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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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第三者的婚姻
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在其名著「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中寫下經典名句: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的公婆婚姻應該是屬於後者吧。 我的公婆各生於中國大陸的浙江省和湖南省,民國38年國共內戰,因緣際會之下,兩人都到了廣州,因而認識;當時公公在軍需廠工作,在內戰危急之際,必須隨軍隊來臺,認識已半年的婆婆,在公公搭最後一班船前一個小時趕到,希望隨公公來台,因此他倆在國難期間,必須先在海南島成婚,方能以軍眷身分來臺灣定居,次年生下第一個孩子--我的先生,其後,陸續生下三位小姑和一位小叔。 來臺後,公婆居住在臺中,後公公轉任公職;當時因臺北的教育機會較多,婆婆為了孩子的教育,經懇求請調,全家搬到臺北。後來,婆婆因為小孩多了,為維持家計,在住家前面開了雜貨鋪;根據婆婆的說法,當年的雜貨鋪生意很好,每月的營業額都高過公公的月俸,使得三位小姑可以上私立的高中(職)或五專,小叔也可以上私立大學。 我和先生結婚12年後,公公作古;和婆婆,在她離世前,相處了35年。結婚時,婆婆已收掉了雜貨鋪,口齒清晰的婆婆,閒談往事時,總會提到雜貨鋪的一些往事,如某人賒帳不還,某人到店裡鬧事等等情節,惟與公公的感情始終有些撲朔迷離,公公曾言,如果不是他,婆婆不可能來到臺灣,言下之意,仿如他是婆婆的恩人;婆婆則在喝酒時,藉機吐露心事,說公公不疼惜她、假鳳虛凰一番等等,總令我這個媳婦十分納悶。 民國76年7月15日臺灣解除近40年的戒嚴,海峽兩岸開始恢復常態,之後公公即不時請託在台親朋好友,返回故鄉時打聽對岸的親人故舊。 我是長媳,或許公公信任我;經過二年多打探消息的某一天,公公拿了一封信給我看,才知當年來臺時,公公已和故鄉的夏小姐論及婚嫁,這封信是夏女士的回信。原來四十餘年前,公公和夏小姐是同鄉、同學和同事,志趣相投,進而相戀,惟長輩認為夏小姐生肖屬虎(大公公一歲),公公生肖屬兔,有所遲疑,因而擱置了婚事。 當年二人在故鄉的愛戀之情,都以書信往來,三年間積累了深厚的情愫;四十五年後開始互通,也多以書信傳達思念之情。依據公公所遺留的三大紅色卷宗信件,可以看出他把服務公職四十餘年的經驗,應用在兩人的通信上。他將自己寄出的影印信函稱為雁去、夏女士的來信稱為來鴻,雁去來鴻均依時間先後順序編目存檔。他與夏女士的通信,直至離世前約四年期間,雁去55封,來鴻44封。雁去來鴻每一封短約四、五百字,長約二、三千字;以當時郵遞的時間言,每一封信約須一週至十天左右,可以說兩人平均約二週即互通一封信,顯示兩人之間通信相當地頻繁,也可以看出兩岸阻隔前後的書信往返,文字扮演著兩人的精神出口和慰藉,當渴望接獲回信時,夏女士還戲稱之為「精神債」。 公公想方設法找到夏女士後,二位在海峽兩岸各自嫁娶,有了後代,年齡均逾一甲子的公婆輩,雖然已逾談情說愛的年紀,但感情的線路再通,積累了多年的思念,卻恍若年輕人般盡情傾訴。 民國79年3月30日,由公公雁去第一封信:他先表達唐突之意,惟知道伊人的音訊時,欣喜若狂、雀躍不止,思潮澎湃難息,又恐去函不便,但夜闌人靜,繞室難安,且自忖他(她)們的感情如陽春白雪,此情可證天日,故一吐衷曲:除介紹自1944年後跟隨父母自故鄉赴南京、到廣州,再到臺灣的過程與結婚後的家人現況。當晚他不知不覺地書至天亮、騰陽正露後才人倦方歇。夏女士於4月下旬來鴻,公公稱如獲至寶;而夏女士對於闊別數十年,隔海彼岸寄來熟悉筆跡的信函,亦感到萬分高興,信中寫到:心潮澎湃,浮想翩翩青年同伴,同時也介紹她1948年遵從父命結婚,其後至杭州教書,1979年退休。她形容自己:半輩子風風雨雨,經歷不少波折,一言難盡;甚至興起:漫長的45年呀!許多話要對你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感嘆。在夏女士第七封信(1990年9月),提到「風雨波折」的部分情形,係她與公公失聯、失戀,而與其先生的結合,因相識時間短,受形勢所逼與家庭之壓力,脾氣變差,惟先生有修養、待人誠懇,有了兒子以後,才慢慢改善;第十二封信(1991年1月),再加描述「風雨與波折」,包括先生肺疾住院9年,最後切去一葉左肺;文革時,知識分子須與工農結合,她當過工人、做過農民,五味俱嚐,人也折磨得失去生活信心,但艱苦的生活,使得她的意志鍛鍊得更為堅強。這些波折、打擊、經驗和意志的鍛鍊也顯示在其後的書信上,夏女士不斷扮演朋友、分析師和導師的角色。 公公在存放雁去來鴻第一卷檔案夾的首頁,夾上一張他所書寫韋莊「浣溪沙」、晏殊「蝶戀花」、柳永「鳳棲梧」的詞牌箋,其中較為人所熟知的「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欄干」「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道出他的相思與深情。