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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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炒泡麵
金門除了廣東粥、牛肉麵以外,不能錯過的還有炒泡麵,而講到炒泡麵,就不能不提到據傳是炒泡麵創始店的安民「鴻美商店」,而這家店也正好就在我當年服役的「幹訓班」後門。 其實炒泡麵的由來也很簡單,就是當時有群幹訓班的幹部,晚上去鴻美吃宵夜,結果剛好油麵沒了,老闆的大女兒靈機一動,便以現有的泡麵代替,炒了一大盤泡麵,沒想到深獲好評,從此炒泡麵便一炮而紅,慢慢在金門各地的甘仔店、小吃部風行了起來,後來再藉由金門當兵退伍的人傳來台灣,並加入肉絲、高麗菜、蔥、蛋等配料,變成現在所常吃到的炒泡麵。 只不過,在我當兵的那個年代,很多像這樣的雜貨兼小吃店都有炒泡麵,那是因應沒錢的阿兵哥而生的一種另類美食,至於究竟是誰創始的,也已不可考,但在我吃過的炒泡麵中,這些都不是最原味的,包括鴻美的也是。 而我吃過最道地的炒泡麵,其實是頂堡有一家甘仔店的炒泡麵,當年我隨意從架上挑了兩包泡麵,老闆就可以把兩包不同口味的泡麵炒成一盤,只加了顆蛋,其他什麼蔬菜都沒加,而且味道完全不衝突,可是我上次回到金門卻找不到這家店,而這次來到安民,「鴻美商店」也歇業了,所以只好來到隔壁「井上食堂」去吃,沒想到這家的炒泡麵意外的好吃,而且份量又多,雖然不是我所說最道地的炒泡麵,但卻也不輸鴻美商店的炒泡麵,配料除了肉絲、高麗菜、蔥、蛋等,還加了香腸,比起台灣一些用燙煮的「炒」泡麵,滋味算是道地了,而且他們家的蛋包飯同樣的份量十足,還有就是「炒滷味」一定要點,好吃,只是店內的座位實在太少了,建議老闆要多擺幾張桌椅,之後生意一定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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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娘,我不是來跟妳吵架的,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就讓它過去吧。妳也不要替我擔心,只要緣分一到,媳婦就自然進家門來。但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就讓秀香先嫁人,以免耽誤她的青春,而且西安的家境和人品都不錯,嫁到他們家一定會很幸福。」 虎嬸仔擔心地說:「你這個夭壽死囡仔也不想想,一個生長在農家的新婦仔,嫁到有錢人家去,是不是能適應『好額人』的生活?你一天到晚想要跟她找一個好婆家,也要秤秤她有幾兩重,不要到時讓人家趕回來,那不是很丟臉嗎?」 大箍呆解釋著說:「娘,妳不要想太多,西安他們家很單純,只有他和美卿姨兩人。雖然靠的是僑匯,但美卿姨為人謙虛又厚道,西安也是中規中矩,並非紈褲子弟,從來沒有炫耀自己是好額人。以秀香的勤奮和乖巧,一定能適應他們家生活,所以這點請娘放心。」 虎嬸仔氣憤地說:「管恁去死無,予恁兩個夭壽死囡仔家己去做主,好歹無我的代誌!夭壽死囡仔咧,共恁兩個做大人你偏偏毋,共恁姑換嫂你也嫌東嫌西,你若娶無某毋通怪我。夭壽死囡仔咧,我會予恁氣氣死!」 大箍呆勸導她說:「娘,妳不要一直夭壽死囡仔好不好,我如果夭壽,對妳也不好,白髮人送黑髮人對妳來說更是不公平。所以我奉勸妳,不要老是把夭壽死囡仔掛在嘴上,妳不覺得很難聽嗎?」 虎嬸仔怒氣沖沖地說:「你這個夭壽死囡仔、袂好死囡仔、摳頭死囡仔,你管傷最、管傷最,誠敢死、欠教示!」說後竟老淚縱橫地嚎啕大哭,口中卻又不停地喊著:「天哪,我哪會彼歹命,飼恁大漢啦,會飛啦,無共我這個老查某看咧目睭內!天哪,你若會無鼻無目,予我彼歹命、彼歹命咧!翁早死,囝不孝,夭壽新婦仔想欲烏鴉變鳳凰,嫁予好額人做新婦,放我這個老查某是欲怎樣咧?天哪,我哪會彼歹命、彼歹命咧,飼飼這毋聽話的不孝囝,無路用、無路用啦!」 大箍呆深知母親的個性,她非但不檢討自己,反而怨天尤人。被她咒罵過的人,不僅僅只是家人,一旦跟人吵架,夭壽、袂好、摳頭、絕種、填海、膨肚,出口之快就如同機關槍般地掃射出來,聲音之大亦可震耳,讓人難以招架。俗語話說:「惹熊惹虎,毋通惹到刺查某」,誰惹到她,誰倒楣,絕對佔不到便宜。(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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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予當官
