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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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哈拉館》端午粽飄香
我會包粽子,夫家的人鮮少有知道的。因為不論在台灣還是金門,你想吃粽子,每天都吃的到,到菜市場走一遭,肉粽、甜粽隨處可見。金門的物價略低於台灣,一顆大肉粽只要拾元,好吃又便宜,誰還想自找苦吃的買材料來自己包?可是,嫁來金門八年,讓我或忘不掉的,總是北方家鄉的濃醇粽香,每到端午,總有一股衝動想要包幾串故鄉風味的粽子來一解鄉愁,卻總是因各種因素而不了了之。 還記得小的時候,端午前夕,母親便會交代我和姊姊一項「神聖」的任務:去村東的蘆葦田採摘葦葉。我們姊妹也每每都會圓滿完成這份「光榮」的使命,通常只需花掉週末半天的時間,就能採夠母親所需的數量。母親先把葦葉用滾水煮過,一來消毒,二來使之柔軟好用。家鄉的習俗是在端午節的前一天(農曆五月初四)就開始包粽子,中午過後,各家各戶都開始忙了,因為一年只包一次,連小朋友們也都甚覺好玩而圍在左右,我們姊弟三人也不例外,年幼時我和姊姊還多少會幫母親舖個葦葉、遞個棉繩之類的幫些小忙,稍大一點就可在母親的教導之下,包些雖不中看卻也還不難吃的粽子;而我那寶貝弟弟則是從小到大只負責在旁東一口、西一口的貪吃炒香過的粽子餡料,據說直到現在他已升格為兩個孩子的爸爸了,還是一貫保持著他歷久不衰的「惡習」。蘆葦的葉子其實不夠寬,挑最大片的也不過寬約十公分,因為無可選擇,所以家鄉的古人就自創了多葉並排的包法,兩、三片葉子整齊排好,圍一端成圓錐狀,先放一顆紅棗於底部堵住小小的洞隙,然後撈適量泡過的糯米裝入,糯米的中央還會嵌一球拌好的紅豆沙,上層覆上糯米,每個尖頂的位置再放好一顆紅棗,把葦葉餘下的另一端彎過來合蓋,用棉繩綁緊,一顆飽滿的粽子就算完成了。因為是一年才包一次,每戶人家在這天都會包很多粽子,母親通常是包一百多粒,後院的叔公家人口眾多,聽說每年都包二、三百粒哩。早先還沒瓦斯時,粽子是堆入一口碩大的鐵鍋裡鍋下用木柴慢慢燉煮的,至少要煮上三、四個小時才可停火,再燜個一小時左右,此時也近晚飯時間,母親便准許我們先嚐為快了。家人都喜甜食,所以我家的粽子清一色都是紅棗加紅豆沙的內餡。印象裡,總見母親剝一粒粽卻先不吃,而是將它塗抹在院門外的柳樹樹幹上,我沒問過母親何以如此,所以至今不知原委,下次回北京要記得問清楚,搞不好裡面藏著什麼千古流傳的典故呢。 忘記哪時候開始,縣城的市集上有粽子可買了。熱騰騰的,現買現吃,粽子再也不是吃了這次,要睽違一年才能品嘗到的珍稀食物。然而,也許是太容易吃到的緣故,吞進腹中的粽子卻流失了記憶裡的香甜,往日翹首期待的端午節,也不知不覺中讓人微感意興闌珊了。 剛結婚時,各種口味的粽子讓初到台灣的我眼花撩亂。板橋的姑媽包的一手好肉粽,她會親自到菜市場挑選材料,蝦米、豬肉、香菇、蛋黃:::等等一應俱全,看著姑媽包肉粽簡直像欣賞一門藝術,姑媽任職的板橋榮家,無人不知姑媽包肉粽的絕活兒,往往端午節未至,姑媽早已接了同事強塞的一大堆「訂單」。我沒生寶寶時,無所事事總喜歡跑去姑媽家,自告奮勇客串姑媽的助手,當然也有偷師了幾招包肉粽的訣竅。 搬來金門後,婆婆經常拜拜的緣故,冰箱裡總有吃不完的粽子,公公、先生、兒女都喜歡肉粽,婆婆吃素,多以鹼粽充當早餐,我雖然怕肥,很少對著粽子大快朵頤,卻總在內心深處,念念不忘著故鄉娘家的甜粽,每次端午節,電話裡母親一說到今年又包了多少多少的粽子,我的口水就會不聽話的流出來,母親常常嗔責:「想吃可以自己包啊,妳喔,不是不會,只是太懶呢!」令我臉紅之餘只有嘻笑以對。 「這次,我要自己來包粽子吃!」端午又到,早上,我面對先生,斬釘截鐵的撂下「狠話」。 「這位小姐,我唯一希望,這次不會再是『只聞樓梯響』。」先生慣用的無辜眼神靜靜看向我,勇氣十足的吐出這句。 「等著瞧吧!」我暗下決心,這次一定要化口號為行動,讓大家聞到我故鄉的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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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見聞錄
