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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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葵王爺守護金門
《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於民國九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的《東蕭湧源寺供奉邱葵》專題報導:「湧源寺的境主是邱王爺。邱王爺就是金門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文人─宋處士邱葵。邱葵生於宋、元之間,曾拒絕元朝皇帝的禮聘,並在明代被當做神明奉祀。他是金門歷代讀書人最早的榜樣;在《金門縣誌》的《藝文志》中,邱葵及其作品被列在第一筆。」「宋朝末年,科舉廢除,邱葵絕意仕進,惟刻志勵學,以耕釣自給,不求人知。入元後,元朝的皇帝曾先後派遣御史馬伯庸和達魯花赤來徵,邱葵卻托故力辭,還寫了一首卻聘詩(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徵幣不出):「皇帝書徵老秀才,秀才懶下讀書臺。張良本為韓仇出,黃石特因漢祚來。太守枉勞階下拜,使臣空向日邊回。床頭一卷《春秋》事,釿鉞胸中獨自裁。」「根據大陸的文獻所載,晉江安海塔兜的瑞豐殿,全稱為泉郡瑞豐殿代天巡狩邱王府正堂;祀奉的就是宋、元時期的理學邱葵,俗稱邱王爺;在明朝曾被封為代天巡狩邱王府」。 依據曾祖父蕭顯回及祖母陳珠一路口耳相傳下來是說:「光緒年間東蕭、西山前兩村民從大陸福建分爐邱葵王爺來金門分別建立東蕭湧源寺及西山前聖侯廟」,另晉江「瑞豐殿碑記」也載明「分爐金門島東蕭村湧源廟、西山村聖侯廟」。 西山前村聖侯廟有一段收妖的故事,大約在民國三十六年,沙美境內有人居家不寧;沙美「萬安堂」的「三忠王」透過乩示,要信眾請山前的「邱府王爺」協助「萬安堂」的薛王爺併力收妖。在追逐的過程中,妖精竄進一處溝中,被乩童伸手一抓,現形為羊骨。原來,被妖精作祟的人家是殺羊的,可能把羊骨隨意棄置,又常有人對著溝中便溺,日久就成了禍害(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報導)。 「王爺」是歷史上一種爵位,位階僅次於皇帝,稱「千歲」。王爺神的職權直屬天庭,由玉皇大帝敕封,是巡察人間善惡的神祇,配屬有天兵(三十六天罡)、地兵(七十二地煞)及五營軍,主要職責在於「代天巡狩、燮理陰陽」,帶有尚方寶劍,能先斬後奏,故其又稱「大巡」,在人間的廟宇稱王府或「代天府」。 宋末元初理學家,泉州府同安縣小嶝島人邱葵(小嶝曾屬金門縣管轄),已成為金門村落保護神,其職能也相應改變為「代天巡狩」,負有查察四方、賞善罰惡 、驅疫送瘟、消災賜福、保境安民的職責。(作者按:本文內容大部分引用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的文章。)(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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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泡茶
家鄉稱泡茶店為「茶桌仔」,昔日老家金城小鎮就有兩家茶桌仔店;一在貞節牌坊下,一家在南門街仔。這兩家泡茶店,除了隨時備有熱開水讓客人泡茶外,還有一個特色,客人會在店裡吟唱南管,在二胡琴弦的伴奏下,經常悠悠樂音自店內陣陣飄送出來。可惜這具有情調的茶店相繼消失了,或由於曲高和寡能吹奏欣賞此等樂器的人少了,或是經營的型態無法趕上現代節奏,茶桌仔已經多年不復見了。 作家汪曾祺說,昔日西南省分稱泡茶店為「坐茶館」。抗日戰爭大遷移,就讀西南聯大學生改稱坐茶館為「泡茶館」。他認為這個「泡」字是北京話,其意為長久浸泡其中的意思,就像泡菜的泡。我曾造訪過北京,不過,未曾特別留意泡茶店。倒是觀賞過老舍以北京為背景的話劇「茶館」,茶館裡擺著數張方形的八仙桌子,以及長條板凳。一早就有人來茶館泡茶,有些人則先到公園遛過鳥,提著鳥籠轉來茶館歇腳的,也有江湖術士來茶館找人看相算命的,可見早年各地茶館的存在,是極其稀鬆平常的。 