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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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冬梅
只見冬梅燃起三炷香,跪在王爺的神像前,把來請示的原由低聲地稟告祂。然後神譯點燃紙錢,在王爺的神像前繞了一下,又在乩童的頭上環繞了一圈。不一會,乩童就開始打嗝,然後全身發抖,不斷地搖頭晃腦,對著神譯講些善男信女都聽不懂的神話,這也許就是乩童起乩的徵狀。 於是神譯遞給他黑令旗和三炷香,只見乩童左手拿著黑令旗,右手拿著三炷香,不斷地搖頭晃腦,搥打著神桌,口中還唸唸有詞,說些弟子信女聽不懂的話。神譯趕緊側身附在他的嘴邊仔細地聆聽,終於得到結果。落井的那個骷髏頭確定就是文福的,要信女重新撿骨一併安葬,以慰死者之靈。冬梅立即叩頭謝恩,不禁流下一滴悲傷的淚水,也打從內心裡發出「王爺真靈啊!」的呼聲。 輪到阿呆時,他的母親先焚香,然後帶著他跪在王爺的神像前,一五一十地向王爺稟告他的身體狀況,請王爺把附在他身上的妖魔鬼怪驅走。神譯依例點燃紙錢,在王爺的神像繞了一圈,但乩童起乩時,並沒有搥打著神桌,也沒有說些什麼,而是直接拿著黑令旗,朝阿呆的頭上劈哩拍啦連續揮了好幾下。 而這種動作,明眼人都知道,就是神明透過乩童在驅邪、伏魔、降妖的動作。也是乩童聽從王爺的指令,用黑令旗驅趕附在人們身上的妖魔鬼怪。而且還透過神譯告訴阿呆的母親說,附在他身上的鬼魅已被王爺驅走,但還是要帶些紙錢到井邊焚燒思過,因為他非僅不懂得助人,甚至還把人家的頭顱踩進汙泥裡。無論對人對鬼,都是不敬的舉動,被羞辱者當然心有不甘,才會讓他烏雲罩頂、鬼魅纏身。最後又提筆畫了一張靈符,要他貼在自家的大門上,在未貼之前,要先用掃帚在張貼處打三下,再灑上些鹽米,然後貼上靈符,以防鬼魅心有不甘再次上門來騷擾。 不管王爺是否真能驅邪、伏魔、降妖,神譯的傳達是否正確,黑令旗是否真有那麼靈驗,還是人配合神在演戲?但這些疑點似乎都無關緊要。因為阿呆遵照神明的指示、到井邊焚燒金銀紙錢後,竟然神奇地不藥而癒;大門貼上靈符後,也就平安無事。在不信邪的人看來,簡直有點荒謬和不可思議,甚至會被批評不問蒼生問鬼神。但俗諺不也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嗎?端看各人對神明信仰的態度而定。 可是,人有時候也不能「鐵齒」,為什麼每個村莊的廟宇都供奉著不一樣的神明,而且幾乎都是香火鼎盛,信徒一大堆。每逢神明聖誕,來為祂祝壽的弟子信女更是不計其數。因此,花花綠綠的添緣錢塞滿功德箱,得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清點完畢?堆積如山的紙錢,要多久才能把它焚燒成灰燼?如果不是神明法力無邊、有求必應,怎麼會有那麼多信眾來膜拜!(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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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採收也是好選擇
乘涼的人們在老樹下圍坐泡茶,這棵樹曬了多少年的陽光呢?只見百歲以上的樹型枝葉茂密、姿態優美。當泡茶的嗜好達到滿足,母親便收起茶壺杯盤,換上不鏽鋼鍋盆,利用夕陽無限好的亮度;利用白晝最後的尾聲,燉煮一鍋青木瓜排骨湯。 木瓜樹是三峽區山中常見的水果樹之一,高高低低,一棵樹伴著一棵樹地拔地而起,形成一座山的輪廓。木瓜樹不難照顧,只要有清涼的雨水澆灌;只要有溫暖的陽光看顧,木瓜樹往往都能結實累累的大豐收了,偶爾就好不必過度施肥。成熟前,木瓜看起來像是偽裝成綠葉那樣的薄荷色;成熟後,木瓜則像一輪將沉的落日,肥肥身軀呈現夕陽餘暉之美。年輕時的媽媽喜歡燉煮青木瓜排骨湯,而我總是站著或蹲著待在一旁,咕嚕咕嚕地聆聽著,食材沸騰時撞擊大鍋子的回聲。 那時候的長輩,因為無關買賣懶得費力豢養木瓜樹,雖然仍是定時除草與澆水,偶爾施肥,做到了基本看護,卻無法改變鳥禽的破壞,木瓜,一定要大費周章的維護,才能漂漂亮亮的成為用餐前後的甜點與零嘴。