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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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時光的掌聲
雜誌封面設計一直是我較少接觸的版圖,主要考量不外乎時效性的因素,從前我一度大量為報紙副刊或雜誌繪製插畫,雖然一樣得面臨急迫的時限,不過畢竟只是單幅的插畫繪製,稍稍費心趕工,大致上還不至於耽誤發稿。但是關乎一份雜誌的封面設計,感覺就責任重大,不光是時效的顧慮,期間還得和出版單位溝通討論、修改才算完成了結。 雖說接觸不多,不過當我仔細回想:從早期還在高中時就承接的救國團刊物《青年世紀》、《北市青年》,到後來進入中國時報系的《週末漫畫》、同時期的外稿《小說創作》、希代出版社的《小說族》、林白出版社的《推理雜誌》,乃至後來陸續參與過的《週末雜誌》、《幼獅文藝》、《生日快樂雜誌》、業強出版社的《哲學雜誌》、聯合報系的《中國論壇》、佛光山的《普門雜誌》、《和氣大愛》,及後期的《金門文藝》等等,林林總總不下十來種。一向不主動承接定期刊物的設計,但有時礙於人情,有時則是責任感作祟,看不過去,只得很懊惱地下海操刀。 若以曾經手過並且還頗花費心力設計的雜誌封面來說,記憶深刻的是《中國論壇》,至於一直持續不輟,到現在仍念茲在茲,不能也不敢輕易放手的定期封面則非《文訊雜誌》莫屬。前者是我很用心而且賣力配合演出的一份文化政論性刊物,總編輯蔡詩萍來邀我為雜誌設計封面時,他還是個年輕率氣的大男孩,他的《男人三十手記》還尚未出版呢!時勢所趨,《中國論壇》在報禁解嚴後,完成階段性的評論角色,在1992年秋天發出停刊號。身為封面設計者,停刊當時心情難免遺憾,但精神上大致是愉快的,沈重的定期壓力自此稍獲紓解。想起那些還靠手工設計完稿的年代,半個月一期的封面設計著實吃力,得針對每期的主題企劃,在兩三天之內搜尋相關資訊,憑空創造出合宜的封面影像,現在想起還心有餘悸。 聽聞《文訊雜誌》堂堂邁入第二十五週年,才驚覺和文訊的合作已將近十年了,從李瑞騰教授到現任的封德屏總編輯,從客戶往來成為老朋友般的情誼,封總編後來還堅持把我列入《文訊雜誌》的美術顧問。不論十年的合作或是雜誌茁壯成長二十五年,都是一段漫長而艱辛的歷程。看著編輯部一批批新舊交替的夥伴,陌生到熟悉,然後遠放紛飛,年華一刻也不曾停駐。而同仁們奮力勤耕,以青春與關懷耕植台灣文學園林的熱忱讓人敬佩。 每回路過林森南路與忠孝東路口,總會適時的想起那一棟灰樸厚實的水泥建物,不盡合時的建築,看得出有過遠久的經歷,應是某個年代的刻板公辦建物模式。但我想起的是《文訊雜誌》曾經駐守在這裡的一些記憶;那裡面空間寬敞高挑,冷清的空氣裡,有著緊肅且矜持的靜謐。每回送稿件,步入廳堂時總是戰戰兢兢逐樓梯而上,深恐驚醒緊峙的氣息。至於更早之前,在繁華的復興北路上,住辦群居的老式樓層裡,通過一道狹窄瘦長的走道,兩側是我始終弄不清楚的樓梯間、儲藏室、資料間、編輯部、會議室……,幽暗流曳的微光中,堆積滿滿的雜誌書報、油墨紙香,是那個充滿人文書香時代特有的氣味。 然後遷入中山南路簇新堂皇的國民黨部大樓、然後2000年政黨輪替,國民黨結束對於《文訊》的出版資助……,《文訊》面臨存亡之際;接著長榮文化基金會入主黨部大樓,封姐激動的描述《文訊》獲得張榮發先生當面首肯,得以繼續駐守六樓辦公室空間……。相對於我書牆上一整片排列的《文訊雜誌》,依著不同年份的書背身影,輕易嗅出那些不同際遇而呈現的過往流光中刻劃出的訊息。 啊!漫長而遠久的時歲哪! 以一份冷靜、理性,客觀,深沈看待當前台灣出版文化現象的評論雜誌看來,長達二十五年的勤耕,《文訊雜誌》無論在質量層面都具備了相當的專業與水平,這一點從長久以來「叫好不叫座」的雜誌屬性正好可以反證。 站在一位出版設計者的立場,其實也曾有過不少遐想,關於如何替《文訊》規劃出既符合時代潮流又不失文化質感的版面視覺。我認為要成就一份專業形象的文化刊物,除堅實的內容之外,整體包裝及閱讀質感都必須兼具。設計構思、甚至動手規劃版型其實不難,最大的障礙莫過於實質上的運作--比如因為文稿的字數過多,以致不大可能有多餘的版面供設計者發揮;再者,月刊屬性的作業週期,以及時效性的地方訊息專稿,也容不得有多餘的時間讓美編思考設計,除非備有專職編制……。 我甚至還奢望過:或許未來在某個奢華的年代,《文訊》搖身蛻變為一份全彩印刷的刊物,有著符合這個繽紛幻化的時代視覺,完整傳遞並且記錄當下我們正在進行的文化腳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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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與感性
「留下遺書,趁著雲霧勁雨間隙,一朵朵顛簸的傘花正勇往降落!不宜的天候地形,卻是最正確的抉擇;因為就在腳底殘垣斷瓦中,正有無邊稚嫩的娃兒,鑽出半張驚恐的臉頰,擠出無力的小手,拚命地向死神抗拒著!為了給尚能驚悸的娃兒一點安全感,織成了此生最美麗的傘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此次四川八級大地震;不但震出了人間煉獄的悲慟,更震出了人性中的理性與感性。 記得當年一出校門,派職於特戰63總隊,曾在不知情的子夜裡,於潮州機場停機坪上,帶著全付武裝的部隊,待命空降敵後。面對陌生又孤立的未來,不但要克服自己空洞的心理,還要安撫部屬的情緒,兼顧軍紀的尊嚴。記得克服這五味雜陳的心情,莫過於提起滿腔的感性:「……千里馳援抗暴,……發揚我們武漢部隊武昌起義的精神……」,所以對於留下遺書之事並不生疏。我不知這些激盪滿腔熱血,克服恐懼的感性因素,能否施效於這群義務兵;只不過,至今永遠記得斗燈下,那一大群自始稚嫩、呆滯;把希望完全寄託於我的眼神。只是當年根本未注意於這種眼神,早已被千里馳援的感性所排除;完全無視於不實的情資;簡陋的裝備;訓練的不足等種種日後不敢回想的理性問題,幸好那只是一齣未上場的演習! 事實上,就在四川震災後,當所有救援部隊受阻於移山倒海,山崩地拆時,想起那些娃兒驚恐的眼神時,當年的感性不禁湧上心頭:「本部限令於明日凌晨前空降敵後,馳援被困友軍;違者以戰時軍律就地槍決!」