近年來,喝茶文化及風氣有沒落的趨勢,市面上已少見有泡茶的店面了。而反觀另一種飲料咖啡卻大為風行,年輕年長的,男的女的都能接受。一時,攻城掠地,幾乎成了一種世界性的流行時尚文化。喝茶仍然充滿生機及活力的,大概只剩廣東、香港等地發展出來的「飲茶」了。這種將喝茶與飲食融合在一塊,以小蒸籠將蝦餃、燒賣、叉燒包、牛肉丸等蒸得熱騰騰的,或煎炸得香噴噴的蘿蔔糕、春捲,還有馬拉糕、芝麻球等美味甜點,是絕佳的一種搭配。目前,此種茶文化盛行於香港茶樓,也朝大陸內地擴展,以及海外華人麇集的地區,一種極為輕鬆的飲食方式,可聊天可談事可果腹。據我觀察,在溫哥華地區,這種茶樓餐館林立,經常萬頭攢動座無虛席。但顧客仍以華人為主,其他族群客人為數甚少。 昔時,鄉人互相邀約常這樣招呼朋友:「到家裡泡茶。」以一種小茶壺及小茶杯泡茶來款待客人,若主人家正好有曬乾帶殼花生,還會抓一大把出來當茶配,一面聊天一面喝茶剝著花生吃,一種極為平實溫馨的聊天方式。年少時,父親忙完工作都會吆喝孩子一塊泡茶,喝著茶湯,講述他從報紙讀來的有趣新聞。所以,相當早我就喜歡喝茶,認為喝茶是段愉快時光。後來,喝茶也成了與朋友同儕聚會不可或缺的談天飲品。因此,對於喝茶情有獨鍾,認為無論在茶館或是家中聚會,喝茶都是讓人輕鬆自在的催化劑。看到喝茶沒能像咖啡那般普及,心中暗暗為茶抱屈,甚至,有時還愚蠢地試著為茶未能普遍流行找原因。直覺上,對茶的遠景仍充滿信心,茶館是一種優雅文化的顯現,有東方特色的溫文儒雅,具有內涵的人際活動。 若能將泡茶調整更契合現代生活,塑造泡茶成一種嶄新的文化時尚,兼顧更多族群,……。或許,還可讓泡茶重獲生機再度流行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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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北山寺神靈顯靈
2018年4月下旬,不知哪來的靈感,隨手翻了翻《金門日報》,無意中,瞄到了一則新聞,讓我內心沸騰不已的,是距今已經16年前的記憶。新聞內容是縣府預定於7月26日開放登島觀光;縣府觀光處在4月20日發出召集令,號召曾經在大膽島上服役的老兵,在大膽開放前重返英雄島擔任志工,再攜手展現大膽島的風采。縣府舉辦2梯次的「2018毋忘在金.大膽雄兵志工日」活動,分別是5月26日至28日、5月29日至31日。志工召集對象,以曾經在大膽島上服役者,及有意參加志工日活動的老兵。 5月25日是我的生日,原本已經跟家人預定好慶生的餐廳,看到這篇報導後決定給自己一份不一樣的生日賀禮。在取得家人的諒解後取消餐廳的預約,於25號生日當天提前搭飛機來到了金門,準備參加第一梯次的大膽志工團。懷著忐忑不安,又帶點興奮的心情,於早上10點在水頭碼頭搭上前往大膽的交通船。海上航行經過復興嶼、猛虎嶼,瞬即到大膽島,一切回憶就像跑馬燈一一回籠,一路景象都沒變。但當踏上了大膽島後,才發現人事景物已全非。 我想,這就是為何要我們上島做義工的原因了!上島之初,所有老兵一個樣,都趕著搜尋自己戍守的據點,想找回往日的點點滴滴;當看到了殘破不堪的據點後,一股酸酸的感覺,湧上老兵們的面容。 匆匆用完中餐後,短暫的午休,大夥急著要將多年的回憶一一撿回,就像當初午休起床後點完名公差帶開般,各自往尋屬於自己的回憶。回到這塊土地當然第一件事就是去北安寺拜碼頭,除了要去北安寺還願,再來就是去看看北安寺後面的水池,看當初我們所養的烏龜有沒有長大;只是烏龜不見了,連神像也不知去向。 察看附近有民間動土儀式的跡象,猜想可能是構工的關係,將神明暫時移駕。我雖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島上廟宇神靈的護佑,其實就是我們身處孤立海疆的心靈慰藉。雖然不見神明,還是習慣地對著小廟默念,希望神明保佑這一趟大膽之行,讓老兵們能夠順利達成任務、安全下島。北安寺後,沿北09-08-06-05-03,走到北02前的北山峭壁前。鑲嵌在峭壁裡的廟宇就是當初護衛北02弟兄安全的北山寺。 我曾經因為菜鳥中士壓不住老兵,短暫駐點以管制老兵居多的北02。北山寺裡已新安置的神祇,與我民國88年上島時的北山寺,有些不太相同,經整理後的廟宇更煥然一新。記得當時的北山寺裡供奉的神像有五尊,多數是只具其形不具其貌的木刻神像。究竟供奉何方神明,弟兄們不見得都知情,因為都是弟兄站哨時,將海岸線看到的海漂神像,直接撿回北山寺裡供奉。 