懶得看護的結果就是,木瓜果實傷痕累累;外表難以光鮮亮麗;糜爛的傷口與發黑的果皮不能挽救;它們面目全非,彷彿是外星來的物種。束手無策的舅舅對母親說:「用青木瓜來燉排骨湯吧!提前採收才能避開鳥禽的攻擊。」 經過了連續幾次的熬煮之旅,木瓜樹像一名啟蒙者那樣,啟發長輩們對青木瓜烹飪方式的智慧以及獨特成就。有排骨能成功並成全一道料理,原本不分晨昏只能被鳥啄、傷痕累累的木瓜,可以拿來燉湯了;原本只能當廢棄物堆肥的木瓜,可以成為餐桌上令人唇齒留香的佳餚了。不久,「呷好逗相報」訊息傳到母親耳中,每週假期父親會開著計程車載全家人一起去山中摘採青木瓜燉排骨湯。 每棵樹結出的果實數目都不一樣,第一次協助採擷的狀況,令我感到新鮮和有趣。原來,並不是每棵木瓜樹都觸手可及果實,有必須依賴梯子才能抵達的樹梢,因為過高,每一步一腳印向著天空而去的過程都得小心翼翼,一失足換來的不是驚聲尖叫便是膽顫心驚。雖然險象環生的醜態百出,卻也有熟能生巧的長輩採擷起木瓜來,易如反掌,輕輕鬆鬆便完成了當日預計的範圍。 可是,山中晴空萬里的日子並非習以為常,更多時刻的雲端帶來灰黑色積雨雲,一大片地飄來令天空黯淡無光。絲絲細雨裡,長輩們不採木瓜,基於安全性考量,就決定待在室內喝湯。 這是地球暖化前山區的特色之一,不請自來的雨雖然討厭,也容易造成危險,卻不可或缺,水育萬物能解大地之渴,風調雨順,木瓜樹也才能堅強地生生不息。窗外滂沱大雨已經被長輩的笑語聲所覆蓋。 當留著汗水、提前採收木瓜的舅舅高談闊論山中的一景一物時,全場歡笑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我也因為有趣而感到幸福。 我總覺得這種幸福感似曾相識,一樣是木瓜樹的生生不息,我想起了鄉村風景好的阿姨家。 阿姨也能種出滿園蔬果,和舅舅如出一轍,只是舅舅是用高山日月,豢養木瓜靈魂;阿姨則用平地精華,植栽木瓜精神。阿姨用精神繁衍的果實不多,只有一兩顆卻也魅力十足、會忍不住令人多看一眼。 還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中學生青春印記,拿起相機四處留痕,只有十二、十三歲的我,對於拍照這樣的事總是刻不容緩。可是妹妹們跟前跟後想找我一起玩,我於是把鏡頭轉向她們,她們有自己的想法,喜歡站在晚霞色沙灘上,與潮來潮往的大海合影;喜歡以幾度夕陽紅之下的稻浪田野當背景。我們繞到阿姨家後廚房外的巷子口,瞥見小小道路兩側的木瓜樹,我於是停下腳步,轉身看姍姍來遲的妹妹們出其不意按下快門。 阿姨家園的土壤肥沃、物產豐饒,是不是和不遠不近的海洋相同歲數?這一片被幾度夕陽紅輝映得古老的大地草原,曬了多少年的陽光呢?我赤足站在阿姨家外側的沙地上,感受鄉村刺鼻的豬屎味;感受白晝裡沐浴著陽光香的溫暖,揣測這塊大地活了千年還是億年? 我的照片裡,木瓜樹下寂靜而惆悵的時光,並沒有暈染過濃的夕陽紅,只是春去已無蹤的時光的確留不住。結束單身生活以後,我與妹妹們再沒去過阿姨家。 當我站在瓦斯爐邊燉煮青木瓜排骨湯與自己回憶在對話的時候,周遭的世間萬物彷彿都安靜了,只剩下年少時木瓜樹下妹妹們姍姍來遲的腳步聲清晰。 夕陽呈現黃昏的色澤,多麼古老啊?古老的夕陽好沉寂,它就在高高的雲端,映照出木瓜樹與妹妹年輕的身軀,在相片裡。 五個月前大妹妹罹患癌症去世了,如今,照片裡淡薄的夕陽紅把我的心照得好疼,只是這張相片啊!被我沉重地闔上,在相簿之中;在三十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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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故鄉
之1 楓橋夜泊 故鄉啊,請給我一葉小舟 寒山寺的鐘聲,每一聲都是時間棄我而去的流水聲 故鄉啊,請給我一首兒歌 姑蘇城外,沒有門前小河,後面也沒有野花紅似火的山坡 故鄉啊,請給我一枚月亮吧 爹娘都在的那條長巷,月光應都熟悉 夜夜,輕叩著,家門前那一棵想念的聲音 之2 天淨沙 秋思 徬徨,寫在終點的告示牌 林徑尋尋覓覓的,望不到鐘聲 家鄉炊煙的線索,也被霜雪掩藏了 苦苦追問著落日 「在天涯了?」 斷腸人「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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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記憶裡的玩具
