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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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豬舍
「哇!好臭。」每當走過這個地方小孩們總是這般的嚷嚷著。我並不想去對他們述訴童年的種種,畢竟那年代和現在他們的生活水平之間的落差太大,我不想也不能要求他們去理解,我為何嗅覺失靈的原因在走過這個地方的時候。 轉眼已屆不惑之年;太多的回憶總會在這個地方勾起,對於小時候務農的我們,它曾是我家的保險庫和聚財屋;養豬對於一家十餘口人的我們,那是每年註冊費與年節開銷的最大支柱。而放學後挨家挨戶去挑餿水該是我們兄弟第一份職業,喬光水果行、電信局、郵局::::均有我們兄弟的足跡。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從兩人扛一桶「一根扁擔中間吊著四方長形的筍桶,兩兄弟一前一後的扛回家。」到一人挑一擔。從模範街後挑餿水到鎮公所後方約五百公尺的地方餵豬,從中間休息數次讓肩膀呼吸一下,到能一路不用休息挑到底已是幾個寒暑。從桶繩要繞兩圈挑起來才能離地到不用,一批批的衣食父母換得我們的成長。隨著鄰居生活的富裕不養豬時我家買的豬舍增至八間,除了一間作為牛舍兩間放置寒冬時的牛飼料「花生藤和地瓜藤」其餘的就是養豬。餿水、菜葉、地瓜皮、蕪菁:::取代了養豬專用的飼料。在這個時節母親會在豬舍旁種幾株南瓜,將瓜藤架上豬舍頂,夏季一到豬舍的水泥瓦上滿滿的南瓜葉,不但豬舍有隔熱的效果,結實纍纍的南瓜更是我們幼時餐桌上的佳餚。在當時豬屎豬尿是農作物肥料的大宗,肥粉只是配角「因為要發錢買」。地瓜、玉米、高粱:::收成全仰賴它們。而我們就在那一排排豬舍旁走過了我們的童年,而那熟悉的味道在我離開金門之後才消失在生活中,十餘年前回到金門時,我路過此地時還曾佇足許久,事隔多年後的大溝「昔日金城鎮公所後方的稱呼。因當時該地為運輸連,為作掩護以防砲擊將營區挖低,故有此俗稱。」的駐軍早已撤離。軍營房舍早已拆除,紅土操場成了清潔隊和環保垃圾回收的地方。滿地的廢紙箱和數輛的垃圾車取代了當年的卡車和軍隊。轉彎處彈藥庫旁的小路早已不見了,通往豬舍的道路是以前軍用卡車專用的那條斜坡,唯一不變的還是那一排排的豬舍,豬舍旁的幼小的苦苓樹如今竟長到了二樓那般的高,讓人感覺昔日的豬舍矮了很多。水泥瓦在歲月的洗禮下烏黑得可以,用殘破老舊來形容它們會較為貼切。昔日的養豬戶都棄養了,只剩呆叔仔兩老還每天推著手推車養著幾頭豬,但那種如作運動一般的心情是我們當年所不曾有的。或許是不堪使用,呆叔仔在破瓦上加層了鐵皮,我想現在應該沒有人再在印製這種水泥瓦了吧?而它坐北朝南的建築智慧我竟是在多年以後才發覺的。旁邊新建的一排三樓洋房,相形之下豬舍真的更老舊了,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個味道,我在想這和那排洋房到目前還沒人入住是否和它有關係?而當年第一戶在豬舍附近「現今工業區」落腳的朝查叔,早在數年前回到榜林老家蓋了新屋,但每天在這裡依然會瞧見他黝黑得發亮的身影,當年的黑朝查如今老當益壯。那畝田還是整理得井然有序,豬舍後方新舖的RC道路旁芋葉高過我頭頂的芋頭就是他種的。我曾想過那是否也是豬屎豬尿的傑作,然而他昔日居住的瓦房和相連的豬舍,如今豬去舍空,井上的枷拉「滑輪」柱子仍然佇立,只是抽水馬達取代了當年的漏桶「現今澆花的桶子相似」,以前餵豬洗豬舍的水都是在這口井提的,那井井水依然清涼。朝查叔燦爛笑容下雪白的牙潔白得令我懷疑,在使用了八十幾年後那牙會那樣的漂亮?忘了問他是否是用這井水刷牙的。 兒孫成群衣食富裕的他和老伴每天還是從榜林新居走路來這裡,這是他們打發時間的方式。但我了解那份對這塊土地的情感才是難以割捨的主因;這塊土地和他一起養活了一家老小,走過了戰亂和多少的悲喜歲月,這裡寫滿著他年輕時的點點滴滴,記錄了太多兒女的成長記憶,那心情應該就像我對那豬舍難以釋懷的感覺是一樣的,因為它貯藏的不只是記憶更有一份深深感激的心,專業的飼養和環保意識的抬頭,零星的養豬戶在不符經濟效益及鄉村整建的壓力下,老舊的豬舍多數早就功成身退,而在鎮公所將這塊公有地出租給某家石材廠後,拆除也就是豬舍唯一的宿命,以後從這裡走過那味道將隨豬舍消失,但我知道再經過這裡時那影子會在腦海起浮,今天我不禁的多看了它一眼,或許有天我會再聞到那豬屎的味道,但它絕對不會有這裡的那種親切感,這點我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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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金小札》乘鐵鳥渡海省親
前一陣子SARS正嚴重時,我就擔心今年暑假無法到台灣探視阿爸、阿母。所幸暑假一開始,警報也同時解除了,我與孩子們又可興高采烈的打包行李,展開我們的台灣之行。 也許是航空公司促銷活動奏效,或者是大家都悶壞了,尚義機場的人潮,似乎比往年暑假更擁擠些,地區的觀光從業人員,應可一掃兩個月來的陰霾,欣然重新上工囉! 飛機在孩子們興奮喧騰中緩緩升空,眼皮底下盡是一片蒼翠,火材盒般古厝、西式房子交互錯落其中,米色系的沙灘鑲邊似圍繞金門島,其餘就是那一望無際深淺不一藍色的海洋,暫別啦浯洲!數日後將重回您懷抱!小寐後,飛機將降落在大樓群聚的古都,一下機場椄駁巴士,遠遠我就望見阿爸,他急切的四處張望,直到我們眼光交會,阿爸才露出開懷燦爛的笑容。 台灣南部的確較金門酷熱,柏油路上瀝青冒出輕煙,宣告這一年中最高級的「熱」。車行至我所熟悉的街道,大熱天,阿母竟站在大門口等候我們,也和阿爸一樣露出同典型開懷的微笑。 歡喜城市行 回台灣我最愛逛菜市場,舉凡早市、下午市、夜市,這半年一次的大採購,大部分都是在這個領域完成。