剛去寄宿時,發現明明據點床位就夠,但弟兄們卻沒有固定的床位,且大家似乎習慣,下哨時有空的床位就去睡,除了位在軍械室門旁的一床上、下鋪沒人選外。基於內務督導需要,以此詢問老兵,得到的回答是,弟兄們不敢睡那上、下鋪,因為一般弟兄去睡,到半夜就會被拉下床,只有軍官跟八字重的老兵沒事,其他的都不行。 聽到這一理由,直接回應弟兄們「胡扯」,並要求他們,在部隊裡不可以有這種怪力亂神的說法。以為他們會就此閉嘴,沒想到他們的回答更神怪:「北山寺的後面連接軍械室,接著就是床位,那是神明休息的地方,只有八字重的人才能睡得安穩。」為了屏除這種迷信,我就帶幾個弟兄來到北山寺前,跟神明嗆聲說:「今天晚上我會睡在那個床位,如果真的不行睡,就顯靈給我看」。 隔天醒來,只覺得前一晚睡覺,做了一堆怪夢,夢境內容現在已經想不起來,還留有印象是夢到一堆未來的片段。經召集弟兄說明自己睡了一夜都沒事,不准再猜疑是怪力亂神,要求他們都必須有固定的床位;未來那個上、下鋪的位子,就是據點指揮官的床位,除非據點人太多而床位不夠睡外。 說完後便往北山寺去要二度嗆聲,奇怪的是,一到廟前便聽到廟裡傳來小小的聲音,一凝神仔細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未果,卻看到其中一尊神像,自頭部到頸部這段竟然裂開了。這一奇特情形,我不敢跟北02的弟兄說,但也無法解釋這個現象,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說「冥冥之中,大自然一切萬物皆有其道理」。然因為如此,在大膽北山服役的這段期間,北山寺與北安寺反而成了我服役時,心靈慰藉的一方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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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扮演聖誕老公公的日子
孩子們長大了,現在都一個個離家在外,各奔前程,家裡只剩二個老人。 早上和老妻如常的一對一喝老人茶,老妻邊滑手機邊說:「現在專家有種論調說『有儀式感的家庭,更容易培養出幸福的孩子。』你知道嗎?」 我Google了一下,原來是最近出版的一本新書「每個孩子都需要家庭儀式」,聽說這是德國家長必備的教養經典,我們不約而同回想起以前家裡孩子們期盼一年一度「聖誕節」的趣事。 家裡四個小孩,他們一年當中,每人至少都會擁有二個重要的儀式,一是自己的生日一定要「切蛋糕」慶生,蛋糕都是買十吋以上,老二唸高中時的班級慶生,還託我代訂過十八吋的大蛋糕,那個時候好像很少人在計較卡路里或奶油脂肪等問題,另一個最重要、也是他們最期待的儀式就是聖誕節了。 每年聖誕節來臨之前,老妻就會把組合式的聖誕樹從儲藏室裡搬出來放在客廳的地上,約二米高的聖誕樹盤繞一圈又一圈一閃一閃發光的小燈泡,再掛些小飾物、小玩具,客廳天花板和四周牆壁用彩帶拉出各種圖案,整個家就洋溢出節慶的歡樂氛圍,我們二人都要絞盡腦汁事前到玩具店或大賣場精挑細選最適合他們、對他們最有用的禮物,在家裡又要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12月24日的聖誕夜,孩子們比除夕夜還興奮,因為他們知道明天早上醒來都會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聖誕禮物,老妻會從年初到年底,先灌輸他們一些觀念:「聖誕老公公要看這一年大家乖不乖,乖才會給禮物哦!」「如果你故意不睡覺,裝睡,聖誕老公公會知道的,就不會給你禮物了。」孩子們會互相警惕比平常早些兒上床睡覺。 那時我在報社上班,回到家通常已近午夜12點,禮物都是事先買好放在後車廂,所以先是「空手」回家,過了午夜12點,確定他們都睡著了之後,才偷偷摸摸、躡手躡腳的下樓,小心翼翼的打開後車廂,把禮物搬上三樓,再一一放進他們觸手可及的地方或掛在床邊的聖誕長襪裡,這是一個難度超高的「不可能任務」,有時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孩子卻突然動了一下,急忙縮手,等確定真的睡著了再延續放禮物的動作,往往「放禮物」的行動要耗到一兩個小時,然後才如釋重負的回我們臥房睡覺。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四個孩子上氣不接下氣,迫不及待的衝進我們的房間滾上我們的床,爭相報告拿到聖誕禮物的奇蹟:「我拿到一個芭比娃娃!」