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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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小蜜蜂 -小蜜蜂我愛你
30多年前在金門當兵時,發現外島很多行業是因應軍人駐守而產生的商業行為,首先是軍服配件:上至賣帽子,理頭髮的、配眼鏡的、拍照的、繡官徽的、改合身衣服的、修褲子縫衣服的、洗燙衣服的。 大凡穿的、吃的、用的、行的。甚至辦喜事刻印章、做喜帖的。還有最多阿兵哥喜愛的小蜜蜂。她們就像隨處行走的「小七」一樣。服務周到,應有應有。 所謂「小蜜蜂」其實是金門的一般人家,尤其是婦女打工的機會,外島居民因為戰備狀況而經濟狀況弱勢一點。很多阿桑會到軍中公教福利中心買些飲料,在家冰完後載至軍人野戰訓練地點販賣。這點和臺灣早期的婦女想盡辦法打零工差不多。 家母是文盲,在臺灣早期的時候,也是做盡很多五花八門雜事貼補家用,剛好我們以前住在屏東空軍軍眷附近。所以,也能幫助那些自願役、義務役士官兵做一些炒飯和水餃的小生意。 在金門服役期間,日子久了,有認識幾位小蜜蜂,這些小蜜蜂阿桑努力在蠅頭小利上鑽研,賺那些利差:一、兩塊,五角等等,還是為了家庭或是子女。 有位小蜜蜂跑得很勤。幾乎我們出操、打靶、出公差、做測驗、下基地,甚至旅帶營測驗,她都跑齊了。 看到她滿頭大汗,奔波勞碌的樣子,我卻倍感親切純樸。這讓我想起我在臺灣的母親。 小蜜蜂阿桑的兩個小孩在臺灣讀大學,聽說讀的不錯,可是,她不希望他們讀完書後回金門,因為小蜜蜂阿桑認為臺灣生活條件比較好,她不願她的小孩跟她一樣再過清苦的日子。 啊!天下父母心,不論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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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明月東坡我
每到中秋總會想起一人,那是我最尊崇的文人—蘇東坡。說起中秋節,東坡先生對這個日子特別有感受!丙辰年(一○七六年)中秋,距離他和蘇轍分離時已經六年過了,仰望天際的圓月他有感而發的寫下了傳唱近千年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這一輪明月掛著是他的離愁!一○七七年的中秋,他如願和蘇轍在京城共度中秋,兩人泛舟古汴河(清明上河圖的主角)上,一邊聽著《涼州》曲一邊閒聊著,直到日沉月升時他寫下了:「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感慨今年與弟弟相聚,來年兩人又將各自飄零何處共看此月?想想在九百多年前那個通訊不易的時代,若不是蘇氏兄弟有著一官半職在身上,又怎能得知東坡何時回京,兩人又怎能在中秋之夜共遊汴河之上呢?若是尋常老百姓,寄一封信給故人,「信使(郵差)」這職業在當時會為一般人服務?信又該寄到哪?找得到收件人嗎?一○七九年又因為「烏台詩案」被貶至黃州,逢中秋之夜他又寫下了:「我醉拍手狂歌,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風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風,翻然歸去,何用騎鵬翼,水晶宮裡,一聲吹斷橫笛。」中秋佳節對你我是團圓之夜,但之於蘇軾卻是滿滿的離愁。 而說起蘇東坡的傳奇人生得從西元一○五七年(宋仁宗嘉佑二年)開始,這是我國歷史上最艱難的一場國家公務人員考試,聚集中國文學史上許多魔王級的文人參與盛會。放榜結果:曾鞏、蘇軾、蘇轍等人分列前茅,就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張載和宋理學大師程頤、程顥在那一年考試中,連前五名都擠不進去。這場國考就算文曲星親自下凡恐怕也得落榜!當時主考官歐陽修,改到蘇東坡的考卷時十分讚賞,但以為該篇試卷會是自己學生曾鞏的作品,為了避嫌而將之列為第二。等放榜時,歐陽修才感到後悔萬分。雖然當下蘇東坡錯失了榜首,但是在殿試的那一關他拿回了他應得的光榮,以《春秋》一文取得當年的狀元,而那時蘇東坡不過是廿歲的少年郎。不過,幸運之神卻未因此對他特別眷顧,同一年他的母親病故,依照當時的禮法他與蘇徹一同返鄉守喪。 待他結束守喪返回崗位時,卻因站錯戰隊與反對新法的歐陽修結盟,選擇了和王安石槓上因而開啟了官途上的風風雨雨,從此他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途上。即使是在他六十四歲那一年被朝廷相中,召回京城要任他為宰相之職。但過慣了鄉野生活的他,刻意拖慢上京的路程,最終在回京城的旅途上病逝在常州的孫氏館。好不容易媳婦熬成婆,不料人生卻嘎然而止,這樣的人生肯定不會受到世人所欽羨的!但他卻是中國文人中最被喜愛的第一人,他不僅在文學上有極高的成就,書法、國畫等也留下不少令人欽佩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他貶到哪裡就吃到哪裡,為中國的美食界創造了不少迄今廣為流傳的名菜。最讓人朗朗上口的莫過於東坡肉,其它諸如:東坡肘子、東坡春鳩燴、東坡鯽魚、東坡筍、東坡茄子……,以冠上「東坡」二字的菜名、洋洋灑灑超過50個,足以被出版成冊,2009年時中國華僑出版社就曾出版過《蘇東坡美食筆記》一書,也正他身上的這點人間煙火味,連結你和我。 人人都說東坡先生曠達,可他也會愁苦、也會感嘆,「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對於亡妻的思念更是毫不保留:「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而他和佛印之間的「禪」鬥,卻讓人看見了他的豁達與風趣。