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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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立委,金門寄望?
「恭禧!恭禧!」「謝謝!謝謝!」「一張票一世情。」「銘謝賜票!」「銘謝賜票!」一家歡樂五家愁,選舉就是這麼一回事。票一開完,結果已定,一翻兩瞪眼,什麼都不用說,就是這麼乾脆,就是這麼殘忍。要投身競選便要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任何打擊都刀槍不入,任何困境都全力破除。這次輸了,下次再來,君子不棄,野草春生,小人哀息,寒夜哭淒。 參與選舉就要有十八般武藝,身心靈都要一等一,缺一不可。在金門參選最少要有:(1)銀子要足。先要交參選保證金,再來文宣廣告宣傳費、便當流水席,各項開支都是錢,少則數百萬多則千把萬,可能有去無回,你要受得了。(2)人脈要廣。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每個人都是阿伯,如果你剛好姓大陳,就先贏了一半;如果是小唐,那只好等多子多孫再說;如果是姓李,拚拚吧;想要改姓叫小陳,宗長還看不上眼。(3)基層服務。先從里長、鎮民代表、鄉鎮長或縣議員幹起;紅白帖子勤跑攤,喬機位、找頭路,缺水停電,連夜搶修,把自己當牛當馬拉著跑。(4)學歷要低。博碩士會顧人怨,學士或高中職最吃香,因為鄉民怕你太高傲,因為他們自認常識好,反淘汰的心理已牢靠。 第七屆立委選後,想連莊的落馬,大宗親的上馬,揭弊的開高走低,民代坐三望不到一,雷雨奇兵踩地雷,外來客無厘頭。本來想看熱鬧一場,結果無趣了結,很無聊,沒創意,金門選舉去去去,是氣。 新的立委上來了,舊的思維卻還在,宗親勢力打不破,金門如何會好過?寄望新立委,百尺竿頭已上進,鄉親困苦已嚐盡,四年任期不算短,為鄉為民多費心。鄉親在此無奢求,只要溫飽有頭路,老有養,少有教,壯有職,家家戶戶有歡笑。 金門新希望,人人引頸盼,立委開支票,請你要做到。「福海心,金門百姓心;福海情,金門蕃薯情。」你的政見有刊載:(1)推展觀光,改善醫療,充實水電交通。(2)建構生活圈,促進鄉鎮均衡發展。(3)協助產業建設,永續經營。(4)設立科技研究園區,建構兩岸學術交流。(5)籌建老人醫療長期照顧中心。(6)修訂離島建設條例,推動經濟發展。(7)爭取金門經濟行政特區。(8)爭取離島老人福利生活津貼放寬至55歲。(9)爭取金門823砲戰晚年老人生活照顧。(10)爭取還地於民。 民國97年已來到,戊子鼠年春節好;鼠來寶,好運早,金鼠啣錢送紅包;新立委,要有為,金門百姓閤家圍;年夜飯,慶團圓,寄望四年賺大錢,下屆連任便應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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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和作家
關於「文學」的定義,美國文學理論學者強納森‧卡勒〈 Jonathan Culler,1944- 〉說:「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理論家們一直在努力探討解決這個問題,但成效甚微。」然而從「理論家們的理論著作已經在非文學現象中找到了『文學性』」這類現象來看,這個嚴謹而不失幽默的文學批評者,畢竟是為「文學」,尤其是現當代的「文學」這回事下了個非定義性的結論:「文學就是一個特定的社會認為是文學的任何作品,也就是由文化來裁決,認為可以算作文學作品的任何文本。」 卡勒對文學現象的觀察結論,正指出文學之所以難以規範和難以定義的問題:文學的創作者、接受者都是極其自由而主觀的,但凡被創作並被視為文學的一切作品,一旦獲得其宣稱為文學的認同,作品的文學角色便獲得承認,且不為其他否認或反對的聲音而消滅其角色地位。情人間的肉麻情書和耳邊細語,局外人體會不出其妙言意趣,當局者讀來一唱三嘆,允為千古經典;諾貝爾文學獎作品貴為世界文學之尊,對無由品味其作品意旨的人來說,那不過是不認識的外人,但不影響他們一再閱讀金庸或瓊瑤的興味。 所以有沒有金門文學這回事?在創作者和接受者均為金門籍或與金門有關的身分為「金門的」認定下,再加以「被認為文學形式」的創作者和接受者俱全的條件,那當然是有的。金門縣文化局和國內文學出版大家聯經出版社共同出版的一系列「金門文學」,印證了卡勒對當代文學現象的觀察結論。 曾經聽一位中文系教授說個故事:一個極年輕就以小說和散文創作走紅,佔書店銷售排行榜長銷名單,既是大學教授也是偶像級明星的作家,在文學批評界一面倒的以純文學為文學標竿的時代(大約也不過是十幾年前),曾經很感嘆的對私交甚篤的友人說:「大家都視我為通俗作家,我很想沉潛一段長時間寫出一部作品,證明我也有純文學作家的實力。」在藤井樹、九把刀等多產的通俗文學、大眾文學貴為出版寵兒和大學熱門通識課程的今日,這仍是排行榜上偶像級玉女的明星作家,看開文學,擁抱讀者,說:「通俗作家也是作家,影響的人群更多更廣,沒什麼不好呀。」 文學鑒賞家沈君山和張大春等譽為兩岸小說第一人的鍾阿城,處女作<棋王>於1984年一發表震驚四座,當大家尚不知其為何人而紛紛探問時,又以<會餐>獲吉林《作家》雜誌的首屆小說獎。頒獎時,他一樣讓人吃驚,目睹全過程的人民日報評論部記者馬立誠這樣記錄:「老王提出,每位獲獎者回京後給雜誌寫一篇短文,就《作家》首次小說獎活動談談體會、希望等等,什麼都可以。說這話時,老王正握著阿城的手。阿城轉過臉來看看大家,不緊不慢正正經經地說:『老王,我是下三濫,』說著用下巴環指在場北京諸位,『這些才是有名有姓的作家,找他們寫。』 『下三濫』是北京土話中極不雅的作賤人的話。一時間,短暫的靜默。」