只不過這次被困的是災民;尤其是一大批娃兒,當年的感性轉換成人溺己溺的悲憫;但仍然是感性!雖然就理性來說,以我受過鐵漢傘的認知直覺告知,如此氣候地形,勉強空降,無異自殺!但感性卻再度折服理性:空降災區的命令是正確的,雖然反人性;卻是最符合人性的! 就因有感性,才能跨越求生的理性本能:災區一名母親臨死以身護嬰,不忘掙脫上衣露奶好讓兒吸,當場讓救護人員掩面鼻酸;一名老師以身保住四名學生,臨危時尚以手臂護著學生頭部,讓聞訊趕到的未亡人號啕大哭;一名剛為人母女警不忍孤嬰饑啼,二話不說,當場身代娘親,餵奶四嬰,這種種的溫馨行為,不待人言,毋需指示,說明了感性是自然的人性! 當然我們也同時看到了人類理性的求生本能:難民爭搶水糧;搶劫救難車子;甚至看到了官僚系統的作祟等種種因求生,所顯露出來的人性劣根性;但不正因為有此求生本能,人類才賴以在歷史長流中歷劫餘生? 其實就在我們感性救災同時,一幕幕極不搭調的場景,正在熱淚盈眶的台灣上演著:歧視大陸新娘;吃「大陸妹」;甚至某電視台就因大陸國台辦「感謝台灣同胞血濃於水的同胞愛,捐款帳災……」的一句感性謝詞,而回嗆以吃台灣豆腐。這種種極不協調的思想,若冷靜思考之,絕大部分是來自於求生的理性本能,也因此本是普世價值的悲憫行為,竟被為人師表的人回斥學子:「中國幾千個飛彈對準我們;幹嘛捐款給他們」之可悲情事出現;這當然是偏激的理性行徑! 但感性何嘗沒有出軌的劇碼?南唐的李煜,無視於強國的虎視眈眈,風花雪月,以致國破家亡,徒留一些感傷的詩詞:「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誠不知看在彎弓射鵰的成吉斯汗;以十三付盔甲縱橫關外的努爾哈赤等豪傑眼裡,作何嗤笑! 回首煙波,不禁想起英國文壇史上第一位與男性並駕齊驅的女作家;擅以諷刺幽默的寫實筆法,描繪中產鄉紳社會地位、情愛糾葛,在當時浪漫主義的英國文壇中,獨樹一格的珍奧斯汀之處女作「理性與感性」。在這部一波三折的愛情故事中,除了諷刺當代許多荒謬的價值觀外,在以理性和感性處理情感的矛盾掙扎中,作者筆下的兩位女主角的行為思想,似正為本文天外飛來的註腳。 成熟的思想,莫過於感性與理性的交融。少了前者,人生冷月霜天;缺了後項,生命難免幼稚幻滅。「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就如同我們面對九二一災民一樣,當始初的救災感性退化之後,誠不知今天還有多少人想起他們?因此面對此次四川震災,如何以理性思維,幫助這個受災面積有台灣三倍之廣;流離失所的災民高達一千多萬人的世紀災難,作有系統的重建;一項漫長而艱鉅的重建工程。這毋寧是在感性退化之後,我們最重要的賑災工程,這才是理性與感性的中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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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實力,做好教育
十年前的金門子弟,生在金門,長在金門,受國民教育在金門,高中職畢業後,能繼續再深造者,就必須跨海到台灣就讀大專院校,對當年的家鄉父老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指日可待,憂是四年的大專,學雜、生活費超重,但為求上進,咬著牙,含著淚,還是拚出勇氣直奔向前。皇天不負苦心人,大多子弟都能功成名就,這全拜金門文風所及,只有用功求學才能脫胎換骨,改善生活及改變人生,這是金門子弟求學艱難歷史的故事。 金門自喻「海濱鄒魯」「朱子教化」,但至今仍無法考證出南宋大儒朱熹曾親臨浯島講學,這或許是鄉老為鼓勵子弟向學的千古美談,也因此,金門自古文功武略不弱,明清進士武將倍出,當今博士將軍眾多,文人雅士散見海內外,僑商經略亦多成功者,稱金門是福地福人居,自然不為過。只是遺憾金門獨缺高等學府,鄉親的冀望何日能實現?這是千辛萬苦的志業,誰能扛起這重擔?誰能完成這千古百年的心願?大家都在期待。 回想民國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金門現代恩主公胡璉將軍整併「金中」及「金東」兩所初中為「福建省立金門中學」,並著手建「中正堂」為金中禮堂及開闢運動場、築圍牆,更指示部屬增建小學,如金湖鎮的「柏村」國小、「開瑄」國小、「多年」國小;金沙鎮的「安瀾」國小、「述美」國小;烈嶼鄉的「卓環」國小,都是當年金門駐軍師長郝柏村、雷開瑄、王多年、馬安瀾、孟述美、韓卓環等將軍利用軍事剩餘工料協助興建,遂以將軍之名為校名,以誌永念。這是教育紮根的開端,以備高深學識的基石。 民國86年(1997年),經過多方奔走,歷經千辛萬苦,金門終於求得了千年來的第一所高等學府:「國立高雄科學技術學院金門分部」,而後到民國92年獨立設校為「國立金門技術學院」,其間前高雄應用科技大學校長黃廣志博士於創校審查會議中獨排眾議,力爭到底,前金門縣縣長陳水在先生全力支持配合,國立金門技術學院首任校長李金振博士,至今十年如一日的埋首籌畫辛苦經營,現任金門縣縣長李炷烽先生鼎力挹注,尚有海內外諸多鄉親的出錢出力,本地和外地籍的師長們,含辛茹苦,諄諄善誘地認真教學,各級同仁們無怨無悔的全心辦事,正如同黃廣志校長的期勉「人少事多責任重,教精學博奮力衝;拓荒精神展雄才,化雨春風盡此中。」是故,我膽敢說諸位都是「金門現代教育史上的朱熹」。 有了國立金門技術學院的創立,這是金門歷史的大事,也可見證金門千古以來教育大業的完整,不容質疑的存在於金門及全世界的大學教育體系中,也證明了在這個年代裡,金門也有一群「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子民在辛勤耕耘教育事業。 要改善生活及改變人生,古時靠科舉的「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今天更要靠讀書才能達成。尤其是資源不厚的金門,鄉親們幾乎個個家世無顯赫,家產無萬金,這要如何去和外地的大戶人家子弟拚身世及同起同坐呢?唯有讀書才能做到,因為它是能以最少的投資來創造最大的效益,並善加應用,將是一輩子用不完的財富。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是故,金門應該要發展「軟實力」,教育事業是最重要的根基,把家鄉子弟教好,就是給他一支釣竿,就是給他一把鑰匙;自己的人生及前途便可自我發現及創造,金門也可因受教權、受教率、師生素質、教學設備等等的提高,而營造出優良的教學環境,達到金門永續經營的長遠目標。快把教育辦好吧,金門的老大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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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的意義