對於月亮除了離愁,他也寫下了:「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他曾經年少豪氣對抗眼前的折難:「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簑煙雨任平生。」他也曾一人獨攬風與月,得天下景於胸懷:「清風明月我……」更能隨遇而安的活在當下:「誰道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人生在世免不了風風雨雨,世途漫漫少不了跌跌撞撞,但世間能有幾人如東坡先生這般,感受當下分分秒秒穿透生命的真實存在。 當下的人們都流行在旅遊或參訪的行程據點上,於網路的通訊軟體-臉書上打卡,留下自己的足跡。而許多活動、知名餐廳也都會要求打卡來換優惠或換贈品。除此之外,許多人也喜歡在旅遊或外出的時候PO個幾張照片、搭配短文昭告親友,分享自己的心得與喜悅。但相比於蘇東坡,現代人打卡的內容層次顯得淺薄了些。他的任官仕途並不順暢,隨著四處貶官,他遊歷了幾乎大半個中國,也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佳句。他走到哪裡、寫到哪裡,雖然無法佐以照片,但是筆下活靈活現地盡顯當地美景與心情,不正是現代的打卡行為。「我如果要找人一起去旅行,不會找李白去,他這個人不負責任、沒有現實感。我也不會去找杜甫,他這個人太苦了!如果是蘇東坡就很好,他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也是能讓一切變得有趣的人。」這是來自余光中先生對於蘇東坡至高的評價。 確實如此!這麼有趣的人,能把被外放四處的官場失志人生,過成遊山玩水的達觀生活,而又同時能把政務處理得讓人民崇敬,你對他能不佩服嗎?即便他的仕途坎坷,政治上的成就也未能對應到他的才華。但只要是學過中文的華人,沒有人會對他的作品完全陌生的,生活裡處處都能隨口說上幾句。離別時我們會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當我們感慨世事變幻,就會想起:「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即使我們雄心萬丈時,我們也能說:「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當我們生活不順遂時,想要放浪江湖,就會不經意地吟唱出:「何時忘卻營營?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即使到了人生的盡頭,他也毫不忌諱的交代起後事:「……某垂老投荒,無復生還之望。春與長子邁訣,已處置後事矣。今到海南,首當做棺,次便做墓,乃留手疏與諸子,死則葬海外,生不契棺,死不扶柩,此一乃東坡之家風也。」這是他被貶儋州(海南)時,抱著客死異鄉的念頭。只是他未料得,自己竟愛上海南,他說:「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已經高齡六十一歲的他,本以為自己能在海南終老,卻被朝廷召回。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人生如同一場旅遊,即便是誤入叢林或是身陷險地,但身旁眼之所見亦皆為奇景,此生僅此一回,為何?為誰?執迷。中秋之夜,讀「東坡」,雖開不了智慧,但也能沉醉其中:「酒醒還醉醉還醒,一笑人間古今。」雖然每一篇作品只是映射了當時東坡先生的感概,和一時的感受與情緒,但是他只是用了幾個字句,卻能讓後世如你我這般平凡之人產生共鳴。正因為每一篇都精確地描述了每個人在生命中可能的遭遇,代替我們說出了心裡的感受,讓我們不至於得獨自一人吞下所有的心情。於是,每每讀到這些前人的精確而優美的字句時,總是能撫慰我心。我曾經相信讀書的目的僅是創造自己謀生與處世的工具,現今的我更相信讀書更是透過他人生命的沉澱來反思自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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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獨處的時間
我覺得擁有獨處的時間很重要,一來可檢視自己,二來可以思考很多事情。因為獨處,才能心無旁騖,因為獨處,才可以找到一些盲點。不會因為其他人的意見,就混淆了自己的想法,當然,我們不用固執,也可以參考他人的意見之後,在獨處之中來思考自己的作為,相信一定會更好,相信這樣的方式會更有答案出現。 獨處,就是一個人,不去外面,不假他手,找一個屬於自己能安靜的地方安頓身心,以現在並不容易,因為小家庭住的都是大樓或是公寓,大家處在一個平面空間,做什麼只要發出聲響都會知道,或是抬頭一看,從書房看到客廳,或許也能知道另一個人在做什麼。如果需要隱私的人,其實最希望擁有的,就是獨處時間。 如何擁有獨處的時間?最好要先找一個獨處的空間,例如家裡建立起書房,或是找到可以使用的角落。當然,如果自己認為獨處的定義是找一個沒有認識自己的人,那麼圖書館或是咖啡廳之類的也可以考慮。畢竟有些人的房子不見得有書房或是閒置空間,那麼利用公共空間之類的也不錯,另一種方式是錯開家人的時間。 打造一間書房,一間屬於自己的空間,不見得要花費許多的錢,只要懂得利用空間,懂得斷捨離,就可以規劃一個好的空間。我之前,把儲藏室堆滿了書,我以為整理裝箱看起來整齊就是整理,沒想到,白白浪費了一個空間。後來,我將這些不再看的書通通賣掉,整理出來一個空間,把筆電帶去,就是一個獨處的地方。 擁有一個可以獨處的地方之後,更重要的,就是要有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們窮其一生,許多時候都是為工作,為家庭,為其他人等,真正輪到自己的時間反而很少。所以,一有空檔,我們的內心就想休息,即使什麼事情都不做,待在一個地方發呆,其實也能讓平日的倦怠感消失,重新出發,不用被時間給綁住。 