我該高興的不是嗎?因為老爸那守了一輩子的田地,如今看來都身價暴增了?二哥開著車繼續繞行著;這裏又變了、那邊又挖了,大姊、二姊大家驚訝連連的說著:小時候這裏有什麼,那裏有什麼,怎麼都不見了? 是的,那些不見的,永遠也回不來了,不是嗎? 只能各憑記憶了::: 那時海水正藍、白沙綿延,只在腦海裏!能留住多少算多少了! 老爸學英語 小村落裏國際化了!隨著村子裏、碼頭邊的大興土木,有了來自國外的工程師,這是老爸說的。提起這事的同時,老爸說:我要趕緊學幾句英文啦! 七十歲的老人家想要開口說英文,為的是見到了老外可以跟他打招呼,展現敦親睦鄰,再來是「職場需求」,老爸經營的雜貨鋪,方圓百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水頭伯仔」名氣響亮,基於「專業度」,老爸說:萬一老外買東西,我都聽不懂,這樣不好!老人家可是不服老,主動積極要求學起ENGLISH,可他連ABC都不認得,從何學起呢?再說我們只在家待上幾天,要怎麼教呢? 老爸只說:簡單啦!我會努力背的!於是乎,來個「中英對照」死背一翻,他老人家可是學得津津有味呢!是怎麼樣個中英文對照法呢?MONEY[忙你],他還說:這「忙你」可不是和「泰國仔」講的一樣嗎?看來我還落掉了泰國朋友呢! 他們可是早在一兩年前吧,就來金門工作了,那時老爸就提過這些新朋友了! 既然連「工程師」都從美國來了,那麼「恩急你爾」這詞兒一定得要懂囉! 老爸唸起來有模有樣的,這會兒可開心了,他說以後見到美國來的「恩急你爾」,除了可以跟他說:家裏有賣「挖特兒」!還可以問他有沒有「斯墨克」,要不要買「西個瑞特」? 從小到大可是想都沒想過,老爸的職場生涯裏,連英文都派上用場了! 老房子 家裏的老房子坍塌多年,一直沒有整修,原因多著呢! 沒有足夠經費是必然主因,沒有人手在家幫忙,恐怕累死老爸一人,也是考量原因,此次能夠爭取到國家公園補助經費,進行老房子翻修,還她本來面貌,最高興的當然還是老爸了::: 老人家眼神中盡是欣慰與感激,這代表著先人精神的老房子,能夠在他手中再現風華,對他而言是種榮耀,因為終於能挺直腰桿子,面對祖先了。 站在竣工的老房子前,心中無限感動,老房子重生了,她繼續著傳承的責任,而黃家孩子們,也將世代相傳著屬於老房子的歷史。 萬事起頭難,要說此次的老房子重生過程,最難的部份在於一開始和「金門國家公園」承辦人員沈先生的溝通,好在他是有心人,不厭其煩的往家裏頭跑,聽取父親陳述老房子的過往,再來是拜科技之賜,雖是台北金門兩地,電話裏頭說不清楚的,透過E-MAIL得以和沈先生快速、一目了然的溝通。 硬體的整修,該重現什麼樣的精神,不會是憑空想像,其依據來自於老房子發生過的故事。基於共識,以「找回老房子的故事」為主軸,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溝通,給予她生命,大家投入的是情感,不僅僅是完成一個生硬的重建案而已。 該說是我們特別幸運,還是這早就是全體百姓之福,「公務員」早已脫胎換骨了,不再是既往「能推則推」的落伍作風,老房子重生一案,讓我們碰上的是沈先生,他的耐心與熱誠沒話講。從廢墟般的景像到到今天,老舊的石條、石塊重新站了起來,紅磚瓦整齊排列著,想想這一切開始時,該是民國91年的事了! 老房子,雖然她稱不上是豪宅大院,一下子就引人側目,但咱們家的老房子就是爭氣,沒人理會她時,那份沉穩莊重的氣質,也始終都在。如今還她本來面貌,她也沒展現驕氣,她只是知道自己在沉穩莊重之外,她還能展現的是光與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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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沙崗吊烏