宰予發了財,口袋裡有的是銀子了,膽子就壯了,自信心也就增強了,以前被夫子當眾辱罵的羞辱感與慚愧心慢慢減輕了,覺得人生在世,只要居室安衣食足,仍然可以快活過一輩子。他回頭看看夫子的眾弟子,每天跟著夫子像無頭蒼蠅似的東奔西跑,轉來轉去也轉不出一個名堂來。老師都栖栖惶惶不可終日,找不到門路了,弟子更等而下之不必談了。 孔子,他不能躬耕種田,不事生產,被人譏笑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上焉者他不能得當權者賞識,取卿相之位;下焉者又不能得高人逸士的體恤諒解,遭人訕笑。孔子因此有苦說不出,只能夫子自道,聊以解懷。 有一天顏回生病了,沒有錢看醫生,躺在家中的病床上,瘦骨如柴,快要沒氣了。夫子扶著竹杖親自登門去看望他。顏回是孔子的得意門生,喜歡讀書,手不釋簡冊,修養極度好,犯了一次錯,絕不會重複犯第二次,孔子稱他不二過,這是人之難能,而顏回之所能。因此,他很得夫子的歡心。 顏回很窮困,居住在陋巷裡,所謂斯人也而有斯疾。他不事生產,不能勞動,同樣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兼又體弱多病,每天病懨懨的手無縛雞之力,誰敢請他去做事呢?他只有靠夫子拉拔,但是夫子是泥人過江已經自顧不暇了,那有能力紹介工作給他呢?職是之故,顏回家中的米缸常空的,有時甚至到了絕粒的地步。 顏回不得志,在社會上無法立足,是一個失意人。他本就先天不足,加之後天又失調,營養嚴重不良,幾乎快要餓死了。孔子卻稱讚顏回「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顏回只是苦中作樂。 顏回飢寒交迫,身體不好,體力不足,是一個典型的齊魯病夫。他缺乏勞動參與的能力,又走不出陋巷融入體制,社會適應力也有問題,謀生因而有了困難。是一個被社會遺忘的人。他上焉者武不能安邦,文不能治國;下焉者不能餐風飲露,不能耕稼種田,因此跟著夫子一起失業喝西北風。他面臨生存的大問題,又無處可以告貸,無法安生,就活生生的被逼出病來了。 顏回的處境,孔子何嘗不理解呢?以他們師徒相得的情分,夫子豈有不伸予援手之理呢?但是夫子自己也鬧窮,每天想破頭為衣食謀,想要接濟接濟顏回,有時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就眼看著顏回一天一天地萎頓下去。 有一天孔子正在吃早餐,得到門生通報說顏回死了,孔老夫子不禁悲從中來,想到我不殺顏回,顏回卻因我而死,就停箸不食。自從上次看過顏回之後,孔子就有不祥的預感,因為顏回居住陋巷,生活環境品質很差,鍋中米湯幾乎見不到米粒,飲食營養嚴重不足。他就知道顏回一定享年不永。 孔子一聽顏回夭折,大喊:「天喪予,天喪予。」孔子悲不自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方面哭上天不仁,奪了他的得意門生顏回;一方面哭顏回夭亡,憂心他的道無法傳承。孔子認為他的所有學生之中,就屬顏回最優秀,如今顏回竟不幸早死,豈非老天爺有意跟他過不去?所以他痛心疾首,才喊「天喪予,天喪予。」 孔子認為不能讓顏回死得這麼不值,就要治棺槨好好的安葬他。儒家本就主張厚葬,孔子對於顏回又格外的優禮,但厚葬需要錢啊!孔子自己沒有錢,幾個跟隨他的弟子平日也都是蹭飯吃。孔子就要弟子湊份子,孔子自己捐了三金,子路捐兩金,子游子夏各捐了一金,冉有子張各捐五錢。但這些都是杯水車薪。 子張不得不去找宰予,告訴他顏回不幸過世的消息,同學大家正在湊分子安葬,宰予就慨捐二十金。他又去找公冶長,公冶長會鳥語,從事表演藝術,很受大眾歡迎,捐了十金。總算把顏回風光下葬。 孔子得知,心中不懌。(八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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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勞越出洋客補遺
之前,訪談馬來西亞東部的砂勞越和沙巴,部分金僑落番事蹟因時間匆促排印不及,今此補遺,俾免遺珠之憾,並饗讀者。 一、砂勞越州拿督黃慶昌、拿督阿瑪黃佛德與黃良杰父子 訪談砂勞越和沙巴的金僑期間,常由金門鄉親口中陳述初期移居馬來西亞時,多蒙黃慶昌先生幫助,或多在黃慶昌公司工作,而得以餬口度日,究竟金僑口口聲聲讚譽的黃慶昌先生為何許人也?對金門僑民有什麼大貢獻呢?以下就林煜堂撰《黃慶昌傳》【註】及筆者赴馬訪錄略述梗概: 故事起源於1890年7月22日,自金門英坑移居砂勞越古晉的第一代金僑黃智爺與夫人朱金嬌誕生了次子黃慶昌後,從此使黃家飛黃騰達。話說黃智爺未出洋前,曾與瓊林村少女蔡箴娘成婚,但未生育即告仳離。至古晉定居後,再與朱金嬌成婚,夫婦胼手胝足在砂勞越河畔養豬、養雞鴨和種菜營生。當黃慶昌六歲之齡,黃智爺不幸染疾過世,臨終前,囑咐賢妻朱金嬌將黃慶發、黃慶昌兄弟託付欲返金親友帶回給大娘蔡箴娘撫養,一則長大後能奉侍大娘,二則能傳續黃家香火及肩負祭拜祖先的重責大任。 黃智爺逝世滿一年後,賢淑的朱金嬌為完成亡夫遺願,特別商請欲返金門省親的同鄉,將黃慶發和黃慶昌兩兄弟帶回金門,讓大娘蔡箴娘在兩三年內選擇其中一人留鄉服侍她並祭祖。黃慶發十二歲時重回砂勞越,獨留黃慶昌在金門與大娘相依為命。當黃慶昌十五歲時,金門突發鼠疫,且大肆流行,為保護黃慶昌不受感染,大娘蔡箴娘不得不再將黃慶昌送回砂勞越,也從此和黃慶昌永遠訣別。 黃慶昌十六歲時,正式進入「聖多瑪」教會學校上課,共就讀五年之久,並在母親嚴厲家教下,養成良好的品德,及高超的英文能力。之後,為減輕母親的經濟負擔,開始進入職場工作,第一份工作獻給英國註冊的「慕娘公司」,月薪僅馬幣四元令吉(約新臺幣四十元)。