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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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
原來天地如此美好 只是發現得太晚 當天迆滿一地楓紅 晚--似乎變成了「醉詞」 風微醺 楓微醉 雲微搖 心的臉龐也泛紅了 原來 晚遇的幸福,醉是幸福 晚,其實晚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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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洲憶往─詩二首
海角尋幽代代磨 天外竄飛彈隨火 太武剛軀腸寸斷 浯洲蒼史淚婆娑 久耽孤島歸客少 長夜夢魂還鄉多 將軍憾對當年勇 頻告來者莫莫莫 遠走他鄉非夙願 三畝瘠田勤耕墾 金廈海峽風雲起 兩岸砲火門對門 甲子人生多驚懼 流年歲月每問神 聞道煙火替砲火 夢醒猶疑假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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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大武山
輕輕的,便將巍峨掩住! 魯凱的歌沙啞了,這個台只有霾,沒有霧! 南飛的候鳥風塵僕僕 卻迷了路…… 只能瞇眼,愛!愛!愛! ……喙狂吼羽翼亂舞 企圖竄出沒有大山指引、沒有愛的國度 可,人又如何插翅 口罩也擋不住 政治廢物故意擲起的孤注 口水,不是雨水 怎也洗不出大武山的青翠 外勞推到公園裡的輪椅上 一具具空氣清淨機 發揮剩餘價值 為只喊爽卻無知的子孫贖罪 大口呼吸,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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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光彩
那天早晨,我漫步在那條鋪著碎石子的蜿蜒園徑上,天象是繽紛多彩的。太陽從灰色的雲隙間露出金燦面容,呼呼清涼的風在這高崗上四處流浪,那種專屬於這深山裡的雨非雨、霧非霧的水沫也在迷濛飄著,衣裳漫得微微潮潤。而在圓圓的紗帽山前彎著一帶長虹,那彩弧的一端高懸天際,另一端卻伸延到紗帽的黛綠面上,使你覺得那一道虹橋不但是在天上也在人間。而那一片稀薄迷濛的霧紗把這一切籠罩得朦朧隱約,令人深覺置身迷離仙境。 面對著那交錯繽紛,我駐足了,尤其是為了那一帶長虹。我被那七彩的玲瓏迷住,我開始細數構成那一座天橋的色澤:淡青、鵝黃、水紅、淺綠、蔚藍,那些顏彩交融得那麼均勻,那麼柔和,讓人看不出分明的界線。而那種燦然的明豔和亮麗確然是短暫的,短暫得令人悵惘不捨,不一會兒,我就注意到那一彎璀璨漸漸地稀薄了,朦朧了,終於全然消失。 有過虹總比沒有過更好,因為那存在過的將永遠存在,於記憶中,在詩篇裡。是的,我心靈的天空就像那天早晨的天空,具有繽紛天象。也有情感的風暴,也有雷霆的震怒,也有微笑的清和,也有哀愁的迷霧,也有柔情的月華,也有熱情的烈日,也有眼淚的雨滴,也有憂鬱的濃雲,也有生之夕陽的亮麗,而最要緊的是那不可預期的,給人帶來驚喜的,巧思的虹。 我就這樣被虹迷住,讓心靈的世界循著那多彩的軌跡旋轉。那一彎絢爛顯現、消逝、再顯現、再消逝,但在心靈深處留下永遠鮮明的烙印。虹逝去,而久久地,記憶中依然保留他的形象和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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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山 黃山歸來不看嶽