在對日抗戰期間,日軍佔據金門時際,古寧村之林厝與安岐介於西浦頭之間的「沙崗」平原,農田棋佈,為便利灌溉;田間吊烏林立,因其狀如「高射砲」,抗日末期盟機不時臨空盤旋,俟機投彈轟炸;俯瞰時見到處皆「吊烏」誤為「高射砲」;因此,即時急速離去。因此「吊烏」在無形之中成為,捍衛鄉土的守護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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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戀曲》西瓜成熟時
開車路過環島北路瓊林段,瞧見一擔擔擺在路旁叫賣的西瓜攤,忍不住停下車來與瓜農閒聊,雖然兒女們都在台,夫妻倆無法吃完較大的西瓜,我還是蹲下身,挑了一個大小適中的帶回家,只因小時候家裡年年種瓜,對西瓜有一份濃厚的感情。 在台金交通不是很便捷的年代,一般家庭平常要吃到由台灣船運來金的水果真是談何容易,而金門因為氣候及土質的關係,較適宜種植的水果大約有番石榴、龍眼、番茄、西瓜等,尤其是夏天的西瓜更是大宗。金門屬於亞熱帶海洋氣候,四季分明,而夏略長,土壤以砂地較多,對性喜高溫、砂土的西瓜來說,最適宜不過。種植西瓜大約是從每年三、四月即開始,首先是育苗及田地的整理與有機肥料的撒放墊底,育苗有找尋適當地點,以土作育苗袋培育,俟瓜苗長到一定高度時再移到已準備完成的「田股」中;有直接在西瓜「田股」中播種,然而此種方式往往會有部分種子被蟲鳥吃掉的意外。西瓜田裡的瓜苗隨著陽光與水(養)分的滋潤,日漸開花結果,瓜農為了讓西瓜大又甜,會在西瓜剛結果初期,將一部份西瓜幼果摘除,留下適當的數量,讓西瓜可以長的又大又甜,但是,摘除下來的幼果丟掉實在很可惜,於是部分地方有將幼果去皮,醃漬保存,進而發展出西瓜綿的特殊做法(西瓜綿係因幼果質地粉嫩,吃起來會有綿綿的口感,果中有帶甘的特殊風味,而且可以幫助消化,促進食慾而著稱,是一道有名的料理),也有將幼果銼成絲加蝦皮或雞蛋一起炒,又不花錢,味道又好。 西瓜成長的季節,沒有下雨才能使瓜肉甜美,果身碩大。學生時代,暑假常要到西瓜田幫忙澆水,盛暑的時候,上、下午各澆一次,從水井裏以轆轤打水,每次要澆五十擔以上,雖然很盼望下雨,以減輕負擔,然而遇到雨天,快成熟的西瓜往往會裂開,長時間的耕耘與心血將付諸流水,因此儘管辛苦,收成的期待讓我們忘卻。一顆顆碩大西瓜賣得的錢,就是我們的生活費與學費所在,必須好生照料、看管,尤其是接近成熟的時候,瓜田必須廿四小時有人盯著,一不留意,就會發現田裡的某個位置上少了一顆大西瓜,心裏萬般不捨。當然,金門當時治安非常好,很少聽說有像台灣一樣,整批西瓜失竊的情形。偷瓜的人研判起來以路過的民眾及外出洽公、洗澡的軍人居多,五、六十年代,金門到處住滿了軍人,炎炎夏日的傍晚,常見三五成群的阿兵哥,拎著水桶、臉盆,找尋有水井的地方洗澡、沖涼,沒人看守的瓜田,順手牽羊,水桶、臉盆就是他們裝瓜的容器。大人們白天忙著其他農事,看守瓜田就落在放暑假的兒女身上,這段期間吃、住都在瓜田裏,中午、向晚,家人會送來饃飯,有些疼兒女的父母,甚至在樹下以繩索結成鞦韆,哄著兒女堅守崗位。夜間,大都是輪到大人的班,搭起的帳棚草寮,吊著蚊帳,半醒半夢間,隨時還要警覺著,以防有人偷瓜。好幾個暑假就在早晚數著西瓜數目中過了,而三不五時還有表哥、表弟妹們及鄰家同學來作伴,抓蟬、金龜子、自作彈弓打鳥等等,玩累了,水分太「飽」裂開的西瓜,雖然還不是很熟,解解渴,味道是蠻不錯的。偶而父母親會念在我們看守辛苦盡責,摘個不是那麼「好看」的西瓜(完美的留著賣),用水桶裝著吊在水井裏,中午時分剖開來吃,瓜肉甜美清涼,沁入心脾,在冰箱還不是很普遍的年代,可說是蠻享受的。 