地位雖然卑微,但黃慶昌卻耳濡目染外國人的經商手法和社交程序,也深切明曉商業項目獲取利潤的機會。半年多的工作資歷後,黃慶昌辭職改當公務行政員,藉機學習部分英國籍上司的辦事原則和能力。三個月後,黃慶昌再跳槽「砂勞越輪船公司」,四個月的工作經驗,讓黃慶昌深信海運是砂勞越的重要商業活動,更是賺取財富的終南捷徑。 年滿二十歲時,黃慶倡即進入華人僑長王長水的公司服務,專責協調與管理洋雜生意,憑藉精明幹練的頭腦與敏銳的觀察力,黃慶昌已熟諳王長水的成功祕訣,並在半年內,被王長水拔擢為經理。期間,公司業務蒸蒸日上,盈利益加豐厚,黃慶昌除深得王長水的賞識和器重外,黃慶昌自己亦漸地收購別人的股權,掌控公司的部分運作。其後,王長水甚將長女王秀英許配給黃慶昌。 黃慶昌婚後,仍續留岳父王長水公司,也逐步進行其他生意的投資。1921年,黃慶昌獨資創設「協昌隆」,經營釀酒生意;接後,再續開多間商號,經營各式各樣的買賣。1924年,再與友人共創砂勞越第二間華資銀行的「聯昌銀行」,也擁有一艘「金振順號」輪船。1926年,再在新加坡註冊成立「聯芳號」。1935年,再在新加坡開辦「大華銀行」。 黃慶昌的生意版圖寬廣,事業興隆不敗,善於用人是其不二法門,譬如蔡其川、蔡合璧、王其輝、蔡肅仁、陳水皎等皆是其中佼佼者。此外,對屬下員工著重人性化的管理;做生意講求商業道德,童叟無欺;經營的商業以實見實用為主,亦是成就其輝煌事業的主要成因。創業有成之餘,熱心助人的黃慶昌自1932年至1947年,擔任「福建公會」主席長達十五年,不斷協助族群辦理紅白事宜、購買「義山」安葬會員、創辦福建學校教育子弟、廣建神廟供族人膜拜,對傳統的宗教民俗文化宣教貢獻良多。 黃佛德出生於古晉,是黃慶昌第三子,與父親黃慶昌同樣就讀「聖多瑪」學校。因善於買賣土地致富。1950年,與新加坡人彭玉蓮女士結婚,生育四男三女。1966年,創設「黃佛德番展有限公司」。 黃佛德事業有成後,也發揮助人襟懷,積極參與社會活動,對慈善福利及教育宗教戮力出錢出力,而得有「大慈善家」美稱。州政府特於1964年頒發PBS勳章,1965年再頒發拿督勳銜,1978年再頒拿督阿瑪的最高州勳銜。 黃良杰是黃佛德第二子,現為「東方氧氣工業有限公司」董事主席兼董事經理,也是Hubline Bhd董事主席,亦是古晉中華第一、三、四中學校董事,對華文教育和對社會文化,一如其祖父黃慶昌和父親黃佛德般,既熱忱又慷慨捐輸,不但是華人的典範,更是功在桑梓、功在國家,永世垂名。「金門出洋客製作小組」探訪砂勞越期間,還兩度蒙請拿汀阿瑪黃彭玉蓮和黃良杰董事主席母子設宴盛情款待,隆情厚誼,謹此致謝! 二、砂勞越州黃祖耀輝煌家族 黃祖耀是黃慶昌第四子,於1974年,黃慶昌八十四歲宣布退休後負責新加坡「大華銀行集團」的接班,當時黃祖耀四十五歲,當時該集團的總投資額為27億4仟100萬元,有2700員工,並已躋身全球五百大銀行之列。 黃祖耀做事深謀遠慮,積極主動,掌控大華銀行已近三十載。從七十年代開始,已先後收購五家銀行而名聞遐邇, 2001年,更因收購資產雄厚、歷史悠久的「華聯銀行」而名噪一時,也因此於2002年3月28日再次獲選為「2001年新加坡傑出商人獎」,也因此將「大華銀行」推進廿一世紀銀行大力發展的里程碑,黃祖耀第一次獲頒同樣獎項在1990年。 自合併「華聯銀行」後,「大華銀行」儼然已成馬來西亞國內最大規模的外資銀行,繼古晉分行正式搬遷至「黃慶昌有限公司」及「聯昌銀行」舊址營業後,大華銀行總算回到初時的發源地,因古晉本是拿督黃慶昌的出生地,也是「大華銀行」的發源地。 【註】林煜堂撰,《黃慶昌傳》,馬來西亞‧砂勞越‧古晉:黃佛德父子有限公司,2005年3月第1版,頁1-54。(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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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倘若把這件事告訴美卿姨,一定會受到她的支持,相信西安也會因天賜良緣而興奮難眠,甚而萬萬沒想到,天上怎麼會掉下這個他意想不到的禮物。至於自己的娘,仍然需要溝通,因為她不同於美卿姨,個性既固執又偏激,往往沒從好處想,就往壞處裡鑽,但終究是他的娘。如果沒有經過她的同意,論情論理都是講不過去的,除非娘有特殊的原因,不能決定子女的婚事,或是經過她的囑咐,要不,因為娘尚在,兄長是沒有替妹妹決定婚事的權利的。所以為了家人的和諧,凡事不得不慎重,不可一意孤行。 可是當大箍呆把他的想法告訴母親時,虎嬸仔沒有詢問詳情,就潑冷水地說:「你不要做白日夢,美卿是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她會要秀香這個新婦仔去做她的媳婦?西安在我們村子裡也是人人稱讚的好青年,也是在政府單位『食頭路』的公務員,他會娶一個養女去做老婆?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才會有這種可能。我看你還是乖乖聽我的話跟她做大人,或是再請玉姆仔打聽打聽,看看有那一家願意姑換嫂。不然的話,你這輩子一定會『娶無某』,成為『無某無猴』的羅漢跤,到時不要怪娘沒有關心你。」 「美卿姨對秀香非常照顧,也很疼愛她,絕對不會嫌棄她是一個新婦仔。秀香雖然是一個養女,但她容貌秀美,內心聰慧,心地又善良,將來必是一個賢妻良母,西安沒有理由不喜歡她。