「我是一組棒球手套。」「我拿到一台收錄音機!」「我的禮物是溜冰鞋」……因為每件禮物都是配合他們當時的需求而買的,所以每人都很確定那是「聖誕老公公」精心替他們挑選而送的,我們都假裝被吵醒,故意睡眼惺忪的跟著讚嘆和羡慕一番。 有一年老大說她夢見我們家前陽台上面的屋頂有一個大洞,聖誕老公公就是從上面飛進來,其他小孩們也又緊張又驚嚇的說:「怎麼辦?怎麼辦?我們家會不會很危險啊?」 到了學校,每到接近聖誕節,老師們也會提到聖誕老公公這件事,有的甚至會點破講台底下的學生說:「你們真的以為有聖誕老公公送給你們禮物嗎?那是你們的父母送的。」但我們家小孩會信誓旦旦的告訴同學:「別人家有沒有聖誕老公公我們不知道,但我們家確實是有聖誕老公公,而且聖誕老公公是會送我們禮物的。」 直到老大唸高中的時候,因為我們送她一組當時很流行的隨身聽,唸國中的老二搶著也要聽,老大不給,一直說:「這是聖誕老公公送給我的,是聖誕老公公送給我的。」 老妻終於忍不住了,說:「妳以為真的有聖誕老公公啊?是我買的!你們的禮物都是我們買的啦!」 二人聽了目瞪口呆,聖誕老公公的夢幻戲碼至此粉碎,老妻事後說:「我這樣做是太殘忍了些,但我也覺得是該讓他們清醒的時候了,總不能一直瞞著他們到大學,也不健康吧?」 遠嫁南部的老大,現在的孩子快二週歲了,最近問她老媽聖誕節要送什麼禮物和佈置聖誕飾物的事,讓我們勾起這些陳年往事,已為人母的她,可能也開始在糾結怎麼扮演聖誕老公公和何時會戳破這個美麗謊言的煩惱吧? 聖誕老公公總要有人一棒接一棒的扮演,因為孩子們的成長過程總不缺挫折和苦惱,擁有一段虛幻的美夢,至少能增加他們一些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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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們來和你說再見
三年級最後一堂課結束前,小岷和小暄兩個文靜的女生走到我面前,跟我說:「老師,我們要來和你說再見。」頓時心中充滿喜悅。下課時,離開教室,幾個同學一齊揮手說:「老師再見!」再見了!我的小朋友,三年相聚,在教室中的往日,只能留下回憶。 一年級,你們那青澀的神情,面對高中繁重的課程。在課堂中,常常看到你們,認真的上課,適應不同的上課方課:分組抽問、上臺報告……。感謝你們的配合,容許我不盡完美的嘗試,運用不同的教學方式,還告訴我國文課最好讀。上課時,我會用手拍拍肩,叫醒你們,雖然有些同學不喜歡,被人碰肩膀,但還是有人寫文章,感謝我的善意。 你們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一群新時代之子。感謝我們是契合的,感謝在我有時粗線條,講話讓你不自在時,會有人挺身告訴我,與你們的相處是甜美的記憶。 最後日子上課時,小祐每次都會來跟我說:「老師,我們要畢業了!」親愛的小朋友,真的捨不得你們,我們有很好的善緣,這份感情會一直續著。謝謝你們豐富我的生活,謝謝你的卡片、祈福、維他命C、書籤,我就像一個豐收的農夫,心中有滿滿的喜悅。祝福你們,可愛的孩子,大學生活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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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身上的傷口
我蠻喜歡吳鈞堯的文章。他的用字辭、斷句或是整篇文章,總會飄出了一種像是體味的獨特味道;看久了,就感覺一股熟悉的體香;如捉迷藏,雖閉著眼,也知道來者是誰。 近閱他寫的「我們身上的缺口」一文,又是如此;之外,還多了許多感觸!文章一開頭:「至今,我三姊仍念念不忘她生命中的一個殘酷:被父親綁了起來,吊在枝幹上打。」他勇敢地寫出了他三姊一生的隱痛。 而這,也勾起了我一直不願面對的回憶-一段我與小妹的過往。還未入小學的小妹,穿著來自大妹的棉襖,寬鬆肥大,雙手被父親反綁在拴狗的木柱上,小小的身軀,僅比那木柱高一個頭,像個流浪中的苦兒。而寒冷,凍得她的小臉通紅,也凍得她流下兩條鼻涕,無助的淌掛在唇上,比淚水還晶瑩;她卻倔強的不哭不泣也不求饒;寒冷的冬日清晨,那是最讓人冷卻的畫面。 我遠遠地看著,心頭寒冷,卻不敢過去幫她擦掉鼻涕,怕那樣一個伸援的動作,讓我也陷入挨打的角色。而這讓我日後愧疚的發現,我不是個君子、也不是個好人;人在危難的時候,最易看出人心。