阿城回北京後給《作家》主編老王寫了封短信,這令我讀之凜然但從未收入阿城各種文集的短信的確有阿城風格的獨到之處:「若自己的稿件被《作家》選登,需極清醒。萬不可以為名字在《作家》上出現,便是作家。我的一篇短文《會餐》得到《作家》小說獎,沒有不高興的道理,但我知道我仍只是一個作者,還遠不能成「家」。人們常常說的成名成家,實際並不是一回事。成名很容易。去臥一次軌;飛起一磚,擊碎商店玻璃。總之,造成社會的同情或擾亂治安以及產生種種社會影響,你便成名,令人掛在嘴上。成家極難。首先,要是一種勞動;再能將勞動的量變為質,通規律,成系統,有獨創,方能成家。百姓中所稱的「把子」,就是家,雖然可能是犁田、打鐵,卻都符合『家』的要求。以此觀己,遠不到『家』。……發獎會上若由每人介紹自己,我便會站起來,說:『中年作者阿城。』然後,鞠一個躬,坐下。」(馬立誠全文可在以下網址讀到:http://www.monkey.com.tw/vincent/bbsresp.asp?idx=1002) 文學欣賞和語言表達都是人類本能,不存有無之辯,也無階級貴賤,但在作品及作者的比較中,必定存在著高下差異,如同所有的藝術與物質創作成品存在精與美的差異一樣自然。金門有多少人自稱作家我不得而知,也從來無意於作家文學和通俗文學的較量,但在我看得較多的各地民間文學作品中,金門民間故事裡充滿人情義理之權衡和古老而生動的語言風味,反映的是金門代代相傳的眾多民間故事講作者的風土情味和久遠而純熟的口頭敘事傳統,是民間文學中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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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地生的學人
一九八五年我赴美留學,當時有幾個學校都給了我入學許可,我欲在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和麥迪遜威斯康辛大學兩者中擇其一。華盛頓大學曾有趙元任、蕭公權、施友忠等著名學者任教過,當時詩人楊牧(王靖獻)也在華大,對喜歡現代詩的我確有吸引力,且華大歷史悠久,圖書館是全美最好的圖書館之一。威大則有周策縱、劉紹銘、林毓生、趙岡等現任名教授,周教授以研究五四運動史揚名美國學界,新舊詩兼長,書法也好,我早就讀過他的許多著作;劉紹銘先生在七、八十年代在報紙上寫〈二殘遊記〉,是另類的留學生文學,文筆幽默生動,他幼年失學,靠自己勤奮向上成為美國漢學界研究小說的重要學者,張愛玲困頓美國之際,他不吝出手幫忙,文人相重,義行可風;林毓生先生是歷史學者、思想史家,早年在芝加哥大學受過嚴格的學術訓練,文章思維細密,批判有力,是殷海光教授得意門生,後來果然當選中央研究院院士;趙岡雖是經濟學者,但業餘的紅樓夢研究比專業更有名,他是滿清皇室裔孫,熟識的人在他面前絕不提孫中山和辛亥革命。 最後我選擇了威斯康辛大學,威大建校超出一百五十年,除了是全美排名前十名的名校外(近年(2005-07年)來威斯康辛大學在世界大學排名約在三十名上下,在全美則因不同調查機構排名有所不同,約在第八至十六名之間),另外也是因阮囊羞澀,出於學費較便宜的考量。威大所在的麥迪遜市(Madison),是為紀念美國第四任總統而得名,為典型的大學城。人口十七萬,學生人數就佔五萬。因市區有四個湖泊,別名四湖城,風景優美,被選為美國最適合居住的城市。我的老師周策縱將之譯為較適合華人的地名陌地生,寄寓了華人移居的異鄉情懷。我在威大的第一年雖然在餐館打工,但昂貴的學費仍花去我在台灣工作三年的積蓄,所幸第一年成績拿了全A,學校給我免學費獎學金,在東亞系只我一人。修完學分取得博士候選人,又獲得中國時報青年學者獎美金五千元,這獎項由全美中國研究(Chinese studies)的華人博士候選人申請,每年十名。今天看來,我的留學生活算是十分幸運,因為留學生中,因經濟因素或資格考未能通過而中輟的其實不少。靠著獎學金和後來為台灣帽子大王戴勝通做倉庫管理的兼差,我才能渡過在美國七年的留學生活。 回想當初在陌地生留學的前輩或同學,許多今天都已成為台灣學術界的中堅或文學領域的重要作家。就以東亞系或文科而言,王德威已是哈佛大學東亞系主任及中研院院士,鍾玲先後在香港中文大學、台灣中山大學外文系任教,目前是香港浸會大學文學院院長,黃碧端先在中山大學外文系,後出任國家劇院主任、教育部高教司長、台南藝大校長,目前是實踐大學講座教授,王潤華、淡瑩夫婦曾任教新加坡大學,王潤華後為元智大學文學院院長、語文中心主任,洪銘水在美國紐約大學退休後,又回來掌東海中文系,周昌龍則先後任暨南大學、文藻外語學院華語系主任及高師大教授,張雪媃是老作家張放的女兒,目前在世新大學中文系。 在文學界,弦早年曾在威大東亞系獲得碩士學位,羅智成取得中文博士候選人後回國從事文化傳播工作,一度在馬英九的北市政府任新聞處處長。古蒙仁長期主編中央日報海外副刊,後擔任過國家文藝基金會副執行長、雲林縣文化局長。另外,金門鄉親薛承泰和我同時在陌地生,回國後在台大社會系,他曾膺任北市社會局長,已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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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金門人的反抗聲音(上)