明代旅遊達人徐霞客說: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薄海內外,無如徽之黃山者,登黃山而天下無山,觀止矣! 黃山原名黟山,因山色青黑蒼潤而得名,迄唐玄宗為紀念黃帝,公孫軒轅在此採丹煉道,羽化成仙,而改名黃山,位處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交匯喉道。 黃山景區約150平方公里,等於一個金門的大小。它匯集了中國所有名山之優點: 有東嶽泰山的雄偉。 有西獄華山的峻險。 有北嶽恆山的清涼。 有南嶽衡山的煙雲。 有峨眉的靈秀之氣。 有雁蕩的巧石高崖。 有匡廬的飛瀑雨霧。 奇松、異石、雲海、日出,允稱黃山四絕,這裡山石靈秀,這裡奇峰陡峭,這裡青松蒼勁這裡煙雲渺繞。 鄭板橋有詩云: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登黃山,見險岩中青松挺立,亦有板橋道人之詠嘆。 黃山另有一絕--溫泉,山下的湯山溫泉區,抗戰時為我空軍基地,張學良曾被幽禁於此。 黃山有七十二峰,處處是景,美不勝收其中主峰有三,分別是天都峰、蓮花峰及光明頂,說起光明頂大家耳熟能詳,金庸筆下六大門派圍攻明教之地,光明頂地勢高曠,狀若覆缽旁無依屹立於茫茫雲海之上,徐霞客推許為最佳觀日處,附近已蓋有豪華四星飯店每逢假日一房難求房價大約為一萬餘元台幣。 約十餘年前我陪了二十二位乩身,來到在光明頂的平台上,全團起乩(靈動)跳了起來,引起遊客圍觀訕笑,這些來自全台各廟的主持們,竟有人起哄,聲稱可發功讓我一起跳起來,余雙手合十,默念阿彌陀佛聖號,任憑他們如何比劃,余始終如如不動,毫無感覺,事後團員問起此事,我說:我無所求,故而不動,你們有所貪,貪通靈,故有所動,你見過佛教的法師跳乩嗎? 天都峰為黃山最險峻處,古人曾望峰興嘆,謂此峰當為天上神仙之都,故名天都沿途奇山美景不斷,通過雲霧棧道及通天線之後,即可到達兩邊都是萬丈深壑,寬僅一公尺長約十餘公尺,山脊險徑--鯽魚背,由此可攀登天都頂峰,登上有「登峰造極」四個大字,上有天然石洞可納百人,室外有狀若醉漢斜臥巨石,故稱仙人把洞門峰頂遠眺雲山相接,巧奪天工嘆造化之妙矣! 蓮花峰為黃山最高峰,山下有玉屏樓,原為明代普門和尚所建之文殊院,自古即有,不到文殊院不見黃山面之說,在此可見天池一線天立雪台等景,著名的迎客松送客松即在此,另有文殊台位於玉屏樓前,為黃山觀雲海絕佳處,四周可見天都、蓮花、聖泉諸峰,風光迷人,宛若仙境主峰附近諸小峰環繞,遠看似蓮花故名之。 遊黃山,用說的,誰也不信,只能用始信峰上的一幅對聯:「豈有此理,說也不信;到此一遊,始信真有。」爰敘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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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候車亭
金門現今的候車亭,總是異常冷清,搭乘者多為長者或是上學的學童。若在平日,車上有時只有一、二人,反倒成了個人專車。 思緒飄到童年的印象中,那時島上擠滿了人,曾經有過一段公車營運的高峰期,每輛公車除了有駕駛,後門還有一位負責剪票的車掌小姐。擁有前線的十萬大軍駐紮,再加上當時交通選擇少,汽機車還未如此流行,多數人以公車代步,公車上總是摩肩接踵,司機總要大夥再往內站,讓後面的乘客能夠順利擠上車。當時的夏天,汗味、體味在公車漫了開來。 早期的車窗是可左右移動的,因此大家總會將車窗開啟,讓風透進來消消暑氣。但遇到大雨,窗還來不及關閉,車內反而下起了小雨。