記憶最深刻的是單號打宣傳彈的日子,咻咻的砲彈聲劃過天空,心裏怕著,也只能找尋水溝下、土堆旁作掩護,守瓜的日子有苦也有樂,這種心情一直要到瓜熟,第一批瓜由金城、金湖來的瓜販買走,留下的再分批以手推車載到城區街巷、市場叫賣(斯時地區車輛不多,無法像瓊林瓜農一樣擺在路旁叫賣),或保留些致贈親朋好友,最差的留著自己吃。累積了數年種瓜、澆瓜、守瓜的經驗,雖不敢自稱是「老王」,確實,當年家裏種的西瓜,個個大又甜,吃過的親友都還念念不忘。耳濡目染下,也學會了挑瓜的技術,選購西瓜時須注意果柄要新鮮,果形要端正,果面平滑,果臍要平、要小,成熟度一般以拍打果實判斷,未熟果聲音清脆,成熟度適宜者則會產生沉厚震顫的感覺。 西瓜為寒涼性質水果,可清熱、瀉火、解毒、利尿,富含糖分、礦物質及多種維生素,此刻正是生產旺季,享用此水果應是不錯選擇。遺憾的是當年種瓜的父親、叔叔們都已作古,一起守瓜、玩樂的親友、同學也都分散各地工作、打拼,不知他們是否如我一樣,每次吃西瓜時,都會想到兒時西瓜田畔幕幕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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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戀曲》夏日煙雲
亞熱帶地區的夏天真長,記得在金門當兵時的夏天,住在坑道裡真像住在天然冷氣房裡,只是棉被要常常拿到外面晾曬,若是遇到午後雷陣雨可慘,在坑道裡也不知外面情形,所以常常會聽到委託坑道口衛兵的留言:「如果外面下雨了,幫我收棉被進來喔!」如果同樣是士兵,衛兵通常會打電話進來,或是大聲吆喝下雨了,眾人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向坑道口飛奔。 某年夏天,龍磐山坑道口的一排花台上,搭起一列竹架,種起絲瓜,隨著瓜藤攀爬,漸漸有了清涼的綠意,某些軍官頗有微言,說:「也不種些花草來欣賞,種這種俗的東西!」等到長出絲瓜,最後還是進了長官的五臟廟。 金門夏天最怕颱風,有一回真的直撲小金門而來,很多戰備道原本就沒有鋪設柏油,都是土石路,風雨交加肆虐一天以後,民眾紛紛傳出災情,烈嶼西宅的一戶民家,被鄰居飛來的石棉瓦擊破屋頂,因而造成水災,真是有苦難言! 最嚴重的是由西宅到我們連上的那條戰備道,流失許多路基,木麻黃摧折處處,大地怒吼過後,就要人去收拾殘局!我們全力出動,清掃好幾天才理出頭緒。 災害可以凝聚人心,讓人更加敬畏自然的力量。 就在風雨過後,路基還沒復原以前,正好有國防部官員來視察,一個下午,我們都在等候,排長牽了腳踏車叫我到前方連隊當斥候,看看長官到了沒有?我於是「快馬加鞭」向前,只是那段路真正印證「蜀道難」這句話!好幾回我差些翻車,真是刺激,那畫面如果拍攝成影片必然精彩絕倫! 端午節快到的時候,在烈嶼東北方將軍堡防守的士兵,往往有一種困擾,大陸漁民常到附近捕魚,船上甚至帶了粽子要請衛兵吃,我們的兵自然不敢貿然答應,畢竟仍是敵我分明的時候,只有驅離他們。 夏天的午後,常有一位阿婆自庵下那邊走來,喊著:「燒肉粽,買燒肉粽喔!」我有時會向她買一個粽子來吃,只見她拿出一個塑膠袋,打開粽子以後,就把葉子給收起來,問她何因,她說:「我們小金沒產什麼竹子,這些粽葉都是進口的,所以收起來再利用。」 真是節儉!但是後來的粽子也少去竹葉的香味了。在家鄉,我媽媽總是自己綁粽子,由於田裡有幾叢麻竹,自己生產葉子,但媽媽總還要買一包乾燥的竹葉,她說:「裡面那層包新葉子,外面這層用老葉,可以留住香味」,媽媽蒸出來的粽子果然不同凡響,有一兩年媽媽的身體有恙,就買阿姨包的粽子,那感覺硬是不同,今年媽媽又要自己動手了,我怕她太累,原本嘴裡要說出去的話又收回來。 我爸媽新婚才半年的那個夏天,爸爸在桃園楊梅當兵,家書言明端午節不回家了,媽媽綁了一串粽子到台中火車站搭車北上會夫婿。