本欄曾於數月前提過鄭成功與鄭愁予。檢驗這兩者,非質疑兩人血脈,或對鄭氏有何不敬。質疑過後,歷史依然是歷史,真相還是真相,並不會因為我的質疑而有改變。真正關心的,還在於金門生活在當下的位置、危機跟未來。 九十六年冬天,澎湖縣長曾公開指出,若政府不通過博奕條款,將不惜結合金門、馬祖成立聯合公國,立論之激烈,完全不下吳成典立委的開放白酒進口就宣布金門獨立的論調。原來,離島人都有父不疼、母不愛的苦衷,在過去的軍管時代要自立自強,到今天,還是得自立自強。造成這些苦果的,還在政治撕裂下的族群對立,而離島人的悲哀是找不到對應的藍或綠,竟像皮膚上多長出來的疣。質疑當權者也是後殖民下的產物,戰地政務解除之後,對執政的質疑,在金門,聲浪處處,可謂遍地開花。 先聽民間的聲音。國史館製作一系列《金門戒嚴時期的民防組訓與動員訪談錄》,由卓遵宏、董群廉訪問,董群廉、陳中禹紀錄,歐陽金山受訪時提到,「在戰地,民眾均納入軍方的動員體系,所以行動受到嚴格的管制,民防隊集合、訓練,沒有人敢不到,也沒有人遲到。但國家不發薪資,不發米糧,隊員仍有家小要養,仍得自顧生計。」歐陽金山世居金門歐厝,務農,曾任民防隊員、村長兼中隊長,他強烈質疑軍管時期不公道、不人道的作為。 歐陽金章也住歐厝,務農,曾任民防隊員跟鄰長,他述說往事,「戰地政務時期,金門沒有大的建設,事事受軍事管制,路都是窄窄的,樓高不能超過三樓。燈光不能外洩,裝上電燈,必須裝設燈罩,沒裝設燈罩者就要處罰……民國六十八年,我首次到台灣,發現金門與台灣真有天壤之別,落後台灣實在太多了,金門人似乎淪為二等公民。金門曾全力捍衛台灣的民主自由,間接促進台灣經濟的發展,政府應該重視金門的建設與發展。」戰地政務妨害民生,歐陽金章表達不滿,對比台灣、金門兩地建設,更提出身處戰地的無奈。 戰地政務一九九二年解除之後,束縛並未卸下,陳宗論為金門金城人,曾任民防隊員、村長兼中隊長,受訪時,描述當年「自力救濟」經驗:民國八十四年八月二十二日上午,立法委員陳清寶從金門打電話給我:「陳仔,我們明天(八月二十三日)要到台北抗爭,你能不能參加。」我說:「可以……我們全家都會去,我也會連絡鄉親。」……次日早上,男女生均穿著迷彩裝,頭上綁著一條抗議的黃帶子。九點鐘,抗議隊伍數百人從中正紀念堂出發,呼喊「賠我損失」、「還我糧餉」、「還我土地」、「廢除安輔條例」等四大訴求。當時國民黨剛好在開十四全大會,我們的人數雖然不是很多,但聲音卻是很宏亮,我們的訴求透過聲音傳達給立法委員,同時透過了媒體的傳播,把金門人的心聲傳達給國人。 金門人的心聲果真傳達給國人、尤其是執政者了嗎?從李炷烽在世紀末的競選政見跟執政宣言,以及被逼迫著「去中心」、尋找「主體性」、發表「金門宣言」等來看,顯是未竟其功了。金門除了政治抗爭,文學作品也見不少發聲。洪春柳一連串「為什麼」,可謂鏗鏘有力:砲聲遠去,戰地的氣息淡了,但金門人對戰地身分的怨,反而滋長著……長久以來,一直認命、服從、忠貞、耐勞的金門人開始問「為什麼」?而多年的請願,多年的溝通,軍方永遠的解釋是:大敵當前!……「為什麼台灣人天天吃好米,金門人還在吃永遠吃不完、有黃麴毒素的戰備米?」「為什麼台灣和東歐共產國家都可以直撥電話了,金門和台灣之間還在堅持保密防諜?」「為什麼……」一連串「台灣能,金門為何不能」的疑惑,終於引發金門人對「戰地政務」體制的思考,引發了對「軍方特權」的不滿情緒。 洪春柳的質疑還沒有結束,一次遊記,引發她的思考:十五天的行程,心情一直是愉快的。我細細地想著,愉快的原因是什麼呢?終於可以出國觀光了!民國七十七年,金門地區終於開放民眾出國觀光,開放的腳步比台灣足足晚了十年。十年,受困的不只是有形的雙腳,還包括無形的心靈;被迫蒙住自己的雙眼,蒙住自己的雙耳,不敢去看別人有什麼,也不敢去問自己為什麼不能擁有?一道台灣海峽,隔開了臺澎和金馬的權利與義務,雖然他們同屬於中華民國的國土。 再看她的血淚吶喊:民國七十六年,西元一九八七年,遠東航空公司在金台之間首航。那麼,在首航之前,金門民眾大多依賴登陸艇、太武輪的年代裡,他們是怎麼看待這道海峽?撇開台灣海峽屏障台灣的國防重要性不談,金門人對這道唯一依賴的海峽是恨多於愛的……金門人談起渡海的經驗,無不刻骨銘心。 刻骨銘心者,又豈止洪春柳一人?請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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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緣和諧
去(九十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金門縣佛教會理事長、太武山海印寺主持性海法師,要本人陪同他專誠赴金蓮淨苑,拜訪新任住持永勝法師,與剛卸任原住持滿維法師。我們在該寺二樓會客室座談。性海法師首先為原是金蓮淨苑所有的三尊佛像,現供奉在海蓮寺的過程產生誤會,向二位法師提出解釋說明。滿維法師立即轉達星雲大師的慈悲說:「這三尊佛像,大師認為既然海蓮寺信徒要膜拜,就讓他們膜拜好了。」為了佛教的團結,為了信眾的和諧,滿維法師認為兩寺的信眾今後不要再提起以前佛像的是是非非,以免影響團結,破壞和諧。她樂意能把大師的慈悲轉達給兩寺的信眾。性海法師很歡喜,馬上誠懇地安排時間,邀請滿維法師,赴海蓮寺為信眾開示。 今年元月一日(農曆十一月二十三日),正好是海蓮寺做法會的大日子,性海法師安排在午供前一小時,請滿維法師開示。當天我與陳丕陽會長,一人抱大師所寫的春聯「眾緣和諧」;一人提了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的年曆,陪同滿維法師赴海蓮寺開示。滿維法師把大師所寫的春聯「眾緣和諧」,親自送給在場的每位信徒,大家都顯得很歡喜、很感恩。她並以「眾緣和諧」與「福慧雙修」向大家開示,希望大家好好安心在海蓮寺膜拜,不必再談這三尊佛像歸屬的是是非非,要大家認真修福修慧,福慧雙修才更重要。她說,人與人之間要懂得「眾緣和諧,同體共生」,才能快樂生存。大家快樂生存、和諧共生,世界才會和平,人間才會和樂、懂得「眾緣和諧」、「同體共生」的人,才是有「福慧」的人生。 滿維法師說了個故事,話說兩兄弟,哥哥只是專心聽經聞法,不願做行佛服務的布施,也就是只做修慧的工作;弟弟不喜歡聽經聞法,卻熱衷行佛服務的布施,也就是只做修福的工作。兩兄弟都不能,福慧雙修。