快周歲的小外甥孫女擁有滿室的玩具,小小孩在各種玩具間恣意玩耍,讓大人在旁看了,也感到無比的歡愉。想想現在的孩子真是幸福,幾乎個個都是父母親捧在手心裡的的寶,不僅極盡呵護之能事,對玩具的購買也毫不手軟。而這也讓我回憶起自己幼年時的玩具。 生在傳統重男輕女的農村家庭,身為女兒的我,有得吃穿就很感恩戴德了,玩具對我們這些女兒來說簡直是奢想。若說是真有玩具的話,那也就是和姐姐們用爛泥巴塑成玩偶,然後將之曬乾拿來把玩罷了。來到都市生活後,連這樣的泥娃娃也變得不可求了,所幸這樣的玩具,馬上就有了替代品,那就是紙娃娃,但不管是泥娃娃抑或是紙娃娃也好,它們的魅力都遠比不上後來的芭比娃娃,可惜我卻不曾擁有。 偶然間在電視看到芭比娃娃,金髮碧眼,還可以換裝、換髮型,著實深深的吸引著我,但其價位可是一點都不親民,對食指浩繁的我們家來說,我只能想想而已。 高中時北上讀書,寄宿在奶奶家。有一次奶奶帶著我到桃園拜訪小姑姑,小姑姑家有一年齡小我兩歲的表妹,一見我去,她就引我到她的房間。 表妹的房間是粉紅色系的,床頭擺了好幾個我一直認為,尋常人家不會有的金髮碧眼的芭比娃娃,可以看出表妹也是小姑丈捧在手心裡的寶。表妹看到我定睛在這些芭比娃娃上,馬上跟我說,「那是我爸爸給我買的,妳不能碰!」我遠遠看著這些芭比娃娃,原來只能在電視上見的芭比娃娃,此時真真切切的出現在我眼前,這和兒時玩的泥娃娃、紙娃娃真的是天壤之別,看得我興味盎然。因之前只在電視上看過芭比娃娃,現實世界親眼瞧見了,讓我端看了許久,表妹看我眼光沒有要移開的意思,急忙擋在我面前叫我不要再看,接著匆匆把我從房間拉出來。 回到奶奶家後,我一直對芭比娃娃念念不忘,只能在課餘之暇流連玩具店,一直到大學畢業。 就業後,我可以為自己買一個芭比娃娃了,但畢竟已過了愛玩的年紀,雖不曾擁有芭比娃娃,但高中、大學時期與她在玩具店的邂逅,我想這足以在記憶中珍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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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冬梅
不可否認地,在科學昌盛的今天,無神論者認為,世間根本沒有神鬼的存在,人們不該迷信而自尋煩惱。可是每一種宗教,都有其不為人知的一面,基督教崇拜的是耶穌、佛教是菩薩、回教是阿拉,道教信奉的是神明。就好比乩童,每次起乩,代表的即是神明,祂能驅邪、伏魔、降妖,而且由神譯來傳話。神譯不敢故弄玄虛來欺騙神明、戲弄信眾,倘若如此而被神明知道,勢必會被掌嘴。所以每間廟宇幾乎都是香火鼎盛,來廟求神問卜的信眾更是絡繹不絕。 那天是一個吉日,湊巧冬梅也來請示王爺,向王爺求證從井裡打撈上來的骷髏頭,是否就是她死去的丈夫文福的。阿呆見到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不願下井把文福的骷髏頭撈起,又不小心踩到他的頭、讓祂陷入汙泥裡。過後除了讓他做惡夢,又讓他烏雲罩頂發高燒,甚至晚上睡覺時,胸口被不明物體重壓住,據說是鬼壓床,讓他承受身心上的苦痛。 平日身體強壯,精神飽滿,勤於農耕的阿呆,好好的一個人之於會如此,絕對是遭受鬼魅的糾纏,而這道鬼魂,或許就是冬梅丈夫文福的,因為他不願意下井幫他撈起骷髏頭,所以才會遭到祂的報復。可是他並沒有把事發的經過告訴母親,冬梅也沒有向他母親提起這件事。今天既然同來請示王爺,當然是各問各的,各有所求,互不相干,而之於會在這裡碰面,可能是巧合,或者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之故吧。 可不是,世上奇奇怪怪的事真不少,他沒有走夜路卻碰到鬼,沒有吃狗肉、喝狗湯,卻被狗追、狗吠。倘若不是被鬼魅纏身而來請示王爺,他也不會在這裡碰到冬梅。希望王爺能把那些大鬼小鬼通通抓起來下油鍋,把它炸成酥碎的美食當下酒菜,從此不再糾纏祂的善男和信女。可惡的鬼魅啊,怎麼可以如此折磨人!(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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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 異次元時空旅行