別以為逛菜市場是稀鬆平常的事,快、狠、準,外加眼明手快,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功夫哩!否則怎能在洶湧人潮中,殺出重圍,而又完成自己的採購目標呢!台灣大都市裡的菜市場,場地之大通常無法一眼望穿(規模上與咱們金門相異),貨樣齊全,心神若不定,還真難以下手,且眼花撩亂。別以為菜市場是上不了檯面的地方,精挑細選後,一定讓你物超所值(百貨公司的品質,批發市場的價格),直呼過癮。我們家的人好吃水果,回台灣又怎能錯過水果大餐呢?當然是火速趕往菜市場,不買些當季又便宜的水果,祭祭咱們的五臟廟,怎對得住自己呢?台灣今年的水果價格,比往年便宜很多,因SARS之故,外銷市場受創,價格一下子下降了一大半,果農心中一定嗚呼哀哉!阿彌陀佛! 百貨公司、麥當勞及肯德基是孩子們到台灣指定場所,一是購物環境舒適,另一則是廣告時時提醒,一再誘惑,想要拒絕她們,鐵定換來疲勞轟炸,只好如她們所願。 大型書店是我們訪台期間幾乎天天造訪的地方,這幾家大型書店,準備塑膠地板、小椅子,或者是舖大面積的原木地板,空間中瀰漫悅耳音符,提供顧客冷氣房裡輕鬆自在的購書、看書環境,這些貼心的設計,真真切切的收留顧客的心,想不消費,都覺得不好意思呢!金門現就缺少像這類的大型書店,兒童圖書館藏書闕如、破舊的程度,讓人不忍心再翻閱它們。 求醫記 地區的醫療,一向是整個生活機能中較脆弱的一環。在加上我們昔日在台居住,已有「長期配合」默契的醫生,留台期間我必定帶著孩子,重點式的「巡迴」看醫生。牙醫是我們必然造訪的診所,鄭醫師已形同我們的家庭醫生。 每半年一次,當我們母女三人出現在櫃檯時,護士小姐就會大聲的嚷嚷:「金門的回來了」,每次她們一嚷嚷,整個診所包含兩位醫生、所有的護士、顧客,大家總會不自覺會心一笑,算是為這戰區回來的同胞行招呼禮。 鄭醫師曾在金門服兵役,看診時他總會聊些他當年在金門當兵的趣事,看到我們的現身,依稀再度喚起他在地區的所有回憶,雖然有些往事包含抱怨,我仍然聽得興趣盎然,將他所言儲存在我的資料庫中。 我樂於帶孩子到此求診,並非鄭醫師曾在山外當兵,而是他的診所乾淨清爽,且每個看診台上都有電腦螢幕,螢幕上會播放小朋友喜愛的卡通影片,這樣有效的轉移小朋友的注意力,看牙就不再是苦差事了。再者,看診完畢後,醫生、護士會根據小朋友的配合情形,送小禮物作適當的鼓勵。禮物除了貼紙、造型橡皮擦之外,還可以現做酷似卡通或動物外型的氣球。這樣的行銷方式,取得孩子們的歡心,為人父母者也可輕鬆的陪診,而非嚴陣以待,從而成為忠實客戶。 皮膚科是我們另一站。我與大女兒一向為皮膚毛病所困擾,回金門居住這兩年,我們的皮膚更因濕氣頗重的氣候,嚐了不少苦頭。大女兒懂事後,對於這種負面遺傳基因抱怨不已,常須對眾多喜愛的食物禁口,這對成人來說都很有障礙,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孩子。 古都的這家皮膚科赫赫有名,每天預約看診人數總是不下數百人,明明已經預約了,卻還是得等上2、3個小時,真有點兒無奈。今天下午我們不到六點就到達。摩登、寬敞的候診大廳,已經擠了數十人,於是帶著兩個孩子到隔壁的商場逛逛,我們就這樣兩地來回三次,還是沒有輪到我們! 看看腕上的錶已經晚上八點鐘了,孩子們吵著肚子餓,還剩十號就等到了,我安撫她們再忍耐一下,外婆已經為我們準備好飯菜,今天絕不可外食,我這狠心的媽媽將決定複誦兩次,以期拒絕她們的要求。 經過一番長期的等待後,號碼顯示器上終於有我們的號碼了,今天看診的醫生不是院長,而是另一位陌生的醫生,我主動告知我們特地從金門回來,請醫生在能力範圍內多給一些外敷藥膏,站立一旁的護士可能第一次見到離島居民,驚訝好奇得頻頻問小女兒一些我們想聳聳肩的問題。這位醫生很清楚金門缺乏皮膚專科醫生,我及時請命,邀請醫生可否前往「前線」看診,醫生答說因有家眷,不便往離島看診。我退而求其次,請其代為宣傳,徵求相關專科醫生「偶而」到金門看診,醫生給我的回應卻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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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軍事幹部取代行政幹部
符文敏先生回憶說:「四十年元月,李德廉接替沈敏出任金門行政公署行政長,李行政長是我們「怒潮學校」的老師,他非常照顧學生,知道部隊升遷管道壅塞,佔缺非常不容易,剛好那時金門缺少基層幹部,因此把我們從部隊抽調出來,轉任村里幹部,來負擔基層行政工作。」「我那時的工作除了民防訓練外,還要教唱軍歌,督導任務隊的識字教育,那時任務隊員大都不識字,為了灌輸他們國家民族的觀念,宣揚反共抗俄的政策,堅定他們反共必勝的信心,所以強制任務隊員集中受教,一般都在夜間舉行,由國小教師或部隊幹部負責教授,使用國民小學的教材;還教授三民主義、地方自治等政治教材,這些教材都是上級頒發的。」 邱仕財先生對掃盲運動也有深刻的回憶:「民國三十九年底我調水頭村指導員,任內記憶較為深刻的事是掃除文盲運動。那時任務隊員大都不識字,上級為了掃除文盲,同時提升任務隊員的學習效果,貫輸反共抗俄的觀念,因而利用晚上教導任務隊讀書識字,聘請小學教師和部隊幹部擔任教官。大概是一禮拜上課一、二次,當時是選擇農閒的季節,將任務隊集合起來,教導他們識字。除部定之小學教材外,還灌輸一些反共抗俄及保密防諜的觀念。我在水頭擔任村指導員時,上課時間一到,我就把任務隊、婦女隊隊員集合,然後親自帶到學校,交給負責教學的校長、老師,我則坐在教室後排,督導他們學習。那時很多婦女為免除出操訓練,參加的學員特別多。」 任務隊的勤務最煩的一項要算是環境衛生的打掃,村指導員和民眾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根據張奇才先生回憶說:「早期軍隊借住在民房,『軍民一家』的情形很普遍,但憑良心說,民眾的衛生習慣很不好,不但家禽養在家裡,甚至豬牛羊都養在家裡。