結果兩兄弟投胎轉世後,「弟弟修福不修慧,就像大象披瓔珞;哥哥修慧不修福,成為羅漢應供薄」的現象,令人感到遺憾。 性海法師對滿維法師的開示,非常讚嘆。他表示這樣處理很圓滿,海蓮寺將捐臺幣十萬元回饋金蓮淨苑。大家應廣結善緣,將來才有福報。性海法師也講一個故事,表示廣結善緣的重要。話說有一天,佛陀和阿難、大伽葉一起外出,走到山上,大家感到有點口渴,看見一位婦女在賣西瓜,阿難自認自己長得帥,很有女人緣,去向婦女化緣一顆西瓜來吃,應沒問題,結果阿難化緣不到西瓜;後來換長得又老又醜大伽葉去向婦女化緣,意外化緣到了一顆大西瓜,來供養佛陀。原來前世婦女是一隻路邊的死老鼠,阿難見了掩鼻而過,大伽葉見了挖土把牠埋了,所以大伽葉與婦女前世結上善緣,才有今日的好因果。 星雲大師在<二○○八年致護法朋友的一封信>中說:「世間的財富再多都是有限的,金錢未必能為人類的生活與心靈,帶來真正富足與安樂,在追求有形的財富的同時,也要累積我們無形的財富,像智慧、道德、慈悲、慚愧心等等。有了財富,更要懂得分享、結緣、施捨、服務,取之社會,用之社會;有了財富,還要和諧,因為和諧可以創造財富,有財富要促進和諧的社會。」所以大師上人最後祝禱人人開發本性所具的「子德芬芳」,祝福大家的道德、事業增長,一切美好、芬芳;子子孫孫前途無量,人格芬芳。各個國家能不分地域、種族、膚色,邁向「眾緣和諧」,牽手共創同體共生的人間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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滷肉飯
霎忽間,我已年過天命,按理說,肉不能多吃,但我是酷肉族,正餐沒吃一點肉,就好像沒吃飽一樣,因此,每次看到色香味誘人的肉食料理,我都敗下陣來,先吃再講,健康什麼的?以後再說,我尤愛吃滷肉飯,這種最平民化的小吃,還真是百吃不厭! 各位看官試想,紅腴的滷肉汁,淋到還冒著煙的白米飯上,油亮的一條條滷肉,連皮帶肉,肥瘦相間,晶瑩剔透,撥弄筷子,肉條會微微彈動,肉香隨即迎面撲鼻,您說,誰不會食指大動?想要大口大口的吃它幾碗! 我愛吃滷肉飯,喜歡四處尋寶,品嚐好吃的滷肉飯,也喜歡嚐試烹煮滷肉飯,論廚藝,我是三腳貓,在烹燉滷肉飯,多年來,一點心得是:豬肉要取對的部位,香料佐料要搭配得當,火候的掌握尤是成敗的關鍵。 滷肉飯要好吃,一定要選對豬肉,要以豬腹脅部位的五花肉(三層肉)為主,此部位的肉,肉硬脂多,蛋白質少,滷製之後,肥油會溢出,瘦肉不會鬆掉,尤其它一層肥肉、一層瘦肉,視覺上頗為好看;除了五花肉,我也喜歡添加適量的夾心肉(又稱梅花肉),此部位的肉,半肥半瘦,油花多,肉質細嫩,可以增加瘦肉的分量及口感;此外再添加適量的豬皮,要選豬的腹皮,俗稱軟皮,切成丁塊,如此會增加滷肉的膠質,讓滷肉有點黏稠,味道更美。 滷肉飯要好吃,肉一定要用切的,要切成細長條,肥、瘦、皮都要具備,忌用絞肉,因為絞肉燉出來的滷肉,只剩下柴渣與肉油,肉質的香甜及口感,蕩然無存,因此要用刀工,一條一丁的切,如此燉製好的滷肉,淋到冒著煙的白米飯上,才會肉條分明,危顛顛抖動,那才夠勁,有嚼頭。 當然滷肉的配料,也是決定好吃與否的因素,其中紅蔥頭要佔最大宗,必須現切現爆香(不可買現成的油酥蔥花),此外蒜頭、香菇、蝦米等佐料,要切細的切細,要剁碎的剁碎。 起鍋熱油,我習慣放入數塊豆腐乳(可發揮去腥功能),再把紅蔥頭等配料入鍋翻炒,半熟後,加入切好的肉條皮丁,一起翻炒均勻,讓配料的香味侵入肉質,順便添加醬油染色,此時一股肉香已然飄散在廚房間,甚至爬過樓梯竄到二樓。 滷肉要做到肥肉不會太膩,瘦肉不會太柴,滷汁要能黏稠,火候的掌握是關鍵因素,肉料配料佐料翻炒後,入鍋燉煮,最好選用陶鍋,先以大火,水開後轉為文火,才不會火力過頭,肉硬難吃,尤其要注意鍋裡的水和爐上的火能互相配合,因此一段時間就要翻攪一回,避免黏鍋底,一旦焦燥失味,那就前功盡棄,捶首頓足了。 滷肉的顏色也不能太暗紅,不然都是醬油色,難引起食慾;肉質要入口即化,但也要有一點嚼勁,那才夠味;煮時要去腥,一定要添加米酒、八角、桂皮、五香等,但一切都要適當,否則會壓抑肉香,讓味覺失焦。 吃滷肉飯,我喜歡配上一小碟高麗泡菜,甜甜鹹鹹辣辣的,讓滷肉的香,泡菜的甜及辣椒的勁,挑戰口腔的味蕾,既消油膩,又能嚐菜香,是很棒的享受。 我家孩子吃滷肉飯,容器各殊,兒子喜歡把飯盛在碟子上,把滷肉汁淋在米粒上,用湯匙隨口吃隨口翻拌,每每胃口大開,可吃兩碟以上;三女兒自幼「嘴白」,吃東西如要她性命,但一碰到我煮的滷肉飯,一口接一口,也會忘了喊飽;我則喜歡用小碗,吃起來有點不夠,會再想添第二碗,老婆則只會在一旁喊太胖了,要節食了。 我愛滷肉飯,它是最平民化的小吃,不需多大成本,只是要用一點心,費些功夫,一鍋滷肉,往往能推銷好幾斤米,一家大小,吃得樂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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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葡萄酒的語言