古云:「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人活得有價值,從其自覺其存在開始;一個沒有自覺與反省的生命,吃喝等死,與動物何異? 存在主義的「存在」,是反省生命本身之應所為而當為。一如卡謬的小說「瘟疫」(水牛出版之中譯本)中所描寫的李爾醫生,只是當下意識其職責所在:他所處的時間、地點,正是瘟疫猖獗流行且已被封鎖的俄蘭城;基於其醫生職責,他必須醫治病人。他原可以像一般的俄蘭城人的「習慣」往城外逃生,但他卻「選擇」不能不去醫治:因為他的自覺、他的存在。 存在主義之所以可貴,或李爾之所以為李爾,正由於他的自覺的害怕:「醫生自覺每當想到鼠疫越來越明顯時,就有一種茫然之感。」最後他體會出來他在害怕。卻是一個自覺害怕的人去做不害怕的事;當李爾醫生醫治瘟疫的病人,才能證明他的自覺與存在。反之,俄蘭城的市民有意或無意的不自覺,就是不存在,也同時失去生命的意義與價值。 存在主義者強調「存在先於本質」,及說明一切哲學思維必須以真實的經驗為基礎,由現實生活中實際的遭遇,定了真實的存在。存在主義如果沒有李爾醫生的人物為之樹立風範,則一如西方的浪漫精神,以個人生命氣質的強度,易落入情意的恣縱。李爾醫生之不同於俄蘭城的市民,在於他道德的豁醒,進而表現在實際存在的現象中,完成其生命的尊嚴與價值。 以易經的哲理來看李爾醫生的道德覺醒,頗有中西同理之處。易經的吉、凶、悔、咎或咎的斷語與判定,在於人是否得時或失時、得位或不得位、居中或不居中、有應或無應。然而這些充要條件中,必有仰賴人之當不當、得不得、居不居、應不應的體悟,這些自覺體悟才是判定的依據,也是儒家義理承當的基礎。 人類面對災難:如自然之瘟疫、地震、颶風、海嘯、洪水、乾旱或人為的戰爭等,人如動物般常有危機意志,但一旦危機解除,又恢復到先前的習性當中,欠缺自覺。只有從道德自覺的憂患意識上,面對災難,才可能提升反省的面向,面對災難,化危機為轉機,也才有可能昇華人性的價值。「其作易者有憂患乎」,易經六十四卦都是憂患意識的自覺詮釋。范仲淹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說明中國國士的憂患意識,王船山以「有家不忍家之毀,有國不忍國之亡,有天下不忍天下之墮落」,因其不忍,故能弘道明志。 原本人性的「向錢看」價值觀,在此次四川大地震,大大地扭轉了物化與量化的價值判斷:看到人們奮不顧身、赤手搬開石塊瓦礫、看到老師犧牲自己生命以護衛學生的犧牲、陌生人相互的扶持、看到海內外物質與金錢的救援,這些「李爾們」自覺地存在的價值,選擇了犧牲的同時,也是憂患意識的明證。更有許許多多的「小李爾們」義無反顧地打破他們的小豬,只為表達一點愛心,卻是人性光輝的再現,相信你我都是李爾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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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活時代
人類是自然之子,天地生養,和萬物平等共存。從宇宙的長遠歷史來看,人類出現在地球的時間不過是一瞬,甚至比許多生物為時都晚,因為進化的優勢,因緣而成地球上最強盛的物種,數目已達六十餘億,成為這個脆弱星球最大的負擔。人類的活動和對自然資源的利用、破壞使我們對物種和地球的未來都感到悲觀。大自然的能源如石油和燃煤將分別在未來五十年及一百年左右用盡。全球食糧不足,許多人在飢餓邊緣也是一大問題。如果不能及時發展出替代能源和控制人口、解決糧食問題,則萬物之靈也逃不出大自然的法則,在適者生存的鐵律之下,大滅絕只是遲早的事,許多物種(如恐龍)的先例早已告訴我們命運如此。從宇宙發生的理論來看,大爆炸(Big Bang)為宇宙之始,而牛頓熱力學告訴我們,天地間能量(energy)終將耗盡,走向能趨疲(entropy,也譯為熵),宇宙歸於大毀滅(Big Crush)。宗教上的末世之預言和人類物理學知識竟如此吻合,也是一奇,但在大毀滅之前,人類也許早已不存在,畢竟大毀滅那樣久遠的未來,超越了人類的想像。時間較近的太陽熱能耗盡變成死寂的一顆恆星我們都懶得去想了,何況其他? 眼下的問題是人和他生長的環境日益疏離。農牧時代,生命所需的衣食大都需要親手耕植,取之自然,依賴天運,所以人對自然有一種崇敬之心。機械化時代來臨之後,大部分的人衣食出自農場、工廠,高度分工的社會使許多人五穀不分,都市化的生活使人和大自然日益疏離。利用自然控制自然的結果是天地的反撲,我們也許再也回不去原始生活的天人關係,但卻應該反省現今人如何能和自然包括其他物種共存共榮,環境破壞和物種滅絕已經是地球空前的危機。 於是有反省能力的人開始本著良知過一種比較合理的生活,二十一世紀之初,有人倡言慢活慢食(slow life),對目前工商社會快速的生活節奏提出質疑。有人主張樂活生活(Lohas之音譯,原文為Lifestyles of Health and Sustainability縮寫而來)。所謂樂活,意為健康及自給自足,可以永續的生活形態,這一名詞最早出現在一九九八年美國社會學家保羅.雷(Paul Ray)《文化創造:五千萬人如何改變世界》(The Cultural Creatives: How 50 Million People are Changing the World)一書中,作者定義樂活主義者為「一群人在做消費決策時,會考慮到自給與家人的健康和環境責任。」他們關心環保及自身健康,使用無污染的商品,不做不必要的消費及旅行,節約能源,不開汽車,必要時使用大眾運輸工具,不食用速食餐,過簡樸生活。極端的樂活生活形態被稱為LOVOS(Lifestyle of Voluntary Simplicity),意為自願簡樸,中文名為樂簡主義,他們比樂活族更摒棄文明,倡議回歸自然。樂活族購買天然有機食品,儘量不使用電器並節約能源,樂簡族則乾脆自己種菜,減少商業活動,不使用文明用品如電話、手機、電視、冰箱等。 人類也許不能挽救大滅絕的到來,但憑著自覺和努力,樂活主義或可減緩滅絕的速度,使人類在可預見的未來永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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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文訊》跟金門