幾年前,我去廈門、去越南的美奈,看到古樸的公交車,我又重溫一次童年。沒有空調,鎖不牢的車門、通風的車蓋,看似老舊,卻備感親切。 當時的候車亭可說是熙來攘往,一班車過來,長者先行上車,之後依序排隊。要到市場兜售的小販,不管青菜時蔬或是鮮蚵,都跟著人群一起堵在車裡。在未取得機車駕照之前,我的足跡遍布各地的候車亭與公車站。 不管是公車站或是候車亭,每天總是持續上演著相同等待與離別的情節。在求學階段,總看著一對對早熟的情侶深情凝望,捨不得分離的畫面,讓人以為是八點檔的劇情於日間提早上演。若非公車對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移動工具,不然我也想立即離開尷尬的場景,不想杵在現場當個閃亮的燈泡,還遭受他人白眼。候車亭,讓蒼白的學生生活不再只有國英數,沒有它,我的視野將縮小到只有學校的考試。 青春期的我們,喜歡在天氣晴朗的周末,以開同學會之名與同學約好在候車亭碰頭,期待一場相聚的盛會,目的地可能是太武山或是中山林,或是金城市區。島上能去的地方好像不多,以前的大舞台,是學生流連的所在,也是我有印象的同學會舉辦的地點。不喜交際的我,自從那次,就再也未參加過類似的聚會。 即使已經約好時間,總有些隨興的同學錯落的出現,有時是與周公奕棋過久,有時是有人徹底「改頭換面」,妝濃的令人難以分辨廬山真面目。有了等待的經驗,總會事先說好遲到者要補償等待者的等候。姍姍來遲者總得拿一杯手搖飲料,犒賞早到者已在此無聊盯著手機等候,任時間白白流逝。 有時總會有些意外的插曲出現,明明與友人約定的時間已過了許久,依舊未見到他的身影。手機再怎麼撥打,依舊只有語音信箱冰冷的回應。正想一走了之,但還是忍不住撥打對方家裡的電話,正想責難,得到的訊息卻是對方已出門良久。「應該早就到了,奇怪。我也開車出去繞看看,若他到了,你也請他打電話回家。」對方家長的話語讓我在內心上演了一齣齣的小劇場。 心情從憤怒,變成焦慮擔憂。該不會對方發生什麼意外?懷著複雜的心情持續等待。一班班的公車駛進又遠離,這是沒有結果的等待,似乎漫長的如同幾個世紀,何時會終了?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聽到一陣喘氣聲在我身後響起。 他上氣不接下氣,感覺似乎隨時都要昏厥過去,身軀微蹲,雙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的道歉,並急忙解釋:因為搭乘的公車在半路拋錨故障,手機昨晚又忘記充電,所以無法聯繫上我。公車司機要大家在路旁等待接駁車的到來,他生怕我等待太久,因此從直接半路奔跑過來。這個意外的插曲,讓我們的友情更加堅固,雖然最後只在街上閒晃,隨意找間泡沫紅茶店歇腳,對方依照約定請一杯手搖杯的飲料。那一天看似白白浪費寶貴的時間,哪裡也沒去成,卻讓我永生難忘,朋友就該像尾生一樣要有抱柱之信,而我,做到了! 憂鬱的午後,慘澹的期末考結束,習慣與好友持著交通卡,隨意在公車站前選擇一班公車,有時是沙美,有時是陽翟,或是到金城再經過金門高中漫步至慈湖賞鳥,欣賞落日餘暉。夏天要去的地方,大概就是溪邊。溪邊的海水浴場早年十分興盛,許久未有廠商進駐,但我喜愛它的自然。 在鯉魚圓環前繞了一圈,公車又將掉頭返程。我們趕緊示意到站下車,路上轉角處有間親切實惠的雜貨店,可駐足選購冷飲或零食,亦有兼營理髮生意。沿著斜坡往上,人跡較少,只見到種植西瓜、花生的農田。遇見農婦,隨口攀談,她正在曬花生,順手拿幾顆給我品嘗「這是金門的土豆,顆粒比較小,但比較有味道」,並跟我透露旁邊有個神祕的景點,有一隻風獅爺悄悄隱身於此。 一路上,木麻黃遍布,有幾個國軍駐紮的營地,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倒是頗為寧靜。溪邊海水浴場還是一樣很美,沒有喧囂的遊客,赤腳踏著白沙,腳濺起沁涼的海水,十分舒暢。這裡適合放空,看著遠方的奇形礁岩,似乎想奔向大海的懷抱,這裡也適合寫生。