨山,大同鄉一帶。隱入山林,小命一條,每個時刻都是撿到的,死也要逃,逃!逃!逃!活著要逃,死更是要逃……。 逃,逃,逃,把二人身影埋進山林裡,這時才知道雙腿發軟,酸痛,肚子也咕嚕咕嚕的喊餓。天幕已經拉黑,深山莽林,不見蘭陽平原、頭上星光微微發亮。我們簡單填了肚腹的溫飽,又行走四五個鐘頭之後,我和阿勇就協議,決定分手,各奔東西,分道揚鑣,自找活路,自尋目標,自顧死活。 我們分開了,在山上我漫無目標的走,像無頭蒼蠅般的往山深處亂走,盡量不去破壞驚動,更不闢砍新路,就是保持原有的蒼莽的樣子,盡量不留足蹟;也不知道深夜幾點?身子感覺是有點冷,寒冷,冷到發抖,跳動一下身體,耳邊盈繞嘶嘶蟲鳴,還有野獸聲音,夜鳥的咕咕聲,蛙聲,一點都不覺得恐怖。靜下來想一想:年老孤寡的阿嬤,不曉得現在日子過得怎麼樣?還有我逃兵是犯軍法的,是要槍斃的,若被抓到,是要槍斃的。 啊!想著想著!淚流了下來。 5. 荒山深處心茫茫 日夜交替思家鄉 在深山莽林裡,整夜怎能睡著?轉眼天亮,山實在是太大了,方向在哪裡呢?前面是橫斷峽谷,後面是潺潺溪瀑,七彎八拐,往哪裡走呢?往哪裡去呢?那就朝東方太陽露臉的方向走去,還是縱谷,還是峻嶺,需要攀爬,偶有平台露出,但還是被叢林遮纏,這時留有足印再也不怕。可是饑寒交迫,叫人嘴唇抖擻,身體冰冷,渡過了早晨,到了中午,天色又逐漸昏暗起來;還是要繼續走,走啊走,還似迷失在深山莽林裡……。 嘿!嘿!……,有狗的吠聲,從遠處傳來,必有人家,朝著吠聲方向走去,爬呀爬,涉啊涉。 誒!,爬到樹上,看到山谷飄著一縷輕煙,再往上爬,至高處俯看,白煙就像絲帶在山谷裡橫飄。 嘿,山的深處谷地確有人家,隱隱約約,一簡陋小茅草屋,而且屋子旁廚房煙囪還冒著煙呢?此時,我的速度奇快,躡手躡腳,一下子就到了這戶人家的屋前,是一棟用雜木、雜草蓋的簡陋屋子,再探頭一看,廚房還有人呢!在灶前用柴火炊煮東西,是在蒸呢?!煙不斷的從煙囪冒出,飄揚著一條白色絲帶。 「少年仔!免驚!不用怕!我不會害你!」。咳!突然一聲音從我背後冒出。 嚇我一跳,猛回頭驚見一中年壯漢,是他的聲音。此人身配山刀,手持農耙,頭戴斗笠,是一個莊稼農夫。 喔--,聲音是他發出的。我嚇得雙腿一軟,不知道哪來的害怕自然垂跪說:「歹勢!歹勢!失禮,失禮,我冒犯,冒犯了,請原諒!請饒赦!我甘願受罰。」 他說:「你免驚!免講太多,我很清楚,之前也有一兩位像你一樣的少年仔從我這裡經過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