為了維持戰力,上級很重視環境衛生,『村指導員』是命令的執行人,他每天都要檢查環境衛生,但民防隊員各為自己家庭的生計在打拚,何況扣除訓練、演習、集合及公差之外,那還有多餘的時間去整理環境,因此環境髒亂似乎是必然的,所以『村指導員』走到那裡就罵到那裡,他罵到那裡任務(民防)隊員才跟著做到那裡。他和民眾的關係變得非常緊張,也成為民眾抱怨的對象。並非百姓不罵不做,而是時間太少了,那時候民眾根本沒有衛生的知識,他們直覺填飽家人的肚皮遠比環境的衛生重要多了。後來,『村指導員』將全村的區域平均分發給每一位隊員一塊責任區,隊員沒有空時,由家人來負責打掃,制度的改變,也使得工作得以順利推展。」 就村指導員的素質來說,張奇才先生說:「這些『村指導員』有的很不錯,有的則大字不識一字,是標準的老粗。」曾在民國四十三年至四十六年擔任軍事科長的徐榮祥先生回憶說:「那時候指導員也沒有制度化,就待遇來說是有一定的標準;就資格來說,符合任用資格者就送銓敘部銓敘,不符合任用資格條件的由縣政府審查,經過審查,按照一定等級發給他們薪資。現在公務人員,如果沒有公務人員任用資格是不可能幹的,但是那個時候要你幹,你就得幹;不讓你幹,就是有資格也不能幹。老實說,當時人事制度很不很健全,但工作還是不受影響。」 村指導員取代了保甲長,但也減輕保甲長的責任,上級的一些攤派也由他來承受,上級的命令也由他來執行,他也成為百姓抱怨的眾矢之的。張奇才先生回憶說:「民國三十八年大部隊剛到金門,因為運補不及,於是向民眾攤派糧草,徵集建材,那時都直接找保長、甲長及街長,這些基層幹部遂成為抱怨的對象,因此造成這些人心理沈重的負擔,許多人因此棄職潛逃,行政事務嚴重停滯。現在改由『村指導員』承受,民眾的怨氣因而轉移,這些『村指導員』執行命令絕不手軟,不講情面,命令下達必定奉行到底,有些『村指導員』更因品德和操守問題,更造成百姓抱怨的眾矢之的,很多民眾因此私下稱「指導員」為『死不完』(閩南語取其諧音相近)。」「『村指導員』因個人的特質以及執行命令的態度,村民的反應極為不同,有的反應很好,有的則反應不佳。不過他長期住在村裡,相處久了也培養出濃厚的感情,大家都能夠相互了解,所以村民也能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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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深情歸鄉路
記得在我國中一年級的寒假,有一天家中來了一位客人,年齡大約六十歲,正和祖母握著手,並肩而坐說話,祖母見我進門要我對客人喊聲姑媽,進了廚房,母親正忙著做晚飯,我很好奇的問母親,阿嬤不是沒有女兒嗎?什麼時候又出現一位姑媽,而且她看起來比較像姑婆!母親說:我也不太清楚,就連你父親也是第一次和她見面。 看樣子我該去問阿嬤比較清楚,阿嬤告訴我:「妳這位姑媽叫荷花,是姑婆的女兒,也就是妳阿公的姊姊唯一的女兒,講起來是妳父親的表姊,所以妳應該叫表姑,但是叫姑媽會更親。知道嗎?」 這位荷花姑媽從新加坡回來,彼時(民國五十幾年)從新加坡回金門是件不容易的事,光旅費就要花不少錢,首先搭機到台灣,再轉機返回金門,加上那時金門沒有民航機,坐軍機要靠關係,雖然華僑可以優先安排,但仍舊得等上十天半個月是常有的事,在台灣等候飛機的旅館費相當可觀,是什麼原因讓荷花姑媽,千里迢迢不畏旅途辛勞,返來金門呢? 荷花姑媽告訴我:她八歲時父母因病相繼過世,她上無兄姊,下無弟妹,僅她一人孤伶伶的,她的舅舅(我的祖父)十分心疼她的處境,雖然家境亦十分拮据,勉強能夠溫飽,舅媽(我的祖母)也贊同接她一起回家過日子,於是這樣共同生活了十年,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祖母教荷花姑媽如何生活,如何做家事,尤其是針線活,荷花姑媽心靈手巧,做得非常出色,受村人十分稱讚。阿嬤雖然是她的長輩,因為年齡相差不到十歲,所以把她當親妹妹來看待,彼此感情十分融洽,直到荷花姑媽十八歲出嫁。 後來荷花姑媽隨夫婿離開金門,下南洋到新加坡謀生,由於荷花姑媽不識字,姑丈生活忙碌,與故鄉幾乎斷了音訊,難怪我不曾聽阿嬤提起有這麼一段故事,而父親是在荷花姑媽離開金門才出生的,所以也不認識這位大表姊。 但是荷花姑媽並沒有忘記那段和祖母相處的時光,她把它藏在心裡,總有一天一定要返回故里看看親愛的舅舅和舅媽。她陸陸續續的打聽有關金門家鄉的事,知道舅舅已過世,只要有華僑從金門返僑居地,她就會打聽舅媽一家的情形。 荷花姑媽在新加坡的生活並不寬裕,因為姑丈到南洋不久就因水土不服,時常生病,工作斷斷續續,幸好她有一手好針手藝,幫人做裁縫,一針一線賺錢來維持生活,姑丈後來因病逝世,留下荷花姑媽和一位養女,母女兩人相依為命,為生活奮鬥,荷花姑媽堅忍的支持下去,終於養女長大成人招了一位女婿,生活的重擔卸下來,荷花姑媽開始她的返鄉計劃,她繼續為人縫製衣裳,一針一線都有她的思鄉情,省吃儉用,一塊錢,一塊錢的存下來,後來她的孫子、孫女知道她的唯一心願,就是在她有生之年,一定要返回故里,看望她的舅媽。 他們也加入了這個計劃,把零用錢存下來,希望能夠幫得上忙,幸虧荷花姑媽的孫子後來從事教職,孫女學會裁縫,賺錢的速度加快,計劃才漸漸地實現,終於能夠返鄉,這整整四十年的歸鄉路就要完成,荷花姑媽興奮的睡不著覺,苦於不識字,又不知道住址,情感都無處訴,難怪她看到阿嬤會一直緊握著手不放。 荷花姑媽從南洋帶來一些中藥材及一樣很特別的東西,要送給祖母,就是壽衣的布料,祖母當年已七十歲,看了熱淚盈眶,對她的真情餽贈十分感動。荷花姑媽說她要親手縫製送給阿嬤,我記得那些布料有綢的、緞的,有白、紅、藍、咖啡、黑等色,摸起來涼涼、滑滑的很舒服,還有帶回來的珍珠,要縫製在頭巾及繡花鞋上面。另外還有一大盒各色的奶油夾心餅乾,一包咖啡,咖啡我們不懂得品嚐,至於那盒好吃的餅乾,卻是令人十分垂涎,本來是要給阿嬤當點心,但是卻被我們幾個貪吃鬼,偷偷摸摸的吃掉一大半,有一天姑媽和阿嬤打開一看已所剩無幾,兩人只能相視大笑不已。現在想起來我們當時實在不懂事。 