或許改天就能見到本地的楊天澤、洪明燦等大師在此駐足揮灑畫板。 從溪邊返回市區,較為不便的是公車莫約一小時才有一班。我們腆顏招手,有熱情的鄉親願意停下「能載我們一程嗎?我們想去復國墩吃海產。」對方點頭同意,將我們載至當地最富盛名的店家,並介紹在此可買幾罐高粱嗆蟹,用高粱生醃,滋味鮮美。 那一天,到底吃了什麼,也記不得了。倒是帶回來的嗆蟹讓我吃了幾天,味道獨特,至今讓我眷戀。 現今有了觀光公車,只要在發車處等候,就能來趟金門知性之旅。對我而言,公車站與候車亭都是童年的美好回憶。在滂沱大雨中撐著傘送女孩回家,在艷陽高照下坐著冷氣公車祛暑。公車站就像我們的秘密基地,在此集會。每個公車站牌,是我們旅途的中間點,候車亭則是我們的分支,往往一待就是消磨數個鐘頭。雖然年歲漸長,搭乘公車的次數大幅減少。但是我永遠記得某個躲藏傾盆大雨的午後,我緩緩踱步,步出候車亭,抬頭望見的絢麗彩虹,這是最瑰麗的風景,也帶給我最震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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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斗星冒出的水聲 ── 懷念父親
從北斗星冒出水聲 當水聲升到夢的高度 父親賣豬的樣子 不出現在瞳人 出現在顫抖鏡子般的皮膚 好久才能賣掉一頭豬 昨晚家裡米缸底發出驚人哀叫 (我踢它一腳叫它閉嘴) 但今天豬販從天頂來了 父親的腳和乾癟的肚子一直笑 遞「新樂園」香菸的手一直笑 但豬販繃著臉,表示 他和秤砣和菩薩一樣嚴肅 是不受誇張的笑聲欺騙的 弟弟像條忠實的小狗跳來跳去 遙遠、快失去溫度的記憶提醒他 明天他就有麥芽糖、三層肉,和油炸粿吃 他是個厲害的預言家 豬販先用一根蘆荻試探 看豬有沒有好胃口? 我暗說快吃快吃,你難道 不懂得眼前這人心思? 接著豬販回頭對付一斤多少的數字 數字像一條什麼在秤桿上被拉來拉去 接著父親也像一條什麼被拉來拉去 我開始氣數字也氣父親 (還有豬販、還有米缸、還有秤桿、秤砣、秤星 還有「新樂園」、還有父親不停的笑 還有……還有菩薩) 豬從豬圈給趕出 開始大聲嘩笑 牠不懂得離別是什麼 以為滿山蘆荻都在等著牠 以為秤砣和數字是最公開、最無害的 忽然父親和豬販吵起架來 忽然父親和豬販收起架來 起落間就是戲棚上演的戲 我在笑、哭,和不哭不笑間 走來走去,暈了頭 只有豬不曉得分開的秘密 牠還一直吃一直吃 也不曉得蘆荻被咬掉身體的痛苦 天空是好深的天井 失去了顏色的天井 父親的笑已經到西天的樹蔭下了 弟弟還在舔他的麥芽糖嗎? 菩薩還是那麼嚴肅嗎? 好深好深的……藍色的鏡子 夢般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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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畫展
一個易碎的夢隨浪上岸 畫裡的船 船的遠方 夕陽走過沙灘 桅桿上的風 靈魂的方向 記憶裡有燈 燈裡有你 岬角上有夢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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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百感交集系列】小小離家出走記