在公公雁去的第四八封信(民國82年6月)中提到「您(指夏女士)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盼、最長的念、最大的喜,也是最深的痛與苦」,由此看來,公公喜歡聽「明月千里寄相思」等老歌,喜歡看紅樓夢、電影「金玉盟」、「魂斷藍橋」歡悲淒美的愛情故事,其來有自。我曾經聽到先生提起他的童年往事:只要是明月之夜,其父親就會在庭院以二胡,如泣如訴拉奏「明月千里寄相思」等老歌,可以看出公公和婆婆結婚以來,夏小姐始終存在公公的心中。 民國八十年代,兩岸初開放,受惠於臺灣經濟奇蹟,當其時臺灣人民的經濟與生活高於大陸百姓,返鄉探親之際,大都會帶禮物贈送親友,公公亦不例外。他曾託親友贈送夏女士兒孫美金、保健食品、隨身聽等,夏女士也回贈當時浙省有名藝術家的字畫、土產等;進而在當年五月,重新和夏女士通信後年餘,同與婆婆前往探視岳母、姨妹,經廣州、南昌之際,前往杭州會見夏女士全家。依據公公返臺雁去的第廿五封信(民國80年5月),其中一段:我倆相識相知於當年,分離遠隔關山,已歷四十餘年,此番重逢於異鄉,老年相聚,實亦有生以來初次面對晤談,年輕時身影,仍尚縈繞腦海,人世滄桑,歲月無情,逼令我倆白髮相見;感謝您親至車站接待,是日甫出車站,乍見之時,悲喜交集,心頭跌宕難已,一時話不能講,淚亦不敢流,鼻酸喉結,相對無語辛酸萬千,許久始出聲。此情此景,至今思之仍覺惘然!顯見公公的純情,仍難忘懷初戀的情人。依據婆婆的描述,當時他(她)們會面時,公公一時語塞,而夏女士已非當年美麗的少女,她穿著類似中山裝的衣褲,後來在樓外樓聚餐後,遊西湖時,不知為何,她還不告而別,自行先回家,讓大家一直找她(夏女士在其後書信〈來鴻第十七封信,1991年6月〉解釋,因碼頭排隊回湖濱的人山人海,頭發暈,只好先擠上船回家,之後,她也承認自己失禮了)。顯然經過歲月的梭運,現實會產生變化,然而記憶經過時間的轉化卻因模糊而美化;公公對於夏女士的印象,恐怕還一直停留在四十餘年前初識之時的美好印象!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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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宗親人物誌】 春風化雨懋績長留的蕭清商
蕭清商民國十五年出生於金門縣金沙鎮東蕭村,父親蕭顯紀因家鄉土地貧瘠生活不易,遠赴南洋菲律賓奮鬥創業,是位成功的商賈,但不幸於民國十七年因病辭世,母親黃碧霞慈愛堅毅擔負起當家的重責,打理金門家中大小事務,含辛茹苦撫育年幼的清商先生,菲律賓的事業由清商的三位兄長合作傳承經營,並持續照顧在家鄉的家人。 清商自幼聰穎篤實,五歲進入村里所創辦的東蕭小學,學習四書五經、書法、算學,同時期的學生尚有旅菲僑領蕭德宗等人。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後日本侵華,同年十月金門淪陷,為躲避戰爭,隨著母親及家人避居英租界香港,後因言語不習慣改避有十三國領事館的公共租界鼓浪嶼,雖在戰亂時期,重視教育的母親仍讓清商持續就學於英華書院初中部。民國三十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進駐鼓浪嶼且佔領菲律賓,致使南洋交通中斷,此時僑匯不繼,不得已輟學返回故里,十五歲的少年,為維持家計,學習耕作,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務農生活。 民國三十四年抗戰勝利,乃得以繼續升學,民國三十五年考入廈門集美高級水產航海學校,民國三十八年畢業,惟因國共內戰時局動盪而無法繼續深造,也原本有機會上遠洋船舶歷練,但因母親不放心認為最小兒子應留在身邊,同時認為清商應留在家鄉服務鄉里,而清商也想著「母親在不遠遊」的古訓而作罷。遂轉而獻身教育工作,民國三十八年時東蕭祖廟曾經短暫辦學,清商教授數學與珠算。清商在廈門讀書期間,就以身作則並肩負起照顧在廈門侄兒的責任,不時關心侄兒的課業且給予零用錢。據五侄兒與七侄兒描述,民國三十八年在廈門就讀小學,清商眼見國共戰爭情勢緊張,緊急至廈門接回,搭乘最後一班船返金,至此金廈兩岸就斷絕往來,要不是清商機警,侄兒倆就要與家人相隔兩地長達半世紀之久。另清商生性勤儉,體恤母親持家與兄長在外經商辛勞,母親給的生活費都節省下來,每月結餘還給母親貼補家用。 民國三十九年至四十五年擔任「金東第一區中心學校」或稱「金碧小學」(金沙小學前身)教職,教學認真負責,莘莘學子受益良多,期間多次獲得全縣優良教師評鑑且於民國四十四年當選金沙鎮教育會監事,許多年後金沙小學的同學們在台灣開同學會,清商一同受邀,受到同學們的愛戴與敬重,永和市連續擔任六屆的市民代表張繼遠先生;以及沙美懸壺濟世的卓家泉安堂老舖,其鼎鼎有名的大兒子卓播臣中醫師皆是清商的學生。 其後轉至台南農校繼續擔任百年樹人、作育學子的教育工作,同時間亦擔任該校農村教育委員會幹事。民國四十九年為隨侍母親左右,參加戶政工作考試,調任台北市萬華區戶政事務所,辦理戶政為民服務,曾獲內政部及台北市政府頒發三座績優獎章。 清商愛鄉愛里時常關照旅台同鄉,民國六十一年參與籌備台北縣金門同鄉會成立,其後並擔任七屆理事、監事,熱心公益、樂於助人,協助同鄉會,使同鄉會會務成就斐然,並屢獲主管機關評定為績優。 民國四十一年與青嶼人氏張淑卿結婚,妻子克盡孝道、勤儉持家、相夫教子成為清商最有力的後盾。 清商歷經戰爭苦難,生涯中作育英才、從事公職盡忠職守,一生淡泊名利、誠以交友,不幸於民國九十四年病逝。(稿費捐金門縣蕭氏宗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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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與哈娜