未料部隊連長臨時宣布一批人放假,爸爸在放假名單之中,他匆忙返家,夫妻二人因此錯面,媽媽到楊梅時,爸爸已經返回家中,媽媽失望不已,就把整串粽子送給部隊的官兵享用,再匆忙回來,責了爸爸一頓,但也莫可奈何。爸爸返回部隊以後,他的弟兄們都稱讚我媽媽人漂亮又有氣質,綁的粽子更好吃,有「賢妻良母」的味道,增添我爸爸的光榮。 金門夏日風浪不大,六四天安門事件那年我正在小金當兵,金門四周常集結大陸漁船,夏天陸續有人退伍,但卻必須突破重圍才不會撞上「匪船」,我好幾回到大金的太武山送公文,過金烈水道時,遠遠地見到那些「陰魂不散」的漁船真是無奈,船行速度減緩不少,一切小心為妙,海面到七月才逐漸恢復正常。 別小看七、八月,遇到農曆十五大潮時,海水還是無情的,把整艘船身上下翻來覆去,那時才真能體會到「船能載舟也能覆舟」的字義,翻得腸胃不適,終於有人抓兔子,那胃酸也在船板上流動,我不敢坐下,雙手吊在鐵槓上,像極一隻猴子,那模樣想來真是好笑極了。這種夏日的大浪卻少有風,和秋冬的東北季風大異其趣,有時交通船後面再拖一艘舊船,可增加表面積減少搖晃,同船共命,雖是短短的航程,真是屏氣凝神,生命中出現也不敢掉以輕心! 最近巧遇同村人金樹的父親,他們父子都曾在金門待過,金樹和我前後期,他在大金的某個戰車部隊,那年夏天我返鄉休假,金樹剛到不久,他爸爸拿了信箱號碼給我,託我數千元和一瓶運功散,請我回金門時務必找到金樹。 我返金以後,問到金樹的部隊駐地,到他連上找他,卻是到野外集訓,我不敢委託錢和藥品給衛兵,問明訓練場,跋涉一個小時的野地,終於找到他的部隊,排長准他見我,我把他父親託付我的東西一一給他,並要他保重及多聯絡。 如今想來,我當時的舉動和電影「搶救雷恩大兵」中的某種影像相似,金樹的爸爸前日還就此事感謝我,我笑說舉手之勞不必掛齒,他沒提起,我差不多已經忘記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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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藍色的精靈
九十三年三月上旬,我在中午飯後,都習慣於中山林間散步,八日中午,天氣很好,春天的陽光溫暖的照著松林,我從中山林入口處步出,在「金門」兩字獨特的電話亭旁,那條水泥馬路邊,靠金門原生種潺槁樹的水溝邊,發現有一隻鳥,體型和黃尾鴝差不多大小,只是羽色不同,那亮麗的藍羽,在中午的陽光照耀下,顯得特別的鮮艷、迷人!吸引著我的心,我的腳步便被鳥影給黏著,亦步亦趨的往前走著,牠忽的鑽入那一排低矮的黃榕,在綠色的枝椏間鑽動,我怕驚動,只有靜靜的等著,果然牠隨即鑽出,飛到附近那一片聖誕紅,只是此時的聖誕紅葉子尚未長出,只有瘦長的莖,在陽光中隨著鳥搖曳,那鳥不久旋即往前飛出,前面另有一片紅鐵莧,寬闊的紅葉,低矮的枝椏,承受著輕巧的藍鳥,畫面色彩豐富,我輕輕的繞過那一叢叢的琴葉櫻,讓這一片植物為我阻擋藍鳥敏銳的眼神,我身上的相機一直找不到機會拍攝,因為那隻藍鳥彷彿好動的孩子,在一叢叢的植物間穿梭,靈活的身手,一會兒低飛,一會兒凌空,我只有讓眼光跟著牠忽上忽下,心也跟著牠低飛、凌空,忽然牠停在紅鐵莧那纖細的莖上,靜靜的望著,是找到獵物嗎?還是有什麼動靜?我只是暗自高興,終於有機會可以拍下牠那繽紛的羽色,我利用不同的角度,連續拍下數張照片。 接著牠飛到停車場不遠處的一支低矮的燈上,距離我有點遠,加上背景顏色接近,拍了之後,效果並不好,後來牠就往林中的大樹飛去,我那普通的傻瓜數位相機便發揮不了作用,於是結束了這一場「驚艷之旅」。 當天下午,我把相片存檔,請來同事協助分辨,看看那是隻什麼鳥?大家於是用心的翻閱圖鑑,同事佳沛首先根據那白色的眉斑,說應該是「藍尾鴝」,我為了慎重起見,想要再找專業的鳥類專家協助鑑定,適遇廖東坤先生來國家公園保育課,我便打開拍下的相片,特別請廖老師再仔細鑑定,廖老師看了竟然誇我拍得很好,因為一般數位相機可以拍得如此清楚,算是很好了,我聽了真是開心,表示我的努力有了值得肯定的成績。