「如果數字晶片在執行程式的狀態下,或許能當成定位系統,甚至找到蕊娜的位置……。」 「那也需要蕊娜有啟動晶片運轉程式……。」 「蕊娜想盡辦法將數字晶片送到我們手中,她定會啟動晶片的,她相信著我們,我們是不是也該相信她?只要測試成功,一定能找到蕊娜,解開所有的謎底。」我拿起數字晶片分別插入面板的讀卡儀與卡槽,連結AI解析程式,再連結上衛星程式的座標系統。 我們實驗室的電腦是尖端機種,啟動後跑速相當快,而晶片溢出的磁波也開始影響到周圍的空間波動,發出細長刺耳的嗤嗤聲。 忽然,周遭的空間開始出現扭曲與停滯,如同數天前停車場那幕,我利用儀器加強磁波輸出功率,蕊娜的身形慢慢出現,由淡轉濃,終於完整現身在我們面前。 但是與幾天前相比,蕊娜似乎又蒼老了許多也更虛弱了,如今的她,猶如一個步入老年的婦人。 「蕊娜?這……」我強裝鎮定地看著她,先前那股不祥的預感慢慢在擴大。 「妳真的是蕊娜?」羅蘭吃驚不已,看她的表情似乎無法相信眼前的婦人是她的知心好友蕊娜。 「羅蘭,是我,是我,我是蕊娜,別懷疑,天知道我有多想妳嗎?」蕊娜眼眶滿是淚珠。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羅蘭禁不住滿腔的思念,上前抱住了蕊娜,卻不料抱住的蕊娜,體溫竟比常人低,她嚇到打哆嗦。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羅蘭不懂。 「是因為分子重組的軀體,體溫會慢慢恢復正常。」 我看著蕊娜,實在無法相信眼前的老婦,是我所認識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女孩。 「妳應該無法再進行時間旅行,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希望我們相助?對嗎?」 「陶德老師,你一直很敏銳,所以我相信你。」 我問:「晶片是哪來的?數字晶片答案是甚麼?」 「數字晶片與啟動面板是外太空之物,柯博士無意中取得而保存在科學研究院,它可說是啟動蟲洞的鑰匙,但啟動一次就會損毀某些字元程式,修復後雖能使用,但是能量會減弱,就無法將我送回原時空。」蕊娜給了我答案,也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她看我沒說話,便又接著說:「數字是時間,是我們開始穿過蟲洞時,能停留在其他時空的時間,開始是1小時,之後慢慢增加到13週,但後來卻又從13週開始倒退至1小時甚至只有1分鐘……。」蕊娜揚起手腕,我們這才發現她腕上掛著一塊微型AI面板,如同她給我那塊,我更發現到面板上的LD螢幕,顯示的出來時間是處在倒數計時中。 我表情凝重,只是看著她,她唇邊抿上一抹苦笑說:「看來你猜到了。」 我脫口問:「是受到蟲洞的輻射能汙染?那柯博士……」。 蕊娜黯然說:「博士老化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不用死做比喻,卻用「消失」,看見蕊娜如今的模樣,我不寒而慄,已能想到蕊娜最終的結果,也是消失,這是人類妄想改變宇宙運行的時光原理,所要付出的代價嗎? 我看著蕊娜,中心懊悔不已:「明明知道柯瑞是科學瘋子,如我不將她借給柯瑞,她會有今天的下場嗎?蕊娜,老師難道真的沒辦法救妳嗎?」 羅蘭沒有插口,只是流著淚靜靜聽著,她也是研究科學的人,又怎會聽不出蕊娜的弦外之音? 我突然問:「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蕊娜搖搖頭說:「基因序列因為輻射能汙染之故,不只在改變也在突變,因此加速我們的老化,即使幸運的我成功回來,只怕……現在的醫術也無法減緩我的衰老。」