阿尼初到我們家,也是她第一次飄洋過海。那年她已四十歲,由家庭走出,是母親,妻子,也是女兒。 我見到她時,因語言不通,她總是睜大眼睛驚慌地看著我,我們幾句英語,比手畫腳,有時,兩個人都笑了,還是沒有很確定彼此的「意有所指」,但情感上交會是點滴在心頭了。聽媽媽說阿尼每餐只吃一點點飯跟雞蛋,可能是想家。真擔心她營養不良會暈倒。母親身旁多了一個陪她睡覺作息的人,感覺神清氣爽精采多了。 再次見面,我拿了手機讓阿尼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她躲在老房子旁鐵皮廚房裡,不一會,就將電話還我。眉頭舒緩些了,是哭過了的眼睛。我說手機是姊姊空機,買了預付卡,送給你。她黑白分明的眼裡蓄滿淚水,直說謝謝,收進房間後,立刻到廚房去忙著。此後三千多個日子,阿尼跟母親一樣,期待每個星期日上午,見到哥哥姐姐,熱熱鬧鬧與她說說笑笑,帶來雞蛋,麵線,苦茶油,三合一咖啡,素食泡麵,麵包。母親有了一點點西式氛圍的日常~與阿尼共享一杯三合一咖啡。阿尼倒1/3甜甜奶香的咖啡給母親,母親一派閒情的握熱呵氣,國語來去,有說有笑,分享著一起日夜的生活滋味。母親語言能力很強,孩提時代說著的日語不曾遺忘,現在與阿尼相守,總找話題,學幾句印尼話,隨時準備現一下自己。幾個單詞,逗得我們哈哈大笑,最經典的是吃飯叫「蠻幹」。那一陣子,母親天天早起,活潑元氣,那是父親來不及給予的;是我們離家太早;忙碌中年,未能感受父母空巢時那短暫的兩人世界。那幾年,我時常開車到市區海邊咖啡店,避開觀光客,海風涼冷,一杯暖暖大熱拿,三人坐在咖啡廳外,小啜慢慢,波光粼粼,緩緩簇擁,迎岸靜默。季風島嶼黃昏的碼頭,握杯潤懷,母親總說:一天不能攝取超過600cc的水分,大概是小瓶的礦泉水一罐。那背得極熟,成了口訣似的,我聽來總悲傷。失去……,沒了健康。依傍的人也不在了。起風了,吼吼潮聲打在碼頭涵洞,穿流而來,聽著像是產檢時超音波傳出的嘩嘩汩流,胎兒波動的心音……。 內海村庄的潮間帶魚鮮豐沛,母親晚年不能到海裡捕撈螺蚌,特別想念海,想念走在顛簸的礁岩上,挽著沈沈的勾籃,急急趕回村子賣給前來收購的中盤小販。精神好時,她要我帶她坐在海邊,沁海風。我給她一副太陽眼鏡,她戴上後,笑說自己變黑貓,又說像飛兩機士(飛行員)。 一天,我開車回家,在門埕外,看到母親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阿尼,我搖下車窗,覺得很好笑。阿尼也招手微笑。一個星期後,輪椅換成了我拿回娘家,閒置多年的嬰兒車。坐墊上壓著我的大部頭中英文字典,精裝本聖經,再添上一塊田裡搬來的石頭壓鎮住。兩人推著嬰兒亦步亦趨,這是母親晚年唯一的運動,大約二十分鐘,沒能太久,因為腰骨椎間都因長年過度農務海事而疼痛不堪久站。鄉間蜿蜒小路,門埕前,多了兩對細碎的步伐。兩個不同國度世代的女人,奮力拼湊著張滿情感的國台印多重語言,動腦動口,歡笑聲不斷。母親終於又常說起:ㄨㄛˊ老公啊……,說著年輕時她與父親的點點滴滴。 阿尼來了三年後,第一次回家探親。我們問她喜愛什麼,讓她先寄大部分的行李回去。阿尼說她家離雅加達機場,還要再坐上一天一夜的車。是一個小山區。母親將父親許多冬天開襟毛衣外套,都拿出來曬太陽數日,因為阿尼說她們山上很冷,家裡牆壁不是水泥建材,是茅草。夜裡需要衣服保暖。我們集合了羽絨衣,運動長褲,浩浩蕩蕩地裝了幾大箱,弟媳分批載到市區商家準備郵寄,共是四十公斤。阿尼回家的那日,我們目送著仲介載阿尼去機場,除了給她紅包祝順風,也千叮萬囑,一定要回來,阿嬤,姐姐哥哥都盼望著她。母親站在客廳門口,扶著椅子,拉開一扇紗門,輕輕揮手道別,印象中,那是二姐三姐回台北時,母親才會有的模樣。阿尼紅著眼眶。我們有一種前途未卜的茫然與擔憂。因為阿尼唯一的女兒,莉莉,護校畢業了,開始在賺錢了。我想,自己真正擔憂的是怕那日常既定的生活步調被打亂。阿尼不在的那個夏天,我們接力,大哥由高雄回,是主力,負責陪母親上下車,去醫院。弟媳幫母親洗澡,煮食。其餘的人做一些瑣碎簡單的事。望穿秋水,母親數算手指,四十天的牽掛:萬一阿尼無情,來變心,怎麼辦?母親讀書不多,嚴肅說著這句話時,是早年家中黑膠唱片《青春悲喜曲》的台詞,那是父親買來的第一張曲盤。終於,阿尼依約回來了,還帶了特產,哥姊一人一份,很有心很像家人。媽媽穿著阿尼買給她的印尼傳統圖騰花衣裳,面子十足的坐鎮客廳,提點分配著阿尼帶回的禮物。我們讚美母親好人緣。阿尼人真好。我們家好福氣。那日的廳堂暖烘烘,熱鬧勝過喜慶年節,是父親不在後,重新再有的風采光景。 姐姐們來電閒聊,我在一旁,聽母親說阿尼回印尼老家,可能一時難適應,好像中暑了,頭痛幾乎無法下床,還去看了醫生。更傷心的是,我們給的衣服都被偷了。因為,阿尼偷塞了幾個皮蛋在大箱內,想分享給不曾品嘗過的家人。沒想到皮蛋爆開,悶著,氣味汙染了所有衣物禮品。她到家後,家人才打開包裹,立刻浸泡所有的衣物,數次沖刷,仍有異味。徹夜晾掛門埕,籬笆,牆裡牆外,不料,一早醒來,衣服全被村莊的人拿走了。她母親本想挨家挨戶去請求歸還,但家人反覆商量:阿尼是村里山間第一位出國幫傭的人,這次沒帶太多東西給親族故里,又無法猜測是誰拿的,只能這樣作罷了。我聽了,十分驚訝。衣服還有,我再回家整理,讓她再寄。運費也一併處理。母親點頭。她念著:可惜。你阿爸那些出外裳。伊攏不甘穿。