接著廖老師說:「這是一隻藍尾鴝,而且是一隻雄鳥,牠是屬於稀有冬候鳥,尤其雄鳥不易看到,能夠在中山林看到,值得和鳥友分享。」我聽了真是興奮,大家都說應該發一則新聞稿,分享大家。 我於是和金門縣野鳥學會莊西進老師聯絡,據莊老師說,他在去年冬天在太武山也見過藍尾鴝,他覺得的確可以和大家分享這種稀有冬候鳥的鳥訊。 第二天中午飯後,我和同事鸞一起散步在中山林,我們走在林間,我和她分享春天植物的生命風華,說著,忽然在松林下,掉落的松針及灌叢間,有一隻藍色的精靈,翻飛著,我連忙告訴同事鸞,這是昨天我看過的鳥,據說是屬於稀有的冬候鳥,叫藍尾鴝;於是我們兩顆心,便一路讓藍尾鴝牽引著我們的目光,但是牠實在像個好動的孩子,這一片樹林成了牠最豐富的生活空間,但是牠很快便飛離了我們的視線,我們有些悵然若失! 不過當我們走在杜鵑花的那一條水泥道上,又是電話亭旁,藍尾鴝再次出現,有趣的是有一隻冬候鳥藍尾鴝跟在牠身後,彼此追逐著,適巧同事雯也散步來到這裡,我們便把這美麗的邂逅和她分享,我們三人一起守著兩隻鴝鳥,不過黃尾鴝忽的往遠處飛走,只留下藍尾鴝在松林間穿越,牠似乎喜歡在高而突出的枝條上攀飛,我的相機比第一天更沒有用武之地,因為牠飛得更高,而且在枝椏間,光線不夠,所以無法拍下好的鏡頭。 其他的同事知道之後,紛紛帶著望遠鏡,想要尋覓芳蹤,但都未再和牠相遇。 從圖鑑上了解,藍尾鴝,體長約15cm,雄鳥羽色鮮明體上部為藍色,體下部為白色,體側為橙黃色,有明顯白色眉斑;雌鳥體上部為橄欖褐色,尾暗褐色,外側尾羽為褐藍色。 在台灣,每年l0月至翌年4月在2800公尺以下開闊地易見,在金門則為稀有冬候鳥;喜歡單獨在砍伐後林地、菜園、果園覓食或停棲於突出之物體上,姿勢挺直並不時擺動尾部。領域性強,不怕人,受驚嚇僅作短距離飛行。 據了解,牠時常在地面附近跳著捕捉昆蟲,還不時緊張地顫動,牠的註冊商標‥鮮豔的藍尾巴,你一看就知道,這是藍尾鴝。 雖然雌、雄鳥的體色差異很大,藍尾鴝的註冊商標,藍色的尾羽卻並無二致;雄鳥身穿藍色大衣和白色襯衫,臉上還有條白色的眉斑;而雌鳥全身則為不起眼的欖褐色,相形之下質樸許多。 和藍尾鴝一起追逐的是黃尾鴝,據圖鑑上說,黃尾鴝身長14公分,是小型的鶇科鳥類。雄鳥頭部銀灰色雜有淡棕色的斑點,臉黑色,翅膀及背部褐色,雙翼各有一塊大白斑。胸腹腰都呈鮮艷的橙紅色,尾巴中央羽毛黑色,但兩側亦呈鮮艷的橙紅色,非常亮麗。雌鳥頭、背、胸褐色,其餘與雄鳥類似,但顏色較淡。從網路上讀到有關黃尾鴝的故事,據說黃尾鴝美麗的色彩,曾被五代後蜀名畫家黃荃精確的畫在「珍禽圖」上,現存台北故宮博物院,大家有機會上台北故宮博物院,可以仔細的欣賞。 三月十日,藍尾鴝的新聞稿見報後,有讀者來電,詢問相關消息,並且以為我們要辦賞藍尾鴝活動,當我說及莊老師在太武山也有看見藍尾鴝,來電的鳥友說要和莊老師聯絡,要和莊老師一起上太武上尋找鳥蹤哩! 隔幾天,我居然在夢中,遇見藍尾鴝,於是有一天中午在飯桌上,我告訴同事凡,說這樣我應該是見過藍尾鴝三次囉!可見大家對藍色精靈---藍尾鴝的狂熱!也許牠仍在中山林尚未離去,歡迎鳥友一起來和藍尾鴝做朋友,欣賞牠美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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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瓊林攝影社歷史作見證