《文訊》在近年來跟金門有更多的藝文交流,如總編輯封德屏曾擔任浯島文學獎評審,來訪金門多趟。雜誌裡的「藝文史記-各地藝文采風」,多年前即已把金門納入,陳延宗撰稿。以前,翁翁曾為《文訊》的封面設計者,中途曾停止合作,但近幾年,又找回翁翁設計。去年年底,《文訊》並特別專訪黃克全,解析他的創作歷程以及接續的寫作計畫,黃克全寫作計畫不僅多,而且豐富,讓人佩服。中山大學教授蔡振念、師大教授石曉楓都曾在《文訊》撰寫文學評論。我、楊樹清、翁翁、張國治等,更常常參加《文訊》舉辦的活動,像是舉辦多時,現已停辦的五四文藝活動,或者不定時的專案活動,如「作家的成長故事」,以及每年都會舉辦的重陽敬老活動。 我跟《文訊》關係的開始,並不是作者跟編輯,而是接受採訪。《文訊》的「文壇新秀」刊載不少作家、詩人,年少輕狂的模樣;我也是其一。我提供的照片居然還是一張清涼照:拍於泰國海邊,戴帽、赤裸上身,身著背心。這不是上週、或去年的事情,而是八年或十年,卻記憶清晰。 當初,我年近三十,實在不算年輕,但多數五年級中、後段作家群,都幾乎要等到這個年紀,才真正崛起。他們被當作新世代作家了,只是這稱謂來得快、去得也快。 八十八年五月,我進入《幼獅文藝》服務,才以讀者之外的身分跟《文訊》有了更多接觸。民國七十幾年,《文訊》舉辦重陽敬老活動,《幼獅文藝》是協辦單位,多年來,在封德屏總編輯的召集下,協商舉辦方式、商酌菜色,記得這活動,只在「九二一」大地震那一年停辦過一次。 當經費充裕時,《文訊》辦起活動,有模有樣,十足專業;政黨輪替後,經費不濟時,作家邱秀芷則出力不少。但不管是有權勢的時代,或者沒有錢勢的時代,《文訊》的專業跟盡職態度,總讓人感到佩服。 我少為《文訊》寫稿,比較特別的一次是民國九十五年間,先是鍾文音介紹金門歷史小說集《崢嶸》,接著劉再復教授為我的散文《荒言》撰序,密集地刊登在《文訊》雜誌。我跟《文訊》缺乏作者跟編者的互動,更多的卻是編輯之間的互通有無,再說,《文訊》距離我公司僅約十分鐘路程,快步如我,總捨棄乘車,改以步行。 《文訊》這幾年承受不少經營上的壓力,但其專業卻無庸置疑。今年四月初,跟成大教授陳昌明參加高雄縣文化局文學獎評審活動,陳教授說,他任職國家文學館時,曾把某個案子交付《文訊》辦理,有人質疑《文訊》的政治屬性,陳教授說,那一刻他只問事不問人,只講究專業而不涉及政治。 專業、詳實、認真、負責、謙卑、和善,這是《文訊》跟它的編輯團隊給人的觀感,最不可思議的是,這整體形象,歷經高惠琳、湯芝萱,到現任的杜秀卿、蔡昀臻、邱怡瑄、廖于慧、吳穎萍等,都維持難得的一貫性。 重陽敬老餐宴雖僅短短一個上午,卻得耗去許多時間準備,我參加多年,除了感佩《文訊》的執著、認真外,實也在一年一聚的餐宴上,看盡人世滄桑。 作為一個臺灣現代文學的資料庫,《文訊》實要有超乎尋常編輯的耐性跟韌勁,他們還要學習面對作家不斷失去的傷感,在死亡中鍛鍊出強大的意志,再依此餵養歷史,豐富成龐大的史料。 有朋友戲言: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在《文訊》雜誌留下個人紀念專輯。語罷,眾人哈哈大笑。 但我們笑著什麼來著呢?該是文學成就難以達致,該是看透文學生命的無涯,個人生命的有涯。 然而,有涯、無涯之間,總是一步一步的累積;個人用生命完成文學,《文訊》卻以眾人成就它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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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奮起、明天會更好
應邀參加中華民國第十二任總統副總統就職慶典,甚感榮幸與歡喜。十九日下午自金專程赴臺參加,二十日典禮完畢立即返家。是日清晨從新莊搭公車到臺北小巨蛋,才八點鐘,就看見會場引導工作人員、警衛、警察及媒體工作者,都已紛紛就位,準備好工作的位置,小巨蛋周圍已擠滿了群眾,好不熱鬧!顯現典禮的嚴肅隆重與令人嚮往。金門縣黨部代表團五、六十員,相約八點廿分,在環亞百貨門口集結,時間到了才在江士良主委領導下,通過斑馬線抵達小巨蛋,整隊擁擠地進入會場,人頭聳動,人潮之多,可以人山人海來形容。 我們進場就座時,就職慶典節目已開始演出,會場熱鬧非凡,聲光閃耀,喜氣洋洋,原來是在表演阿美族慶豐年祭樂舞,今天的節目可謂都是我國深具特色的民俗傳統技藝的表演,想必是經過精挑細選安排設計的,要表演展現給來自世界二十一國家的特使團與台、澎、金、馬各地人員觀賞的,讓他們欣賞中國傳統技藝的優美,讓他們在臺北小巨蛋大開眼界。民俗傳統技藝表演,諸如:九天民俗技藝團的齊天戰鼓、實踐大學的創意宋江陣、掌中風雲布袋戲、沖岩優人神鼓、朱宗慶的打擊樂隊、台北市立體育學院的武術、朱陸豪/李寶春/魏海敏的京劇金三角,都很有看頭。另外歌舞節目也很動人心弦,諸如:客家金典劉劭希/謝宇威、躍動金嗓王力宏/伍佰/江淑娜/鳳飛飛、雲門舞集、台灣民歌之父胡德夫與野火樂集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人物,都是歌唱舞出自己的代表作,我特別喜愛台東原住民胡德夫自彈自唱的表演,他聲音渾厚粗礫,充滿生命力,唱出原住民的蒼涼和最深的渴望,讓我不易遺忘的一種聲音。 九時我們在小巨蛋會場螢幕上,觀看總統府「宣誓就職典禮」實況畫面轉播,當我看到馬英九先生、在文武百官祝賀下,從立法院長王金平手中接受「中華民國之璽」、「榮典之璽」、「總統之印」、「總統之章」,順利辦理交接,完成我國政治史上第二次政黨輪替。情緒極為感動與興奮,以前所擔心的事一件都沒有發生,真是謝天謝地。想起馬總統選前所受的恐嚇、誣衊等打擊,是何等地難忍能忍啊!