我對親愛又唯一的小妹,在危難中只有旁觀,只求自保,只遠遠地看著。 也或許是個人的經歷使然。挨打是小菜,真正的一場大戲是被雙手反剪,懸吊上屋樑,全身的力量,僅靠幾個腳趾頭與彷彿要斷掉的臂膀支撐,父親的棍子落在身上,已沒有痛感,只有聲音;那樣神奇的經驗,讓我知道人體在大痛與小痛間,只接受一個最痛的感覺,而痛到了極端,更有一個昏厥的神奇機制,讓自己全然麻痺失去知覺。 我不知道妹妹犯了甚麼錯。我卻記得我只是無法背誦英文。事情過後,我們一直都不提這樣悲傷的過往,身體的創傷,深陷入骨的勒痕、腫脹瘀血的肉體,都容易恢復,可是看不見的心靈呢!我們一直以為不說,假裝不面對,恍似就可以讓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還是這些過往太過深沉,深沉到無法癒合,僅能以一道覆蓋的紗布遮掩,只要不掀開,就看不到那些創傷。然而,我卻相信是後者,我們永遠無法忘記那深深那如火般烙在心底的傷疤。 或許最難以解釋是,傷害自己的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父親也有他的痛,他曾不只一次地述說他的幼年,在陝西偏僻的老家,一場不知名的疾病,陸陸續續地奪走了所有的至親。白天,成了村莊裡如野狗般四處尋找食物的孤兒;晚上回到家裡,四處都是不會再動再呼吸的身體。「棺材早就不夠用了。」父親的眼裡仍有那時留下的驚懼!「那些親人闔不上的瞳孔裡,彷彿有光,在夜晚中。」那時,父親的眼裡真的淌下了極為難見的淚水。盡管他知道,那場不知名的疾病,是個瘟疫;也有可能是那時日軍在中國大陸在僻冷又獨立的鄉村,施作的一場醫學研究。 我同情父親的遭遇,他心靈上受到的創傷更是巨大。可是,人有了創傷,不是應該更保護下一代避免再次受到傷害;像自己有過飢餓的經驗,總是希望下一代能夠溫飽!當然,但任何人性或事物,都有兩個極端。或許,父親的管教,在他而言,已在中庸之間。多年後,我與妹妹曾抱怨過已老邁的父親。為什麼小的時候,對我們這麼嚴厲?只見他尷尬地笑笑說:那時年輕,還不懂教育的方法。 只是我不相信。父親的行徑,早已超出了教育或管教,那已是一種暴虐;我們卻都假裝沒事。但我相信,妹妹大學畢業後,一直滯留國外,就是逃避與不願面對幼時受到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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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機票
物阜民豐,有著「幸福島」之稱的金門,文化水平已有明顯的提升,但還有「搶」這個字,真的是有點駭人聽聞! 君不見現今餐桌上,孩子最怕的就是「要吃完才能下桌」這檔事,跟過去七、八個孩子圍桌,十幾隻手在桌上扒啊、搶著,狼吞虎嚥的畫面,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六十年代,高雄13號碼頭金門遊子猶如逃難般,搶搭登陸艇返鄉過年的情景,如今重現在便利商店Ibon前。只是過去是人潮洶湧跌撞,顧不得什麼叫做「禮讓」;現在雖是排隊有序,但每個人面色凝重、心急如焚,個個城府高築。可說一個是有聲有畫,一個是暗潮起伏。莫忘了,除了明處排隊的人龍,暗處還有很多用電腦或手機鎖定各航空公司,拚命硬要擠進去的一群人。 第一次跟人家搶機票,過去能避則避,能閃就閃。今年為了一圓年老貪玩之夢,必須卯足力勁,跟人家湊熱鬧搶機位。金門日報公告12/12晚六時,台金過年管制期機票開訂,我就戰戰戰兢兢,千挪萬撥把那時段空下來準備應戰。新手上路,全無經驗,先向老經驗的同學請益,獲知便利商店最快速,尤其屬「全家」最快,「7-11」其次,奈何金門只有7-11數家,經過一番沙盤推演,把每家7-11的地理位置、人潮,做了一個初估推算,最後決定遠離金城市區,選擇比較偏僻的金寧門市。 五點十分趕到店內,Ibon前面已有兩人在排隊,第一位小姐還自備矮凳,大有準備長期抗戰的火藥味。一問之下,原來她五點未到,就來搶頭香了。第二位是還算親切的阿伯,三個人開聊起來,多少打發了一些等候的無聊,接著陸陸續續有人來排隊。六點未到,第一位小姐就把晝面操作到上網階段,頗有百米衝刺爭先,一秒也不讓的意味,排第三的我,目不轉睛盯著她要如何操作。六點一到,操作到進航空公司門檻,就出現「受到系統管制,請稍候再操作」畫面,30秒的等候時間一到,她馬上又重新操作,結果仍是一樣的畫面,又是30秒,這樣循環了無數次,數也數不清了。