阿嬤要姑媽安心的住下來,年歲大了縫衣服很傷眼,找人代勞就可以,母親在這段時間,非常體貼的招呼她。母親怕她冷還特地買一件厚外套及衛生衣等保暖的衣服給她穿,讓她在金門過冬特別溫暖,時常問她喜歡吃什麼,深怕招待不週。記得有一天母親做了一道麻油雞,用小火爐燒木炭,上面置上瓦片,瓦片上舖一層粗鹽再放上陶罐,慢慢的燉熟,香氣四溢,荷花姑媽吃了讚不絕口,她說在新加坡一年四季天氣都很熱,從來不曾吃過這種美味。阿嬤更是噓寒問暖,整日形影不離,陪她走遍金門的大小廟宇,為她祈福,讓她在金門再次感受到溫情的甜蜜。 荷花姑媽在我家由寒冬住到盛夏,大約有六個多月,因護照的關係,必須返回僑居地,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金門,我們一家人都對荷花姑媽的重情重義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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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憶往》海怪到處爬
半夜時分,當大地一片寂靜時,你曾聽過鱟的走路聲嗎?父母下海抓魚,由於是用漁網圍堵,待退潮後,去捕捉不知逃生的網中之物,常常逃跑不及的鱟會一對對的被活捉回家。鱟;只因其外形奇特,有如盔甲的外殼護身、色澤呈墨綠近黑色,所以我們又叫牠海怪。牠那看似張揚五爪的凶惡外觀,全身長刺、短刺的分布每個地方,似乎只會嚇走沒見過的,沒膽的,亦或不熟悉牠的人,對於從小就見過牠的我們而言,牠還真是虛有其表的海怪。 金門水產試驗所,近年來舉辦「金門情、鱟情」的活動,有實物,有圖片,供大家欣賞,相信大家對於牠的長相,應不陌生。在海域中,成鱟牠們是成雙成對在一起,由體型較小公鱟在上,體型較大的母鱟在下,背著公鱟的上下相疊地行動。所以,在活捉牠們的手法上,聽以前老爸說過,只要捉住位於下方的母鱟,就可以活捉一對,若只捉住上面的公鱟,則母鱟會逃之么么。 以前夏日時,父親也常利用滿水漲潮時,全身浸於海水,潛入水中捉鱟。常常有所獲,捉時,只須捉住母鱟長約三十公分的三角型硬長尾巴,即可活捉到,捉到時,先將公鱟置放於母鱟上面,再以繩子繞過牠們的腰節處,再迴繞於尾巴上,形成拱形的綁法,沒綁過的人,難以學會。在父親日夜不停捉的結果,有時家中地板上,有一、二十對的鱟遊走其間,不管是空地、桌椅下、廚櫃下、甚至床鋪下、都有牠們的身影,密度很高,一個不小心,你很容易踢著牠,而被牠的護身刺給刺傷流血。 牠們慢速而有節奏的「嘎!嘎!」移走聲,就好像在演奏一曲變調的交響曲,隨時伴著你。尤其,在夜深人靜時,牠好似不知要睡覺休息,「嘎!嘎!」聲的此起彼落的相互輝映,你只能以欣賞一首免費的合奏曲心態來面對,自然而然的陶醉其中,而享得一夜好眠,若碰上心裡有事,睡不著時,牠可就成了噪音製造者,嘎得讓人心煩氣躁,一夜難安。 鱟的身價,從一對三十元,賣到二百五十元,這段歷經了一、二十年的演變,金城海域鱟的數量,也漸漸受到污染而減量。以前小的時候,夏日裡,你往海邊走去,隨處可撿拾到小隻的母鱟。近年來,這現象已不復在,拜污染之賜也。至於何以皆是母鱟幼種,據專家解釋,生態上分配如是,到交配期一到,大陸沿海的公鱟,就會往金門海域移動,以繁衍下一代。 鱟的食用與宰殺,不是人人皆會,牠的價格抬不高,不好賣,就是因為受宰殺麻煩不易而受到限制。小時候,父母在宰殺鱟時,我們多少會在旁邊觀看與幫忙,記憶中,先將鱟腳割下,再將幾片滑水用的扁平狀物(我們稱牠為舌頭)不可食的部分去掉,最後得動用到鐵鎚敲擊刀背,才夠力量將鱟殼割開,再用湯匙將鱟清、鱟卵、鱟肉取出,去掉牠的排泄器官後,所有的物質皆是可以吃的。 煮鱟時,先煮沸一鍋清水,再將前述的全部拿出物倒入沸水中共煮,待沸騰後,鱟的成分會結成硬塊狀,鱟清變成白色蓬鬆狀,鱟卵成黃色顆粒狀,鱟肉成淡乳黃色的肉串,依吃食習慣需要,我們將鱟卵、鱟清用薑絲爆炒,炒時,卵受熱後的爆破聲不斷傳來,有的跳躍出來而打擊到手、臉,或是蓋上鍋蓋後,跳開敲擊到鍋蓋而發出聲響,有夠熱鬧的,它可是愈炒愈香,愈嚼愈有勁。鱟肉可煮清湯,肉鮮味美,吃鱟卵時,那咬嚼勁,瞨噗聲不絕於耳,全家大小皆愛吃,小時雖窮,但海產類的產物,只要是可食的,不管是會躦的、會爬的、會走的、會游的,幾乎皆嚐過,這或許比別人吃得太過量了,記得以前的螃蟹是一籠一籠的抬回家,賣不完的就吃下牠們,猶記得上國三時,冬天遇到寒風吹來,我全身就過敏起疹子,每天升旗典禮未結束,就得先離開躲進教室裡,須過二小時左右,疹子才會自動消退,有自知之明的我,自動斷食螃蟹,從國三後,一直就不曾在食用牠,當然,疹子也自動痊癒了,此皆因過量食用所引起的,凡事過與不及皆不好,當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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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夜
回憶起流星夜當天,據新聞報導指稱,今晚凌晨時段,夜空將會出現百年罕見的獅子座流星群:::。此消息放出後,許多有興趣的民眾更是趨之若鶩般,驅車赴陽明山山嶺不畏寒冷的氣候,去苦苦等候並期待親眼目睹這難能可貴的天文景象。 聞悉此消息的我,對於那些「聞」人的舉動,更是感到百思不解地可笑啊!因為;我一直認為,很多事情是無法強求取得的,如果你註定有機會看到,不管在任何地方的夜空,它依然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但是,如果偏偏註定你沒這個機緣看到,即使你做太多刻意地舉動,最後也可能只是白費心思,徒勞無功罷了呀!舉個實例來說吧!記得;上次也發生過這樣如出一轍的事件,經新聞熱烈報導之後。許多人炒熱了這份看流星雨的熱誠:::然後,便出現了一大群興致勃勃的人,翻山越嶺,大費周章,而身體力行的結果:::實際上並沒有預料那般精采::::卻讓那些刻意想捕捉流星群的人們,可謂乘興,但敗興而歸啊!