我留作紀念,早知道ㄉㄧㄡˋㄇㄞˋㄏㄡˇ伊。父親走得忽然,新衣服都沒能穿到,吊牌幾乎沒剪。我提醒母親,再說下去,阿尼會更難過。難得,母親真的默默了。阿尼陪伴母親近十年,那是她人生的四十、五十時。她回去後,曾經打來一通電話與母親聊了幾句。後來就斷了音訊,疫情疫苗,也讓我們萬分緊張。 接續來家裏的是年輕力壯的哈娜。哈娜28歲,未婚,曾在馬來西亞幫傭過。在印尼有論及婚嫁的男友。她時常郵購買衣服飾品皮包,偶爾也由馬公叫外賣,雞肉麵各種家鄉美食紛紛出現在家裡。母親說:這女人很敢吃,兩碗雞肉麵500元,她也吃得下。我告訴母親,她的年紀可以當我女兒,你孫女。雞肉麵沒有兩碗不送庄腳啦。母親還是不以為然。哈娜的母親,在她到我們家幫傭一個多月後,生病過世了。不知是否染疫,她說不清。父親也沒了主張。她排行老大,弟妹都才國中。我不忍再問。她沒回去奔喪,因疫情嚴峻,時空都不允許。母親告訴我後,我給了她一個紅包,抱抱她。她淚流滿面,我也傷懷著。夾雜著英文,我邀請她坐母親身邊,來參加女兒婚禮。還記得,她粉紅長紗裙,濃密捲髮綴著一朵花飾,陽光般的臉龐如秋陽醇紅,蕾絲紗質兩件式上衣,青春婀娜。 母親住院後,經歷小中風,有時顛倒著許多的前塵往事,頻頻詢問她娘家已逝的兄姊,也喊著爸爸的名字,又要我去收廟裡初一、十五的菜飯祭品,還叮嚀我,該我們做頭家,要記得在那盯緊分完牲禮再回來。海裡好幾條石斑魚都讓它溜走,是太霜冷,手都凍僵了。彷彿說盡了為人母七十年的磨難與勞務。句句山海經,是朝暮已微縮成意識;是溫飽已濃烈成心事。 海的對岸,高架道路旁大公園內,有長輩們坐輪椅上靜靜的曬著太陽,一旁外傭熱絡聊天。我繞著,一圈又一圈,時而低頭看花瓣落果,時而仰望樹葉間隙篩出的天光與陰影,天地,已星移物換,這綠遍天涯樹,這片風,雖是陌生,卻柔柔款款的撫慰著我。 思念捱得緊時,日子也拖長了。 我依然努力認真的長,長成我比較喜愛的樣子。牽記,靜止又似流動。我站立的板塊,有分山線海線,我不是很懂,島嶼來的人只知這一年如此分明清晰。 我與離鄉的阿尼哈娜一樣,凝望南方的海,一條虛線。實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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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上尉的輕狂
三星上將郝柏村先生擔任陸軍總司令時期,我也以一個上尉軍階進入陸軍總部服務。 雖說陸總部名字響亮,終究是個組織龐大嚴謹的幕僚體系,其中官階有大小,但都是協調、參謀等幕僚工作;有時一個沒有官階的外聘顧問,說話時也是一言九鼎,眾官諾諾,少有官大學問就大的問題。 但在偌大的自助餐廳裡,或在吃飯皇帝大的觀念下,更少官階意識,按先來後到的秩序,排隊打飯、打菜。我初生之犢又好奇的喜歡到處閒逛。終於發現在餐廳有一隱蔽處,位置獨立,餐桌上鋪有潔淨白布,外圍還有屏風遮蔽,猜想那是將級軍官用餐處,自然遠遠避之。但離將級軍官不遠處,真有一處人煙稀少到幾乎不用排隊,隨到隨吃的打菜處;我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日日在此打菜用餐,心中暗自大爽,還佩服自己的機靈與應變。 可惜的是好景不常。有一天,或許是因為去晚了,這條少有人煙的密道竟也熱鬧興盛起來,長長的一條人龍,一如其他的打菜處;唯一不同的是排隊的軍官,都是三顆梅花,沒有一個例外,才驚覺這應該是專為上校級軍官的打菜處。 不知者不罪。何況當初這些上校長官年歲偕如自己叔伯輩的長者,因此不忍苛責這個後生晚輩,都默默不發一言,甚至心中也覺得好笑--有隻菜鳥,真的鑽進了老鳥行列。 退伍後,常常想起一個年輕小上尉的輕狂,在一群頭髮花白的老上校的隊伍中,一起拿著餐盤排隊行進,這滑稽又古怪的畫面。因此,常阿Q的自我調侃:這一生雖沒有昇到上校,但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與許多上校一起排隊、一起用餐;甚至,還有許多上校還跟在我的後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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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三十年後
昨日從雲林回到台北已經深夜。今早和老婆談起昨日的同學聚會,連她都還很開心。 三十幾年未見面的同學重逢會是怎樣的情形?當初想要參加這次聚會的動機很簡單,能夠見到曾經認識的人,一起重溫經歷過的事,是多麼可貴美妙的事呀!尤其在年過半百之後。 這是一場藉由同學娶媳婦而舉辦的小型國中同學會。我們的國中當時是台南一所知名的私立中學,同學來自全台各地,畢業之後見面的機會自然微乎其微。 家住雲林縣口湖鄉的謝兄大學畢業後就返家幫忙養殖鰻魚,光是漁池就有好幾甲,一身西裝筆挺,落落大方,要不是那樸實正直的臉孔沒多大改變,很難想像竟是當年那個小毛頭。萬萬想不到杜甫「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竟是我們今日的寫照。 二十幾桌宴席就擺在自家院子廣場,同學們剛好圍上一桌。不愧是海口人,海鮮食材既美又大,盡出蒲燒鰻、龍蝦豆腐味噌湯這類珍饈佳餚,連冷盤切片的烏魚子都要比一般的厚大好幾倍。只能說一席霸氣的款待,把大夥餵得不要不要的,讓人不自主打從心底期待起他另兩位未婚的公子。 盛宴之外,還有盛情。 