敬愛他的大眾,雖心感不平,怨嘆天理何在?但除了為他加油打氣外,也無可奈何。如今他終於戰勝一切惡魔,沒有被黑勢力給淹沒,通過諸多嚴厲考驗,以全民四分之三的高票當選總統而成功崛起,成為中華民國第十二任總統,實在太令大眾歡欣鼓舞,也是偉人在逆境奮戰成功的典範,足供世人學習效法。可見生命的歷練功課會帶來生命的珍貴禮物,「福不唐捐」啊!誠如丹麥哲學家齊克果說:「生命只有走過才能了解,但是必須往前看」。 近十一時,主持人徐乃麟先生說,各位請看螢光幕,馬總統伉儷、蕭副總統伉儷即將進入會場,高喊「各位準備好了嗎?」大家興奮地回應「準備好了!」當馬總統伉儷、蕭副總統伉儷抵達會場,全場起立鼓掌歡迎。接著由國防部示範樂隊,和象徵未來新希望的臺北市十二行政區國小學生,共同演唱「滿滿元氣向前行」的國歌,接著奏就職樂,同時鳴放二十一響禮砲,會場氣氛莊嚴肅穆,一片欣欣向榮,令我感到一陣陣的感動不已。 馬英九總統就職演說主題:「人民奮起、台灣新生」,馬總統的演說受到聽眾數十次的熱烈的鼓掌聲,其中一次當馬總統說完:「中華民國已經成為一個受國際社會尊敬的民主國家。」熱烈的掌聲,足足持續了五分鐘,同時夾雜著歡呼聲,高喊著「馬總統!加油」,「馬總統!加油」,讓馬總統不得不停下等候再說。主持人陶晶瑩小姐說,不是主持人策動的,而是聽眾發自內心的祝福與期許。 馬總統說:「台灣人民卻能展現日趨成熟的民主風範,在關鍵時刻,作出了明確的抉擇:人民選擇政治清廉、經濟開放、族群和諧、兩岸和平與迎向未來。尤其重要的是,台灣人民一同找回了善良、正直、勤奮、誠信、包容、進取這些傳統核心價值。」 馬總統希望每一位行使公權力的公僕,都要牢記「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絕對使人腐化」這句著名的警語。記得馬總統在就職前,對新任閣員特別以「清、慎、勤、忍」四字相勉,期許各位閣員要做到「清廉正直」、「慎思慎行」、「愛民勤政」、「忍氣爭氣」的任事官箴。「讓政府不再是拖累社會進步的絆腳石,而是引領台灣進步的發動機」。在總統就職演說中,我特別注意馬總統的兩岸談話,他指出:「胡錦濤先生最近有關兩岸關係的談話,與美國布希總統談及『九二共識』;在博鰲論壇提出『四個繼續』,以及主張兩岸要『建立互信,擱置爭議,求同存異,共創雙贏』。這些觀點都與我方的理念相當一致。」馬總統呼籲:「兩岸不論台灣海峽或國際社會,都應該和解休兵,並在國際組織及活動中相互協助,彼此尊重。兩岸人民同屬中華民族,本應各盡所能,齊頭並進,共同貢獻國際社會,而非惡性競爭,虛耗資源。」我們希望兩岸協商和休兵,共創和平共榮共生新局面。 大會最後在臺北藝術合唱團臺北市立交響樂團和所有藝人及全場的觀眾所唱的<明天會更好>結束。<明天會更好>唱出我們祝願與期待:「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的雙手,讓我擁抱著你的夢,讓我擁有你真心的面孔,讓我們的笑容,充滿著青春的驕傲,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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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中準備好了
寧中準備好了,就怕您不知道! 寧中準備好了,就怕您錯過學習的機會! 寧中校園中庭,原本是灰色單調的水泥路面,如今也以生態工法,改鋪紅色白色黑色的花崗石板,以及鋪排紅綠色的高壓連鎖磚,也剔除部份水泥路面,恢復自然生態,種樹植草、疊石造景,還有許多石椅,可以讓學生下課有乘坐休憩的地方,這些改變來自議員校友莊良時先生及李誠智議員挹注的工程補助款,以及養工所董漢耀所長供給的原石,如今的新中庭,美景綠意應該能夠消除李炷烽縣長蒞校視察,擔心夏天炙熱的太陽會晒昏學弟妹的顧慮了。 寧中後山的生態池,經過一番整飭,種植了許多烏木臼、柳樹等,從去年冬天到現在,也已經嫩葉顫枝扶疏一片,濬深的水池也招來許多花嘴鴨攜家帶眷繁殖定居,我們也請託林務所葉媚媚所長提供好幾吊石板,鋪排了一條井然蜿蜒的山坡石板道,許多人來看過走過,都說像是走在公園,心情很舒服。 寧中的圖書館,早在去年12月,因為教育局李再杭局長經費的支持,已經把一個平淡無奇的會議室改造成有沙發、閱覽桌、冷氣的硬體設備,藏書量也已經超過10000本以上的「寧園書屋」(這學期誠品又匯集了50餘箱新近出版的圖書給我們。),我們也建立電腦化的管理系統,只要你上網就可以查閱到5000本以上的編目,在寧中,一個學生平均可以擁有55本以上的閱讀福氣。 兩年來,寧中的資訊設備,經過家長會會長楊永立議員、謝宜璋議長、許燕道議員挹注的大筆工程補助款,以及教育局的專案補助,幾乎所有的設備都嶄新高級,有寬敞的電腦教室,也有舒適的語言教室,液晶電視、單槍投影機,讓我們的老師經常能夠進行資訊融入教學,理化教室設備實驗桌椅器具也都更新,我們孤心矢意要讓學生享受無與倫比的學習樂趣。 我們也在編織夢想,未來我們要籌建獨一無二的「金門昆蟲館」,讓同學們認識生長環境的昆蟲生態,也要籌建「寧中校史館」,讓將來傑出的你在這裡留下典範身影,這兩年來,只要我們心想的,在各界長官的支持下,我們都一步一步在前進,都能完成心願。 寧中的學生吃午餐,能夠坐在舒適寬敞的餐廳,吹著六台共40噸的冷氣,吃著金門有名的寧中廚工阿姨精心烹煮的菜餚,可以讓正在長大的你與妳,健康強壯,這種舒適的享受是別人難與倫比的。 寧中的教育要分數,但不會只要分數,因為以金門的環境,我們斤斤計較的分數,實在是龜笑鱉無尾,我們在意,不會忽視分數。但我更希望寧中的孩子,心胸能夠海闊天空,身體能夠強壯健康,能夠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因為寧中能夠提供最優良的教學環境,也擁有技巧精湛的老師教練,只要你有興趣,你可以參加管樂隊、長跑隊、籃球隊等,這些團隊訓練或許會切割你讀書的時間,但放眼未來,將來有一天你去唸大學,在台北人面前,能夠悠閒自信的讓很多人看到你會讀書又會才藝,那是多麼了不起的憧憬,但如果你擔心不勝負荷,我們可以因材施教,看你要什麼我們就提供你什麼,不會讓你太累。 寧中畢業的校友人才輩出,校友會提供優渥多項獎學金,是鼓舞學生努力的利器,不怕你來拿,就怕你拿不多,它的生息不是銀行存摺的數字,而是未來成功的你能作為寧中人的表率,讓寧中永遠以你為榮。 