民國三十八年以前,金門島上的居民仍靠燃燒柴火煮飯,因而草木被耙取一空,放眼童山濯濯。國軍十萬大軍突然退守金門,沒有碉堡、營房遮風避雨,幾乎都是「強行借住」民房,很多傳統四合院的客廳成了官兵擠身睡覺的「統鋪」,廂房則成為炊事的伙房。 當時,瓊林算是島上最大的聚落,尤其,地處金門中間狹窄的重要位置,據說「古寧頭大戰」一役,共軍原本瞄準中蘭與瓊林強行搶灘登陸,因當晚夜黑風高,東北季風太強勁,指揮船被吹偏離航道在嚨口、安岐和古寧頭一帶登陸,經二夜畫激戰,最後東半島戰車馳援,共軍不是被殲滅,即被俘擄。換言之,倘若當時共軍在瓊林登陸,金門被切成東西兩半,歷史可能早已改寫。 由於瓊林、小徑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因而兩村駐有重兵,師部設於緊臨太武山下的小徑,建有「武威」電影院,帶動附近做阿兵哥生意的商店林立,部隊營房、坑道未大量構建之前,瓊林民房仍駐有大量部隊,不但興起瓊林街,連最時麾的照相生意也因應而生。 圖為民國五十年四月二十六日,美國海軍之友組團來金參訪,一行人 抵瓊林了解戰地軍民在砲火下生活情形,當時,在金門照相界極負盛名,後來曾任台視駐金記者多年的顏伯仁先生開設的「瓊林攝影社」亦入鏡,為瓊林曾經繁華一時,留下歷史性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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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四首
遠行 夕陽西出陽關了 他笑成一條玫瑰絲巾 跟著滾鼓的落山風 飄向一片蓊鬱的朦朧 野山芋撐開墨綠的傘 護衛他沈沈入夢 不讓姮娥 偷窺他臉上的殘紅 九十三、四、十二 危牆上的小草 感謝那粒鳥糞 讓我在危牆的安全島上 擁抱半個春天的乳房 吮出一線生命的希望 風爺是失舵的快船 撞得我東倒西歪 還罵我是牆頭草 哦,生存不易 誰知道我內心的傷悲 九十三、四、十二 糊窗的報紙 那張糊窗的報紙 被野風撕了又撕 標題撕成哀傷的輓聯 年號撕成斷代的歷史 冷白的月光下 幢幢是招魂的幡子 哦哦 那兒有還魂的仙丹 復活那斷頭缺腳的史詩 九十三、四、十四 天上人間 是誰扣響雷公的板機 烏雲的肚皮開花了 雨落了 風起了 滿山憤怒的油桐花 決以顛覆傳統的四月雪 向變調的氣象 裸身發出諷刺的豪笑 九十三、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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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見聞錄
海灘 天空依舊是好藍,只是綿延的白色沙灘不見了! 驚訝!原本以為這該是永遠不變的組合,藍天搭配白色海灘。 出了家門沿著小路,往海的方向走,不到五分鐘,我就能丟掉鞋子,光著腳踏在細白沙灘上,走啊走,走累了躺下來,仰望透徹藍天、白雲朵朵。 但眼前:::沙灘全走樣了,怪手入侵、瘡痍滿目,除了驚訝、還有一種失落! 從來也沒有想過我的秘密基地就這麼被毀了。彷彿小時候的回憶,也就這麼的被鏟掉了。這裏是我每次回家的必定行程,我始終相信,不管我離家多久、多遠,那片海灘將永遠為我保留,或者該說是那是屬於我的海灘,就像前往「稚暉亭」那條長路一樣,騎著腳踏車,慢慢的踩啊踩,筆直的路、兩邊高挺的木麻黃,一路上有我的老朋友,麻雀、老黃牛。那一年回家時,赫然發現木麻黃被砍光時,我傷心過一次、在心中吶喊過:是誰問都沒問過我,就把這一切奪走了,這條路我有感情的啊! 小學二年級開始學著騎腳踏車,起步跌得四腳朝天、膝蓋黑青、在這路上;學會了、每天放學吃晚飯前,騎著車、沿著這路到了稚暉亭,繞上一圈,那是一天中的大事。這習慣上癮了,國中、高中放學後,一樣得這樣繞上一圈, 才願意甘心的回家吃晚飯。到台北後,這癮沒戒,每次回家也都得這麼繞上一圈,才算是解了這日思夜想的饞。 如今再見這片受了傷的沙灘,我的傷心又添一筆。開發終究還是帶來了破壞,而這一次它破壞的是我年少時快樂的秘密基地,是我以為可以永遠深藏我心的美麗圖案。『水頭』水之源頭,竟沒了海水正藍、沒了讓人迷戀的海灘,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原來所謂的「開發」就是這麼回事,過程差不多;當硬梆梆的機械設備進駐之後, 有些美好的事物會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這我早就該警覺到,只是萬萬沒想到 ,這一次的開發、這一次萬劫不復破壞的,和我的關聯,竟是那麼樣的緊密。 