還在擔心三十幾年不見的同學是否會相見不相識?話該從何說起?誰知見面如故,完全無縫接軌,無利害,無得失。當年哪個同學喜歡哪個同學?在課堂上發生怎樣的糗事趣聞?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爆料不停。多年職場爾虞我詐的算計、逢人但說三分話的戒心,在這場談笑風生的聚會裡完全不設防,我們重新找回年少時酸甜苦辣的真摯。原來,雖然時空隔閡,我們彼此仍珍藏著那段純真無瑕的歲月。 感謝同學們今日返璞歸真的聚會!儘管各處天涯面對詭譎多變、光怪陸離的世界,我們還能幸運的擁有這處真情的避風港。至於邱兄交代寫詩,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美好的聚會我們已經一起渡過,我想,再說都是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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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澤而漁
竭澤而漁,這句成語,原意是指排盡澤水捕魚,比喻取盡所有,不留餘地。近義的成語另有殺雞取卵、焚林而獵,皆有短視近利、貪小失大之意,在表述上歸類於「處事不當」。 但對漁民而言,竭澤而漁的另解,代表的是辛苦一整年有所收成,是豐收、是喜悅,是由衷感恩謝天,美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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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禹帝廟組團參與迎城隍盛會
5月19日早上十一點半,全體參與遶境遊行人員到達「禹帝廟」集合完畢,點名分配任務,加入迎城隍的遊行隊伍大約有好幾百人,廟埕上人潮滿滿當當,比農曆3月20媽祖誕辰那天多了好幾倍人馬,可見農曆4月12的號召力及動員力非同小可。 這天人手增加許多,光是我們兩支頭旗就有四個人,替補人員多了一倍。兩點整隊完成鳴砲起鼓正式啟程,在管委會主委陳天麟親自領隊下,由插著禹帝廟帥旗的沙灘車帶頭,我們兩支頭旗緊隨其后,緊接著是大蠹旗、順風旗、五方旗、小過山轎/神輦、大過山轎/神轎、武轎、八人大轎、鑼鼓陣,先后順序列隊,鑼鼓聲及鐃鈸聲緊鑼密鼓響起來。但是,隊伍並不是拉向城隍廟,而是出廟口左轉沿著巷子往北前進。 一出發就開始下著小小雨,不冷不熱,小雨來得正是時候,雲陣雨下了二十分鐘就停了,而我們的隊伍也跟著停在巷子裡等候通知。三點二十分再度上路,走出巷子右轉行經民權路經過「外武廟」,在民權路上我們隊伍中有一個兩人制兒童版的迷你神輦,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開始尬輦,有模有樣的搖晃神態引人注目,極富創意和吸引力,這是我個人從來沒有見過的畫面,遊行的隊伍和兩旁的觀眾及信徒無不駐足觀賞,大家紛紛鼓掌叫好助威。隨后大人的四人制神轎和神輦也開始在大馬路上尬轎和尬輦表演起來,特別是由一批高中生及國中生組成的轎輦最賣力,號稱「戰鬥陀螺」。 禹帝廟小隊伍在外武廟口匯入迎城隍的遊行大隊伍,穿越巷子進入莒光路右轉經過「內武廟」。當隊伍前進到莒光路和中興路大街口左轉進入中興路前行二百米,再左轉走巷道,四點到達「中正國小」門口,又開始下起小小雨,不過只有五分鐘雨就停了。今年迎城隍輪到南門值爐主,依序排在大隊伍的最后面,禹帝廟屬於南門境,所以是壓軸的隊伍,緊跟在南門境「安德宮」隊伍的后面,我們直到三點二十分才算真正啟程哪。 沿路上有許多店家及住戶都在門口擺設香案,還有善心人士設置茶水供應站,免費提供遊行人員解渴。四點半右拐轉入民權路往東走,因為在巷道及大馬路都是最佳舞台,各小隊都會表演四人制的尬轎及尬輦,這樣子就用掉半小時了,今年禹帝廟小隊居然出現一支二人制兒童版的迷你尬輦,引得人人拍手拍照叫好不已,真是搶佔不少鏡頭。 大隊伍一路上走走停停,停的時候比走的時候還要多。經過半小時才走完民權路這三百米道路,然后再右拐轉入民生路經過金門縣政府門口。在民生路行進五百米也是耗掉半小時,然后右轉進入中興路,滿地都是鞭炮爆炸之後餘留的殘屑。在中興路前進一百米左轉經過「北鎮廟」,此處廟埕是尬轎和尬輦的好地方,前行后不久右轉進入巷子,經過「昭德宮」門口轉下模範街,左拐巷子進入「代天府」,已經六點。 代天府寬敞的廟埕正是尬輦和尬轎大顯身手的好地方,之后出廟口右轉沿著莒光路北上,到達莒光路和中興路大街口再左轉中興路,半小時后轉入南門街仔,經過「睢陽王府」。再由巷子右轉走入民族路,向前行走二百米,七點到達「天后宮」廟埕,又是尬輦和尬轎大顯身手的好場所。七點十五分回到終點站「禹帝廟」,一時各種鞭炮聲大作,震耳欲聾,滿天煙硝飛往夜空,七點半終於鞭炮放完了。雖然大部分的遊行人員都卸載休息了,但是神轎神輦和鑼鼓陣沒有停頓,仍然在鞭炮聲中奮力向著東邊三百米外的「城隍廟」前進,王爺要去城隍廟作客、安座及觀戲,十幾分鐘之后這一部分遶境人員才能回到本廟休息,真正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 依照往年的迎城隍順序,城隍爺金身出巡之前,所有參與遶境的隊伍及陣頭,似乎都是先列隊到城隍廟口進香及參拜,等於是接受點兵點將,然后緊跟在城隍廟的首發隊伍之后出行。但是,當天遇上金門國中會考時間到一點半結束,所以金門縣政府出面跟城隍廟協商,將遊行時間稍微延后至一點半開始,遊行隊伍也做了部分調整。此所以禹帝廟的隊伍沒有從城隍廟出發,而是半路上從外武廟匯入遊行的大隊伍,此是題外話。 隨后管委會宣布,晚上犒軍,就在廟埕擺席十桌慰勞三軍將士,敬請大夥踴躍出席為荷。參與人員首先放下旗鼓輦轎,隨即立刻動手在廟埕露天擺設十張桌椅,此時外燴廚師都已經準備就緒了,馬上開始上菜,一個小時后酒足飯飽全部完畢,大夥相約明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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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我們的那個年代