「……一開瓶,就能夠發現淡淡的花香,慢慢的,深色漿果的甜美芬芳及青椒與燻烤的氣味湧上來。品嚐一口,立刻感受到平衡良好的酸度與單寧,……」 「……顏色呈現年輕的紫紅色,有濃郁的黑醋栗的香氣,還夾著李子香味;入口後,感覺多出了些許胡椒的味道……」 這是我們常在葡萄酒品酒文章中讀到的形容詞和文句。甚至我們還可能讀到:「……它散發著誘人的肉荳蔻和熟透的無花果的熟成香味……如同站在野莓田野中,而且正值春天採收的季節……」 該怎麼形容一瓶酒?這顯然不是那麼理所當然的容易事情。首先我們必須有一些可用詞彙,再有一些約定俗成的規則形成語法形式,最後我們才能用以表達我們的品酒感受。這三個層次構成了葡萄酒的語言。 要學習這個語言並不簡單,因為葡萄酒的詞彙相當貧乏,在現有的系統中,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表達人類上萬種嗅覺感受的形容詞,所以品酒師也只能用類比的方式來描述他們所聞到的香氣。但這種類比常因為不同的飲食文化背景而產生不同的感受,因而導致溝通的困難。 溝通的困難僅僅是就語意的精確性而言,並不意味這是個拙劣的語言系統,甚至它反而可能正是葡萄酒語言系統的本質。如同詩作為一種美學的語言一般。 詩作為一種有別於日常言談的美學語言,其目的在於反抗和改造那些僵化、制約的日常習慣語言。因此,正如俄國形式主義者在二十世紀初所揭示:詩的目的是陌生化,詩的語言因而必須是一種阻拒性的語言,這種語言的特徵是扭曲日常的句法,藉以疏離讀者。 為什麼陌生化為詩所必要?在文明社會中,人的本能感知在社會化的壓抑歷程中逐漸機械化和慣性化,這個壓抑是透過語言來達成的,當我們談到「我感傷」的時候,我的意思指我的心情就像「感傷」這兩個字在我們的文化系統中所宣稱的那樣,而當我們感覺無法在文化系統中找到一個絕對的對應語詞時,我們甚至會咎責自己學習的太少,並且儘可能讓感知去趨附某個「看起來比較接近」的語詞意義上去。 人的本質就在這情況下被語言異化了。陌生化的語言正是要反抗這種異化,它拒絕我們用機械式的反應透過語言來看待事物,它延長了感知時間,打破慣性,以還原真實自我的生命情調。 詩改造了日常語言,但同時它仍須遵守足以構成詩的美學形式中的語言規則,因為詩的語言的目的在於「疏離」而非「斷絕」,在「疏離」了美學形式中,我們仍可任意徜徉於遼闊的未受壓抑制約的感知空間,並從其中喚醒關於在生命早期曾經深深感動著我們的經驗。 詩的語言豐富了我們的感知和生命情境,葡萄酒也是。它透過不精確的詞彙,提供了語意的曖昧性,也提供了想像的美感空間。詩的主角是身為讀者的我們,在閱讀過程,我們才是詩這片沃野領土的國王。葡萄酒也是。我們探觸、品嚐、感知一瓶酒,並藉以引發自己的美感體驗和詮釋,我們才是自己感官的主人,而非葡萄品種、風土或釀酒師。 我想起有一次過年,我為老家四合院的大門寫了一幅春聯詩句。上聯是:「山的水色有山的孤傲」,下聯是:「水的山影有水的沉默」,橫批我寫著:「人即景致」。回想起來,當時應該也有著近似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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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登高有台———走出明鄭的歷史迷霧
祭酒? 酹天? 則金門的見證,永遠是歷史的預言, 在此登高有台, 等待落霞有鷗盟之灘, 為的是遠矚 山海一色,兩門對開……… 當千帆競渡滿載, 儘都是酒甕漁鮮, 天使啊,合手酒來! 這一大白就敬了咱們的和平女神吧! ——鄭愁予〈飲酒金門行〉(節錄,2000) 二○○○年八月,一個夜裡,我在台北的傳機前,同時守候著兩大詩人的手寫詩稿,在美國的鄭愁予的〈飲酒金門行〉,在加拿大的洛夫的〈酒鄉之歌〉。我正為千禧年金門高粱酒文化節趕編一本名為《酒鄉之歌》的專冊,與李錫奇等人展開越洋邀稿,期待鄭愁予、等待洛夫………。 鄭愁予的來稿緩慢地隨著太平洋的潮水聲聲句句顯影而來,卻又是字跡模糊、字形難辨;心想,糟了!這稿可是要用來直接製版打印在書的蝴蝶頁裡。送廠在即,逼不得已,負責美編的鄭珍只好自行臨摹「解析」、一字一句描出、重建原稿紙的墨味。 幾天後,書出來了,鄭愁予也到了金門;乍見他祭酒、酹天、謁金門的〈飲酒金門行〉手稿似乎變了個樣,以「1」、「2」標示稿頁的數字竟被誤認作詩段落的分碼;詩人未露不慍之色,但更動了幾個字,在莒光樓把「在此登高有台」的「台」字易作「樓」,在朱子祠把「這一大白就敬了我們的和平女神吧!」的「我們」易作「咱們」。 七年後,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已落籍金門的詩人鄭愁予赴約台北遠東飯店Discovery頻道六十分鐘紀錄片《謎樣金門》首映會,因為胡晴雯要在南管樂聲中朗誦〈飲酒金門行〉的緣故,與會者都拿到一份配合金門地圖印製精美的彩色詩稿,鄭愁予再次親筆寫下〈飲酒金門行〉,他又回復到「在此登高有台」,也把「拿酒來」刻意寫成「合手酒來」;此外,把第一段中「醉得你形骸化入自然連影子也不見」的「自然」改為「波瀾」、把第二段中「哈!飲高粱者方稱得/性情中人」的「性情中人」改為「性情中的人」。字裡行間的小小更動,「自然」化作「波瀾」、「我們」呼成「咱們」,有力多了!「拿」字變「合手」字,恐怕讓胡晴雯頓了一下。而引起我注意的,「在此登高有台」,忽樓忽台,高度有所不同,最後仍堅定回到「台」字。詩人必有其隱藏。 《謎樣金門》台北首映會,與詩人同為這支紀錄片的演出者,應邀出席,同坐一張桌子,我竟顯得有些尷尬、不安。前一天,鄭愁予才到銘傳大學桃園校區作了場演講並與文學博士陳德昭、徐麗霞教授共同主持應用中文研究所研究生蔡秉蓉的碩士論文《楊樹清散文中的原鄉追尋》口試,鄭愁予為這本二十萬字的論文打了九十四分高分,當然是通過了,不過,鄭愁予也就蔡秉蓉碩士論文中第四章〈文本所呈現的金門時空意象〉提出了意見。在〈明清初化的浯洲〉關於鄭成功這一節,研究者寫道「移孝作忠的鄭成功,發軔於金、廈,矢志復明,被譽為『民族英雄』,在金門留下許多遺跡供人憑弔,不過現今金門人卻普遍有『鄭成功情結』,多指斥鄭成功以閩海攻略台灣,因建造船隻嚴重破壞金門林木,功不足以補過」………,隨後又引出我的觀點「明鄭時,也許金門已無樟樹可供造船;『鄭成功破壞生態環境』說法外,那些不欲隨鄭氏東渡台灣者至後世金門人眼裡,不乏鄭氏在斯島只有軍事而無建設,最後還遺棄出走,情何以堪?金門賢聚籍的南明兵部尚書盧若騰就是不願跟鄭氏到台灣,寧願和魯王朱以海留在金門,盧為此一心結,作了首〈東都行〉詩明志:『浯島老杞人,聽此憂惇惇。到處逢殺運,何時見息兵。天意雖難測,人謀自匪輕。苟能圖匡復,豈必務遠征。』進士出身的盧若騰的詩,正反映了許多不忍辭鄉東渡的金門人心情。牽繫至今,失落香火,金門人與鄭成功的『情結』恐怕不止伐樹一節,另有著解不開的人民與土地情節吧。」