當然,要這樣做,首先要自己有意願,也要全心全意的去做,畢竟,要獨處,最重要的還是「心」,如果能夠讓自己的心靜下來,那麼第一步就成功了。其次,要讓獨處有個目的,那個目的當然不用太過嚴肅,可能是用那段時間來聽歌或看影片,或是閱讀一本書,那麼也可以讓心情放鬆,讓自己不用面對當下緊繃心情。 再來,可以檢視運用獨處我們獲得的是什麼,例如真正獲得放鬆的時間,或是擁有可以獨立思考的時間,那都是一件很棒的事情。還有,找到一個適合獨處的地方,然後打造一個舒適的環境,可以持續待在那邊。最後,試著去實踐而長久的維持,不見得時間要長,但能夠擁有那樣的時間很寶貴,那會讓你覺得擁有自己的時間,而不是被外界所限制,那是種自由,也是種進步,試著去嘗試看看就知道。許多事情我們都需要去嘗試,只要嘗試過後,就會獲得許多不同的人生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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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荷
秋風開始把荷塘掃除過去,許多荷葉就開始枯萎了,許多荷塘也逐漸空出空間,這時秋天的荷色在將凋未凋,秋荷帶著秋色的美感我喜歡,也許是秋風的關係,我覺得是最漂亮有風韻的,就如同風韻猶存的少婦,有著迷人的顏色。讓我想起鄭板橋有一首「秋荷」是這樣寫的:「秋荷獨後時,搖落見風姿。無力爭先發,非因後出奇。」詩裡還是透露出秋荷的奇美,並不輸先發的春荷,但無力的後發卻還有獨自的風姿,這也意味後發者也不至於不如。 詩人用文字還繪畫秋荷的美,但畫家除了畫出秋荷外,甚至還能以詩說話說出對荷的感念。 我也記得唐朝詩人陸龜蒙,用冷翠遺香來形容秋荷,他寫有一首「秋荷」:「蒲茸承露有佳色,茭葉束煙如效顰。盈盈一水不得渡,冷翠遺香愁向人。」是讓我覺得意外和驚豔的,因為可以配上盈盈一水,就有秋天的意思了,想不到這位也是農學家的詩人陸龜蒙也能善於駕馭文字而神來一筆。 夏日,荷花可以開到天邊一樣的寬闊無際,風一吹就宛如波浪洶湧般發出沙沙的聲音,不論遠近的荷花都在喧鬧的如千軍萬馬般,從遠遠的一端,起起伏伏,一波波一浪浪的推擠過來,然後向遠方推擠過去,呈現盛大的氣勢。賞荷人山人海,但我覺得等到秋荷時那是人變的最少的時候,不過賞秋荷卻是最適宜在荷塘邊沉思的時候,也許能咀嚼到齊白石眼中那「不染污泥邁眾芳,休嫌荷葉太無光。秋來猶有殘花艷,留著年年紙上香」的人生境界。 尤其是在秋高氣爽的時候,清淺似空出許多空下的荷塘,正好如鏡般,讓秋荷能好好臨鏡映照,看看自己的容顏,那種我們俗語說的明媚,卻是秋水中秋荷的最佳最美寫照,尤其是秋風如果配合的輕輕拂過,水中秋荷的美學就多了現代畫般的前衛視覺效果,一樣讓人著迷,甚至忘卻瑟瑟秋煞的愁向人想像了。 秋末,當人散去,晴空下的池塘所有留存下來的荷花,永遠已不如夏季荷花喧嘩熱鬧,這時池塘裡空出來許多池水,這些池水就宛如國畫中的留白,也給池塘秋季殘荷映照出一些意外的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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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三年八月十八日事件
著名哲學家馮友蘭教授回憶說,民國五年(1916年),他在北大當學生時,第一次到校長辦公室去見蔡元培先生。甫一進去,就感覺到蔡先生有一種「光風霽月」的氣象,而且滿屋子都是這種氣象。這就說明,一個人的「氣象」,別的人是可以感覺得到的。我初見洛夫先生時,的確也有這個感覺。在我現今的印象中,洛夫先生有王者氣象,他是詩歌的帝王,文學的帝王,誰都無法與之相比。 洛夫先生2018年3月19日病歿後,大約有十來天時間,我一直處於恍恍惚惚之中。說是沒有精神也不對,能吃能睡,正常讀書寫作,卻又總是感覺有一件什麼事情沒有做,總是感覺先生在暗中提醒我卻又未曾點明。 這就熬到了3月29日晚上,坐在電腦跟前,無緣無故地敲打出「先生問」幾個字--啊?這不正是我連日來起意寫一首紀念先生的詩歌嗎?於是順著思維,一路順溜地寫下去: 燕子山今春的花事如何 對門嶺上的油菜花旺不旺 我家房前那株年柑子 結的果多不多 聽說去年秋冬的雨水少 果子是不是有點苦 那樹柚子呢 柳丁呢 詩中寫到的花與果,的確是幾天前在衡南縣相市鄉燕子山洛夫舊居前舉行追思會時,親眼看到的各種植物。其時油菜花開得甚好,漫山遍野,金黃燦爛,讓人的心裏無端地柔軟。那株結滿果子卻無人採摘的樹,我不知道名字,請教了好幾個鄉親才知道俗名,至於學名卻沒有一個說得出來。 寫完「先生問」,思緒還在激情飄揚中,突然想到那年在衡陽雁城賓館,先生與我兩人敘談的情景。他先是問及我的年齡,回答1963年8月,他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我莫名其妙,傻愣愣地看著他。這是我見他笑得最酣暢的一次,往常他雖然也笑,但都有所節制,適可而止,因為他平時給人的印象,有一種天生的不怒自威。待笑夠了,他才緩緩地告訴我,正是那年那月,他在臺北宜蘭縣平溪鄉,與詩友瘂弦、商禽、辛郁、楚戈,還有正在臺灣師範大學念博士的韓國詩人許世旭,在一個深谷澗水裸泳並攝影留念。 先生說,那天正是我的女兒莫非的周歲生日,他們是應我們的邀請前來慶賀。除了我以外,他們都還沒有結婚,甚至都還沒有女朋友。幾條大漢就像歐陽修〈醉翁亭記〉說的那樣:「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旁邊的廚房裡,我妻子和一位姓遊的漂亮小姐在忙活著。喝完酒,吃過飯,大家商議去爬山。但游小姐告訴我們,附近山谷中有一口深潭,水色澄碧,人跡罕至,可以游泳。大家都是三十多歲的年輕人,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全部接受游小姐的建議--游泳去!