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羅蘭抱著蕊娜大哭。 「老師對不起妳……」。 「陶德老師,你沒對不起我,我自願跟著柯博士進行時空旅行的試驗,那時候只想著如果成功,將是人類一大創舉,卻從未想過穿過蟲洞的後遺症,待我們發覺……也已來不及了。」 蕊娜的語氣從初期的激動到末了的絕望,空洞無神的眼眸,看進我眼中,心頭不只是沉重,還有一股深深的罪惡感。 「老師,幫我個忙……」。 「甚麼事?」 「將科學研究院保存的兩組時空晶片盜出,並銷毀。」 「盜出、銷毀?」 看著蕊娜在我們面前分分秒秒在老化,我清楚她的用意,她不想再有其他人步她的後塵。 我忍住滿腔悲痛,點頭答應。 隔天,我利用研討會空檔,依著蕊娜指引,順利竊出研究院保存的時空晶片。我更當著蕊娜的面,將晶片銷毀,此時的蕊娜已如風中殘燭,兩天後,她跟柯瑞一樣,肉體迅速老化後分解,最後竟化做塵埃,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是絕望,什麼叫做無力感。 她明明就在眼前,我們卻是甚麼忙也幫不上,只能看著她的肉體與塵埃融合,最終只剩下衣物。 「科學的定律不是改變,而是修正。」 我並未將晶片銷毀,在蕊娜面前銷毀的是仿照的晶片,我欺騙蕊娜,是讓她安心,我相信這些外太空之物意外遺留在地球,一定有它的意義,也許是引導而不是毀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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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一對地獄耳嗎?
日文裡對聽取訊息能力很強有個稱呼叫做「地獄耳」,定義有兩種,根據日文辭典大辭泉的解釋指的是:快速聽取他人的秘密以及擁有這能力的人。另一個定義是:一旦聽過就不會忘記所聽的內容,及擁有這樣能力的人。 這幾天突然想到一些在克羅埃西亞的趣聞,令人會心一笑。有一回在前往某地旅行的長途巴士上,我們詢問司機車上的wifi密碼是什麼,在等待司機回答密碼的同時,我發現四周的乘客突然也拿起手機,狀似專注地在聽取什麼,一邊對著手機開始輸入他們聽到的東西,頓時了然於心。原來其他乘客也聽到了wifi這個關鍵字,不落人後的要跟虛擬世界無縫接軌。 又一次是在超市,推著購物車往收銀台前進,一邊排著人龍、等待結帳,看到貨架上特價的洗衣粉,便問起室友,我們上回使用這牌子的洗衣粉效果如何?以及是否比另外一家超市便宜?對數字記憶力很好的室友馬上回答了正確的價格,並且說洗潔效果很好。顧不得才剛買了一瓶新的洗衣精,便請室友去搬了一包來做為庫存。排在我們後面的女士,推車裡頭早已堆得滿滿,在我們討論時,也看到她狀似專注地在聽取什麼,我們一討論完畢,也看到她購物車裡多了一包特價的某牌洗衣粉。看到她這麼做我就心領神會的一笑,然後用中文跟室友說,後面的女士也跟我們拿了一樣的洗衣粉耶! 其實我也會這樣。頭一次語言學校考試,對於克羅埃西亞語詞尾的陰性、陽性、中性三詞態還在適應中,偶爾會搞混。當老師對著交完試卷要離開教室的同學說考試很難嗎?剛好我正因為「難」這個詞要怎麼在句子中變換詞尾而快要想破頭,一聽到關鍵字,彷彿荒漠中喜降甘霖一般,獲得正確答案而在內心竊喜。所以當在日常生活中遇到陌生人做了類似的事情,都會心領神會的笑一笑:「嘿嘿!」 你也有一對「地獄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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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冬梅