身為鄭成功的第十五代直系裔孫、本名鄭文韜的鄭愁予,在觸眼到研究者與被研究者關於明鄭的論述時,肯定是有感受、有不同想法的,不過,鄭愁予肯定研究者抓到文本中被研究者在書寫明鄭人物中「對悲劇、氣節人物的歷史情感」互動精神面表達,魯王朱以海如此、兵部尚書盧若騰如此、延平郡王鄭成功也如此。 做為被研究者,明鄭的章節止於整部論文中的一小節,也只是研究者在進行我「原鄉追尋」探索的一個線索罷,我也不欲在文本外再多作延伸詮釋,我只能說,明鄭這一節,研究者與口試者鄭愁予都觀看到我的書寫背後了。在我過去所寫的文字中,寫到鄭成功時,他曾經是戰地時期民族精神教育下我眼中的「民族英雄」,也是後來文史資料爬梳下不能平的「生態環境破壞者」,又在二十一世紀初因為遇到廈門大學歷史學者劉孔昭後以考證態度糾正了我與許多島民都有的鄭氏「伐樹造船說」,他在一篇論文中說,「鄭成功修船造船隻的木材一向取之大陸,做為海島的金門,當時是否生長著可供修船隻的大樟樹,大有疑問………,所謂鄭成功為了造船征台灣,大量砍伐島上的樟樹,致使金門生態環境惡化的說法,並無史實根據,應予徹底糾正」,至此,我算是「原諒」、不再提「砍樹說」了,但「砍樹」之外,鄭成功在金、廈十五年,最後選擇「遺棄、出走」這一章,在我的歷史與土地心靈處,仍存在著未解的謎團與心結,甚且帶點批判色彩,但鄭成功與他的時代、他「本吾家之地」的金、廈,在我看來,都是「民族氣節」下的悲劇。 鄭愁予剛從一場間雜著明鄭論述的論文口試走出來的第二天,十二月二十日,〈鄭成功後裔 鄭愁予為海盜平反〉、〈金門百姓多不尊崇鄭氏家族〉,《中國時報》文化新聞版頭條,記者丁文玲的一篇報導,扯出了「楊樹清等人透露,金門人傳說鄭成功墾木造軍船,才使得原本青翠蓊鬱、古木參天的金門,後來變得童山濯濯、黃沙遍野,種植農作物困難」………,引用的,多久以前的「傳說」、「透露」?《謎樣金門》首映會上,鄭愁予說看到報紙了,記者似乎只聽到「傳說」,沒接續「新說」,他要我待會兒有機會上台「多說」幾句,已等不及胡晴雯朗誦〈飲酒金門行〉,他要趕三點多的班機回金門上課了。鄭愁予又說到詩中的「在此登高有台」,是遙想先祖鄭成功在金門登觀兵台望向金、廈之意。 這篇文章刊出的時候,北京《華夏地理》的主編李永適與攝影家何經泰正為一個四十頁的專題《鄭成功》停留在金門,原本應允同行的我,仍然走不開,永適兄、經泰兄,永曆也好、鄭經也好,一個消失的王朝,未消逝的島嶼,你們就隨著〈飲酒金門行〉的詩歌,在此登高有台,進出明鄭,等待落霞有鷗盟之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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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的天空
天空,是鳥的翅膀,也是人的心靈王國,搭著飛機去旅行,我總會思索,在浩瀚的世界裡,我能書寫什麼? 陌生城市的小旅館的早餐供應的雞蛋麵湯、糊辣湯、玉米糝、黑米粥、南瓜粥,許多種類的美味的醃菜、泡菜……讓我很快滿足的展開旅程的起點,近午和人同坐街角的一條長木椅上,看著他吃自備的麵餅配酸菜,那是一張來異地討生活的勞苦的臉,有一番令人動容的氣味;意外的我也看見一列穿黑衣的送殯隊伍,穿過旅人如織的街口,那兒慣例會有一家興盛外帶的麥當勞店,而我也慣性會買上一枝冰淇淋,邊走邊舔著觀察一座新鮮、陌生的城市,那列黑衣隊伍中有數人合抬著一具小棺木,那會是一個早夭的孩子的悲傷葬禮嗎?不知為何他們會抬棺走上這臨近碼頭的商業精華地段,讓川流不息的旅者正視無時無刻的生生死死……… 容不得再多追索什麼,我得在時光流逝中掏出紙筆、構思自己的旅程,我的路線暫分成兩種,一條是放射性路線,一條是迂迴的曲線,各有其特色、趣味及意義,我問詩友我該走哪一條?他回答說天空都是一樣的,我的心也是自由的,所以走哪一條都好! 那白晝和夜晚的天空對旅者的意義也是一樣嗎?初下飛機的我立即顯露一種貪心,我選擇「試走」,以下榻的旅館為中心,畫出一個十字,先從左邊走去,之後上方、右邊,最後往下邊的南方行去,每一條步行路線我都拉到腳力的極限,這當然也要加算上回程的腳力,而街景與寒風也納入評估考量,這一趟熱切的近凌晨時分的試走,很快讓我修正諸多自助旅行的不足之處,除了體力、腳力、尚包括隨身衣物的裝備、旅館的暖氣溫度調節、進出之間有待調整的情緒、心情等等,至於晝夜都在變化的天空呢,初步發現沒什麼干係,因為個人是這般的渺小與有限啊! 在轉機飛往另一個城市時,太陽在我的機位的左側,正以熱烈的萬丈光芒、熱辣辣的穿出厚厚的、可以無聲踩踏的地毯似的雲層,鋪陳出讓我驚艷的一種溫暖,這記憶在旅程中儲存許久,當我在陌生的城市因問路得不到善意回應,就連公安也是冷漠的緊抿雙唇、朝遠方模糊一指,讓我忙得團團轉而腳軟氣喪時,我就把天空中的一道溫暖陽光拉近來擁抱一下,然後開開心心的繼續往前走。 能夠安慰、安撫自己的真的只有遙遠的天空嗎?當我準備搭長途汽車去洛陽時,載我去車站的司機說:這裡前不久下過一場雪,一場雪,讓空氣變輕了,一切也變得清爽愉快了……我問:交通會不會因雪而變亂?他說不會,因為大家都期待下雪,這城市每年也不過下三、五場雪而已,把車開慢一點就好了……我心裡想:期待瑞雪降臨,應該還存在生活的鬱悶吧,我長途汽車啟程點的河南鄭州、與洛陽、開封,背負著「逐鹿中原」的地理、歷史命脈,而現在仍繼續扛背著交通樞紐使命,這一路繁衍出的許多複雜、多元化的激烈變化與競逐緊張關係,讓這個城市的人,面對冬天灰濛濛的陰冷的天空,不禁都要大力吐氣,然後等待白色的雪花飄落下來,營造一點美感,掃除一點現實生活的辛苦、無奈! 因為想望天空之美,我身上長出翅膀,想像也一直在飛翔,離開洛陽之後,我去了開封,然後飛去上海,在「新天地」與「東方明珠」之間,我的世界變成一片浩瀚的天空,相機也一直往天際伸縮,不去拍攝街頭繽紛的景物、摩登的潮流,不去優雅的餐廳享受佳餚美食,卻讓自己的旅行消費品質越降越低,常常轉進胡同裡買一頓三元的吃食,選擇搭公車和地鐵繞著城市走,我對詩友說,自助旅程越走越細膩、精緻、美妙了,我卻越來越像一個貧婦了,有幾次為了趕行程,走到「飢寒交迫」的情境,不得不中途跳下公車,轉進一條小胡同,囫圇吞一碗麵湯,然後揣一個熱烘烘的烤蕃薯在口袋中當暖爐,繼續往前走。 