走了半個多小時,一看的確是常人不到之處,不但風景殊佳,而且蟬鳴聲讓山谷顯得格外幽靜。可問題也隨之而來,我們都沒有帶游泳褲,如何是好?這時候,只聽商禽一聲吆喝:「這樣的荒天野地,要什麼游泳褲?脫吧!」然後第一個脫得精光,跳進了深潭之中。我們也一個個效法,成了浪裏白條,只有不會水的辛鬱在淺水處遊玩。遊累了,我們都躺在沙灘上曬太陽,許世旭拿出相機來拍照。開始大家面面相覷,集體裸泳就已經驚世駭俗了,如果再拍裸體照,那不成了花花公子嗎?但是既然裸泳了,又有什麼可怕的呢?國外不也有天體浴場嗎?我們只能算是在臺灣這個小島上,做第一個吃螃蟹者吧?拍第一張照片時,瘂弦還摘了一片水薑花葉子將私處遮蓋,第二張大家根本無所顧忌,一個個抬頭挺胸,在鏡頭下毫無羞澀地擺出各種姿勢,顯示男子漢大丈夫的體魄,只是每個人都將雙腿夾得緊緊的--畢竟還是中國人嘛! 「這都是我們年輕時的荒唐事,現在回想起來,只是覺得灑脫得有趣,灑脫得近乎胡鬧。」先生說完這番話,有人敲門,來客了,我們的交談戛然而止。 時隔多年,我在晴好居回憶這樁趣事,邊笑邊輕鬆地照錄下先生的語氣,完成了〈先生說〉這首詩,與前面的〈先生問〉組合在一起,便成了〈先生問與說(二首)〉。北京中詩網翌日推出,新湖南用戶端接踵而上,又有新浪微博、今日頭條的支持,流覽量很快過了10萬+,用一句「好評如潮」不算過份吧? 5月初,有朋友建議將這兩首詩請人朗誦,可能更加好玩,我立即想到了曾在青海油田電視臺工作時的同事、國家一級播音員何曦霞。5月11日,中詩網音訊頻道上傳後,半天流覽量即過5萬+,接著人氣刷刷刷地往上飆升。 又過幾天,晚上閑來無事,翻讀洛夫先生散文集《大河的潛流》,見目錄有〈裸泳記〉,趕緊找到這一篇--我的天!他們當年在臺北平溪裸泳那天,正是1963年8月18日中午,而那一天那一刻,不剛好就是我出生的時辰麼?怎麼會這麼巧呢?記得他當初給我說這件事時,並沒有問及我的生辰具體日期。 那是一九六三年八月 我們在千里之外的台島 開著所謂的風氣 或者說敢為人所不敢為 你在家鄉湖南衡陽 一個名叫茅洞橋的鎮上 呵呵呵 發出了 嬰兒的第一聲啼哭 請注意我最初寫詩時的胡謅,居然 與民間習俗生辰八字神奇地對應上了 ,尤其是「嬰兒的第一聲啼哭」,簡直就是金口預言啊!如果在這之前知道是十八日,我一定會寫進去的。難道歷史真的有這樣的機緣巧合?這恐怕是我和洛夫先生都沒有想到的。看來以後不能隨便亂說話了!冥冥之中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我將這事發到微友圈,大家都感到的確不可思議,從各個角度進行論述,給我提供了許多有益的思考。何曦霞是前述事件的親歷者,說:「這不僅僅是一種巧合,更應視為你與洛夫先生有一種割不斷的情緣,或者說你們倆有某種心靈感應、心氣相通吧!」她建議將「十八日」三個字加上,重新錄製一遍。但我想了想,還是保留這個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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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之必要
住在內陸的人很少有看海的機會,所以一個大湖就叫海,例如青海和雲南的洱海,我們常住在島上的人,卻不一定常常親近海,你有多久沒看海了?台灣西海岸聞名沙灘處處,夏天在台中大安看沙雕,隨著風雨侵蝕,沙雕上的藝術造型漸漸模糊,想起前次和家人同來已是二十年以上。 也想起彰化的王功、漢寶這一帶的濕地和養蚵場,那是去年,彰化作家康原老師帶領一群中部的作家來看海,沙灘螃蟹退潮時全隊出籠,沙地上變化成無數的抽象畫,每一幅都是螃蟹巧奪天工的創作。 西南海岸的沙灘退潮時,腳踏沙地就像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看海還是必要,那是為了使心靈更為開闊,海岸的植物大多是木麻黃、黃槿當防風林,附近還有許多捕魚人留下的工具。到了秋冬更可見候鳥紛紛飛來,尤其是南部海岸的黑面琵鷺,麻豆人將黑面琵鷺的圖案燒印在瓷器的咖啡杯上面,令人愛不釋手,一杯咖啡在手,和黑面琵鷺共飲,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我也愛聽故事,海岸人生有喜有悲,小漁港的漁夫也有滿載而歸的喜悅,一家老小常得溫飽,也有空船而回的時候。海釣者亦然,某回下午到海岸,正好一群釣者從防風林走道陸地上來,相問豐收否,都攤開雙手說冇啦!更傳奇的是挖貝類的一位清水區當地男子,被海水滅頂失蹤了,村庄裡出動許多人尋找不著,他妻子求神問佛,有位乩童指示她丈夫屍體被海流帶到更遠的大甲海濱的某塊大石頭邊,婦人依指示和親朋去尋找丈夫,終於找到了,哀傷之餘,親友感嘆:「至少找到人了。」 大學即將結束的最後一年,我們的畢業旅行到了墾丁國家公園,晚上入住墾丁青年活動中心,一夜的晚會折騰了精神,到了十二點大家紛紛入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門板不斷地晃動吵雜,我被鬼壓床了,我只有一心唸觀世音菩薩,約莫是十分鐘吧,那種騷動才停止。 第二天問同學,都說:「昨天晚上很安靜啊,很好睡呀!你見鬼了?」出門一看,海岸就在不遠處,有同學說:「你不知道呀,這地方以前是墓地。」我相信。更早以前參加一個宗教夏令營,也是因為疲累又睡眠不足,半夜也遇過「鬼壓床」,但我寧願相信科學的說法,從此再沒遇到過。 從前在小金門當兵,退伍前一個月任務已交接,每日下午必自山上的營區跑到海岸邊,在濱海的車轍道上踩著穩健的步伐,享受揮汗的樂趣,對於未來充滿希望,因為練壯身體就是一大本錢,而非養尊處優。 在海濱我時常仰天長嘯,或高歌一曲,把煩惱拋到九霄雲外,海濱如此療癒,這是看海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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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罩下的朝陽