為了讓學生也懂得考試,我們要求嚴管勤教,規定定期定標準的考試制度,我拜託老師能夠仔細研討基測考題,了解趨勢,指導學生解題技巧,幫助學生搶分數;我要求學生上課不要遲到早退,考試要靠實力。如果教學生只是要教他成為考試機器,這是教育的偏差,因為分數不是一切,人生成長還需要許多養份的,我們不是什麼都要,但也不能什麼都不要,不能有太多的藉口,不可因為自滿,找了一大堆不想跟人家競爭的藉口,我們永遠要進步再進步。 寧中人一向忠厚善良,少有桀驁不馴的角色,出去社會大家有口皆碑,這是環境造成的,少有誘惑,才能夠更專心學習的,1個老師教12個學生,我們不相信,你會亮不起來?我們都是不服輸的人,最重要的是要跟自己比,一群優秀用心的老師正展開雙手歡迎你來,大家共結師生緣,共結成功的果實。 寧中準備好了,硬體建設已經一流,就等你這一流的學生,來這裡與認真負責熱心愛心的老師教學相長,加入寧中,我們一定會光芒萬丈。 寧中準備好了,這所你阿爸阿公唸過的母校,因為你的加入,一定會脫胎換骨,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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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歌曲寫金門歷史的李子恆
李子恆與音樂,如魚與水相互依存,又如蜜蜂與花粉彼此情投意合,甜蜜得難分難解。李子恆與音樂的完美結合,是天意,也是後天努力的成果。他為藝術而生,他為音樂之美代言,他用音樂詮釋人生。近年他更用音樂寫金門的歷史。 金門很榮幸能生出如此一位音樂才子、音樂巨人、音樂魔術師。生長在金門十六年的歲月,雖短,卻是他一生,不,永恆不朽的記憶,更是他歌曲創作最牢固的支柱與最綿滾的活水。他是念根守本的:他永遠懷念家鄉的,儘管那裡砲火聲不曾在夢裡熄過;他永遠以故居為傲的,儘管那裡煙硝味相思正濃。於是,寫過四五百首的詞和曲之後,他決定將人生的最巔峰、最美好,保留給屬於金門的作品、給自己內心最真實、最純粹的感情。 於是,他勇敢地面對一根根白髮的抗議,一片片禿頭的嘆息,一寸寸家財的吶喊。此次,在無任何支援下,他用音樂寫歷史,寫屬於金門人過去的歷史、現在的歷史與未來的歷史。此次,他用音樂創造歷史,自己作詞,自己作曲,還有,自己唱。此次,他作的是金門的詞,編的是金門的曲,唱的是金門的歌。此次,他用音樂記錄人生,用音樂詮釋人生,用音樂提昇人生。 走過音樂的花花世界,他一塵不染;游泳在音樂的茫茫大海裡,他從未迷失。即令流行歌曲,他堅持吐露清秀的格調;即令通俗歌曲,他也固守高雅的品味。夠了!這點堅持,就足以讓金門為他驕傲;足矣!這滴品味,就足以讓人類為他歌頌。 音樂的山,對他來說,永遠是一座比一座高。爬完這座流行與通俗(「秋蟬」、「星星知我心」等),他又登上另一座鄉土情(「番薯情」、「燈」、「母親的容顏」等),接著,另一座智慧與趣味的人生(「遊來遊去」),又一座更高的宗教與修性(「無量義經」)。且拭目以待,下一座會是怎樣的山,如何的高? 一首歌的誕生,需要情感的滋潤,理念的養分。李子恆的歌,有金門故鄉情感的灌溉,有自己獨特的理念做肥料,因此,要不花開並蒂還真難!人人聽得滿心園都是甜蜜與艷麗!一首歌是朵花,單有音符只是紅花,單有語詞只是綠葉。李子恆的歌有濃郁的綠葉有鮮紅的曲調,綠葉襯出紅花,紅花映著綠葉,要人不陶醉也難,要人不賞心悅耳更不易! 一首歌的健壯是情與智均衡生長、發育的結晶。只顧情,太軟弱;只顧智,太剛硬。李子恆的歌,軟中有智,硬中有情,有胖瘦適中的智,有高矮相當的情。他的歌,一片中和,陣陣共鳴;他的歌,突破枷鎖,超越煩悶。 音樂是盞燈,李子恆用它點燃生命的光明、希望;音樂是支筆,他用它寫出人生的意義、真理。音樂是塊玉,他擦出人類的純潔與亮節;音樂是部書,他記載金門的歷史與文化。他用生命攀越音樂的巔峰,一座比一座更入雲;他用音樂攀越人生的巔峰,一程比一程更壯觀! 音樂的價值,在他的旋律裡,膨到最高;音樂的意義,在他的節拍裡,脹到極限。他用音樂創造一個和平的世界;他用音樂創造一個美好的人生。李子恆的歌,有意境:淡淡飄起;有故事:細細道來;有品格:娓娓向上;有涵養:靜靜流過;有理想:溫溫蒸發;有寄託:默默照亮。歌如其人!人如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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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之書
———從張愛玲到奧罕‧帕慕克的孤寂記憶連結 「一個作者談的是,大家知道可是他們自己不知道的事,發展這種知識、看見它成長,使你快樂;讀者會去拜訪他既熟悉又奇妙的世界。一個作家把自己關在一個房間裡琢磨技藝好幾年——創造一個世界——用他秘密的傷口為起發點,不管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對人類有很大的信仰。我的決心來自於我相信所有人都是相像的,別人也藏有我相同的傷口。真正的文學來自於孩子氣地帶著希望肯定所有人都是相像的。一個作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年,這樣的舉動暗示著只有一種人類、只有一個沒有中心的世界。」 ——奧罕‧帕慕克《黑色之書:父親的提包》(李佳姍譯,麥田出版,2007) E‧H: 星期天的早晨,八點正,與「太陽天使」黃乃輝坐上板橋直達台中的高鐵,預定一個小時後抵烏日站,到時會有人來接我們轉往彰化。今天是彰化縣新移民協會「外籍配偶生活適應輔導進階班」結業日,乃輝應邀來頒結業證書,也要播放一支他與柬埔寨的移民新娘故事紀錄片《我的強娜威》(MY Imported Wife)。 捨了已熟悉的國光號、莒光號或自強號。第一次搭高鐵下台中,也將來到我曾經生活了三年的彰化八卦山腳,心情有些複雜,特別是接下了腦性麻痺患者黃乃輝繼十多年前的暢銷書《心向太陽》後的下一本《又見太陽》的書寫計畫;我必須在鄉事活動外,抽出空檔跟著他南北奔波跑行程進行貼身採訪。乃輝是個有智慧、有主見的人,但脾氣倔,並不好相處,而我,也好不到哪裡。為了這本書的書寫角度、觀點,我們已有多次意見相左的論辯。還在磨合中。 車廂中,乃輝丟給我兒童版的《阿輝正傳》。我瞄了一眼,隨即裝入包包。