最近睽違七年才回台,在台北大巨蛋開四場演唱會的周杰倫,轉眼間已經是40幾歲的大叔了,看著在網路釋出的演唱會畫面,不禁讓人想起我們這群六七年級生的回憶,當年還是學生的我們對於這位唱歌,如同含滷蛋般的含糊其詞,但偏偏每一首歌,我們都能朗朗上口,沈默寡言戴著鴨舌帽穿著紅色帽T的他,可是我們這群年輕人模仿的穿著打扮!演唱會的最後一場壓軸來賓竟然是「五月天」,又是一組在我們青春版圖具有重要地位的樂團,記得學生時期總愛聽他們的歌曲「軋車」,老是被父母指責他們教壞囝仔大小,他們的歌陪伴著我們成長,畢業後出社會賺錢了,參加五月天演唱會是身為五迷必須朝聖的殿堂,當時還是沒有售票平台的年代、我們要夜排7-11便利商店的I-Bon機台(感謝當時金門已經有7-11),為了祈求搶票順利、不忘在機台放上一包綠色的乖乖,在五迷的世界總流傳這一句話:「人的一生中一定要看一場五月天演唱會才不會遺憾」,時至今日,他們出道已經25週年,演唱會門票瞬間秒殺、場場爆滿!即使這幾位偶像已經成為大叔們,而當年追星族的我也不再年輕,看著他們站在台上表演的舞台魅力依舊無法擋,聽著歌也喚起我們內心深處那個雀躍追星的小宇宙! 前陣子中信兄弟棒球隊球員──周思齊引退,在第一場引退比賽,賽後由五月天結合兄弟象應援曲表演,身為資深爪迷及五迷真的值回票價!國中時期,中華職棒正值巔峰時代,到學校總是和同學討論球賽,大家都有各自正支持的隊伍、誰也不讓誰!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我所支持的黃衫軍「兄弟象」也是球迷最多的球隊,素有百萬象迷之稱!當時不僅電視轉播球賽、連中國廣播電台也有轉播中華職棒比賽、讓家裡沒有第四台的我獲得最大的滿足。長大後赴台工作,終於有機會可以親自踏進球場觀賽,感受一下現場比賽的張力,當時沒有啦啦隊,都是由球迷自發性吹奏喇叭打鼓、帶動作、呼喊口號,大力敲打黃色加油棒,一聲聲為球員加油吶喊!隨著2019年兄弟象看板人物彭政閔、2024年周思齊引退都代表著我們這群兄弟球迷的不捨;儘管如此,在今年年底「世界12強棒球比賽」中華隊在大家不看好的情況下、一路過關斬將順利晉級東京前四強決賽、最後竟然以4:0完封地主強敵日本隊,讓日本隊不敗神話就此破滅,拿下令國人感動不已的世界冠軍,看著這次組成的中華棒球隊,比起球員我更熟悉教練們:當年全台支持的美國大聯盟洋基隊王建民、統一獅千秋王子高志綱、兄弟象恰恰彭政閔……等,如今都晉升為教練了,這也代表著時代正在演變,新生代的球員竄起,教練們技術與經驗的傳承、我們正在為台灣改寫不一樣的棒球史,期待明年WBC棒球資格賽,台灣能再創佳績,如同中華隊冠軍賽先發投手林昱所言:「這改變了很多事,我們不是普通的國家,我們是個小國家,小國也可以成為世界冠軍!」 隨時科技的進步,聽歌不再需要購買實體唱片,數位影音平台的建立,無論是在KKBOX、Youtube都能聽到歌手的作品,當年為了支持自己的偶像,還要跑遍各大唱片行或是網站預購專輯;這次中華隊奪下世界冠軍,跟朋友們說:「明天一定要去搶蘋果日報,它都會刊登彩色版照片可以收藏!」被朋友笑說:「你不知道蘋果日報早就沒印刷出版啦,只剩下數位新聞!」唉……說來慚愧,原來我才是那個在原地踏步的人啊,小時候始終不懂父母說:「還是他們那年代的歌好聽」,我總認為是長輩們跟不上時代不懂欣賞!怎知現在我看著年輕人欣賞當紅的偶像藝人、自媒體的網紅們,內心也不禁納悶想著他們的魅力在哪?哈哈……但這不影響咱們不同年代各自欣賞的領域,老有黃梅調、中有五月天、少有韓團偶像……等都具有不一樣的吸引力,彼此尊重交流;回想自己雖然已是不惑之年,對於新事物、新技術仍要繼續保有學習接受的心態,如同五月天的歌曲笑忘歌所寫:「這一生志願只要平凡快樂、誰說這樣不偉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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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懷億載金城
夕陽將至, 老城牆卻益發亮了! 我在夢中把引橋畫在 護河的波上。風咿呀咿呀地彈唱, 一棵豎著耳朵的苦楝 諦聽稜堡的嘆聲。 我曾到過這裡,-- 熟悉的拱門,深濠, 沉默的槍眼、砲臺。 歷史在盤轉更換…… 從臨海綿長海岸到安平港, 以潮汐的力量。 此刻,我不丈量時間, 只願福爾摩沙 永遠向著光明閃耀。 註:「億載金城」古稱為「安平大砲臺」或「二鯤鯓砲臺」。1874年,日本因琉球漁民遇風漂流至屏東,遭當地原住民殺害,致使日軍出兵侵臺(史稱牡丹社事件;清朝政府指派沈葆楨來臺灣籌辦加強防務,於是,沈葆楨來臺興建「二鯤鯓砲臺」,城門四周有護河,並於大門額書「億載金城」,至此,在臺南鯤鯓臨海擔負保疆衛土的大任。經臺南市政府多次整建、保存遺跡,並仿製大砲、小砲,而成今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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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臨江仙」偶感
