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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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隱者不遇
那時候,我們抄詩。 臨放學前,戴著黑框眼鏡,長得斯文清瘦的年輕老師拿著粉筆「得、得、得」,飛快在黑板上寫著漂亮的板書: 「尋隱者不遇」。 是鐵條窗外,防空洞上方桃花燦燦然開放的季節?抑或是黃土操場邊上,鳳凰花落滿地,秋蟬乍鳴的新學年?忘了,忘了。只記得──那時候,我們讀詩,二十五個小蘿蔔頭搖首晃腦:「尋隱者不遇唐.賈島」。 隔日清晨早自習課堂上,被抽考的同學朗朗背誦: 「尋隱者不遇唐.賈島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從賈島開始,我們還認識了李白、王維、杜甫、施肩吾、劉禹錫、馬蘇臣、王建、金昌緒、白居易……。唐詩的啟蒙,對唐詩的喜好,都來自那位對國語文教育特別傾注熱情的老師。 偶爾天外飛來一筆笑話,那是關於名噪一時的書法家李超哉,某次搭乘電梯,因為人數過多超重,造成響鈴大作,此時電梯裡眾搭客齊聲喊: 「你超載、你超載!」 李超哉居然大樂: 「你們怎麼知道我是李超哉?!」 三十多年過去,當初每天放學前都要抄唐詩、背唐詩,隔天早上抽考(背)唐詩的孩子們,有人執起教鞭,或在北中台灣南高雄,或在遙遠的美利堅合眾國。有人行醫濟世繼續父親的志願,也有人在金融會計領域頭角崢嶸。有人蓋起房子、有人專注設計裝潢,有人學習飛行想圓航空夢,也有人一步一腳印,屹立學術殿堂。至於從小立定志願當家庭主婦的,也如願以償,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 而我?慢慢回想,細細思索,這麼多年來,我彷彿,而我也願意我是座橋樑,在同學友朋間。 即便約定好一年一度的同學會,在各自婚嫁、生兒育女、柴米油鹽的混沌生活之下,變得遙不可及。 即便山迢水遞或離世造成陰陽相隔,再也湊不齊廿五人的圓滿。 曾經被賦予「永遠的同學會主辦人」的重責大任,我是再也擔不起了。 那年,S與我不約而同,出席了L早逝的妻的告別式,他們僅有的孩子尚年幼,還不到學齡,懵懵懂懂令人心疼。 隔幾年,C同學母親莊嚴肅穆的告別式上,S與我也出席了。 二年前,M同學母親病逝,在備極哀榮的告別儀式之後,S輕嘆:「陳妙,我們(儼然)是同學代表了。」 我記得那天的陽光刺眼,S直說:「太意外了、太意外了,我們都要多保重。」就要趕赴其他行程。 不想我們還沒背熟杜甫<贈衛八處士>,就已經「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與S在M同學母親告別式之後的寥寥數語,竟成此生最後一會! 當年被抽到默背<尋隱者不遇>的,會不會就是我呢?來來來,我把最後二句背給你了。 只在此山中,總是笑臉迎人的S,此時此刻,你卻在雲深不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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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與瞭解
「沒人認識」的感覺 見到同學在臉書說他作義工時,沒人認識的感覺真是「自由自在」,真好! 我看了,哈哈大笑!這真是外島小孩的熟悉心情呀! 小時候在小鎮街上,遠遠見到前方有長輩、老師走入視線,我都會刻意轉入小巷,或側臉佯裝顧望,總之,不習慣問候,也不嫻於交際,個性內斂、含蓄,閃躲又害羞。 我在城區,找餐廳吃晚餐,隨意步行到轉角小店,一眼見有熟人用餐,轉身離去,走至另一頭食堂,坐定,桌後頭有人打招呼,呀!好巧!尚在用餐,他已埋單出門,回頭揮手說,我付了喲!而我心裡想,謝謝啦,其實我想自己付呀! 島上主要路線走一回,很難不遇到親友、熟人,有時不相約,也能一日見三回,怕的是,要問的問題一再重復,而該回的話已說完又說,待又見面,只有哈哈傻笑,呵呵略過。 前天桌球球友的二位千金到球場,離開時跟他們打招呼,他爸跟他們說,叫「阿伯」!齊聲阿伯!我連忙說,你好、你好!想起小時候被爸壓後腦勺說「不會叫『阿伯』啊!」的日子! 你需要被瞭解嗎? 單車行進中,小男孩倔強地說「他們都不瞭解我」,其實他爸媽一路跟隨他,心情卻有如行路中上下起伏的坡度,劇烈又迴轉。 小男生個性自我,不太理會他人感受,一路狂騎,屢屢想超越領隊,又於十字路口逕自迴轉,引得路人側目,驚叫「要看路呀!」,他冬日吃冰品,每天吃泡麵,行程中喃喃自語。 誰能瞭解誰呢?還記得「司迪麥口香糖」廣告嗎?一少年嘟嚷著「我有話要說」,然後也只能「吃片口香糖」吧! 