繼續看我的《黑色之書》。 E‧H,此時的妳,是否也在讀課程結束後,我自提袋掏出贈給妳的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或者蔡登山的《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兩本書原係上課途中自行閱讀用的,妳的意外出現,相贈於妳;在我上完課、妳未留下通訊方式一溜眼消逝後,這才想起,今後可能唯一能產生記憶連結的「黑色之書」了。 周末,我在劍潭青年活動中心的幼獅文藝營講了堂課,「怎樣報導,如何文學——走進報導文學的世界」;「可以旁聽嗎?」我喘呼呼地提著沈甸甸的參考用書正要踏入教室,妳那失落已久地聲音在我眼前,然後彎腰幫我提起一袋沈重,「老師的朋友?可以!可以!」是《幼獅文藝》的李文冰一眼就讀出兩個不陌生個體互動瞬間的貼心。 不必點名。五、六十個報名的學生幾乎填滿了每一個空位。妳別無選擇地——其實也是妳一慣的風格,往最邊邊的角落走向。 E‧H,十多年不見了。眼神偏視,察覺到妳坐定後,我彷彿回到當年妳就讀的那所大學堂,我是寫作社的指導老師;印象中,妳總缺席。或說,妳不必,也根本不是寫作社的一員,偶爾過路停駐的「旁聽生」罷。但我每於走出校園到開於校門口的誠品看書的同時也必會撞見妳。妳身處的書店一角,似乎都落點在皇冠出版的一長排《張愛玲全集》;記得那是一九九一年的夏天,從《秧歌》到《惘然記》,典藏版剛初版,張愛玲還幽居在世界某個暗角,《華麗與蒼涼》這本紀念文集也還未名。而我,從妳黑色系的身上,照不見荒涼,卻又讀到張愛玲式的華麗與孤絕。在那個手機簡訊猶未嗶嗶而出的年代,至今我仍保留了妳習慣一、二行的手寫心情,「又一個校園獨步的午后,想著每個人心中的孤獨(不管身邊有沒有伴),想著,一個習慣呼吸有陽光味道的人與一個總與明月相伴的靈魂」、「嘿!站在我右肩上的惡魔!當你啟動一個邪惡的靈魂!你會害怕?此時該跳到冷潭中冷卻一下自己!」、「你的生命也許是孤寂的,但其實你是享受這樣的孤寂,唯有這樣的狀態你的靈魂才是自由的!也才會有不朽的創作誕生!」「教室窗外山外山火紅的太陽熱切地呼喚著一顆熾熱的心。快醒來!醒來擁抱一個等待了一萬年的孤獨靈魂!………,常會勾出「孤獨」、浮現「靈魂」,喜愛用「驚歎號」的妳,每令我驚!說妳張愛玲式,但又不似的語言節奏,但我相信洞悉人情、存藏內在底層的華麗色彩、孤絕狀態的這一部份是相契的。不是嗎?張愛玲在〈燼餘錄〉的結尾,道出了人生風景的繁複與人的孤獨,「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坐在車上,經過的也許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就可惜我們只顧忙著一瞥即逝的櫥窗裡找尋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忝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 E‧H,張愛玲式的孤獨多出了景、物的描寫,也多少是要透過文學語言用以尋找可以連線的心靈,妳不是。妳的孤獨純然是種狀態,不是為文而情;當年妳隨手拈來的紙片上的聲音,大概也只想分享我這樣一位讀者。紙片傳遞外,不曾看過妳交出一篇完整的文章,也不曾聽妳叫我一聲老師。在我看來,妳有早慧的文學心靈、龐雜的文學圖象;但妳似乎不曾想過走文學或者藝術這條路,在號稱高貴的這一領域,在我熱切傳授寫作的課堂上,妳甘願做一名永遠的「旁聽生」。帶點冷然的、孤寂的、自由來去的「旁聽生」。惟我早已讀懂,妳藏在黑色系內的狂野。 「可以旁聽嗎?」 遇與未遇。許多年以後,從校園到社會,從大學寫作社的教室到劍潭的文藝營課堂;少了嫩綠的青澀,多出蘋果的紅透,竟又是不變的孤冷、華貴黑色系。 毫無預告、預警。妳的悄然再現,讓我的「怎樣報導,如何文學」,講得一點都不輕鬆,談剛過世的柏楊未臨現場、小說筆法的寫實作品《異域》是否報導文學,談台灣九二一與中國汶川大震的災難觀察與書寫,透過黃乃輝與移民新娘跨國婚姻、衝突不斷的紀錄片《我的強娜威》談紀錄觀點,也從我的〈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天堂之路〉談邊緣族群與報導文學與社會運動………。 EH,妳有在聽我?怎麼失去了交集的眼神對望?只見妳低頭,看講義,或是寫自己的札記。 兩個小時的課程,我以休息十分鐘來緩和焦慮、不安的情緒。 寶貴的十分鐘,我幫妳倒了杯水,帶了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蔡登山的《何處尋你》,走近妳邊邊的位置;妳摺好、塞給我一張淺綠色底寫出的札記。要我回家看。 未留下電話、地址。在下一節課未結束前,妳從後門消逝。妳帶走了《黑色之書》。我在暮色蒼茫的歸途打開妳的紙片,「我有一個夢,總覺得自己是一片葉,一片脫離枝幹的葉,隨著水流漂泊。……,有一部份,眷戀枝幹的依附,有一部,卻愛上漂流天涯的哀愁」………。 現在,星期天的高鐵車廂,「太陽天使」黃乃輝正閉目養神,我又讀著為自己補買來的《黑色之書》,也看著我夾在書內、妳最新的心情紙片。 EH,妳仍繼續迷張愛玲,或是如同列車上的我,妳也正在讀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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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思‧畫意‧夢的黎明