1 面孔的束縛擋不住海風的吹拂, 無端的惶恐牽絆不住前行的腳步, 海雲堆積出一片天空的嫣紅。 2 礁石與浪花的邂逅, 海鷗與遠方的交融, 一聲汽笛,漁歌在月光下啟程。 3 退去的潮水映著殘陽暉光, 浪花的奔跑帶走連日的徬徨, 舉目遠方,一定有自由的模樣。 4 從深海乘風隨浪而來, 勾畫出斑斕的色彩, 一切終會過去,一切終將到來。 5 金色的沙灘如同無垠的稻田, 自由的氣息伴著狂野的懷念, 前方,海鷗展翅組成一點點白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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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的爸爸
「妳爸爸可能是輕微中風,要趕快送他去醫院。」爸爸的好友親口告訴阿美這個事實。 不要讓妳爸爸太累,那家雜貨店真的該考慮要不要租給別人。 阿美聽了之後,心頭一震,她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健康的爸爸竟然中風了,這意外來的太突然,卻又逼的她毫無預警去接受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 阿美看到坐在計程車上正趕往醫院的爸爸,一臉的茫然,似乎無法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結果,但他只能去醫院讓醫生幫他做治療,以免錯失黃金治療期。 「妳爸爸打電話來找我聊天時,講話已經有口齒不清的情形,他一開始還不願意去醫院,在經過我不斷勸說後,他才肯去醫院。」爸爸的好友慢慢說出當時的情形讓阿美了解。 而媽媽當天聽到爸爸中風的情形,擔心得心臟病當場發作,所幸醫生搶救及時,媽媽才沒發生不可挽救的遺撼,阿美的大哥也在聽到消息後,立刻趕了回來,全家人雖然驚慌,但還算冷靜,輪流去陪伴爸爸,讓爸爸不至於覺得孤單。 爸爸之前忙碌時,每天都能睡得很安穩,中風之後,無法像之前做太多粗重的工作,而且每天還要定期復健,雖然空出了很多時間,他卻失去生活重心,間接地引起他失眠的症狀,無奈之下,只能讓他多找朋友聊天,讓他不要有太大的失落感。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復健後,阿美的爸爸慢慢的有好轉,講話的部份已恢復正常,走路必須靠著拐杖才能行走,其實他是個不服輸的人,就算子女希望他將雜貨店的店面租出,而他依然等到自己的身體復健到已經快好的時候,又偷偷重新回到雜貨店工作,讓兒女感到無奈,但又不得已從旁幫助他。 不過,自從他開始忙碌之後,失眠的症狀又好了起來,或許忙碌才能真正治好他的失眠,因為內心找到精神寄託才是治好他失眠的最佳良藥。 而那間陪著阿美長大的雜貨店,父母嘴巴上說要租,但卻是一拖再拖的拖了好幾年,所以阿美也不再去說什麼,讓父母去做決定就好。 「我今天有去廟裡抽一支籤,籤詩上告訴我想來租店面的人可能生意會做不起來,所以我還是要再三考慮。」媽媽語氣慎重的說著。 「生意做不起來……,每次只要有人想來租店面,妳都能夠想出一堆理由來挑剔。」阿美的心裡一直嘀咕著。 阿美的媽媽其實內心還是不願將店面租人,所以總是找了很多藉口拖延時間,阿美其實都能看透媽媽的心思,但不去說破,幾番爭執下,阿美還是幫忙父母打理雜貨店的工作。 看著父母在雜貨店忙碌的背影,阿美知道,這家雜貨店有著他們太多的回憶,默默的在身邊支持他們,反而能讓他們在生活上找到方向。 「有空時記得常來捧場……。」阿美的父母微笑著跟客人聊天。 看著父母的笑容,阿美發現忙碌充實的生活已讓父母又重新找到充滿活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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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祝福
有一段時間,不管日本或台灣的網站,都在炒作《天空之城》。這個位於日本兵庫縣朝來郡的竹田城,據稱保留了十五世紀室町時代竹田城的宏偉城跡,賞櫻賞楓皆宜,尤其秋天的雲海更是勝景,是日本百大名城之一,也號稱是日本的馬丘比丘。 我們一群朋友說了好多次要去探訪這個勝景,主要原因是朋友的外甥女在那兒開了餐館和民宿。 說到這個小友,從嫁到日本之後,就一直懷抱著心願,不想委曲窩在家當個家庭主婦無有作為,想要出外工作賺錢,想要擁有自己的經濟實力。我們都想,是日本的家庭主婦太辛苦,她不想被束縛吧? 初始,她和先生住大阪,先生經常奉派出差中國,一去半年一年,很不能適應兩地文化和生活習慣的差異,就辭職了,舉家搬回兵庫縣的鄉下。先生繼承了老家的一筆田產,也在區公所謀得一份差事,她則學著務農。 生活是安穩的,平靜的,沒有太多的趣味。在這個小小弱女子的心中,一定是非常的不甘心吧,天天汗滴禾下土,再加上柴米油鹽雞毛蒜皮。鄉居民風閉塞,生活水波不興,她覺得先生太沒企圖心,太耽溺於現狀了,走不出傳統刻板的生活圈。於是她給自己立下了一個長遠計畫,為了日後有能力創業,她去學居家護理考了執照,去養護中心上班,想要賺取自己的第一桶金,夢想將來開個餐館。 每次回台,她就抓緊機會拜師學藝,學做肉燥飯、筒仔米糕、油飯、水餃,辛苦的勤練十八褶小籠包(結果只練成了十二褶),甚至燒烤、波霸奶茶、冰沙、台式茶藝等等。看她時常來去匆匆奔波於台日兩地,也不知學會了什麼,倒是常見她帶了材料回日本,有時也請她阿姨幫忙寄食材,想必是勤加練習,日日精進吧? 轉眼十幾年過去,之間也聽說看過許多店面,評估過經營的風險,但是餐館還是遲遲沒有開張。但凡準備好了,機會的到來就是水到渠成。她觀察到居家附近的竹田城跡漸漸有人來參觀,僻靜的鄉道人車往來增多,也剛好有人要盤讓一間小店,機不可失,她立刻租了下來。生意就這樣做起來了,她成了飲食店的老闆,還上了電視和當地的觀光摺頁,主打道地台灣味,是廣受好評的必吃名店。 