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啊! 有了這前車之鑑,讓我理智得很呢!心想:::如果半夜尿急,起床解手的話!就順便走去外面看一下好了,一如往常地睡覺去了!到凌晨近一點的時候,我還真如我所預料地起床尿尿順便看流星呢!停留一會兒的我,果然沒有看到半顆流星出現,所以便折回房間睡大頭覺囉!在這平靜的夜晚,突然一陣嘟嘟嘟的電話聲響起,打電話的那一頭還真有耐心連響了近十聲。於是我便被這通電話吵醒了!當時心裡還咒罵::到底是哪個無無聊的王八蛋,這麼晚了!還擾人清夢::真象大白,原來是我二哥臺衛打來的。因為還在趕公文沒睡的他,聽同事說:現在金門的夜空不斷地出現獅子座流星!好東西跟好弟妹分享::所以二哥便來電通知我們起床看流星來許願::。得知此「明確」消息後,睡眼惺忪的我,便趕忙去找老姊。於是我們穿好大外套之後,便相結一起在外面抬頭觀望::。果然,不久之後天空便乍現了一道白光呢!哇::這就是流星 !腦袋原本昏沈沈的我們被這絢麗的美麗流星吸引,頓時精神百倍呢!於是我和姊姊便屏氣凝神地觀看著接二連三的罕見景象│獅子座流星雨::。一直抬著頭望夜空,這動作久了之後,還真的有點吃不消,脖子很酸啊!於是我突發想了一個瘋狂的主意,決定爬上我們家那輛九人座的廂行車的車頂上,平躺著慢慢欣賞::,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果然這個方法還真好呢!而我老姊原本站在挖土機那邊看,可是看我躺著很舒服又能看得很清楚的模樣,於是便要求我把她拉上車頂。於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我姊拉上車頂,完成這使命,就緒之後,我便和老姊倆人像情侶那般,相偎著(因為要取暖之故啦!)::一起看流星,一起許著願,一起享受這幸福,難忘的氣氛,直到凌晨三點多我們便滿足地各自回房間睡覺了。 這一夜,流星夜,在我心底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心想;能再跟我姊有機會是空前,也可能是絕後了吧!有句話說得好!珍惜你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這句話就像我觀看流星雨之後,在感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之餘,最大的啟發與收穫,縱然「天長地久有時盡」,但是只要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抱著惜福、知足、感恩、樂觀的心態去「活在當下」,即使歲月匆匆過了,我仍相信:此情可待成追憶,因為它綿綿無絕期地駐留在吾們心坎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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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幸福
今天我梳了一個整齊雅緻的髮髻,打開放髮飾的抽屜,髮夾髮簪琳琅滿目。層層疊疊得看得我眼花撩亂,看了十來分鐘,還找不出今天想給自己一個怎樣的心情,把頭一撇卻遇見了去年大兒子送給我的那個髮夾,拿起它前後仔細端詳了一遍,我決定今天就給自己一個洋溢夏日.沙灘.海風和親情的心情,剎那間思緒也跟著飛奔到去年暑假::::::。 那是個熾熱的午後,整個人浮燥不安.懶洋洋的不想動。可是明明已答應了兒子們,要去嚮往已久的八仙樂園,又不能食言,否則難逃肥死了;正愁如何向他們啟口這件欲毀約的事,轉過頭一看,怎麼大包小包的行囊排排站著,還未回神,咱家老大開口說:「媽咪!東西都準備好了,只差弟弟的一副泳鏡,前幾天弄丟了,所以要重新買一副了。」喔喔我的天呀!這下子想賴都賴不掉了,只好挪動沈重的腳步,來去海邊走走吧! 我們佇足在海邊,海風迎面拂來,濕濕鹹鹹的味道,黏答答的好不舒服。此時大兒子自顧自地往遊樂區鑽動,可我心裡並不十分放心,望著那十幾層樓高的高空滑水設施,還真要有百分百的勇氣,才敢嘗試呢!以一個小四的小男孩能夠信心滿滿的不畏高空的恐懼,一次又一次的上上下下滑入水中,他的興奮之情溢於顏表,而我卻只能尾隨其後,正當他精疲力竭時,才恍然發覺五臟廟正在哇哇大叫提出抗議,趁這個機會讓他打道回府,不要再等到他體力稍稍恢復,這小子可不會放過我這個老媽的。 摩托車騎呀騎,怎麼突然喊停呢?「媽咪這裡有夜市!」他又來了,每次都給我出狀況。哎!也好吧就進去逛逛,或許可以填飽肚子,免得待會回到他外婆家還要麻煩她老人家,我倆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母子走呀走到一攤賣髮飾的攤位,只瞧見這小子拚命的翻找,老板的眼珠子溜啊溜的死盯著我們瞧,害我很尷尬得直催他快點啦!「小男生買什麼女孩子用的飾品呢?」,終於挑到了他問我「媽媽你覺得這個怎樣,好不好看?」兒子又請我蹲下來一下,我越來越覺得難為情的問:「你到底在幹嘛?」此時他將髮夾別在我的頭髮上還說:「媽咪你頭髮太亂了,要別好別掉了!」,此刻心中的喜悅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付了錢還順便拍拍我的肩膀,我站起來緊握他的手,心中暖洋洋的甜湧上心頭,這小子平時那麼有他的主見和思想,也老愛和我唱反調,但卻也有細心善體人意的時候耶。 對於那件事我一直忘了向他說聲「謝謝」,但每次打開抽屜不經意的瞧見這個髮夾,那一份感覺就會浮上心頭,雖然說只是一個髮夾,但對我而言它有著一份深深的喜悅與溫暖,我別上髮夾彷彿看到藍藍的海,有精神奕奕的感覺,今天的風格外的舒爽,在髮夾下我徜徉並享受著在那份濃濃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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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軍事幹部取代行政幹部