只能一直勇邁前行,生活中天災、人禍不斷,從地球的每個角落傳來,不管你是憐憫或是感慨,堅強或是悲傷、無助,能賑濟災變的資金是多是寡,地球從不會忘記轉動,人禍與天災一直交替循環,似是考驗也是懲罰人類,到底智慧與仁心,能喚醒新世紀的人性幾何? 剛從上海探查過幾個藝術創作特區、準備歸返的我,迫不及待的在虹橋機場的候機室內,一邊吃泡麵一邊草擬畫作聯展的企劃案,幾張薄薄的白紙,吸納著泡麵的香氣,而我的身心則充分浸淫著美麗遠景,企劃案寫完了,我立即去電給畫友說:「咱們就一起堅持奮鬥下去吧,不必管得失,不必計算成敗,因為創作者唯一穩贏的,不過是一個生命階段的豐華付出,如果連這也吝於付出,不敢挑戰,那我們也不用強撐持著不被理解的孤獨與寂寞,在茫茫人海中獨行了。」 這是我最近最深沉的觸動與感慨,包括在上海街頭,一個人憑著地圖,摸索著陌生的路線,想去親近幾個藝術創作特區,也想像著自己是否有機會將自己的畫作,擺進其中一間畫廊去交流或者試探自己的創作能量,然後轉換成新的藝術動力,在夢的黎明曙光中,等待另一種顏色出現。 在陌生地練習搭地鐵、轉乘公車時,我有時會誤搭到反方向的車,再回頭重新轉乘時,我索性掏出紙筆,把上海八種顏色、五路交叉路線的地鐵,當成一幅畫畫出來,那紅、綠、黃、淺紫、深紫、紫紅、淺藍、深藍的密密麻麻交錯的路線,讓人看得眼睛佈滿濃霧,但把它們當成彩帶在腦海中飛舞,不久我就安全回到偏遠的旅館了,只是五天下來,帶著兩台相機的我,連一張照片也沒拍,原來要去杭州的計畫,也因為追逐另一個新的藝術創作區塊而取消,但我一點也不遺憾,因為想飛、想畫的念頭,一直在心中擊鼓,短短的五天旅程,我只看見畫家的天空,飛舞著綺思、夢想,極力想要穿透黑夜,迎接黎明曙光。 企劃案遞出後,黑夜終於漸漸轉亮,我也開始積極佈陣畫布上的顏彩,隨著畫幅尺寸累增,生活的空間變小了,寂寞增強了,抵抗力變弱了,這時心中、腦波的顏色反而更加激昂鮮豔了,從不同方向轉來的系列畫作列車,牽引拖拉著我奔跑、飛翔,而答應一起逐夢、圓夢的畫友,在上海的莫干山路上也積極開拓、延展出雙軌道,這是我們向未來宣示、挑戰的大夢,為了完成它,生活的形式選擇將變得單調、儉約,然後畫布上的靈思翅膀才有機會伸展,這是多麼詭異的互換啊,就像此刻我為了畫出更大畫幅、更具氣勢的自畫像,只能窩在自家後陽臺小小的空間,在上海畫友幫我新買的油畫顏料上,淋上松節油與亞麻仁油,然後用極不順暢的呼吸,交換畫布上的一點寄託。 那不順暢的呼吸是因為虛弱與過敏,那難以迴旋的侷促畫法,只為了換得一點自由流通的空氣,而油畫顏料是完全無辜的,為了成就一種美,我們也別無選擇,所以準備一起聯展的畫友說:未來,等我們發展得更好時,還要再去找尋那更好看的出口的顏色,因為那顏色啊真是漂亮…… 我對畫友說:我現在較大的困境是出門在外時,也會很想畫,但含框的畫布很難帶著走,只能慢慢摸索找出方法,例如隨身帶著一塊平坦的、可以捲起來帶著走的畫布……最好能和美術行協商,以後提供我不帶框的畫布,像帶著寵物旅行一樣。 畫友說:我們有很多的東西要表達的,心態決定一切,有些人只能把平面的語言和視覺傳達給大眾,但我們可以嘗試扮演更好的角色,讓大家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想做什麼?如此必能理解更多人,連結更多的知音,讓社會有更直接而美好的認可,讓大家可以成為好朋友,這不是很好嗎? 我喜歡這單純的想望,因為唯有純淨的心,可以完全融入、駕馭美麗的色彩,畫出真實的感動,這也是未來我想完成的綺思、畫意,不管黎明曙光何時展露,每一個喜歡畫畫的人,都可以熬過黑夜的焠煉,看見一道新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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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心
不久前,溫哥華著名觀光景點史丹利公園,為園內一棵呼吸樹舉行了告別式,市政府下剷除令,是因為前兩年溫市屢遭狂風雷殛,公園樹木斷折傾圯,不僅有礙觀瞻,也橫生危險。 由於這棵樹年代久遠,素享『神木』美名,加上經常出現在作家的筆下,陪伴許多人度過童年,因此吸引不少民眾前往悼念,儀式盛大而溫馨。記者採訪現場的孩子們,有不捨、有祝福,句句真情流露;其中一位童話書作者,特別介紹神木曾是他書中動物王國的「市政府」,言下有無盡的懷念。 我想起五年前大象林旺以八十六歲高齡過逝,好多小朋友用畫畫和寫信的方式,表達對阿旺爺爺的思念。印象最深的是,有小朋友一提起畫筆就哭了,還有小朋友怕阿旺爺爺寂寞,不忘把馬蘭婆婆畫進圖畫中。 這些都是童心的展現。 童心即真心,在童心視角下,繁雜的世界於是變得十分簡單,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歡喜則笑,悲傷即哭;而人生道理,透過最初始天真的思維,也可以變得不再高不可攀。有人問達賴喇嘛為何能夠時時表現自然的慈悲?達賴喇嘛回答:「我將人生價值觀簡化成幾個基本原則,第一,我是人類;第二,我要快樂,不要痛苦;第三,其他人也和我一樣,要快樂,不要痛苦。我只要從人生的共同本質出發,與眾生做聯結,自然便能產生利他與慈悲之心了。」短短幾句話,沒有陡峭的高度,沒有難懂的語言。 然而身處「文化醬缸」的中國社會,人情世故欲簡不易,童心往往成為「童話」。我偶而與大陸父母談教育,他們常強調孩子最好能多長幾個心眼兒,將來才不致吃虧。這正落實了柏楊所說:「中國人講仁義、說道德的嗓門是天下嗓門中最高的,聰明才智和判斷力,只要碰到那塊保留地,就立刻糊塗成一罐漿糊,什麼原則,什麼邏輯,都會女大十八變。」這位一輩子講真話的台灣魯迅,果真把中國畸形道德、奴才政治、自私自利、和稀泥、勢力眼,看了個徹徹底底、明明白白。 心眼兒一長,假人假言假事假文就變多了,彎彎巧巧、層層註釋的世間,令人得披著一張面具過活,就像西洋萬聖節時,洋人戴起千奇百怪的面具狂歡;不同的是,後者只是玩具,第二天便摘下,中國人的面具卻牢不可摘。 正因為童心難得,越發令人嚮往。劉再復在《遠遊歲月》書中提出『二度童年』說,認為童心並不是童年的專利,它是超越一切年齡的。人可以有數度童年,可以有多次誕生,若能裂變至童年的源泉,即能帶來人生最大的自由與幸福。老子說:「聖人皆孩兒」,亦指穿透社會世相,洞察人生之後,仍能保持天真天籟,返回孩子狀態的境界,這是生命之真與世界之真。 世界的確需要一些天真,聽說美國歷屆總統大選,米老鼠總能拿到一萬多張選票。是否有些美國人也厭倦了謊言充斥的政壇,以及戴著數不清面具的政治人物,寧願投給天真可愛、勇敢正直的米老鼠一票? 前日聚會,有人提出一個問題:「超炫的名牌跑車停在門口,一位年輕小伙子自車內走出來,你怎麼看待那個年輕人?」與會者絞盡腦汁,答案五花八門,諸如「一定是老子有錢」、「中彩券樂透啦」、「少年得志吧」、「特種營業的嗎?要不,就是被包養」………,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干卿何事? 或許,回歸童心的第一步便是─停止生起許多無謂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