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過了20分鐘,第一位小姐要買的8張機票仍沉在海底,不見浮出水面來。 排在我後面的兩位小姐開始滑她們的手機,只聽得一聲「啊!進去了」,我趕緊也拿出手機,對著「系統忙碌,請稍候重試」畫面,拚命的按啊按!如練「按指神功」一般。按累了,抬頭一看,排前面的兩位仍在,一個未少,身後的兩位小姐竟然不見了,我心裡暗忖,她們應該是買到票了吧!既然手機比Ibon快,我就發揮「革命仍未成功」的毅力,繼續埋頭按那可惡的「系統忙碌,請稍候重試」畫面,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啊!進去了!」按照它的操作步驟,我竟然排隊站在Ibon前完成了用手機購買機票的蠢事,哈哈……哈哈! 大笑之後,我就像那兩位小姐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嗎?依我的個性,絕不!我向來不做那種「獨樂樂」的事,我馬上對著後面排隊的長龍大聲說:「用手機也可以訂哦!」排在我身後幾位約莫四十開外的男士,一臉冷漠,面無表情,眼睛死盯著前面的Ibon,對我的熱情提醒,聽若罔聞,一點反應都沒有。我一看苗頭不對,只好摸摸鼻子,自認沒趣的悄悄離去。 晚上上網到各航空公司網站,發現竟然還有很多班次有空位,原來春節機票並沒有想像中的「一票難求」啊!是大家高估了它的困難度,還沒到手的機票,就覺得不安心,心慌慌的「挫咧等」。金門人啊!何時才能擺脫戰爭逃難恐慌、缺乏安全感的惡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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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靜默的高土上】秋山瘦馬
夏天之後 雲杉們堅決信仰至高與絕美的身世 貼身簇擁者群山傲氣 不容秋之山嵐偶臨的造訪或挑釁 只放任雪以及千山跋涉後的西風瘦馬 以哈達之姿在山頂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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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
歲月 太匆匆 期待二十 轉眼四十 回首來時路 泛黃的足跡 溫暖胸口 愛情 太匆匆 相愛很短 遺憾很長 回憶舊時光 綻放的容顏 是朵不凋花 相聚 太匆匆 聚時嘻嘻 離時依依 回望君背影 滿心的祝福 伴你歸途 匆匆一世 匆匆一笑 但願雲淡風輕 送我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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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副業
我以寫作為副業已四十年了。 最初當然也是為了補貼家用。初當公務員時,薪水微薄,尤其結婚後,小孩誕生,若加上購屋貸款,即使太太也上班,生活還是頗感捉襟見肘。彼時有同事在報社當校對,就是典型的副業工作者。他本也介紹我去考夜晚九點上班至半夜一點的校對工作;我有點心動,但太太罵我要爆肝了嗎?阻擋我前去。 後來,我因應邀某雜誌寫了一篇五千字的書評,獲得的稿費竟是當時月薪的一半,我不禁想,何不以時間、地點比較彈性的寫作,來當副業呢?於是開始練習向各報章、雜誌投稿。下班回家,孩子睡覺後,我可寫個幾百、上千字;星期天假日如要值班,只要定時巡視機關周圍環境即可,同仁一般以看電視打發時間,我則鋪上稿紙寫作。七、八○年代,因解嚴開放,報刊媒體擴張增幅,文字需求蠻多的,只要認真寫作,說實在的,文字工作是還不錯的副業。我的稿費,多用來買兩個女兒的S26奶粉或尿布等,對生活不無補助。後來,我稿件結集,出了一本書,剛收到稿費4萬多元,大女兒上大學的4萬元的學費單也寄來了,我只好再奉上這副業所得。 當然,近十多年,媒體衰退,稿費微薄,做為副業,幾乎難再有甚麼補助家用的大效果了。但我退休了,因為寫作已成習慣了,還是把它當副業,所得大概只夠請老妻看幾場電影,吃個簡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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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耕的成就感