「八九不離十啊!我敢斷定這個骷髏頭絕對是文福的。」坤山叔語氣堅決地說。 於是冬梅依照坤山叔的囑咐,把骷髏頭擦拭乾淨,然後放在樹下,再拿來一塊乾淨的布把它蓋上。她深信這個骷髏頭,絕對是當年被匪砲打死的丈夫所有的,因此她一點也不害怕。尤其能在多年後找到他的頭顱,更讓她感到欣慰。果真能得到王爺的確認,讓她重新把它安葬,她的心願便可達成,九泉之下的夫君亦可瞑目了。 反而是不願下井、自稱八字輕的阿呆,據說那晚做了一個惡夢,夢見一個無頭鬼找他算帳。無頭鬼氣憤地說:「大家同是一個村子的人,又是自小一起長大,我才離開陽間幾年,你就把我忘了。砲戰那年,我的頭顱不幸被共匪鋒利的彈片削落,然後被威力強大的氣流震飛落井,非僅沒人把我救起,今天竟又遭受你的侮辱,把我的頭踩在腳下,陷入汙泥中,又不願把祂撈起,簡直欺人太甚!這筆帳我會跟你算清楚的!」 話一說完,就出拳朝他的頭部重重地打下,打得他頭昏眼花,踉蹌地退後好幾步,最後不得不跪在地上求饒,可是無頭鬼仍然不放過他,正當揮拳要繼續打下去時,卻突然被惡夢驚醒。他睜開眼睛一看,房裡一片漆黑,自己依舊躺在床上,夢中的無頭鬼已消逝得無影無蹤,冷汗卻浸濕他的衣衫,原來惡夢竟是那麼逼真恐怖啊! 然而,想不到的事一籮筐,昨夜剛做了惡夢,今早一出門,四面八方的野狗竟朝他猛追、猛吠,好像他曾吃過狗肉、喝過狗湯,是牠們的剋星似的。而實際上並非如此,他未曾吃過狗肉,亦未曾喝過狗湯,而是有一道鬼魂依附在他身上,只有狗眼看得見,因為牠們有一對「肖狗目」,陰陽均能辨識。如果是人,只要做一個要打牠們的動作,狗兒就知難而退。而此時即使他是人,卻讓鬼魂纏身,雖然自己感覺不到,可是狗兒那對奇異的眼睛,卻看得一清二楚,所以這些瘋狗才會朝他猛追、猛吠,視他如敵人,讓他不敢再出門。 那晚,阿呆整個頭彷彿被一道烏雲籠罩著,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起不了身,胸口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似的,想要翻身也難,而且還發著高燒。他的母親見情況不妙,趕緊求助衛生連的醫官,醫官開了退燒藥,並要他多喝水,但連續服了好幾包藥,依然無效。母親見狀,內心不免焦急,信仰神明的她不禁想,難道是碰到「魔神仔」,被鬼魅纏身,才會吃藥無效,所以不得不帶著他來求助王爺。因為王爺是村人信仰的主神,向來香火鼎盛、有求必應,只要依照王爺的指示行事,相信他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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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海憶兒時
走一段熟悉的海岸 如同去拜訪一位老友 黃昏海風,暖洋洋 沾黏鹹澀的鄉愁滋味 一陣陣刮來,與我不停的 擊掌,擦肩 甚至輕輕Kiss 彷彿回到兒時烈嶼 走在蜿蜒起伏的濱海大道 自在場景如夢境溫馨 一路上滿心歡喜 縱然汗水潸然似雨 我還是忘情踏步 踩著一日餘暉 挽起一池浪花 跟落日大聲Say Goodbye 隔著遠遠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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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次元時空旅行
「請問,有誰見過照片中的女孩?她叫--蕊娜,蕊娜.漢特,25歲。」 喧騰的長街,出現一則尋人啟事的傳單,這則尋人啟事已貼了近一年,那是一張巧目倩兮的女孩照片,貼滿了街上的專屬佈告欄,突然,颳起一陣強風將傳單吹落,我伸手拾起,望向灰暗的天空,陷入了冥思,時間回溯到一個月前……。 「蕊娜……妳究竟是生是死?」 我的學生助理蕊娜,在暮秋的午後,消失了蹤影,她最後出現地是一間人氣咖啡廳「Liaxing Coffee」,然而遍尋店內各角落的監視器,都不見她離開,只見她走往頂樓後,彷彿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無蹤無影。 「學長……學長?」 羅蘭輕拍我的肩膀,我緩緩回過神。 「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到蕊娜的。」 我沒有回話,打開虛擬觸控屏幕,心中只是想著:「一年了,蕊娜,我們真的能找到妳嗎?妳平安否?」 