至於我嘛,娘,妳就不要替我擔心,以秀香的幸福為首要,因為自從被我們家收養後,就承受太多的苦難,我們沒有理由不為她找一個好婆家,不能再跟著我們種田受苦。」 「你這個夭壽死囡仔,越來越敢死!你的意思是說我之前苦毒她是不是?一個無爸無母被人家收養的『查某鬼仔』,值得你那麼關心嗎?誰家收養的新婦仔沒有被苦毒過?有錯難道不該打、不該罵?如果沒有打、沒有罵、沒有教示,她今天會那麼懂事嗎?我警告你這個夭壽死囡仔,不要處處護著她。你也不想想,自己『加脊揹皇金』自身難保,還要為她找一個好婆家。之前玉姆仔花費那麼多精神和時間,要幫你們姑換嫂,你也不想想,人家林家妹妹不嫌你這個大箍呆已不錯了,你竟敢嫌人家是矮仔冬瓜,有本事你就娶一個像林家妹妹這種老婆回來讓我看看!」(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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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予當官
「我沒有闖禍,我只是不該在夫子上課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 「你昨晚去穿窬作賊嗎?為什麼白天上課睡大覺? 」宰他說,「家裡好不容易省吃儉用讓你上學,你不好好用功讀書,竟然在夫子講課時睡大覺,你這樣沒有禮貌,對得起夫子的苦心教導嗎?還敢說沒有闖禍?」 「我對讀書沒有興趣。夫子講課就像催眠一樣,我一聽就想睡覺。」 「夫子的學問博大而精深,你能跟著夫子學,這是你的福氣,千載難逢的歷史機遇,你不把握機會好好學習,還敢在課堂上睡你的大頭覺,真是不知好歹。夫子講甚麼來著,你為何沒有興趣,一聽就想睡覺?」 「夫子講學問無他,求其放心而已,接著講吾道一以貫之。當講到仁以為己任,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我的眼皮就重的抬不起來。」 宰他一聽,不禁登時發起火來,就劈頭蓋臉訓斥了弟弟一頓,說家裡節衣縮食,好不容易送了肉乾當束脩給你去上學,你竟然不學好,白天大剌剌的在課堂上睡大覺,你對得起爹娘嗎? 「我對讀書沒有興趣。」 「你偷懶,不學好,還敢狡辯?」宰他追問,「夫子怎麼罵你?」 宰予覺得當眾出醜很丟臉,一時說不出口。他想到在同學面前被夫子好生臭罵了一頓,人格受到貶損、心靈受到重創,從此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再也洗刷不了。宰他看他不說,威嚇道,「你最好從實說來,不然我就去問子張。」 宰予知道隱瞞不了,只得說;「夫子罵我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上不了檯面,廢人一個。」宰他一聽,覺得夫子有點太過份了,拐彎抹角罵人,果然是一個有學問的人,連罵人都不一樣。但是有學問的人可以這樣罵人嗎?虧他還是一個道尊德崇的大學問家,一個教育工作者。 宰他覺得弟弟白天在課堂上睡大覺,固然不對,理應訓誡,但是學生為什麼會這樣失態呢?夫子是一個教育家,竟然連問也不問一聲。照理說應該先表示關心,問一問有沒有生病,那裡不舒服?不能不分青紅皂白驟然痛罵一頓,而且還罵得這樣難聽,這樣不堪入耳。 宰他覺得夫子有失分寸,有損宰家的門風,辱及宰家的榮譽。再說夫子這樣的訓誨,絲毫不留餘地,不給宰予留下一點面子,傷了他的自尊心,斲傷了他的人格。這樣一個歷史標籤從此貼在宰予的頭上,想揭揭不掉,想忘忘不了。宰他心想恥莫大焉,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 宰予自尊心重,臉皮薄,覺得相見無顏,不敢再忝列夫子門牆,視上學為畏途,家人怎麼解勸都勸不聽,從此賦閒在家。左鄰右舍的人聽說宰予被孔老夫子當面痛斥了一頓,罵得狗血淋頭,無不稱快。有人認為宰家本就上不了檯面,卻妄想要出人頭地,不免幸災樂禍,有意要看他的笑話。 宰予無書可讀,整天躺平在家,這才是痛苦的開始。 宰他看弟弟成天垂頭喪氣窩在家裡無所事事吃閒飯,這樣子下去才真的要變成朽木、糞土了,稱了夫子之心。夫子雖然標榜有教無類,可是他的一番話語,已把宰予貶得一文不值,人格掃地。宰他嚥不下這口氣,又怕弟弟一時想不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心想即使厚著犀牛臉皮再去跟夫子學習,會不會遭夫子的冷眼或同學的取笑呢?宰他不得已,就勉強同意宰予輟學,跟他去學貨殖之學。 宰他就帶著弟弟之齊之韓之魏之楚之秦去游揚經商。經過短短幾年的薰陶之後,宰予能獨當一面了,他的足跡幾乎遍及天下。他的政治嗅覺敏銳,口才便給,能言善道,交際手腕十分靈活,不論在茶肆或酒館,與人交接無不談笑自若,賓主盡歡。他有商業頭腦,善於察言觀色,加以買賤賣貴,是一個天生的生意人,許多人都喜歡跟他打交道。 他的生意作得風生水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賺得缽滿盆滿,穿著綺羅之衣,乘著膘肥的駿馬,還有小廝跟隨,儼然是一個富商了。(八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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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予當官