初入社會時由 於想快速累積財富,擺脫微薄的薪資帶來的心慌,曾經想過要去小七兼差,因學生時期在小七打過工,算是一個熟悉的環境。但又不願把自己業餘時間都綁死,幾經考慮只好打消念頭。 想擁有多元收入一直是自己的夢想,卻不希望自己把時間消耗在例行性事務工作,對自己還是有一些期許,期盼有朝一日能找到一份結合興趣的工作。在工作中載浮載沉數年,不斷探索深藏內心的渴望,持續發掘自己究竟擅長哪一方面的技能。我漸漸明瞭,雖然我拙於口語表達,但並不代表我對人事物的無感。既然口不達意,那就以筆代口吧。 或許是天助,第一次投稿就被錄取,那是一篇關於父親對女兒的愛,如何在日常中開展,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用親情包裹著,便是人間最暖的情意。我反覆看著報刊角落的鉛字,內心激動澎湃不已,天大的鼓勵,終於有人願意聽我講話。當年編輯對我伸出一雙友誼的手,拉拔了我日後對寫作的興趣。 雖然稿酬稀薄,但輯輯們願意給予錄取的機會,已令人雀躍萬分。每個月總有千來塊錢的稿費,讓我可以去打牙祭,天賜的犒賞,滿心歡喜。我也打定主意,要這麼一直寫下去,當做一份可以自主自由彈性發揮的微副業。 主業與副業相輔相成,我的正職也因此得到加分。這份微副業雖然收入不豐,卻讓我賺進滿口袋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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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的風
〈1〉 夜晚涼如水,花園餐廳霓虹燈一閃一閃,草坪濃綠如毯,底格里斯河流水淌淌,晚風徐徐。不遠處,一群少女,嬌聲脆語吸引我走近,秀麗的臉龐,神邃的五官,長髮垂瀉及肩,笑靨燦爛媲美盛開的花朵,空氣如此甜美。 原來是生日趴。我向她們索個拍照,女孩們熱情大方邀我入內,一一介紹每人名字與彼此關係,且爭相與我合照。 心裡喟嘆,如果沒有戰爭,這群少女歡慶生日,美麗的畫面,彷彿是造物者的傑作,不就是我們的生活日常?如果沒有戰爭,巴格達街上,車水馬龍,MansourMall櫥窗的時尚與繽紛,從一襲花色頭巾可清楚視出。棕櫚樹、椰棗樹排排站的大道,頑皮的與風追逐遊戲,凌亂的街頭猶見阿拉伯風情。傳統的食肆,人聲鼎沸,燒烤的羊排香味,肆無忌憚、唯我獨尊的飄浮出街坊外。 如果沒有戰爭,一切那麼的美好。 撕下一角剛出爐燙手的餅皮,沾點芳香的豆泥,碟碟小菜鋪滿桌,五彩顏色,來自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豐饒的土地。嘴角抹香中,以為戰爭沒來過。事實不然,每天睜開眼睛,生活在這城,數不清的鐵絲網、檢查崗哨、武裝部隊、傾頹屋宇……一切觸目驚心。唯有走過戰火餘悸的人,才能體會箇中滋味與理解它的代價。 戰爭無情,該譴責戰爭,還是發動戰爭的愚眛者? 遙遠的年代,傳真機剛面世或是更早些,七個伊拉克壯漢,連袂來台,因機器的採購而結緣,從此開啟了與伊國的連結。他們如遠方的朋友,以人生的悲歡,書寫著歷史,同時見證了一個大時代的變動。 七人,有人因戰爭而逃離家園,記憶中的臉孔已模糊。有人與我持續商業往來,不斷的為我補綴伊拉克現代史,從富庶美景的兩河流域,到滿目瘡痍的破落家園,都有我難以言喻的想像與嚮往。 多年後,在杜拜的繁華街市,一家以伊拉克料理聞名的餐廳,香噴噴、鮮美的烤魚,和著烤餅與酸黃瓜,天衣無縫的口味搭配,十足的挑逗舌尖味蕾。 食畢,當我推開雕花木門走出,奇蹟的事情發生了。他突然出現在我眼前,鬢髮灰白,音容已變,我已不復記憶他是誰,唯一憑藉的是他名片上的名字,正是那七人中的一個。他卻說他記得我,對我印象深刻。再度相遇街頭,兩人年華已老,恍如隔世。我彷彿明白,那天他為鄉愁而去,他逃離了家園,儘管多少歲月的流逝,仍逃不了故鄉的食物,或是一顆思念故鄉的心吧。 這趟伊拉克之行,是戰後對外開放的首度國際展,義無反顧成行。理由單純,見見老朋友,以及看看這個因戰爭而千瘡百孔的國度。 幸虧我來了。 〈2〉 等著地老天荒的落地簽證,終於入境,於2018歲末的巴格達。 黃昏,椰棗樹迎風微微顫抖,如不安的心,因過多的檢查。