一年前,我的學長柯瑞博士向我借將,邀請蕊娜協助他研究時空論題,起初並無任何異常,但是兩個月後,柯瑞失蹤,蕊娜也跟著不見蹤影,不是被綁架也非遭意外,我透過各種管道尋找她的下落,依然沒有她的蹤影,在我即將放棄的時候,我的搭檔羅蘭堅定的語氣,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看著羅蘭翻閱著過期的科學期刊,斗大的「時空蟲洞」的標題,深深觸動著我一年來的疑慮,我甚至萌生一種想法:「蕊娜的失蹤,或許與時空蟲洞有著某種關聯性。」 世上是否真有異次元時空,是否真有時光隧道,科學家們始終不遺餘力想找到答案。 當時間旅行的議題逐漸消退時,有名科學家柯瑞率先發表研究,說明的確有異次元時空,即所謂的時空蟲洞存在,只要能找到蟲洞,就能穿越時空蟲洞,進而達成時間旅行的夢想。 柯瑞拋下了驚人的震憾彈後,突然消失無音訊,一年多來,沒人見過他,甚至連他的得力助手蕊娜亦不見蹤影,有媒體報導他疑似盜取了國家科學研究院的重要研究資料逃逸,自然在他失蹤後,他原本屬於他的院士資格也就被取消了。 然而他盜取的究竟是何資料?沒有相關報導,更不見任何追緝,讓他的失蹤憑添不少謎團。 「真是說笑了,蟲洞?先找得到,甚至能靠近再來說吧!科學家就是愛作夢,都不敢將蟲洞的超高輻射能報導出來,都不知蟲洞的輻射能會將人類的基因徹底改變,到時,穿過蟲洞的人類還是不是人類就不得而知了,還談什麼時間旅行?果然只是做做夢,不然怎麼人都藏到不見蹤影,咦……他不會真去找時間蟲洞了吧?他的失蹤會不會是障眼法?」 羅蘭翻閱著過期的科學期刊,一邊嘟嚷著說,腦中一絲奇詭的想法突然閃過,人也跟著跳起來。 「障眼法?」 羅蘭的說詞吸引了我的注意。 「對!障眼法,失蹤跟盜取資料都只是在掩蓋背後真正的目的。」 「背後真正的目的?」 「時間旅行!」 羅蘭的表情嚴肅,絲毫不見任何戲謔的態度,顯然這個想法也正在說服她自己,畢竟蕊娜是她的研究所同學,亦是知心好友,還是我的學生,誰能不在意她的失蹤呢!自己的知心好友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誰能真的無動於衷?誰又不想找出她的行蹤,說句難聽的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啪!忽然間,彷彿有小物品掉落的聲音發出,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尋聲找去,在工作實驗室的角落再度出現不屬於我們的物品。 「5?這次是5嗎?晶片顏色有深淺差異,是單純的顏色差異,還是另有隱情?停車場那婦人會是失蹤的蕊娜嗎?蕊娜,真的是妳嗎?」 我腦中思緒百轉,身體更是微微顫抖,彎身拾起,發現這次除了晶片外還多了一支鋼筆,金色的鋼筆。 我仔細端詳著鋼筆,外殼已有些剝落,色澤黯沉,感覺是一支有些年代的鋼筆,從前幾天開始的數字晶片、到今天的褪色鋼筆,是蕊娜在附近? 「怎麼了?」 羅蘭見我沒吭聲,不禁靠過身來,發現了桌上這些異常物品以及我手上的鋼筆。 「咦?這是……這是我送給蕊娜的鋼筆啊!為什麼?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一聽心頭突地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上湧。眼下不光是羅蘭想知道原因,我也想知道真相,也許羅蘭的推測有其可能性,整個事件都是障眼法,科學研究院應是脫不了干係。 「我們只能等,等那婦人來找我們……。」 「學長你說,那婦人真是失蹤的蕊娜嗎?可為什麼她的容貌改變了,是穿過蟲洞之故嗎?柯瑞真的找到了蟲洞,進行了時間旅行?」 「不確定,如不是穿過蟲洞,進行了時間旅行,她不會成為四、五十歲的模樣,雖然不清楚為何進行時間旅行會變老,而這種推斷也很荒唐,不過,不代表不存在此種可能性。」 兩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偶遇,遇見一名與蕊娜容貌相似的婦人後,我心中五味雜陳,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緩緩泛開。 那天,是個烏雲密布,陰冷的下雨天,行人稀少,我與夥伴羅蘭走出科學院大樓,往西側停車場走去,忽然,周遭的空間出現了扭曲與停滯現象。 