(六歲的兒子有計劃的逃出阿嬤家) 〈上集〉 我的兒子那一年剛從幼稚園畢業,準備進入小學,一個六歲大的兒童。那時我和先生處於分居兩地時期,暑假我帶著三個小孩北上到婆家,讓孩子見見他們的爸爸。兒子是婆婆的長孫,阿嬤很疼愛這個孫子,並且盡力的滿足他。 兒子對於「吃」很有慾望,媽媽迫於當時的經濟較吃緊以及對兒子的健康考量,所以無法處處滿足兒子的慾望。對做餐飲很有興趣的婆婆(曾當過台北知名餐廳的內場經理),當時到台中開小館子,兒子禁不起那些食物的誘惑,執意要留在奶奶家,我只好忍著心痛和不捨!帶著女兒回家。 對兒子的思念和掛慮,日日啃噬著我的心,忍不住時就打電話和兒子講講話,聽聽他可愛童稚的聲音以解思愁。起先小沒良心的兒子講沒幾句話就急於掛電話,還真是「樂不思蜀」。 小孩子是最直接,也是最現實的,媽媽管教嚴格,物慾上無法滿足,而阿嬤寵愛,幾乎有求必應,小孩子的單純和直接反應也是正常的。思念和牽掛的日子一頁一頁撕去,寶貝兒子在阿嬤家入了小學,已經過了半年。 寒假時,我帶了他的兩個妹妹北上看哥哥;當時我見到變形的兒子時,還以為是鄰家小孩!兒子除了五官依然,其他都走形了;身高抽長了不少,體重倍數成長(26→52),整個身體像膨脹的肉球,一副胖呆相;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我半年前送去的那個可愛、俏皮的寶貝兒子。 兒子在奶奶家飽足了他對「吃」的慾望,尤其是對他最愛吃的肉食類,已經感到厭膩,又看到自已球形般的身材,開始跟他奶奶說:「阿嬤,我以後只要吃白飯配青菜就好了。 在我們離開婆婆家回來後,兒子開始懷念那個有媽媽在身旁照顧和妹妹可以一起玩耍的日子。阿嬤家對他不再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開始吵著要回來和媽媽、妹妹一起住。但婆婆意識到我們婚姻亮起了紅燈,重視這個長孫的婆婆,不希望孫子回到媽媽身邊。 六歲大的兒子回家媽媽的意志非常堅定!所以來個令所有大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非常震驚錯愕的「小兒計畫逃家計」!寶貝兒子在一個星期三的清晨,趁阿嬤和爸爸們都還在睡夢中,他自己換好衣服,到樓下偷偷打開了大門,身上背著小時候我為他買的可愛狗狗小背包,背包裡裝了一顆蘋果和他的總財產,六塊錢(事後小姑告知我的)。 在天剛亮的清晨,他獨自走到大馬路上的公車站牌等車,恰巧被和婆婆家有生意來往的商家老闆看到,他問兒子,為什麼一大早自己在這裡等公車,大人呢?兒子哭著說:「我要坐車回高雄找媽媽。」那位老闆直覺不對勁!一個六歲的小孩,怎麼「坐公車」回那麼遠的高雄找媽媽? 商家老闆把兒子送回婆婆家告知後,在場的大人皆一臉的震驚和錯愕!在婆婆的詢問下,我那外表看起來有點憨厚鈍鈍,不善言詞的兒子,這時卻無比聰明,竟能編出這樣的理由,差一點讓我變成一個沒大腦,不可原諒的母親!真會害死他親愛的媽咪!兒子告訴婆婆說:「媽媽跟我約好,她叫我坐車到高雄火車站,媽媽會在高雄火車站等我,接我回家!」 〈下集〉 早上約六點多,我還在睡夢中,電話鈴跟叫魂似的響著,我睡意矇矓的抓起話筒,還弄不清楚對方是誰,只聽到一陣沒頭沒腦,沒頭沒尾的數落和責罵,是那個人一早就在神經發作?心裡不舒服的掛斷電話,又躺回床上睡覺。 過了幾分鐘,那催魂似的電話又響起,睡眼惺忪的又抓起話筒,又是一陣莫名其妙急切的數落和責罵(兒子爸爸打的,都沒講重點);頭腦開始較清醒了,但我還是不知為何? 十幾分鐘後,第三通電話響起,我聽到婆婆嚴厲的口氣說:「妳如果想要兒子,現在馬上來帶回去,否則妳再也別想見到兒子」啪!電話掛斷了。我完全的清醒,一臉驚恐、一頭霧水?! 再過不久,第四通電話響起,是小姑打的,她告訴我,我六歲大的兒子是怎麼吵著想回媽媽家,沒得到允許,兒子又如何的準備離家出走的東西,以及編造出和媽媽約好在高雄火車站碰面,媽媽會去接他回家……。 這麼離譜的謊言,我的婆婆大人和他的爸爸竟然全信了,打電話來時沒有講重點:「兒子失蹤不見,又撿回來了」。還好深明大義,對我還信任的小姑對婆婆說:「嫂嫂不可能叫一個六歲的小孩,這麼遠的路程獨自坐車到高雄火車站」。 