望著我的海灘、我繼續心疼!不能理解的是:當『開發與生態平衡』已經成為全球潮流的今天,怎麼還會有人如此肆無忌憚的毀掉這美麗海岸線,於心何忍啊! 商港興建帶動家鄉發展,這聽來是很好的前提,但是我們常常在媒體上見到、聽到的「環境影響總體評估」呢?如果有,我的沙灘應該不會不見了;:: 以前不清楚自己對生長的土地有著多少的愛戀?這次望見她天然純淨的樣貌日漸消失、當那份不由自主的難過湧上心頭時,我明白了,原來那樣的愛戀,既深且重。 從「稚暉亭」再往海軍軍營方向走,那是撿「深水海螺」的必經路線。祖母領著媽媽、媽媽再帶著哥哥姐姐們,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穿上雨鞋,提個鐵桶,再加長條鐵鉤;我呢?則是那個最小的蘿蔔頭、總是腳步跟不上、半走半跑的落在最後。祖母和二哥是撿深水螺的高手,這對祖孫藝高人膽大,總能在岩洞和大石塊裏,找尋到平常人找不到的大型海螺,一個下午下來,收穫不小,每個人的桶子裏裝滿了大大小小的海螺,夕陽西下時,坐在海邊大石塊上頭,看著海水往上漲,吃著早先預備的小糕點,再配上鐵觀音茶水,那份滿足和幸福,想起來總是甜甜的。 現在還有人會去撿深水螺嗎?或者說現在還有深水海螺可以撿嗎?我不知道。車子經過軍營再一路往裡頭走,那些海邊大石塊不見了,原本像是深不可測的山林,不再是林木茂密,矗立眼前的是鋼筋水泥打造的塔山發電廠。高聳的圍牆裏有什麼呢?我不想探究,只是直覺這水之源頭的村落,似乎又失去了一片好山林。開發就得犧牲嗎?這一問、挺沉重的!大自然與人類想打造的經濟大夢,孰重孰輕?這會不會又是另一次忍痛的鏟除呢? 海洋、山林不見了,現在我們不會後悔,但五十年後、一百年後呢? 「金門」這海上之島,會不會淪為人工島嶼呢?到時候,人們會說:我們需要海灘、需要山林,於是乎,人們又辛苦的來個人造海、人造沙灘、人造山林,讓孩子們面對的將是人工打造的、假的大自然,這樣的例子,在世界各國都有前車之鑑,既然金門開發得晚,都見過、也知道那些慘痛的例子,何苦再重蹈覆轍呢?既然有機會避免,為何還要悶著頭蠻幹呢?這是我心疼這片土地的癥結。 在村子附近的海邊、山頭,繞上這麼一圈,各項大小工程進行著,我不知道大家看到了什麼?是欣欣向榮?是邁向國際大港、日後的經濟樞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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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鄉僑典範楊誠燦
現在金門的鄉親或許知道「楊誠燦」的人不多,可是在馬來西亞雪蘭莪州的巴生坡的鄉僑中,可是無人不知、人人尊敬的人物,他的聲望,與僑界領袖楊誠財、李朝第等傑出僑彥可說是等量齊觀。 楊誠燦先生是三鄉湖美人,是一位忠誠厚實的長者,與許許多多僑彥僑賢一樣,胼手胝足,刻苦耐勞是他奮鬥的不二法門,事業的成就使他更惜福、造福。民國三十五年,即在巴生港與僑彥李朝秋、楊誠財、李朝第、陳維長、李增意等人發起成立「雪蘭莪金門會館」,連任七屆委員,並擔任總務、交際等職務,是會館的守護者。個人與誠燦先生相知不深,相交卻很早,每次誠燦先生伉儷返鄉省親,都會在華僑協會理事長陳卓凡鄉賢邀請下參與接待,每次都能相談甚深且相與甚歡。 民國五十七年九月誠燦伉儷返鄉時,曾受地方人士熱烈歡迎並合影留念,前排右五為卓凡先生,其右即誠燦先生(僑字之下),再右為救總董國駿、名醫顏天淵及前福建省主席吳金贊,後排右起為林朝文、陳臻超、李水賜、王秉垣、李智中、陳永鵝、歐陽晚池及李增宗與筆者,前座左三為誠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