第一民政處設沙尾(沙美),轄滄湖區、碧湖區、金沙區、瓊浦區;第二民政處設後浦,轄城廂區、金城區、金盤區、古寧區;第三民政處設烈嶼,轄烈嶼區。民政處處長由軍政治部主任兼任,下設軍事、民政、總務三科;指派軍事幹部擔任行政工作,區設區指導員,村設村指導員。鄭世華先生回憶說:「戰後,我們部隊開到林厝清理戰場,搶救傷兵,掩埋死屍,工作完成後,我們的部隊奉令退到后湖一帶整訓。稍後,一部分撥發台灣,一部分轉發到行政單位,一部分仍留駐后湖整訓。我就是在這時候轉到民政處服務,我由民政處指派,分發到區公所工作。三十八年十一月,我被派到金盤區公所盤山村擔任村指導員。」 三十九年三月撤消三個民政處,設立金門軍管區行政公署,以統一事權,安定社會,促進建設。置行政長,下設辦公廳、督導室主任各一,及政務、軍事、總務三科,及警察局、公醫事務所、苗圃場。 四十年十二月行政區由九區歸併為金城、金寧、金山、金湖、金碧、烈嶼等六個區。 民國四十二年二月恢復縣治後,依自治規章將原有區、村、伍之組織調整為鄉(鎮)、村(里)、鄰;全縣編為金城鎮、金寧鄉、金山鄉、金湖鄉、金沙鎮、烈嶼鄉,計六鄉鎮五十三行政村里。四十三年十一月,烏坵鄉劃歸代管,迄今。 五、軍事幹部取代行政幹部 戰後,實施軍事管制,以軍事幹部代替行政幹部。公署成立,改保甲為區村(街),保留原有之村伍組織。村(街)設村(街)長、村(街)指導員各一員。四十二年二月恢復縣治後,改街為里,伍為鄰。村(街)長村裡名譽上的首長,一般是本地人,不必天天上班,雖然是官派的,但沒有薪水,只有二人份的米糧津貼。村務實際由村指導員負責,對外連繫也由他負責,與部隊協調也是他的事務,上級交付的任務也由他負責執行。四十三年七月增設專任幹事一員,幹事的工作是協助村指導員處理一些幕僚作業,如公文書寫、通知單轉發、名冊的繕寫等工作。 上級的命令通常不經過村長而直接傳達給村指導員,他的權力很大,但相對的責任也非常重。因時局很亂,村務千頭萬緒,需要配合上級的要求很多,工作非常繁重,村指導員若未能如期完成,輕者警告、申誡,重者記過、撤職;根據邱仕財先生回憶說:「我們的工作和任務都很繁重,沒有白天、夜晚的區分,沒有上班、下班的分別,隨時有事都要立即處理。」 村指導員的首要任務即是民防組訓,所以要確實明瞭各該區村之人口狀況,作組訓與征集之依據,並加強組訓,掌握壯丁。村指導員對各種戰時任務隊及居民應於一個月內全部認識,指導員應駐宿公所內,對上級所頒佈之一切命令,務須督導迅速確實執行。 金門地區民眾接受軍訓,始自對日抗戰之前;但大規模實施民防組訓,應該是國軍進駐以後的事。民國三十七、八年,大部隊進駐到金門,動員民眾,協助構築工事,搬運軍需糧粖;古寧頭戰役更動員壯丁,搬運彈藥,搶救傷患,但這些動員都是軍方臨時性的措施,尚非制度化的系統動員,此時亦無軍事性的民防組織,當時強制力尚不足,動員亦非全島普遍的現象。 金門軍事性的民防組織,應自軍管區派出村指導員起算。古寧頭戰役在十月二十七日結束,第二軍管區即在十一月一日派任少尉隊員趙德孫兼任村指導員,此後一個月內在古寧區、城廂區、金盤區、金城區各區村落均有村指導員進駐,共計三十九人。三十九年元月第一軍管區發佈各區、村指導員,計發佈三十四名。行政公署成立後,大金門之指導員重行調整,小金門則始設指導員。 根據洪福田先生回憶說:「我原任青岐村的副村長,村長是洪天從,各村還派有一位村指導員。最初,村的指導員都由駐軍直接派出,那時部隊的營指導員是少校,幹事是上尉,某營駐某村,即由營部派出幹事擔任該村的村指導員,例如某營駐上林,即由營部派出幹事擔任上林村的指導員。不過,我們青岐村是小金門一個較大的村落,所以派到本村的是一位少校,名叫聶鵬雲,我們稱他為教官。四十一年行政公署才招訓了一批怒潮學校畢業的學生,來小金門擔任村指導員。」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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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十行
不再介意夢的梯子伸向何方 管他誰先誰後抵達理想 一枚吻落在那朵花身上 已無關前世今生辯證循環 暗夜新增的灰白髮根 鐘表會作青春過後的計量 魚尾紋後面的那塊旱地 管他遲墾或蔓草叢生 壓在枕頭底下的天真 也與早衰的童年失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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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島上的石獅子
因業務之便,八年後,我再度登上大膽島。景觀依舊,時間,似乎在島上止步。 提起大膽,立刻令人想起它那孤懸外海、捍禦疆土的英雄形象,民國四十七年大二膽戰役時,當時任總政治作戰部主任的蔣經國先生,為訓勉島上官兵,特書「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此後,大擔島遂更名為大膽島。 大膽島上著名景點包括:大膽勒石、大膽醫院、生明路、生明廳、神雞墓、北安寺、心戰牆、神泉井、神泉茶坊、明威公園。 島上弟兄口中六百公尺長的「中央公路」︿生明路﹀,係紀念當年賴生明冒險通過之道路,這位大膽之役的十八歲戰鬥英雄,莒光樓頭,還有他親題的字。十八歲的你和我,是怎樣的模樣呢?可能都埋首在成堆的書本中,計較著增或減的零星分數吧! 其中有段長六十公尺的石橋,連接島上南、北二山,橋兩側設置二百一十二對石獅柱,每對均有公、母、幼獅共六百三十六隻石獅,神態各異,栩栩如生,橋身雖窄雖短,卻讓我想起北京盧溝橋上的石獅子。 盧溝橋全長二百六十六點五公尺,橋身兩側石雕護欄各有望柱140根,柱頭上均雕有臥伏的大小石獅共485個。