我了解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後,趕緊打電話給當天正從台中要回高雄,還在回程路途中的哥哥,趕緊調頭回去台中,把寶貝兒子接回家,結束那驚恐、焦心的一天。兒子回家後一臉喜悅又委屈哭泣的臉,我流著眼淚把孩子抱得緊緊的,深怕再失去。也很感謝兒子幸運能碰到那位熟識的商家老闆,否則後果真的難以想像! 心裡非常感謝哥哥能及時幫忙,也幸好有他那支隨身攜帶的「黑金鋼」。在整理兒子的行李箱時,除了衣服外,還有成堆的不同形狀的玩具小汽車,那是兒子小時候的最愛,另外看到幾張有護背,像日本小相撲的照片,心想那些圖片不要了,正隨手一張張的扔進垃圾桶時,忽覺得那小孩有點面熟,仔細一瞧,原來照片裡那個圓滾滾的小孩是我兒子,趕緊把照片從垃圾桶再一張一張撿回來,一面思索著,要如何幫兒子減掉他身上多出的那「倍數」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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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不能上岸的民運人士
79年春天某個夜裡,我代理的大膽武城總機也剛忙碌完,進入半夜,島上的長官和弟兄們都休息的安靜時刻,靜靜的泡杯茶、翻看台北家裡寄來的書本。看到一半,北山3號總機滾球翻白眼的,將耳機線插入3號總機接聽來電:「武城您好 !」電話來自北山話音急促:「武城,麻煩請接966戰情室。」我立刻拉線轉到966戰情室,並聆聽半夜裡北山是什麼樣的緊急戰情回報? 「報告戰情官!我是北02據點指揮官XXX排長,現在我們北02據點沙灘外,有個自稱大陸民運人士,拿著浮板,載浮載沉的說要上島投誠,請問戰情官這要如何處置?」代理武城總機,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半夜裡接到對岸的水鬼、漁民、民運人士等人上岸的戰情,就碰上有5次,值勤的戰情官都反應果決明快:「立刻請衛哨武力壓制,並押到南山禁閉室關起來審訊。」 兩岸戰情微妙的關係,隨著時代變遷而有所改變。前幾年大膽島因有防區戰備規定「第一線單位不得接受投誠」的軍令,一上岸就要立刻射殺,有時也會傳出誤殺我方的敵後人員。自從小金門東崗事件後,大膽島上處理上岸的大陸人士都比較人道。因當時還沒有紅十會遣返作業,通常的程序是先押到禁閉室,並請醫官過來檢傷,看看有沒有外傷需要醫治,再拿些食物給上岸的人員食用、補充體力並審訊,待天亮後,由看管的衛哨,將人押到碼頭旁的水牢,等菜船卸完貨,將人押上菜船,送到海峽中線「放生」。 聽完北02據點指揮官的戰情回報後,我以為值班的戰情官會依慣例,下令衛哨抓起來審訊,不過當晚輪值的戰情官,是位怕事、喜歡耍官威的營部幕僚,他下令北02據點指揮官:「無論如何不准讓他上岸,一上岸唯你是問!」當我聽完的當下,有點傻眼的揣著疑問:「今晚怎麼沒按照正常的SOP進行呢?看來正是『將帥無能,累死三軍』的劇本,今晚要上演了。」 瞟眼看向寒冷的海面上,拿著浮板載浮載沉的大陸民運人士、徬徨無措的北02衛哨和據點指揮官,與966戰情官,三方竟然僵持住! 我這初上島、只能聽不能說、更不能提供意見的菜鳥總機,真希望有智慧的化解這次危機。僵局中,或許祥和希望的力量觸動靈機,怕事的戰情官,指示北02據點指揮官:「請這位民運人士游到附近的島礁上,我們大膽島今晚就是不准他上岸!」午夜折騰1~2個小時,這位民運人士最終悻悻然的游離大膽島。北山海岸恢復往日的平靜,但這一晚,讓我對還有1年多的大膽軍旅生涯,戒慎又恐懼。 6點武城總機換班,離開武城總機,經過禁閉室坑道口,看著禁閉室內和往常一樣空空如也,心裡面只能為這位不能上岸的民運人士,默默的寄予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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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花麵的回憶