一 宰予寬面大耳身長七尺,巍巍然是一個壯碩青年,父母親每日勤苦,省吃儉用供他去讀冊,拜在道德、學問、文章最有時譽的孔丘門下,希望他學得安邦立國之道,富國利民之方,將來出社會謀得一官半職,為宰家揚眉吐氣。然而宰予進學一拿到竹簡就覺得心情恍惚,靈魂有如出竅般到了無何有之天,書怎麼讀都讀不下去,有一天竟然大白天在課堂上睡著了。這不打緊,還公然打起呼嚕來。 孔老夫子一向生活嚴謹,這時已過了耳順之年,雖然有一肚子的學問,但是這時的社會混亂,各國爭戰不休,殺伐不斷,老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他一心一意想拯斯民於水火,登之於衽席之上,然而卻遭時不偶,有心無力,一直找不到晉身之階,以致垂老之年一事無成,為了養家活口,不得不屈身去開補習班當個私塾老師,廣招天下門徒收取束脩以賺取一點生活費。 孔子在課堂上右手拿著檀板,左手拿著竹簡挨近眼睛誦讀著,慢慢踱著方步,一字一句的解釋。孔子身高七尺二寸,左邊腰間斜佩著一根竹杖,圓睜著一雙眼環視著整個教室,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坐無虛席,他的心因此篤定了下來。 孔子自視甚高,認為以自己的才能學問,如能為國為民服務,一定可以嘉惠蒼生,解民於倒懸之苦。無奈生身的魯國那些當權者都認為他的學說不能富國強兵,不能幫忙打勝仗取天下,對他不感興趣。此外他這個人又有些古板,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讓人覺得很怪異,不可親近。因此在官場上常與同僚意見相左,只當了魯國短短幾個月的司法部長,就被迫辭職了。 孔子去職之後,外面的傳聞很不好聽,都說他自以為是,固執己見不好溝通。雖然他的道德學問不錯,有理想有主張有抱負,然而想找到一個人生舞台,可以實踐自己的政治理想,非但沒有人迎請,反而是所到之處都不受歡迎,幾乎已到了窮途末路,讓他的心情跌入谷底,有些沮喪。 孔子自知來日無多,要不趁著桑榆晚景,掌握最後一線傳道生機,以後恐怕更沒有機會了。他有見及此,就率著眾家弟子周遊天下,展開一趟求職謀生之旅,看看那一個國君慧眼識英才,可以接納他,賞給他一官半職,好讓他有一個得君行道的機會。但是他所到之處,不但沒有得到禮遇,更別想說有人接見了。孔子碰了一鼻子灰,嘔了一肚子氣,覺得世道人心陷溺,真是不可救藥。 孔子想到了這兒,冷汗濕透了衣裳。他一邊踱著方步,一邊手拿著簡冊講課,想到自己空有滿腹經綸,如今卻走投無路,竟然淪落到像一個無用之人,只能教幾個生徒聊以餬口。然而一想到那些素行不端、不學無術的人卻一個個身居高位,手握生殺大權,吃香喝辣,頤指氣使,好官我自為之,覺得上天實在太不公平了。 不過他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仍然打死不退,堅持一貫的理想,當講到;「仁以為己任,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之時。他頓了半晌,要加以解釋之際,突然聽到刺耳的打鼾聲,衝擊了他的耳膜,初細如蚊聲,繼而響如雷鳴,在這個寂靜的教室裡,的是不堪入耳。孔子想到自己不得志,而學生又不爭氣,不好好聽課,頓時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來。 孔老夫子圓睜著一雙杏眼,問說;「是誰在打呼睡覺?」 學生們個個挺直了腰板,一動也不敢動,默不作聲。孔夫子察言觀色,就順著學生的眼光視線瞧過去,只見高頭大馬的宰予趴在桌子上睡大覺呢!桌面上還留了一灘的口水。子張發覺事態不妙,立即用手肘去碰碰宰予,示意他趕緊醒來。 說時遲,那時快,孔子已經踅了過來,用檀板拍一拍宰予的肩膀。 宰予揉著一雙惺忪的睡眼,悠悠底醒轉,抬頭發現是孔老夫子,連忙低下頭,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口水。 孔子一看宰予不知上進,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就非常底生氣,辜負了他教導的一片 苦心。他平日很少罵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不如意,而學生又不好學不知用功,這樣雙重的打擊,讓他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剎時怒火中燒,不禁脫口而出,罵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你這樣不知好歹,真是不可救藥。」 宰予不愛讀書,只會逞口舌之能,可是經過孔子這樣點提一罵,從此在孔門裡的名頭頗為響亮。 二 宰予被夫子海削了一頓,這是在課堂上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而且罵得這麼難聽這麼不堪入耳,覺得辱及宰家,恥莫大焉。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損傷不說,還讓同窗看笑話,頓感臉上無光,無地自容。