到了入境大廳,接駁特定的Baghdad Taxi抵Abbas Bin Fernas Square 〈接客搭車的集中地〉,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人人噤聲不語,肅穆之氣,油然而生。行旅百餘國,從沒看過哪個機場如此大費周章、耗財勞民? 既來之則安之。夜宿巴比倫飯店,遙想遠古的巴比倫文化。 飯店迤邐小山坡,俯瞰底格里斯河,涼風一縷縷,習習吹來。初冬,是沙漠最好的季節。廣場上,挑高的圓柱,浮雕著人物、動物、武器等圖騰,噴水池水流淙淙,金陽灑下,彷彿走入西洋上古史時光隧道中。這塊人類文明的發源地,該是近悅遠來,無論朝聖或探索。誰能想到屢經戰爭的蹂躪,如今炸毀的屋牆、尖銳的鐵絲網,紛亂的政治團體,宗教種族的衝突……如層層繩索,綑綁以死結。解繩鬆結,需時間等待,然而禁錮人體肉身最底層的脆弱之心,所需時間更久。 白日已盡,夜已深,我仍懷念我的伊拉克朋友們。我來了,他們卻不見了。 展覽期間,攤位來了個白髮蒼蒼的男士,他說他記得我,很久以前見過我,在照片裡。他的哥哥曾經到過台灣向我採購機器,戰爭來了,工廠停擺,逃到約旦安曼,轉行其他維生。 沒逃離家園者,一位與我革命情感最悠久的老戰友。他生於巴格達、長於巴格達、老於巴格達,卻在戰爭期間付出被綁票的慘痛代價,從此換來了夜晚不敢出門的驚悸餘生。這十來年,他在巴格達與台灣來去,努力推銷MIT台灣製的機器設備,擁有台灣每年的多次簽證。曾經,在台北診所裡他因看個小感冒,直讚揚台灣藥品的療效,同時忍不住深深嘆息,因醫藥的缺乏,每年伊拉克有許多來不及長大的孩童。 他最大的悲愴,在於他懷璧其罪的國家。這個石油儲量世界第二第三、資源豐富的國家,但是貨幣的歷史演進,如溜滑梯跌至深谷,因而民不聊生。 訴說的眼神,時而悲憤與迷濛,自他眼中微微散發。他常說的事,當年的巴格達,不可一世,令來訪的杜拜國王,忍不住讚嘆,如何有朝一日杜拜能像巴格達,一樣的繁華盛世。世紀未了,杜拜與巴格達的繁榮,竟互相易位。 如今,他垂垂老矣,一頂白帽蓋著髮稀的光頭,多次的麥加朝聖,人人尊稱他「 Haji」。當阿拉聖日的來臨,他揮動著手臂,奮力地搖著大食鏟,煮著百人大餐,汗雨濕透了白帽,趕在黃昏日落前,佈施給路過的遜尼派者信徒,而他是一個道道地地的什葉派者。 一個仁者面前,戰爭是失色了。 〈3〉 大地沉睡,黑暗中甦醒,感覺窗外的底格里斯河與我同在,它按著水流節奏緩緩呼吸,而我的氣息吐納,一開一闔,急促快板,彷彿有個怪物綁架了我的喉嚨支氣管,強行進駐。我無法安躺,更無法安眠。手機白光指出凌晨三點,努力再睡,左翻右覆,怎樣也睡不著。 明天展覽出任務,心頭如壓個大鉛塊,心鬱。彷彿掉入無底深淵,沉沉往下,沒有盡頭。 我如處在真空狀態。 早餐,一碗稀稀水水的燕麥粥加幾顆葡萄乾,一口一口送進嘴裡,但沒有滋味。兩眼茫然,人醒著,思緒仍然漂浮一個從未有的混沌世界。沒有思考、沒有文字、沒有知覺……肉體是出了點狀況。更糟的是心神處一個自己無法控制的世界,那世界叫「了無生趣」。突然對眼前的一切包括吃喝工作,都失去了生機。 早餐後,夥伴上工去展覽場,我遊魂似在房間踱步或斜躺,微弱得像絕症末期的人。心底有點慌,從未有的經驗,神智為何如此不清,偶而靈光一閃,拉開窗簾,企圖讓底格里斯河的微光進來。 光進不來,只有涼風。 我彷彿病了,不全是肉體的病。好像掉進一場自我戰爭的鬼魅中。我生於八二三戰爭後的金門小島,生長的環境是軍管時代,眼前伊拉克的戰爭遺跡,活生生的把我拉回逝去的小時記憶。砲彈聲來襲,驚慌的躲避,睏倦的夜晚,在寒冷的防空壕中睡著。 兩場戰爭,不,三場,包括國際展上另類的經濟戰爭,如驚濤駭浪,洶湧打過來,我像一葉扁舟,在一片汪洋中,載沉載浮,漂浮不止。 心裡有一股聲音響起,「我不能這樣下去,我要自救。」靈光一閃,想起一個身影,多年前合作過的生意夥伴,也住巴格達。記憶中的年輕人,充滿了陽光與衝勁,常掛的口頭禪是:「沒問題。」 我打了電話給他:「我愛巴格達,巴格達不愛我。」 他帶我去看醫生,診間滿滿是候診的人。我靜默打量這些對我投以好奇的眼神,溫煦的臉龐,滿是和善。看完,邁出診間,突然有個渴望,想喝一杯新鮮柳橙汁,不冰不糖,原汁。我知道,我悠悠醒來,終於魂魄歸位。 風,自河岸吹來。我仰望藍天,舒了一口氣。想著這幾天所見的一切:熱情的人民,天真無邪的孩童,聰明堅毅的工廠老闆,一切一切像是巴格達的風,微微吹來,不斷不斷。 微風繼續,我期待它把鐵絲網,荷槍持彈,軍犬嗅聞,金屬檢測……,一一吹進歷史的恆河裡。 啊!巴格達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