「這是怎麼回事?是幻覺、幻象?」 羅蘭驚疑的話聲方落下,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從發生到結束,可能只有幾秒鐘甚至更短,正因時間短促,才讓人不易察覺到,方才那一瞬間有可能時空出現了異狀。 扭曲的空間恢復正常後,我們面前卻無端多了一個人,是個五官深邃,成熟又有些落寞的中年婦人,婦人出現的突兀,但她的面容竟讓我們有種出奇的熟悉感。 「蕊娜?不,不可能,蕊娜才二十五歲,這婦人看上去年紀都比學長年長……。」 「羅蘭,陶德,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婦人一開口就喊出我們兩人的名字,我與羅蘭四目相望,眼中滿是驚疑。 婦人眼眸深邃,她望了我們一眼,擲出一個長方盒子給我,我不假思索伸手接過,還不及開口,婦人已經消失在我們的眼前。 「怎麼回事?瞬間移動?分子傳送?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消失?」 我完全摸不著頭緒,方才所發生的時空扭曲現象,要做何解釋?是幻覺?還是幻象?而憑空出現的婦人又是誰?為何知道我們的名字?甚至知道我們的行蹤?難道,真是失蹤的蕊娜?但為甚麼卻是呈現中年模樣? 我的腦海閃過靈光:「蟲洞?」心中一陣惴慄感上湧。 我忙打開婦人丟給我的小盒子,裡面有幾塊晶片,晶片甚至崁上阿拉伯數字,還有一個小型儀器面板。 「這是什麼?」 我揚揚手中的盒子說:「或許,我們能證明這婦人是不是失蹤的蕊娜。」 羅蘭一點即透,她相信方才的婦人無端出現,定有緣故。我們不再耽擱,急忙驅車離開。 回到實驗室,我將晶片透過AI系統做了測試與解析,發現這塊晶片的語法程式與地球上的程式語法不同,甚至晶片本身還蘊藏著磁波,我有種感覺,這些晶片不是地球之物,真相如何,相信通過測試,定能找到答案。 數字晶片隱含著不尋常的磁波,以及微量輻射能,卻也是事實,也從那天起,我們開始在實驗室不時發現到數字晶片,總共有13塊,每次出現的數字都不一樣,數字晶片的背後,隱藏的真相到底是甚麼?至此,我們也愈來愈肯定那婦人一定是蕊娜,她應是想傳達某些訊息給我們,只是未能如願。 從出現鋼筆那天之後,我們再也沒發現到任何晶片,也不見蕊娜出現,我跟羅蘭十分著急。 「我們這麼乾等也不是辦法,不如,去找科學研究院的方院長要答案……。」 「羅蘭,我清楚妳著急,但如果真是科學研究院主導,妳認為他們會承認嗎?」 「學長,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只能等蕊娜找我們……。」羅蘭生氣的抓著自己的頭髮。 「蕊娜能停留的時間短促,一定有原因。」 我將數字晶片排開放在桌上,卻是完整的1到13的數字,我心頭一動,看著羅蘭說:「所以,我們必須解開數字晶片的謎底,才能揭開真相,也許還有可能連上蕊娜的時空座標。」 「連上蕊娜的時空座標?甚麼意思?」羅蘭著急的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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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客語.海陸腔)
動物園个孔雀 尾會打開來,盡靚 魚缸个孔雀魚也有尾 無動物園个孔雀按闊 佢常常繞著水草 講舊年春天个故事 【說文解字】 1.孔雀:原產地為南美洲,尾鰭大,色彩豔麗。 2.个:的。 3.盡靚:非常漂亮、美麗。 4.按闊:寬大。 5 佢:它。 6.舊年: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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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椒 (腔頭:饒平腔)
綠紅枝葉展舒榮 仲夏驕陽當晝擎 薑薤菹齏蔥擣蒜 朝天無負這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