我想,當我繼續往前走、往天空看時,腳底下的路也愈形寬廣,因為它讓我更貼近真實的人生,豐富的生活面相也才會有更深刻的經歷與認識,這是我的堅持與選擇,也是創作上的滋養,包括土地之上正在生長的諸般生命體,一定也會認同,篤定相信,這才是旅行者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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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Sarah
Sarah走了,離開了金門,再度放手追逐夢想,沒有抱怨,不寄託他人,昂首闊步,千山獨行。 第一次見到Sarah,習慣性的給了她一個熱烈擁抱,再補上法國人獨有的親吻聲,沒想到她的眼眶頓時泛紅,「我好想念被擁抱的感覺………」,說著說著淚水已順著她略顯疲憊的臉龐流下。十八歲的法國女孩,難掩對原始母親懷抱的渴望,家鄉遠在七千哩外,此刻她參與一項國際交換學生計劃,進行為期一年的中文學習,分發至金門,剛滿兩個月,旅人的雀躍遞減,鄉愁正濃。 不知是胸膛體溫抑或臉頰輕撫發揮了作用,Sarah原本徬徨不安的表情逐漸放鬆,開始談及近兩月來金門的生活點滴,語氣略顯急促高昂,紛亂雜陳的內容如同水庫洩洪,一路狂奔,讓人來不及捕捉,只聽到她不斷重複一句話:「They never listen to me.」(他們從不聽我說)。 又是一幕「金門VS.西方」的文化衝擊戲碼!當「囝阿郎有耳沒嘴」的父權思想,遇上了「鼓勵自我表述」的個人主義,其間將引爆什麼樣的誤會與衝突?傳統父母喜歡四不一沒有的孩子──不發問、不要求、不質疑、不反叛,以及沒有意見,我常聽身邊的朋友自豪:「你看,我們金門的孩子教得多麼乖巧!」殊不知某些乖巧乃源於過多的約制所形成,背後也許賠上了更多孩子的潛力、創意、胸懷、視野,以及親子間原本應該有的親密互動。 Sarah對於這樣的文化背景深感痛苦與不解,在她給我的信上寫著:「I feel confined to stay on Kinmen and as someone just told me if you are forced to do something you can not make the most of it because it is not natural.」(我感到呆在金門有一種被拘禁的感覺,就像某人曾告訴我的,如果妳是被迫去做一些事,你絕對無法做到最好,因為那是違反自然的)。什麼是自然?就是孩子與大人一樣,也有表達意見以及討論選擇的權力。 曾經讀過一篇文章,提到德國小孩從小就允許參與家庭的各項決策,包括室內佈置、處理家務,購買電器、旅遊規劃等等,孩子都可以以小主人的身分提出看法與父母一同商討,父母也願意傾聽孩子的意見,充分肯定孩子正確的想法和行為。他們把孩子看成一粒種子,鼓勵他們以最自然的方式生長,不強迫、不包攬,只一旁觀察,並適時提供幫助;甚至在幼稚園裡也提供三個不同的午餐時間──中午十二點、下午一點和下午二點,讓小小孩自由決定何時用餐。 Sarah終於為她的學習之旅做出了決定,她開始辦理解約、重新簽證、遷徙台北、申請學校、張羅住處。我提醒她此事行之不易,環環相扣,加上她語言不通,稍有閃失即可能面臨遣送回國的命運,我問她,父母是否同意她這麼做?她說:「爸媽提供我許多包括外交部領務局、入出境管理局、學校….等相關資訊,他們鼓勵我勇敢實現自己的理想,但也要自行承擔一切結果。」 永遠忘不了最後一次在Sarah寄宿家庭溝通的場景,Sarah一再感謝金門父母對她生活起居上的悉心照顧,她開啟新的旅程,只是為了尋找更多傾聽她聲音的耳朵,更多實現她理想的可能。金門媽媽流著淚,緊緊擁抱Sarah,說了聲「謝謝妳,Sarah!」原來,媽媽也被眼前這樣一位堅定目標、不畏艱難的勇者所折服,「希望我也能這樣來教我的孩子。」 我想告訴Sarah,金門已有人聽到了妳的聲音,謝謝妳,Sar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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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公部隊被阿扁打敗了
媒體以斗大標題刊出「扁任內最後一次晉升將官,空軍大勝,六人升中將」的新聞;陸海空三軍這一波晉升中將者計十一人,空軍就占了六人之多,蓋國防部長李天羽出身空軍,應驗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老話。另者,阿扁之子陳致中服兵役時的老長官吳泰然也在中將之列,令人嘖嘖稱奇。一個縱容義務役預官可以上、下班,開積架車進入營區,視綱紀如無物者,三年之間從上校升到中將,開創了國軍在承平時期,無特殊功勳奇特的升官紀錄。凡此,均標誌著國軍人事制度淪為政客予取予求的囊中物,榮列阿扁自稱執政以來軍隊國家化的「偉大政績」。 回顧二○○七年國軍的馬屁事件,舉其要者,為了迎合偏執政客「去蔣化」、「去中國化」,遂行搬蔣介石銅像、改五大信念、將標語中的中華民國改為台灣、憲兵在國慶活動場所發送「入聯公投」文宣、慈湖兩蔣陵寢撤哨等極具政治爭議的事件,搞得全軍官兵中心思想模糊不清,國家認同陷於混亂;據國防部政治作戰局最近公布的精神戰力問卷調查資料,其中「沒有意願為保衛家園上戰場者」高達百分之十四,顯示國軍官兵早已不知為何而戰?為誰而戰? 