心想以後在同儕之間怎麼抬得起頭來呢?因此灰心喪志,心情跌落到谷底。 宰予一經回到了家,好像鬥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把裝竹簡的篋笥往桌上一擺,就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床上放倒躺著,兩眼直視著天花板,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家人叫他起來吃晚飯也沒有回應。 宰予一想到被夫子罵得狗血淋頭,一文不值,那是自從長這麼大以來所未曾有過的羞辱,恨不得當時有一個地洞可以鑽下去。他越想越氣悶,越想越心酸,不知道該不該再去上學?既然夫子把他比諸朽木與糞土,這些是至輕至賤之物,以後還有資格去攀那萬仞宮牆跟同學為伍嗎?豈不玷污了他們? 宰予心不能平,無處可以發洩,也只能躲在房間裡自己生悶氣。 哥哥宰他友于兄弟,以為弟弟生病了,就進房間去看看,待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並沒有發燒啊!然而為何要沒病而裝病呢?就語帶責備的說:「你那根筋不對,好端端的一個人,自個兒窩在這裡幹甚麼?」接著問說:「是不是跟誰嘔氣了?」 宰他最了解弟弟了,他平日一放學回家有說有笑,活蹦亂跳的,雖是一個青年,卻像小孩子一樣;可是今天卻一反常態,完全判若兩人,讓他滿頭霧水。就問說;「你今天怎麼搞得?到底跟誰過不去呢?一回家就垂頭喪氣幹甚麼?」見他毫不吭聲,問說:「是不是跟子張吵架了?」子張是宰予的鄰居,也是好同窗,兩人時常相招結伴上學,感情非常底親密。 「沒有。」 「沒有?沒有你生甚麼氣?擺一張臭臉要給誰看呢?」宰他接著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誰惹你生氣了? 」 「沒有人欺負我。」 「既然沒有人欺負你,你躺在這裡生什麼悶氣?叫你吃飯也不吃,甚至連一句話也不吭,耷拉著一張臉,好像誰對不起你似的。」宰他說;「你一定心裡有事,不然不會這個樣子,你要是不說,我等會兒就去問子張。看到底發生甚麼事,是跟誰合氣了?」 「我沒有跟人起口角。」 「既然沒有跟人起口角,你為甚麼回家悶悶不樂?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叫你吃飯也不搭理,你端甚麼架子?你再不說,我就去問夫子。」 一聽說要去問夫子,宰予就緊張了。趕忙說,「你不要去,千萬不能去。」 「為甚麼不能去?」 「夫子罵我。」 「夫子好端端的為甚麼會罵你?」宰他心想,夫子在魯國是一個大有名望的人,是一位道德修養很高的飽學之士,平日都是循循善誘,從不輕易罵人。今日弟弟挨罵,真是破天荒之舉,宰他覺得此事頗不尋常。就問說,「夫子是一位謙和的君子,為何會罵你?」 宰予馬上漲紅著一張臉,從床上抬起上半身,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宰他心想夫子是一位儒學宗師、有道之士,社會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從不輕易罵人。今天夫子居然會罵你,一定是你的問題,否則他怎麼會罵你?就追問說,「是不是你闖下大禍,為何不敢說?」(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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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
緊緊擁抱您 溫暖的身軀 儘管您已離去 在我看不見的世界裡 很久很久以前 我還小 您未老 世界多美好 我說 我長大要孝順您 您只是笑笑 說好好好 如今 我 好 好 好 時 卻再也看不著 您 的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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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門的碉堡
軍校畢業我抽到小金門的砲兵連,從台南砲兵學校到高雄,搭船到金門在岸上被大卡車運到水頭,坐了兩班船,人暈船簡直快不行,上卡車直達九宮碼頭,師部派車讓我直接向連長報到。 連長要傳令兵幫我找到我的碉堡──陣地的最後方一個沒有門的碉堡。傳令兵說:「報告觀測官,整個碉堡只有您一人獨佔,我先去把寢俱領來整理好。您休息一下,沒多久就可以吃晚餐了。」我走出碉堡到外面看看,連上的陣地長方型,大門朝向公墓,有哨兵帶一隻狗守著,接著連集合操場,草皮餐廳,每隔一段土牆兩旁的都有碉堡,一座座碉堡都有大門,到最後的就是我獨佔的碉堡,唯一不同就是沒有門。 回到碉堡,除了沒水沒電,室內只有一個上下兩層單身床,一張沒有抽屜的小桌子加一張椅子,沒有任何東西。傳令兵回來後,我拿錢要他去買兩包臘燭及火柴還有手電筒,否則到晚上看不到任何東西。軍械士把卡賓槍、子彈、防毒面具……等等少尉軍官應有的裝備都送來,我算是有戰力的軍官了。 