近日書法老師教寫「臨江仙」詞,感觸良多,很早讀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就被楊慎所寫的開卷詞「臨江仙」所深深吸引,不僅文辭美,意境佳,胸懷日月,氣壯環宇,除了讚嘆古人的文思、欽仰詩人的意境,又豈是現代的凡夫俗子所能表達於萬一?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年代所能揮毫落筆? 楊慎在縱觀古人,反思歷史,看遍紅塵多少事,感嘆人世間的變化無常,而體悟出「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古聖先賢幾百年前就看破人生,道盡世事,然而幾經朝代,歷經歲月,多少借鏡,多少見證,卻依然有無數的政客,無數的人們蠅營狗苟,看不開,見不明,往往利之所趨,益之所向,原有的理想、抱負,早己拋之九霄雲外,不知今夕是何夕。 顧炎武曾寫過一篇「廉恥」,他說禮、義,治人之大法;廉、恥,立人之大節。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要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每人能本著初心,那何來,「鄭百億」、何來「柯P4300萬豪宅」?人生在世,只不過三萬天,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全在一念之間。 人云:「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田也空,地也空,換過少主人翁,名也空,利也空,轉眼荒郊十一封」。陶淵明在歸園田居五首的第四首中曾提到「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金剛經也提到:「凡所有相,皆是虛無」,愛情看破,不過是聚散,人生看破,不過是無常,紅塵看破了,不過是浮沉,當我們參悟了,看透了,也就雲淡風輕,了無牽掛,世事本無事,何必惹塵埃,且讓我們瀟洒走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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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古城、芙蓉鎮……張家界8天之旅】墨戎苗寨、芙蓉鎮、鳳凰古城
墨戎苗寨 張家界這八天之旅,對自己做了一項很艱辛的體力和毅力測驗,雖然沒有撐到最後一刻就累垮了!但絕對不悔,此生無憾!大開眼界,人文風光收穫滿滿。有機會,趁還有體力耐力接受考驗時,真該親臨體驗那氣勢磅礡,巍峨高絕,造化神奇的冠世奇觀,高聳入雲天的綿延石川壯觀奇景。 「墨戎」苗語意為有龍的地方。苗族集聚的村落,有少數民族傳統建築的特色風格。我們的漂亮導遊小姐正是苗族和土族的混合品種,在車上介紹時講到她家時一直聽到她說「我嘎嘎」,後來才弄明白「嘎嘎」就是苗語外婆的意思。導遊還教我們苗語:「我喜歡你(晚上摸)(弄死你)諧音」,車上男人笑得最開心! 苗族風情、苗族文化藝術文化保存完好,主要有:苗族服飾、刺繡、建築、苗歌、盪鞦韆、上刀梯下火海……等。中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地。在那裡有家銀製品的店,來了一位苗姑娘極力推銷我們買銀飾,但價格實在太貴!她拼命強調可試毒,可當傳家之寶的銀碗,一個吃飯小碗折合台幣要幾萬元,說可以刷卡,見我們什麼都沒買,熱情笑臉馬上變臭臉走了。倒是周遭那些賣地方特產的小販很高興我們來。 在那裡不能叫小姐,要叫「阿妹」,男的稱「阿哥」,叫小姐會被罵的,那是指像我們這裡夜店上班的;我們這裡所稱的「女強人」,在那裡會聽成「女牆人」,那是比小姐更低一級的人老珠黃倚牆的流鶯。所以啊!入境要隨俗才不會挨罵。 芙蓉鎮 芙蓉鎮,掛在瀑布上吊腳樓:湘西芙蓉鎮以「掛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鎮芙蓉鎮」為中心。歷史悠久的芙蓉鎮,自然山水秀麗典雅,奇特古風,民俗風情獨具。景區內的核心景觀有溪州土司廣場、溪州銅柱園、土王橋、土王行宮、瀑布……有好幾處我們都走過參觀過。但想走到瀑布下拍攝「掛在瀑布上吊腳樓」都困難重重,人多路小又是長久排隊,最後人太多公安宣布禁止進入了。 古鎮依山而建,三面環水,從鎮中穿過的酉水河,經過懸崖時形成高達60米的兩階瀑布,建在山崖上的土家族吊腳樓,櫛比鱗次,就好像「掛在瀑布上」一般,這樣的奇景,吸引了無數遊客到來。芙蓉鎮保留了完好的古老建築和青石板路,漫步在這些古街巷中,彷彿穿越時光回到古代土家族的生活中。尤其夜景美得像一座掛在半空的華麗天宮。 鳳凰古城 位於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西南部,因背依的青山酷似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而得名。