竹田城跡的觀光配套正在逐步推動進行,她後來又標下了一間老宅,改造之後經營民宿,很受背包客的歡迎。雖然有淡旺季,但她運籌得法,淡季就專注於經營台式餐飲,有幾道拿手好菜擄獲了當地食客的心。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一個堅強的異鄉女子,準備了十多年完成開店的心願。雖不巧遇上世紀大疫,全球各地災情慘重,日本也不能倖免,民生經濟真不是一個哀鴻遍野可以形容,幸好情勢已有好轉,黑暗隧道終有走到盡頭的一天,各景區漸漸有了人潮,《天空之城》正逢一年之中最佳的賞雲海季節,客流也慢慢的回歸趨穩了。 更好的消息則是她的女兒來台學了兩年中文,已畢業回國任職觀光案內所,業餘則幫忙民宿的工作。相信路是越走越順的,我們都寄予最大的祝福。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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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鄰居老兵--兼談黃克全的老兵文學
1. 最近走過住家附近的巷道,不知道甚麼時候,每戶家門上都被貼上了一枚比郵票稍大、也稍長的紅布條。紅布條雖小,卻鮮豔醒目,讓人注目;那恍似是一種儀式,一種符號,更像一種告示:有點沖喜的意味。淺白的解釋是這條巷子裡的住戶有人故去了,是喪事,是所謂的白帖;但高壽卻是例外,是喜事,就以一方小紅布,替代所有的不言之意。 如今,故去人的後事,多半是靜悄悄地,連一條紅條的告示也沒有,就消失了任何聲息;往往是經常看到的熟悉人影好久不見了,才好奇地打聽一下,才知人已去了永不回頭的遠方;心裡常五味雜味,好像應該要說些甚麼才好,但又覺得說甚麼都不對。 喪家有喪家的考量,許是不要驚動、麻煩大家,許是人生就是如此-悄悄地來悄悄地走,人生最後的結局終都是如此,所謂的敲鑼打鼓地風光也好,悄悄的不落一聲聲響也罷,結果好像都是一樣。但我心中總覺得:人去的比一片落葉還不如,至少落葉飄在地上,我還看得到,或者更可以拾起,拿在眼前,甚至裝貼在書裡,當作一個紀念或一片記憶! 2. 快二十年了,巷道裡的住戶都認識,差在熟與不熟。我暗自盤算,是誰?是哪家?答案應該是沒有紅布條的就是喪家。可也靠減法推斷也難,四十餘戶,戶戶大門高矮大小不一、位置也各行其是,不像考卷上的對齊的試題,扣掉有紅條的就是正解;看了幾戶,覺得太複雜,就放棄了。 果不其然,兩天後,在鄰居自然的口傳下,有了答案。那答案,是一位九十餘歲的老人過去了。九十,應該是高壽,但還是讓我吃驚,也讓我有些遺憾,裡面還有些懊悔。因為我去過他家、拜訪過他,是老兵。五年前的夏季,他經常穿著一件寬大汗衫,坐在家門口,雙臂上的刺青,不是龍不是虎,應是充滿了故事烙痕。 他邀我進入客廳,並應要求,脫掉上衣,赤裸著上身,像展示一個創作、一段歷史。前胸、後背,雙臂都是,儘管皮膚嚴重褶皺,像一頁頁翻破的古書頁,仍大略可看到許多文字與圖案,有大陸地圖、持槍戰士、中華民國國旗的圖案、也有殺豬拔毛、還我山河等的文字。濃重的鄉音與耳背重聽,增加了溝通的困難;我只有舉起相機,圍著他四方拍照;隱約覺得那上半身的刺青,像是原住民的紋面,是一個貴族,是最後遺存的戰士,以最佳的人皮文獻,紀錄一個被湮滅、或故意被湮滅的歷史篇章,其中應該還有更多的故事。 3. 老人走了,嚴格的應說是老兵走了。走的靜悄無息,像翻過一頁早已為人遺忘的史冊。再翻開黃克全兄的報導散文集-隨風飄零的蒲公英,共有22位老兵的故事,用字遣詞淺白,卻讓人讀的心情沉重又緩慢,彷彿需要慢慢消化了一個凝結了含血含淚的故事後,才能摸摸疼痛的心,鼓起勇氣,再迎接下一個傷痛。 22個故事,應是抽樣,卻也是那個悲愴時代的縮影;也是我輩人經常生活其中,或多或少地受其影響,卻未深究探討的背景環境。 遺憾的書中人物,泰半缺少了具體時間,有些地點也模糊不清;缺少了時與地的座標,讓人想要繼續追索時,斷了線索;也讓人誤、故事少了立體感覺。 時至2022年十月的今日,這些由克全兄及其令弟合寫的蒲公英們,應已飄零殆盡;但卻是覺得這本書就是這些人們的墓誌銘,讓這些低層邊緣的老人老兵,留下在世間的最後一些音容。由此觀之,克全兄為老兵作的報導散文集、短篇小說集、舞台劇劇本集,與短詩集、長詩集等著作,不僅僅是他口中說的:為彌補現代史中某一缺塊而已;從另一個面向而看,都變成了另一類的好人好事與義行義舉。 況且,其中確有些正史不會紀錄的瑣事。如其中有一篇介紹抗美援朝被俘志願軍的歸去?有人要返回大陸,有人要來寶島。要來寶島的人,要標示其決心,就在身上紋身。紋的愈多愈大,代表用心愈真、愈強,遣返來台的可能性就愈大;就解釋了鄰居老兵何以把上身當作畫布或稿紙一般,刺滿了圖與文的刺青,釋疑了我多年的不解。 4. 麥克阿瑟在1951年告別演說中曾講過的一句話「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廣為人知又深入人心,更常被人引用。但應注意的是,說這話的人是五星上將,背景是霸權的美國;他從事的每一場戰爭,都在國外;每一個戰場,都不曾站在火線, 他僅是叼著菸斗在火線之外的指揮所中指揮。 他的戰爭與我們的國共戰爭不同,更與拿槍拚搏的戰士相異;他沒有所謂的戰場創傷後遺症。事後,他可以驕傲地說老兵不死。但真正在戰場上的老兵卻不是這個樣子,幸存下來,或許可喜,卻帶著連自己都不知的心理創傷,活著,活著像隻人形的蟑螂或螳螂。 正確的或許只有凋零,一如鄰居門上的紅布條,人就不見了。可是第二代的老兵還在,更心憂島上的政治人物,說拿著掃把也要拚命;說要效法澤倫斯基。可是百姓的安全、幸福在哪?百姓的財產、生命在哪?張開自己的另一隻眼,看看烏克蘭的絕大多數人民,嚴冬將至,沒水沒電,生活如螻蟻。那是我們所要的生活?那是我們所要的光明前景? 老兵文學到了一個終點,聽到了下車的聲音。可是,再來的下一站,是把全島變成戰場的戰爭嗎?屆時,會有戰爭文學嗎?現在,會有戰爭前文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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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挫敗