到了夜晚,只有天上的星星,海風向碉堡襲來,海浪隨著節奏不停傳到耳朵,還好當年很年輕,沒有門身體冷到受不了!兩支臘燭只能把室內看清楚,把卡賓槍上膛,保險關上放在左手邊,萬一有狀況還能有槍阻止,那一晚是在風浪中睡著了! 日子過得很快,有天回到碉堡,看到從上舖盤住一隻蛇飛舞,我退出往回跑,找個兵說:「去找士官長來,有蛇在碉堡床舖上。」士官長是原住人,在連上已經很久了,一進碉堡沒多久就逮捕好長的蛇。士官長很高興說:「晚上加菜哦!報告觀測官請您也要來哦!」我說:「我不敢吃,您把碉堡的門做做看如何?」士官長說:「我還不知道碉堡沒門,草茅餐廳是我建的,我明天來看看如何處理。」 隔天他拿著尺,東看西看說:「量好了,幾天內把門裝上。」果然三天後他把門裝上了,像真的門一樣,士官長說:「前門可以鎖,門內還有警備措施,萬一有人進來,鈴聲會響起」他的巧工讓我佩服,我拿了三包菸給他,訴說我的感謝,我說:「您的門做的太好,以後蛇進不來,您就無菜加補了!」他好笑說:「無蛇可以吃狗。」難怪連上的狗真的很多! 我是軍校四年少尉委任最後一屆,下一期變成中尉,分發到部隊,學弟的官反而比學長大。國防部覺得不對,發出命令我們這一屆提前二個月晉升中尉,比學弟早二個月。不到半年,觀測官升任中尉輔導長,輔導長的碉堡有門,而且有傳令兵每天一早找到一盆水,如何做就看我自己,老實說一盆水從頭到腳洗到底,何時洗澡?每週到街上五塊錢買一桶冷水加一桶熱水,在他的廚房洗澡,想到軍校的熱水澡,真的官不如學生好! 而那個已經加了門的碉堡,是否還有人住?我得問問士官長。他的大門我只享受半年,非常謝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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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好,我決定請你幫我做媒人,但不能像林家妹妹那樣,一定要先讓我先看滿意,到時我一定請我娘包一個大紅包給你。怎樣?夠意思吧!」 「回去先告訴你娘,請她紅包先準備好,還有媒人肉也不要忘記。我幫你做的這個媒人,是公認的美女,也是能吃苦耐勞、勤儉持家的女性,而且你娘也非常喜歡她,絕對包君滿意。」 西安笑著說:「既然已過了我娘這一關,我就不必再看了。反正她的眼光比我還厲害,只要她滿意,我絕對沒有挑剔的餘地,因為我們母子連心啊,看法都是一致的。而且你儘管放心,我爸早已寄來一筆錢,而且數目不小,少說也有好幾萬塊,就是要給我討老婆用的。到時只要準備一個紅包袋,就可以把媒人錢裝進去,一定不會虧待你。」 「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 兩人說後不禁哈哈大笑。 第五章 即使西安是抱著開玩笑的心態,但大箍呆則是認真的,因為他早有盤算,認為秀香很適合他們這種家庭,絕對不能讓她嫁給從早忙到晚的種田人,跟著夫婿承受一輩子的勞苦。而且美卿姨對他們兄妹照顧有加,西安與秀香平日相處融洽,感情也不錯,亦有相當程度的瞭解,一旦配成雙,勢必幸福滿滿。(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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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
黃橙橙的麥浪一波波地在他的夢裡翻騰,夜夜他夢見自己拿著鐮刀汗流夾背地在麥田裡刈割、堆疊。一束束的麥稈,一件件雲湧浮現的往事隨著日子堆高而思念益深。 滿載麥子的牛車,車車往黃土坡地上走去,他的童年幕幕在濡濕的眼眸中模糊而漸次流逝。沉埋四十多年的記憶,總在清明時節河汛般地洶湧氾濫。 他看著田埂旁新綠抽長的相思樹林,看著引頸北望的纍纍碑碣,看著思鄉而長埋地底無法宣洩的寂寞,他不禁悽然地思念起千里外的耄耋雙親不知是否安然無恙? 拉伕的惡魘瘟疫般地襲捲每個顫慄的村落,家家杯弓蛇影,戶戶風聲鶴唳。那暗夜急促的敲門聲,那跋扈囂張由遠而近的步履聲,日夜令他的心似一根緊繃的琴弦,僵硬冷澀而無法顫鳴,他的意念似一隻滿漲的弓箭,亟欲離弦逃避瀰天的煙硝和烽火。 那年十五歲的他,懵懂輕言別離的他,就這樣地一去而不復返。故鄉的麥浪,故鄉的浣衣河岸,淚流滿面依依不捨的母親,臉色黯黃沉默倚牆的父親,還有那滿園追逐飛掠的黃狗和蝴蝶,都在上坡時回首的一片瀰天黃沙中迷濛而散逝無蹤。 惶亂的時局,人潮似灶中熾燃枯枝上的蟻群般,四處盲目逃竄。在機場在碼頭在車站,蜂擁若潮水般席捲了一切可搭可乘的火車、船隻和飛機,他在洶湧簇擁不由自主往前的推移中,搭乘一艘滿載流亡學生的船艦,浩浩蕩蕩,近千位飽嘗燹火肆虐的震悸心靈,遠離熟稔的家園,遠離父母的懷抱,悽悽惶惶地面對日復一日茫漠浩渺的海面,在海鳥失怙的聲聲哀鳴中,在仰望穹蒼滿目瑩亮的星斗下,在七級風一路吹送的夏日季節裡,在一場倏落的冷冷晨雨中航抵臺灣。 炎熱的島國氣候下,白天他宛似蟄伏在陰涼洞壁內的蝙蝠般酣睡在一間賃居的地下倉庫裡,夜晚華燈初上時,外出納涼閒逛的人群漸次聚集,他和手推車和擺放一地的五金什貨總會準時地出現在夜市喧嚷的一隅。他看著光影搖曳下的浮動人群,看著這從塞外嶺南,黑山白水間流徙而來的饑民和黔首,看著刻鏤在手臂上青黑觸目的國仇和家恨,他久已平息的思鄉心緒,又再次地在晦暗的心底湧動不已。 