冬天濕冷的天氣,浸得人渾身發冷。晚飯吃過已經三小時,身上的熱氣早已散發殆盡,裹緊外套走出劇校大門,是為了看蹄花麵攤車收了沒? 不遠處的榕樹下,慶幸老伯還在。攤車上吊著一盞昏黃燈泡,映照著他那泛著汗油光的滄桑臉龐。身上仍繫著那件滿是油垢裙兜,手不停的在煮麵放作料,攤車邊一對男女吃的正帶勁,連話都顧不上說了。 「老伯,一碗蹄花麵!」「好的!您先坐,稍後就來!」簡明對答後,我選了一旁空位坐下。蹄花麵的香味直誘著人味蕾,似乎腸胃被催促得有些抗議。好在沒多久,一個厚重磁碗盛著的麵端上來,雖然腦子、嗅覺、腸胃都不允許我再多等一刻,卻仍停箸觀賞這一碗誘人的麵,它的魅力究竟從何而來? 飽滿勁道十足的麵條盛裝碗內,亮晶晶的油花分佈其上。一只早已燉爛的豬蹄拱著半露的背埋在麵條裡,最後才灑下的蔥花點綴其上,於是寒風微雨中,這一碗麵像是報恩來的,獎賞自己工作了一天,該有個犒賞。每天沒有變化的晚餐其實只是點綴,真正滿足口腹之慾的正食,此刻正要開始。 熱氣對抗著冷風冷雨,碗上冒著白色的煙霧。先掏一小匙湯入口,嘴邊油滋滋的,手中筷子毫不停歇,像搜索隊似的不時翻起碗裡主角蹄花啃上兩口,再挾一筷子麵吸進嘴裡,於是爛透的蹄花、後發先至的蔥花及特有的湯頭三者味道交織、嗅覺及飽足感在此刻都得到它的定位。 「蹄花」名字取得真好。明明就是豬腳,本地人稱之為「D咔」,詞意雖無誤,但其中遐想與美好卻幻滅了。想想:換成蹄花一詞,不見豬字不露腳,多有想像力!而蹄花的花究竟是豬油花、還是蔥花或是已燉爛的肉花卻有待考證,這碗麵的稱謂是十足的眷村味,每當腦海浮出蹄花二字就讓我食指大動,尚未入口食慾早已大開。 老伯是退伍士官,結婚很晚育有一女一兒,女兒生下就智能不足,為此他早辦了退伍方便照顧。女兒長成後嫁與另一老兵,有同鄉照顧也算有了歸宿。退伍後的他,經營唯一的蹄花麵絕沒有第二種麵,一家的生計就在這小小攤車上,我常見老伯兒子跟著他打下手,但終究沒有承襲老父手藝而進了劇校習藝。 有人問他蹄花作法,他毫不藏私的和盤托出。原來這個好口味是以傳統方式烹煮,從選料、清洗、去腥、置放配料到火候掌握,精細費工絕不添加化學劑,因此吃後口舌腸胃都十分舒爽。他也捨得放料加上慢火燉煮,每日就只做這一鍋,直到賣完,因此永遠新鮮道地,小小蹄花麵攤也因而馳名。有人建議他開館子把生意做大,他說自己能力只到此,照顧好這一攤就已心滿意足。 如今我常在麵館裡看到豬腳麵,鮮少有人寫成蹄花麵,每當嚐過一次後幾乎不再點它,因為記憶中的那碗麵像正字標記般烙印我心,很難取代它。三十六年前木柵榕樹旁老伯蹄花麵,散發出挑動味蕾氣味及爛熟的蹄花肉,已隨著時光逝去成為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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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的意義
每年聖誕節,我都會和高中學生一起交換禮物,為了不造成學生零用錢的負擔,協議把禮物價位定在上限150元。 一場期待已久的交換禮物就此展開,每個人心情正亢奮中……。 禮物可以說千奇百怪,有放大鏡、日記本、大紅毛毛拖鞋、天線寶寶布偶、獵槍造型的雨傘,還有巧克力糖、乖乖、洋芋片等零食,也許是受到金額的限制,當禮物拆下包裝後總會帶來一陣爆笑。 我交換到的禮物是小丑造型的「不倒翁」,或許對十六、七歲的學生而言,只是個小孩子的玩具,因此引來哄堂大笑;不過,我也趁機教育學生:「希望每個人都能擁有不倒翁倒下後立刻爬起的精神,遭受挫折後能在短時間恢復,然後面帶微笑持續向未來邁進的勇氣,這樣的韌性是必須學習的。」 任何物品都有其意義,於我而言,學生眼中奇怪的禮物其實有著特別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