想要成功,就得先學會接受失敗。失敗為成功之母,從失敗中記取教訓,不重蹈覆轍,截長補短,才能向成功更靠近一步。但挫敗的感覺並不愉悅,甚至會讓人灰心喪志,倘若懂得轉念功夫,提升挫折容忍度,那麼成功即將在望。 擁抱挫敗,就如同擁抱敵人般不容易,要肯放下成見,敞開胸懷虛心接納,方能用全新視野重新探索,不深陷挫折失敗泥淖中無法自拔,反將之都變成滋潤養分。在這個轉換過程中,或許勞心勞力,或許流淚瀝血,但只要能撐過黑暗期,光明即將到來。 被讚譽為MIT披頭四樂團的五月天,能有如今的威名聲望,也是經歷無數挫敗和低潮,愈挫愈勇,永不放棄,才造就出今日榮光。主唱阿信在「成名在望」詞曲裡,將一路走來艱辛奮鬥的心路歷程表露無遺: 「那一年的舞台,沒掌聲沒聚光,只有盆地邊緣不認輸的倔強。排練室的日夜,在爭論在激盪,以音量去吞噬無退路的徬徨/ 夢是把熱血和汗與淚熬成湯,澆灌在乾涸的貧瘠的現實上,當日常的重量讓我們不反抗,倒地後才發現荒地上,渺茫希望綻放……」。 因為那股不認輸的倔強,以及能在倒地後換個心境和視野角度去思考人生,所以即便貧瘠荒地,也能探索到希望的種子,即使環境再惡劣,只要環抱希望,就一定能夢想成真。五月天說:「我們的成功,是失敗的累積。」阿信更說:「學校最應該教的是,如何跟失敗相處。」 是啊,我們因為成功而能獲得旁人眾多掌聲和稱讚,卻從來沒人教過我們應該如何面對失敗,所以一旦承受不住挫折磨難,往往容易行差踏錯,甚至懷疑人生放棄自我。因此,抗壓性很重要,而壓力就跟膽固醇一樣,有好有壞,適度壓力能激發人的動力,過度壓力卻能讓人百病叢生。所以不能一謂強忍壓抑,否則當扛不住爆發時,後果將會不堪設想,學會轉移情緒,將心放空,才能裝載更多東西。這就好比治水,適時疏通會比高築堤防來得有效,負面情緒若能得到適切疏導,就能減少很多憾事發生。 處理壞情緒的方式千萬種,也因人而異。有人會選擇逛街血拚橫掃戰利品,有人會化悲痛為食慾大啖美食,有人會靠K歌吶喊打拳宣洩,也有人喜歡躲起來讓自己冷靜下來……不管是哪一種,只要不傷害自己和他人原則下,暫時自我放逐清除情緒垃圾,讓焦慮鬱悶的心情能夠爽朗起來,那就是成功轉化挫敗的好方法。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不要將自己的眼界局限在那「十之八九」裡面,試著換個角度看看那「十分之一二」,只要凡事往好處想,對自己充滿信心,在月暈效果和墨菲定律交互影響下,生活會變得更開心快意。 洪蘭說:「有好心情,才有好運氣。」因為心情好時,看任何事能抱持樂觀態度,正正得正,自能引來美好結果。有句老話:「成功有六機:危機-轉機-生機-識機-握機-用機」,說的是懂得化危機為轉機的人,就能處處擁有生機,更進一步掌握良機,劣勢也會變成優勢。這金玉良言,讓我的人生不怕挫敗,能歡喜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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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壇事件簿
清晨,陽光燦爛灑落大地,校園一片蓬勃朝氣,孩童久別重逢,難免歡喜雀躍,在這個開學日,個個眉開眼笑。相對於學生,老師的心情可就沒這麼輕鬆,尤其是幼稚園的老師。 美智和同事早在暑假期間就已經張羅好新生的代辦物品,圍兜、室內拖鞋、姓名貼紙、文具用品、教材,可說萬事俱備只等開學。三天前他們更特地來打掃教室,因為幼稚園附設於小學,也放了兩個月的暑假,不僅地板、窗戶蒙上塵垢,就連天花板上所有的風扇葉片也必須一一拆解下來洗淨才行,這些瑣事,從事教職二十幾年的美智早已駕輕就熟,但她仍檢查再檢查,清潔再清潔,務期零缺點,為的就是開學這天順順利利。 說是大班學生,其實也只是五歲小孩,羞澀帶點自信,靦腆不失天真。不到七點,家長就牽著小朋友的小手陸陸續續走進教室,之前,新生報到的時候,美智和家長們都已溝通談過,所以大部分家長在和她打聲招呼、向小孩叮嚀幾句,就轉身大步邁出急忙去上班,但仍然有幾個爸爸媽媽不忍小孩的哭求,以至於無法及時抽身,這時就會上演每年開學日新生班級的「十八相送」,爸爸媽媽輕聲細語撫慰,小朋友好不容易停止啜泣,但只要爸爸媽媽輕移腳步,小朋友馬上哭天搶地,反反覆覆,總要三五回,直到美智出手相救才能結束這樣的「悲劇」。 只是「熱鬧」的場面絕不會因為爸爸媽媽離開而結束,曾經就讀過私幼的孩子較能依照老師的指揮,快速融入群體的步調,可是那些未曾接觸群體生活的孩子,就無法那麼獨立了,總要形影不離的依偎在老師身邊,所以美智像極一塊強力磁鐵,吸附著好幾個小孩,跟在她的身後走來走去,即使點心、午餐、午睡時間也不例外,仍然要像個千手觀音,手忙腳亂的餵食哭啼不吃、哄騙想念爸媽不睡的小孩,直到放學時間,小朋友由家人接走才會結束忙碌的開學日。 但忙碌不是開學日而已,要真正把小朋友訓練到可以不哭不鬧、親力親為,大概要兩個星期左右,雖然勞心勞力,辛苦萬分,但美智把小朋友當成自己小孩,呵護照顧,看他們一天一天進步,一切付出也都值得了。 但這兩個星期以來,美智常在校園內瞄到安安媽媽的身影,有時就在教室窗戶外,像是在偷窺他們上課,有時在二樓行政辦公室外,不知道做什麼? 這天,安安媽媽逕自走進教室找美智。 「安安媽媽早,怎麼了?」 「老師,我告訴你,你要對我們安安好一點!」 「安安媽媽您放心,不只安安,我對每個小朋友都很好!」美智雖疑惑卻懇切的說。 從安安媽媽雙眼凝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來她是否滿意美智的回答,但看她離開的時候,目光一直殷殷看著安安,美智可以感受到天下父母疼愛子女的心。 再約莫過了一星期,學校的蕭校長突然要美智到二樓校長室。讓美智有點摸不著頭緒。 「校長!」美智敲敲門急忙走進校長室。這是她第一次走進校長室,女校長的辦公室果然較為潔淨,櫃子除了幾本教育有關的書籍,其餘空間擺滿了獎盃獎牌,大部分都還是蕭校長到任之後爭取到的。 