大膽島的石獅,當然較盧溝橋遜色許多。但是,當年的盧溝橋,燃起抗日烈火,今日的大膽島,同樣在護國的戰役中發光,把眼光聚焦,盧溝橋的身影,依稀可見。 大膽島上的石獅子,在南方的孤島上,靜靜翹首著,燕京八景的盧溝曉月。 島上僅有條環島的「高賓道」,不過,官兵們卻巧妙地將各路段區分成「西藏路」、「北平路」、「忠誠路」、「南京路」,增添趣味。而滿山的石獅、放山雞,則讓寂寞的大膽島,多了幾分生氣。 生明廳建於民國六十六年,為島上官兵休閒活動場所,大二膽戰役時,島上南北二山通訊中斷,為瞭解狀況,營長特別派傳令兵賴生明冒著敵火,前往北山連絡,中途雖然腳部負傷,仍然堅忍地裹傷完成任務,名為「生明廳」,旨在紀念這位小英雄。 神雞墓,也有段傳說,話說八二三砲戰時,守軍飼養的「落都紅」雞,每逢中共砲擊前夕,此雞都會展翅鳴啼,讓官兵得以躲避戰火,民國四十九年,因疾葬身於島上,官兵特立此碑以茲感念。 北安寺建於民國五十四年,並於七十九年改建,供祀玄天上帝,八二三砲戰時,大膽島平均每一平方公尺落彈三至五發,只有北安寺未遭波及,蔚為神蹟,成為島上官兵精神之寄託。 建於民國七十五年,長二十公尺,高三點二公尺,上書「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心戰牆,與廈門「一國兩制統一中國」面板遙遙相望,戰火已歇,昔日誓不兩立的反共標語,今日成了廈門招攬大陸客的觀光景點。歷史的捉弄,令人啼笑皆非。 明威公園,建於民國八十一年,用以紀念清康熙時代剿寇、後來歸隱於大二膽的劉姓大將軍。 神泉井已有三百五十年的歷史,當年鄭成功插劍成泉的傳奇,造就今日的神泉風光。後方神泉茶坊的神泉蛋糕,赫赫有名,一想到製作的不易,越覺得蛋糕好吃。神泉茶坊進門處有副對聯,右聯為「防空防海防罷沒事,招三兩好友聊天」,左聯為「想家想妞想來煩心,泡一壺茶解悶」,道盡島上弟兄的心情。「有媽媽的味道」、「我們都是喝神泉水長大的喔」、「謝謝陪我們一個夏天」,留言板上則訴說著一個個離鄉遊子的心情故事。 返航時,因潮汐之故,必須在大膽碼頭搭小船到外海換交通船,弟兄們使盡力氣拉住小船,以方便大家登船,烈日下,汗水模糊了他們的臉,我只能清楚的看見,「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的斗大勒石,在海水那頭,驕傲的挺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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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二十元的自助餐
婚前,一個人在外頭租房子住,公司雖然提供三餐,不過,喫久也會膩,所以,下班後會到公司附近的自助餐店點一些自己喜歡吃的菜色解解饞。那一天,和平常一樣來到這家自助餐店排隊點餐,在我前面是一位年紀頗大的老婆婆,手上捏著二十塊,頗為靦腆的向老闆娘點菜:「我要飯一碗,還有這個青菜。」她指著較為平價的炒空心菜,老闆娘笑咪咪的回答她:「好!」手上一邊忙著打菜,而且都是高單價的排骨、魚肉等,這位老婆婆好緊張的揮揮手,小小聲的說:「可是,我只有二十元喔!」老闆娘也很小聲的回答:「對啊!我這個便當就賣你二十元啊!」如果我不是正好排隊在她後面,也許,無法聽到老闆娘這句令人動容的回答。那一刻,這位老婆婆感動的眼神,讓我怎麼也忘不了,當然,印象更深刻的是老闆娘那種敬老的神情是如此的令人動容。 多年前的金門,物資非常貧乏,家裡大概都在有節日或祖先的忌日,才有可能吃到平常難得一吃的肉類食品,我的阿嬤總會要我這個她信得過的長孫女幫忙作一件事,就是豐盛的菜餚煮好就先端一碗公的湯或菜,送到村子裡金針伯仔家裡與他老人家分享,我曾偷偷地問媽媽:「為什麼金針伯仔的眼睛看不見呢?」媽媽回答我他老人家眼睛生病了,回憶當年,也沒發現金針伯仔的眼睛怎麼了,只除了眼球蒙上一層薄薄的白霧,或許這個症狀就是現在視為普通眼科疾病的白內障,不過,就當時的醫療水準而言,金針伯終究得在晚年面對失明的事實。從家裡到金針伯仔家裡雖然路不長,可是,小小年紀的我,可是得小心翼翼的走,以免湯濺了或菜翻了,來到金針伯仔家裡,門檻前就先要打招呼,他老人家認得我的聲音,總是開心的對我一再說謝謝,讓我覺得自己能順利執行任務,不愧是阿嬤最疼愛的孫女。 許久之後,我的這項工作仍被要求繼續執行,如果由台灣回金門,帶點好吃的要讓阿嬤嚐鮮,她總是要我這個鄰居的長輩送一些,那個鄰居的長輩邀請到家裡來一起分享,讓我們這些兒孫輩多少會心裡怪怪的,因為,最後阿嬤可以享用的其實所剩不多。倏忽三年走過眼前,阿嬤的忌日即將到來,我想:老天有眼,都看見阿嬤一直默默行善,所以,讓她不曾挨過一針一藥的安詳離開人世。 我一直不曾問過阿嬤或媽媽,為什麼我們要對金針伯仔那麼好,可是,卻很清楚的感受到一位老者,在垂暮之年還能被關心的滿足,以及被尊重的心情。也在婚後,我發現每次我由娘家要回婆家時,媽媽都會幫我準備許多等路(食物),初時,我都會笑媽媽要巴結親家母,讓女兒可以當好命的媳婦,媽媽都要很慎重其事的告訴我:「你的公公婆婆已經八十幾歲了,再孝順還有幾年呢?如果你外公、外婆還在,也是這個歲數,當然也希望兒子、媳婦們能夠孝順這個歲數的老人家,就算是外人都要尊敬,更何況你公公婆婆幫你調教了一個好老公。」 或許這樣的身教,讓做兒女的我們,也非常尊敬長者。前些時日,曾與我在同一家公司服務的小妹,打電話叮嚀我要幫她還給某位同事十五元,我問她怎麼這麼糊塗,常搭公車竟然不帶零錢,她很理直氣壯的回答:「我等車時,看見有個老婆婆心情很不好的唉聲歎氣,我問她才知道原來身上沒零錢坐車回家,我就從口袋撈出十五元給她,誰知道自己上車後,才發現剛才那十五元其實是我身上唯一的零錢,換我心情不好,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有這位老同事看我神情不對,主動問我,所以,才能順利解決沒零錢的問題,所以,別忘了先幫我還錢。」 或許,因為這樣的耳濡目染,就連我那一歲多的寶貝女兒,每天傍晚的散步時間,遠遠看見鄰居的老婆婆坐在門口納涼,她都會熱情招呼,讓老人家又歡喜又開心的。我始終相信因果,也知道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老去,我們現在敬重老人家,其實,也是尊重未來的自己。而賣二十元便當的那家自助餐店,我恆常看見店裡客人多如潮水,除了菜色好,我更相信是因為老闆娘敬老的態度,感動了財神爺常駐此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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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從龍富,無從龍厝