翻開中華民國國軍建軍史,當年孫中山先生領導革命,推翻滿清,建立民國,唯全國尚未統一,局勢混亂,軍閥擁兵自重、割據四方;欲完成統一,必須建立革命武力,乃於民國十三年六月十六日在廣州創立黃埔軍官學校,特命蔣中正為首任校長;建校、建軍以來,風雨飄搖八十三載,這支屬性為黨軍的革命武力,隨著政治局勢演變成為國民革命軍,蔣中正因而被奉為「國民革命軍之父」,迄其逝世,國軍仍尊為精神領袖。此外,蔣中正反共保台,建設台灣的功績應予肯定;但從多面向評其功過,目前尚無定論;無奈如今時移勢轉,道消魔長,政客為掩飾本身貪腐失德,片面將蔣定位為「二二八元兇」,醜化成殺人的大魔頭。更應保持中立、守憲、超然立場的國軍,卻在政客惡劣下作的選舉策略操弄下,極少數馬屁精官員隨著魔棒起舞,搞「去蔣」不遺餘力。問題是,國軍建軍史上,陸海空三軍源自黃埔一脈,同根同源、同氣相求,軍方有識之士將如何看待這段被扭曲的「去蔣」歷史? 面對外界對「搬蔣介石銅像」爭議的質疑,國防部的政客說,蔣公銅像在外面日晒雨淋非常辛苦,所以我們把他搬到室內是要讓他休息。另者,前不久,國防部所屬青年日報,將國軍為何而戰,為誰而戰標語中的「中華民國」改為「台灣」,亦引起外界質疑與廣泛的批判,蓋「中華民國」是國名,「台灣」是地區,明載於憲法及國軍使命中的國名,未經法定程序,怎可因為政客需索而任意更動?又是誰賦予國軍這種違逆行為的權力? 再就「慈湖兩蔣陵寢撤哨」作觀察,九十六年十二月初,阿扁在助選場合放話,九十七年開始「憲兵就不會去看守死人了。」表示要撤掉看守兩蔣陵寢的憲兵;那位巧克力部隊(憲兵)司令回應立委的質疑說:「上級公文怎麼指示,我們就怎麼辦。」意思是事情尚未定案;但是,隔沒兩天,國防部軍事發言人虞思袓表示:「依國軍精進案規劃,慈湖陵寢管理處將在十二月卅一日裁撤,後續由那個單位接手,目前還在研議中………」,這話,唬弄外行人可以,但是稍有常識的都知道,如果是精進案規劃中的事,早應列入年度施政計畫,怎會像小孩子辦家家酒那樣地草率和急就章?分明是政客撂下話,馬屁精當聖旨,同時發揮軍人即說即做的高效率,阿扁說十二月卅一日,他們提前一個星期就「棄蔣」而去,因此,首從份子在「去蔣」政治戲碼中獲得最佳配角獎。 話說北伐時期,國民革命軍揮軍北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掃除軍閥,完成國家統一,締造了建軍之初的輝煌戰史;當時流傳一句「吳佩孚的部隊不怕死,蔣公的部隊不知死」的佳話,彰顯國民革命軍當年為救國救民,義無反顧,置個人死生於度外的愛國胸懷。曾幾何時,「國民革命軍之父」被扭曲、醜化、糟蹋、羞辱到這個地步,怎不見國軍黃埔子弟們挺身護衛或作持平之論?所謂「欲亡其國者,先亡其史」,換個說法是「欲亡其軍者,先亡其軍史」;真不知今後「國軍建軍史」的內容將何所從?而昂首樹立於鳳山陸軍官校校園與校史館的幾尊蔣公銅像安然否?我想,為了誘人的權位,黃埔子弟中極少數握著權柄的倖進之徒,必然繼續「棄蔣」到底,同時,一小撮不知「恥」字怎麼寫的軍人,將抱著政客大腿忍辱偷「升」,讓阿扁把蔣公部隊徹底打敗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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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憶舊居
冬尾,寒流一波波,持續的發威著,冷冽的北風,在窗外呼嘯,雖然是室內,也仍然可以感覺到那份沁骨的寒意,每年這時候,在家鄉靠海的老舊屋子裡,更能感受到寒冬的威力,只有在太陽露臉時,可以晒一晒暖洋洋的滋味。 舊居雖然小,卻還住了兩家人,行動不便的伯母每天都坐在廳門前,等候著陽光,她有兩個乖巧的兒子,伯父南洋回來後,便守著薄田過生活。我們家也是如此,除了幾畝薄田,還要養一群無法從事勞動力的女兒,讓父親好生怨嘆,雖然如此,他還是很疼愛我們,上山下海,每天辛苦的工作,卻還是艱難地生活,缺柴缺米的日子如影隨形,讓他焦躁難安。想起那段慘淡的時機,我現在也能體會他那英雄氣短的無奈,像許許多多的爸爸一樣,誰不想讓兒女過著舒適美好的生活,誰不想讓兒女上進去求學?逼於現實,也只能先求眼前的溫飽了,從不說抱歉的父親,那虛張的威嚴下深藏著的歉意,是我現在的體會,父親,從不說出口的勞累,只能藉著打罵來發洩他內心的抑鬱和焦慮,尤其年關將到,過節的壓力催人老,眼看著種下的蔬菜,是過年唯一的希望,卻賣不到好價錢,讓父親的眉頭,越發的深鎖,年關無錢無米,怎麼過年呢?寒冷的北風,一味無情的吹襲,孩子的新衣,年節拜拜的所有花費,在在讓父親寢食難安,濃濃的低氣壓,籠罩著全家大小,稍有不是,便有人會受到父親的責罰,這當然不是父親的本意,在那艱苦的年代,其實他是很有藝術才華的人,農閒時,鄰居朋友聚滿屋,他就會拿出胡琴來,邊拉邊唱,朋友也會附和著,充滿了吟唱的詩情,父親也會講古,他每天睡前都要看的古冊,便是我的啟蒙師,從那邊,我間接學到許多,包括下棋、彈琴等等,後來我學會寫信之後,家裡和鄰居之間的讀信、回信便成了我的工作,而每年廳堂上都要換新的財子壽中堂,也成了我仿畫的功課,父親從不直接稱讚我們,而是透過朋友鄰居的誇獎來鼓勵我們,這是他和母親不同之處,父親的剛和母親的柔,讓我們在貧苦的年代裡,還能感受到不同於別人的教養和溫暖,也讓我們在日後的成長,多了一份忍耐和堅韌。 隨著年代的變遷,力圖振作的父親,遠渡重洋來到了台灣,卻因為意外而過世,父親留下他那永不向命運低頭的精神,留下令人懷念的舊居,讓母親哭斷腸的回憶,回憶卻是無情的,因為,那些景象,永遠是摸不著尋不回的往事,快樂也好,心痛也好,畢竟都是抓不住的過去式了。 如今,伴我成長的舊居還在,只是在母親過世後,那房子就空著,年久失修的屋頂,有些地方已斑駁欲墜,雖然另外蓋了新居,還是沒有人願意回去守著祖產,么弟妹妹都在台灣,逢年過節回去祭拜的新屋,也只住了祖先和一些冷冷的家具,更別談舊居了。 在寒冷的北風裡,那間令我懷念的故居,那面海的門窗上,是不是還貼著紅色的春聯呢?是不是還在呼嘯的寒風中屹立不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