「莊老師,請坐!」 「是!」美智依言坐下。 「你們班有個樊錥安小朋友?」 「有,安安呀,怎麼了?」 「他的媽媽說你對安安好像有成見,要你對他好一點!」 美智聽完像觸電一樣,腦細胞都清醒過來,回想之前安安媽媽來找自己的景象。 「上回她來找過我,我就跟她說,我不只對安安,我對每個小朋友都很好!」一向給人柔順嫻靜印象的美智,這話倒說得有點急切。 「但是,安安媽媽說妳把安安的好寶寶圖章畫叉,這樣會讓安安心裡受傷的!」蕭校長伸出右手食指比劃X說著。 「報告校長,那是我們班的獎懲制度,表現好的小朋友會給一個好寶寶圖章,表現不好的,會劃掉一個好寶寶圖章,等到月末統計換獎品,不只安安這樣,每個小朋友都是如此的。同時我也會在聯絡簿上將劃掉好寶寶圖章的原因寫清楚,這個規則班上每個小朋友都很清楚也很遵守。」 「你最好還是跟她道個歉,說聲對不起!」蕭校長用淡定卻帶著命令式的語氣說著。 「沒什麼好道歉說對不起的!我又沒有對她小孩做什麼!」美智堅定的說著。 這次和校長的約談算是不歡而散,沒有交集共識,只是美智難免氣憤不解,那麼可愛的安安,怎麼媽媽那麼不講理!爾後她發現安安媽媽來幼稚園偷窺的次數變少,徘徊二樓行政辦公室外的次數增多。有幾次無法避免的撞見,美智試圖再跟安安媽媽解釋清楚,但安安媽媽都只是眼睜睜望著她不說話,讓美智碰個軟釘子。「這樣也好,反正該說的都說了!」美智這樣想著,之後再遇見安安媽媽,就只點頭帶過。 但事情並沒有因為美智的淡化而淡化,蕭校長像個間諜頭子,三不五時就找美智聊這件事,看似好言相勸,實則有點威嚇。這天,美智又被叫到校長室了。 「校長!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實在無話可說了,我實在不知道要道歉什麼?我又沒有做錯什麼,道歉了,不就承認自己有錯!」美智不耐煩的說著。 「好吧!我就告訴妳,妳知道教育局長也姓樊吧!他就是安安的叔公啊,妳就不要跟自己的前途過意不去了!她也只是要一個道歉而已!」蕭校長壓低聲音說著。 聽到這裡,美智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就是這樣一回事,但教育局長又怎樣?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能耐我何? 想當然爾,這又是一場沒有結果的約談。其實,美智也不是孤立無援,她的先生很早就想找校長理論,只是美智認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希望先生介入,節外生枝。至於幼稚園同事,也是忿忿不平,但基層教師無權無勢,實在無力相助,就只能安慰安慰美智而已。 教務主任林主任則是美智二十年的老同事了,不像蕭校長共事才三年多。這天一早,林主任來幼稚園找美智。 「美智,課務就叫其他老師幫忙一下,我們出去聊聊,待會就回來!」林主任不改豪邁的個性說著。 「好!」美智心想林主任定是來關心自己的事,便交待好課務,感激又期待的隨林主任而去。 林主任走在前頭,沒說什麼,只是滿嘴笑意,把美智引領到停車場。 「走,上車!」林主任拉開車門,進到駕駛座。 美智不疑有他,反射動作乖乖的打開後座車門,霎時,她整個人驚呆了,從頭皮涼到腳底,蕭校長竟然坐在裡面。 車內的氣氛瞬間僵住了,冷到極點,三人一路無話。美智最後竟然被帶到教育局幼教科。 這次約談美智的是幼教業務的頂頭上司教幼科長,美智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再說一遍,科長倒也客氣,只問了美智幾個問題,並沒有太多為難美智。不過,經歷了這一次,美智深深體會到,越可靠的朋友往往越可怕,愛你的人往往傷你最深。 其實,自從安安媽媽提出訴求質疑,美智就特別注意安安的表現反應,每天還是笑臉迎人、活活潑潑,並沒有什麼異樣,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惹上這麻煩?如果每天面對的只是單純的小朋友與課務,而不是這種仗勢欺人的嘴臉,那該有多好?工作已經夠繁重了,心靈還要受折磨,真是累!她不禁想起退休的老校長鄧校長,以前只要家長來學校投訴老師,定會被鄧校長勸回,甚至訓斥,更不用說這種無理取鬧的家長了。 偏偏事與願違,教育局回來不到幾天,蕭校長又找美智到校長室了。這次還找來校護張阿姨來「坐陪」。張阿姨也是美智二十年的老同事,和美智私交不錯,平時就會互贈物品。 這天,張阿姨很顯然是來當說客的。蕭校長依舊彈她的調,堅持要美智向安安媽媽道歉,張阿姨則是一旁伺機勸慰,要美智相忍為己為校,兩人大唱雙簧,聽得美智頭脹欲裂,蹦的一聲,怒拍扶手躍起。 「沒有做的事就是沒有做!要我道什麼歉?校長!妳很愛出名吧?妳再這樣苦苦相逼,我就從二樓跳下去,讓妳出名個夠!」美智疾言厲色說完立即拂袖而去,獨留空白給校長室裡面的兩人。 果不其然,自此之後蕭校長就不再約談美智,好像從來沒有發生事情一樣,校園遇見也只是客套招呼,沒有多說。一切風平浪靜,泯然無跡,彷彿一場夢,夢滅人醒,剩下熟悉的童稚笑顏,要不是心裡的痛沒那麼輕易癒合,美智還真懷疑這一切只是自己幻覺錯亂。 心煩則意亂,心靜萬事安。少了外界的干擾,對於單純的教學工作,美智得心應手,遊刃有餘,不是難事,日子由此順遂,一天過一天。直到熱心的筱淇媽媽一番話,才又在美智的心田泛起小小漣漪。 「莊老師,我告訴妳一個天大的消息,我婆婆昨晚參加一場宴席,遇上安安媽媽的婆婆,因為我有把妳的事告訴我婆婆,所以我婆婆就藉機為妳抱屈,妳知道結果怎麼樣?她婆婆竟然說安安媽媽平常就在吃藥,被害忘想症兼憂鬱症啊!」筱淇媽媽比手畫腳、繪聲繪影的說著。 「喔,原來這樣子!」美智有點詑異。但她心不平「安安媽媽有病,蕭校長才真有病!」 事實證明美智錯了,蕭校長不僅沒病,而且聰明得很。校長任期四年一任,得連任一次,絕大多數的校長都做滿兩任八年才能調往他校。這一年暑假,蕭校長屆滿一任四年,學校熱熱鬧鬧的歡送她榮調市中心的大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