春花秋月,夏蟬冬雨,他看盡一波波佇足徘徊探問的人潮,也看盡一艘艘如候鳥般準時來歸的豪奢郵輪。車站由灰黑木屋轉成宏偉大樓,沙岸由寂寥的泊舟淺渚變為繁碌起降的卸貨碼頭,山麓上堆疊起無數櫛比鱗次的窄隘小屋。無數個浮游新生的容顏在列車上,在碼頭邊,在煙火氤氳的暖煦窗帷後燦笑、喁喁和噥噥。他雙鬢飛霜、腰腹微突,在齒危髮落的攬鏡傷逝中,他驚覺江邊白了一季又一季的飄搖芒草,竟成夢裡雁陣北歸時一聲聲的失侶哀啼。他孑然一身地踽踽而來,緣於拘泥地固守?緣於輕忽的承諾?還是緣於跌落在時代巨輪下不停的轉進中?他鬱結久蘊的情慾,祇能在三五明月寂寞難耐之際,惶急地淹沒在窄陋巷弄,昏燈孤懸的朦朧帳帷下,恣意地吞噬、交纏、擁摟以傾灑那滿腔難以彌平的悵惘和憤懣。 他看著窗外零落冬雨下的顫危杜鵑,那蟄伏一季又一季的望鄉歸心,始終未能與春花爭喧燦放,那蜷伏瑟縮的可憐枝椏,多似他枯寂寡歡的一生,竟然能於綿綿冬雨下拖捱而過一個個晦暗無明的星空。滴滴答答的雨聲迴響在雨棚上,在凋零一地的落葉中,在虛空恍惚難以訴說的心田上。落葉歸根似一道閃逝在夜空上的灼亮雷電,他霎時頓悟明晰的心頭浮現陣陣翻搖的麥浪,他微啟的唇角流曳著絲絲罕見的喜悅。日思夜縈的年邁雙親,阡陌隴畝,碧綠松林即將一一呈現眼前,他晶亮的眸光愉悅地梭巡著黝暗室內的每一個角落,他亟欲驅離心中、房內滿室的潮霉,他急疾地收拾著衣物和細軟,他噘嘴輕吟著一首首思鄉的心曲:海風掀起了浪花,浪花沾濕了衣裳,寂寞的沙灘,祇有我在凝望。隱隱青山外,層層白雲後,便是我的故鄉……。 窗外朵朵白雲飄浮而過,他的心遨遊在千里外的山巒後。想著那小橋流水,那金黃麥田,那漠漠的嶺上黃塵,他在一場長達四十載的迷離夢境中乍醒過來。多少次的兵荒馬亂,多少次的萬里流徙,多少次中宵明月下的長吁和短嘆,於今盡皆成為眼底訴不盡說不完的重重愁悒。故鄉,朝思夜縈的故鄉,白雲蒼狗般的人事迭變後,是否還依然如昔?那古樸庭院,那肅穆宗祠,以及那雨季來時泥濘一地的村野小徑,是否依然在那年窗帷下童稚窺探的眼眸中迷濛?他在幾度轉機後,換乘客運,在顛簸的山路上迴繞,七彎八繞,繚繞山腹的小徑似他延宕多年的歸鄉路途,曲折而又遙迢。終於他又回到那年驟離回首的黃土坡地上,莊園依舊,圍砌的牆垣依舊,古井旁破布子黃橙橙的花朵依舊燦放,祇是他悸動不已的心情,隨著圍繞著他瞿然注視的親朋好友而侷促蹩扭。滿臉狐疑忐忑不安地走向廳堂,父母熟稔慈藹的容顏不在,窗牖旁雕鏤花鳥圖案的紅檜眠床不在,雞舍豬寮早已移位他遷,神案上赭紅的祖先祠牌上又增添了父母黝暗的名諱,寂寞地在裊裊上昇的檀煙裡低吟淺嘆。 他濕潤的眼眸望著滿天飛掠,追逐在堂外松林上的聒噪麻雀,他死寂的心上一片空白,驟然割離的他鄉歲月再也銜接不上那年清晰如昨的歡樂童年。喔喔雞啼聲聲嘹亮,驅散了瀰漫眼際的層層水霧,他在生疏的摟抱中,辨認著曾經情同手足的陌生親朋,他看著周遭迥然不同的兒時環境,看著那熱絡中覬覦難測的眼眸,看著虛假諂笑下的錢財需索,看著不同時空下成長殊異無法溝通契合的心靈,看著烏壓壓聚攏前來祝賀的鄉閭和村民,他慣於孤寂怯畏的目光不禁在眾目睽睽的逼視下逃竄低垂。 灰濛冬雨淅淅瀝瀝似一夜也訴不完的惆悵和迷惘,他透過薄霧繚繞濕冷的窗玻璃,看著孤伶在冷雨裡的枯寂杜鵑,回想著他匆匆來去的歸鄉旅程,他的心情由仲夏的熾熱烈焰中跌入淒冷不已的迷濛冬雨裡。故鄉,父喪母亡變調的故鄉,陌生手足,牆般肅冷的親朋,褪色模糊的濕潤故鄉,一首一唱再唱的故鄉心曲,荒腔走調令他一路咽噎而無法吟唱。他痛心那攢聚半生的積蓄,被填埋在故鄉建廟修祠,築路蓋厝的無窮溝壑裡。他襤褸的衣衫,破敗的陋巷矮房,多似他迭遭風雨一路匍匐而來的悲悒人生,在時代不可抵擋的離散洪流裡,在國共相爭人性醜鄙的貪饜下,他似眾多莫可如何的哀哀蒼生,傾巢翻覆而顛沛流離。那嚎啕在奔逃山路上的棄嬰和遺老,那藩籬在兩岸險峻局勢下的親子和夫妻,那在四十年遙遙沒有歸路的想望裡,多少的孤悒和寂寞,多少個不堪長久等待,早已湮沒在荒煙蔓草間的纍纍望鄉墳塚,全都不斷地在暗夜的角落,在山之巔,在水之湄哭泣和悲吟。他漫長寂寥的一生就如冬雨下即將枯萎的灰瘦杜鵑,永遠無法在期盼的三月明媚陽光下發華而綻放,飄盪孤孑的靈魂是無人疼愛的散落種子籽,任其乾渴,任其枯竭,任其夭亡。陣陣侵窗的冷雨裡,他顫抖的心靈終於憬悟到他悲慘蹉跎的一生,原是戎馬倥傯時局下的悲劇縮影,他觳觫不止的身軀,原是私慾權謀,合縱連橫下可憐的政治祭品,他在陣陣的冷意裡,隱隱地察覺出冷顫正從腳底悄悄盤旋而上,而心內洶湧不已的悲憤思緒正不斷地在緊悶抑鬱不舒的胸臆中,重重地撞擊和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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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
無需怨恨 這晨起,只顧歡鬧的吱喳鳥鳴 就先卸下右耳吧,許多關於雲啊唱歌的 貼牢在你左心房,可以成一串叮噹的風鈴響 再把自己的眼瞳,捧了出來 裡面有純白牛奶與蜜糖,日夜在你的右心室,潺潺流淌 交叉的睫毛,可以紮成一支毛筆的 剛好,拿來寫首詩想念你 後來的後來,應該是成了有翅膀的種子 就種在你厚實堅硬的肩膀上,坐定 飄落的那一聲嘆息,就還給這漸黃漸寒的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