四、「有山后富、無山后厝」 金沙鎮的山后。分成頂(上)堡、中堡和下堡三角頭,本俗語的山后厝指中堡的古厝群,即通稱的山后民俗文化村。 山后頂堡王氏,開基於南宋初,歷代務農討海為生,至第十六世的王國珍(又名明玉,字孝匣),約於清同治七年(西元一八六八年)遷居日本,初以演布袋戲維生,後開設貿易商號「復興號」,往從商之路發展。 王國珍在日本發展穩定順遂後,即引領許多家族成員相率來日本,共同投入貿易行列,族人團結合作,共同打拚下,王氏家族以神戶為大本營,開創了相當龐大的貿易網路,在中國大陸、南洋、越南等地,均有設立貿易商號或分號。 致富後的王國珍,攜鉅款返回金門山后故里,購買山后中堡現址,整體規劃後,再將土地分配給在日本的王氏各房份的家族成員,由他們匯款回鄉,共同興建了中堡聚落。 中堡聚落建於五虎山之緩坡上,呈依山面海之勢,光緒二年(西元一八七六年)動工,至二十六年(西元一九00年)完工,在二十五年間,先後完成了十八棟傳統建築,包含十六棟民居,一棟學堂(海珠堂)和一棟宗祠,建材講究,施工精緻細膩,棋盤式的布局,整齊劃一,各棟建物之間有隘門防禦,前排建物頂上並設銃樓,是金門惟一整體規劃興建的傳統聚落,「有山后富,無山后厝」實當之無愧。慕名前來參觀者,四時不絕。(參考:江柏煒︿晚清時期的華僑家族及其僑資聚落:福建金門山后王氏中堡之個案研究﹀) 五、「有水頭厝,無山仔兜富」 珠山習稱「山仔兜」,閩南語的「兜」是家的意思,「山仔」形容山勢低矮,山仔兜意指位於小山丘處的聚落。 本句俗語與上列數句不同,非誇讚山仔兜之庴,而是借水頭厝為比喻,來襯托山仔兜的富有程度。 往昔,金門之經濟普遍困頓,整個聚落能夠富有,委實罕見,山仔兜何時以富裕聞名於金門?其財富又從何而來? 清末民初,金門民生凋敝,許多人不得不飄洋過海到南洋謀生,山仔兜往呂宋、星洲、印尼者極多,在鄉之婦孺老幼靠僑匯生活者占十分之九,故有「金門第一僑村」之稱號。 據︽金門薛氏族譜︾記載:山仔兜最先往菲律賓謀生,可考者以信房十三世的薛紹鑽最早,約在清咸同年間(西元一八五一至一八七四年),之後薛百年繼之,短期內皆致富榮歸,紹鑽並在廈門開設「隆記」商行,且為其父親捐得從二品的通奉大夫銜,在故里建雙落雙護龍的大宅第,門額題「大夫第」,村人亦稱為「隆記內」,左側空地並建書齋和花園,用來招待賓客,其三弟也在薛氏家廟左前建三落大厝,村民稱為「下三落」。 其他如義房二十世的薛學瀚(名將薛師儀長兄師弼之子),在同治四年(西元一八六五年)遷至菲律賓之依里岸市,經營土產及什貨買賣,三子如阜也於光緒六年至菲律賓,薛永南兄弟於光緒十五年亦遷來此地,山仔兜薛氏族人居依里岸者達數百人,儼如山仔兜的第二故鄉,就在南洋親人的互相提攜引領下,薛氏族人不斷的移往南洋,一直到民國二、三十年代仍然如此,源源而至的僑匯,造就了山仔兜的富有。 但山仔兜真正富有的是對教育的重視,與公共建設的推展,民國六年,僑民支助下,成立珠山學校,鼓勵男女接受教育,開全島風氣之先,約民國十四年成立「珠山學校校友會」,設立珠山圖書報社,徵收的校友會費用於訂報章雜誌數十種,同時設置體育康樂器材,提倡運動、康樂等活動。珠山學校校董會議決,凡由海外寄回的款項,每百元抽取十元,用作學校的經常費與教員的薪資,山仔兜的教育,辦得有聲有色,僑匯功不可沒。 另一項不凡的成就是出版「顯影月刊」,報導該村新聞、珠小學生作品,後來又增加全島新聞,並有許多建設性的論述,成為溝通海內外的橋樑,對提升村民視野,灌輸新觀念與新思維,及維繫僑民愛鄉之情操與熱力,影響深遠。 值得稱述的是在校友會的籌劃下,民國十七年成立「修造會」,積極進行社區建設,鼓勵返鄉的僑民自由捐獻,資金用於公共建設和環境衛生的加強,諸如道路舖設、珠山公園之設置等等。 由於山仔兜教育之成效,與村內公共建設井然有序,又較注重環境清潔,使到訪者感到耳目一新,贏得「模範村」的美譽,僑匯也使得村民的消費能力居於全島之冠,小販最樂於來此販售,「有水頭厝,無山仔兜富」之名不逕而走,一直到民國二十六年十月,日本強佔金門達八年之久,僑匯中斷,山仔兜人頓失經濟支柱,日子苦不堪言。(參考:︽珠山薛氏族譜︾、李金生︽雞奄山談珠山歷史︾、︽顯影月刊︾) 參、結語 依據上述之分析,此五句俗語形成的先後為:「有水頭富,無水頭厝」、「有青岐富、無青岐庴」等二句形成於清乾隆年間,餘依序為「有從龍富,無從龍厝」、「有山后富,無山后厝」,屆山后厝建好,其他村的宅第實難以相比美,山仔兜雖有二棟三落大庴和二棟洋樓,但規模與精美度明顯比不上山后,故變通成說「有水頭厝,無山仔兜富」,顯見民間俗語融通可愛的一面。 此五聚落中,前水頭、珠山、山后皆列為金門國家公園的傳統聚落,浦邊村也有許多精緻的閩南古厝和十棟的洋樓,均是珍貴的文化資產,值得細心去欣賞品味,透過這些俗語,有助於了解此五村莊的歷史。 昔前水頭、山仔兜、山后村民於致富後,都積極加強族人之教育,水頭於清乾隆年間之富,雖靠往大陸之經商,但到清末民初,仍仰賴僑匯,金門之移民海外史,與僑匯對是時金門經濟教育民生等等之影響,無疑是值得吾人進一步探討的課題。早期僑民心繫故里,奉獻心力與金錢來建設家鄉,那份血濃於水的情感,更是可貴啊!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