是一個以苗族、土家族為主的少數民族聚集地。山川秀麗,歷史悠久的名勝古蹟很多。 城內很古韻,古代用紫紅沙石砌成的城樓,沿沱江邊而建的吊腳樓群細腳伶仃,明清古院古老樸實風采依然。 油綠的沱江靜靜地流淌,城外有南華山國家森林公園,城下藝術宮殿奇梁洞建於唐代的黃絲橋古城,舉世矚目的南方長城等風景區。不僅風景優美,有少數民族的濃郁風情,且人傑地靈、賢達輩出。 它與雲南麗江古城、山西平遙古城媲美,享有「北平遙,南鳳凰」的美譽。 古城內霓虹璀璨,華燈初上時沱江河畔流光溢彩。泛舟順流而下,領略「一座青山抱古城,一灣沱江繞城過」的綺麗夜色,江中有苗女在小船上輕歌曼舞,岸邊有擂鼓的武士們以及熙熙攘攘的參觀人群。一邊看著斑駁的古城牆和兩岸的吊腳樓倒映在沱江河上的美景,盡情享受這浪漫的「夜鳳凰」,簡直是置身另一個宇宙時空。雖然走路排隊都很累人,但還是意猶未盡的陶醉在那境地裡。 這一趟的旅行裡不只有看不盡的青山綠水,高山石川和體驗不同地區的人文特色,還叫我們錯愕,驚嘆不已的見識,也算開眼界了。我們都知道大陸近年來建設大改體,不少高難度的大規模建設,確實不容易!如張家界那裡一段接一段的纜車,透明玻璃橋、天門洞天梯(九百九十九階梯)那裡的四段手扶梯,每段大約都超過百公尺長,讓體力不足,沒興趣挑戰「天梯」者搭乘,這些工程都有難度!張家界門票全票台幣一千多元,人山人海的遊客,為國家賺進大把鈔票。 雖說這些大型建設都跟上時代腳步了,但人民素養似乎有待加強!在那裡不管到哪個景點,接駁車、纜車、玩滑鎖、乘百龍電梯都要排隊,排三十分至一兩小時是常態。在我們也跟著排得腿酸難耐時,好不容易輪到我們上接駁車了,我是站在較前面的,應該上車會有坐位,正要上車時,跟在我們後頭的當地旅行團,可能是導遊帶頭,推開圍欄整車人往車上衝,把座位都佔了,這麼不守規矩霸道行徑,一旁的女公安卻視若無睹!在台灣不會有這種現象,所以我們傻眼了!我們團有幾個年過七十歲的,只能擁擠站著上那段彎彎繞繞的山路近半小時。 那裡的公廁不會提供衛生紙,連餐廳廁所也沒有,高級的才有。公廁沒有門的,門鎖壞的別驚訝!人多排隊時即使沒有門,他們照樣可以進去蹲著上,公廁內狹窄潮濕、臭氣又沒有把手可抓,上個廁所很辛苦!更別說有擦手紙巾了,這讓我們是最不能適應的,也只能入境遷就了。(下次請看精彩的張家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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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拜」無疑
「拜拜」這件事,對傳統婦女來講,是比吃飯還重要的,飯可以不吃,但拜拜不能不拜。 為了「拜拜」這件事我們家做了很大的躍進。早起透天厝的神明廳都在頂樓,廚房在一樓,若有祭事,舉凡祭品、金紙都得從一樓拿到頂樓,拜好再從頂樓拿回一樓,稍稍忘記一個東西,這上上下下就得數回,有人幫忙是可以少走幾趟,沒人幫忙還真的爬到腿軟。除此外怎樣把祭品帶到頂樓,這個堆疊可是很講技巧的,要有好的提籃外,也要很會打包、堆疊,省爬一趟是一趟。 原先因為這個爬樓梯、幫忙問題,真的是可以炒翻屋頂,婦人要拜拜、拜完又要準備吃飯,沒人幫忙火氣上來誰都遭殃。住古厝的忘年之交說:很多人都頂樓拜拜,請神明一樓吃飯了,擲筊問一下就好了。回家後,我跟媽媽說:別人可以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她照這樣去問,我們家神明馬上同意,神明太明事理了。從那之後,她再也沒罵過「只會吃不會幫忙」,更不會因為拜拜而不開心。 問題來了,拜拜會使人焦慮。這個「菜碗」要如何準備?煎煮炒炸樣樣都來,努力想菜色,還要煮了有人要吃。所幸近幾年興起團購,只要臉書會滑,會回+1訊息,食物真是應有盡有,連動腦筋都不用,只要會從冷凍庫拿出來,擺盤拜拜,拜好再放回冷凍庫就好了,唯一就是要拜過/沒拜過分類好。 在觀念上溝通,我們也是持續在改變,以前東西沒這麼多樣化,買東西沒這麼方便,好一點的零食餅乾都是罕見、稀有,媽媽會說:「拜拜才能吃」,光這一句話,我就可以回她:「到底是人吃比較重要還是神明?」隨著網購、生活型態改變,過去很稀有的東西也不稀有了,漸漸的她不在阻擋我們「拜過才能吃」,除了是她自己買的自己收起來要拜拜。 「拜拜」對婦人的重要性,幾乎比自身健康還重要,記得媽媽有次要手術時,她跟醫生說初一、十五不行她要拜拜,醫生貼心的跟她說:阿姨,那就這天都避開了;再來要出門旅遊,除了要考慮既有的時程外,還要避開「拜拜」。 八月份帶媽媽去沖繩,回來的次日是鬼門開,擔心她會焦慮,於是返金前,帶她去逛黃昏市場。即將到來的冬至,無法巧妙的避開,只好跟媽媽說:抱歉……我出發了。 雖然忌日是固定的,但總因為忙碌而看錯日曆、記錯時間。我記得有一次媽媽下午才跟我說:糟糕我忘了今天有忌日。我跟她說:忘了就忘了,如果你心裡不安,就去買個水果拜一下吧!最近一次她忘了阿嬤的忌日,還是當日爸爸到姑姑家,姑姑說要回娘家拜拜才知道記錯時間,後來爸爸和媽媽在緊湊的時間裡拼了一桌菜碗。 「拜拜」不是壞事,但我始終認為不要變成負擔。我也會拜,我也相信,但是拜拜就是要求和氣,沒拜就在不開心有違背拜拜的意義;我從沒搞清楚金紙類別,會的頂多是從媽媽口中說的然後再到金紙店覆述。 「心誠則靈」我相信,但還是要心存善念做好事,功德無量。 有拜有保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