人貴自知,要瞭解自己都很難了,何況他人,而且人生知己難逢,戲劇裡常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一生一死,乃知交情」,如此困難,又何必強求他人瞭解與接納。 有時你需要人理解,有時你需要自己獨處,有時你想讓人接受,有時你又說「Let me alone!」不要理我! 人都要有自知的本領,略懂得他人心思,卻也不必全懂,人情冷暖,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認識又瞭解 常常我們需要被認識,小從被人認識姓名,親切呼喚,大至光宗耀祖,以顯父母之名,但真心的,我們常常希望不被人認識,像個路人甲,安靜且自在,沒人打擾,沒人在乎。 其實有幾個知交就夠了,老同學、老朋友,三兩人,走走路、喝喝酒,縱同在一室,淡默不語,各自歇息,「我醉欲眠,卿可去」,也覺怡然自若,自在舒適,那就很好。 瞭解,但也不必明說,體會,但也不必聲張,認識不夠,你懂最好,最好你瞭解,不然就讓我一個人,自行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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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訪晉江五店市老街區
金門是閩南的一隅,閩南地區推動古厝修復與活化利用,向來是兩岸關注文化資產保存的共同話題。 春寒雨若泉,再度專訪晉江五店市,臨走閉門時,回顧庭院,豆梨花開正茂盛,細雨打下的花瓣似雪飄,落成白點滿地飛。半小時的金廈海域航程平穩,海面有薄霧,不時遇見垂釣的三兩小艇。 從廈門驅車前往晉江五店市,一小時後抵達目的地。這片晉江老城區是青陽的核心地,自古是泉南的商旅通衢。當初在快速的城市發展需求下,為能積極保護原有傳統建築,兼顧取得一個雙贏的成功方案;以「保護與利用」、「改造與復興」並舉的模式,從2010年起逐步規劃為閩南文化大觀園,保存了130座明清、民國及近代歷史建築,占地126畝,43000平方公尺的建築面積。2012年4月啟動開工修建,2015年5月正式對外開放,同年9月榮獲國家4A級旅遊景區,在高樓大廈林立的鮮明對比下,重現歷史風貌的古厝街區顯得格外的珍貴。 古建築是文化的載體,文化元素是重要的分子構成,可以原汁原味的保留,也可以原則性的發揮創意商機,來迎合現代人思維,走入和欣賞老建築的大千世界。五店市保護性的開發,保留老街區原有的市井風情,宗祠及廟宇依然從事傳統的祭祀習俗與信仰活動。完善的水系保存與規畫,每一口古井清澈見底;暢通的活水,適合營造各式各樣優雅的人文環境空間,享受動、靜皆宜的親水樂趣。 脫胎換骨的老街區重新登場,由官方及民間共同組成的晉江五店市傳統街區運營有限公司,負責統籌整體的運轉工作;開始對外招商,引進現代產業的經營模式,簽約商戶有閩南地方小吃、私房菜、西餐等餐飲,咖啡廳、茶館、酒吧、書吧、藝術沙龍等休閒娛樂,並納入銷售閩南地區土特產、傳統手工藝品、旅遊商品、伴手禮等。同時傳承和展示優秀的傳統文化主題,並以高端藝術品投資項目來提升文化品味,經營成複合式的文化旅遊區。 夜間入住老街區的古洋樓客棧,嚴格的消防條件,這裡尚未核發正式的民宿經營許可證件。剛好遇到雨天,又不是人潮擁擠的假期,格外享受到庭院別墅級私人空間的舒適待遇。夜間的老街區,燈光投射烘托變換,商家立馬華麗轉身,呈現另一種夜間生活風情。 五店市利用保存方案,改善傳統格局,藉以提升環境空間品質,但是循著修復的歷史脈絡,依然可以找到老晉江人過往的文化記憶,從而帶動整個街區的市場經濟活力。唯獨部分複製修復工法,以及過度發展的商業色彩與包裝,恐怕將會失去原有的人文味道,慶幸的是在閩南高速經濟發展前提下,老街區整體保存運用,五店市成果實屬不易。 金門的古厝修復與活化利用,他山之石應可借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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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的憂傷
春節前,村子的雜貨店竟然買不到雞蛋,趕赴全聯採購,依然撲空,店員說已缺蛋多日了,不死心的到處尋蛋,總算在家庭主婦較不光顧的超商「搶」到兩盒洗選蛋,不意外的,價格明顯高出許多。護著得來不易的蛋回家,一路上神經兮兮的,蛋荒心也慌。 蛋荒讓人不得不想起二十年前的米酒事件,那是當年的十大民生新聞。 彼時,為了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菸酒公賣制度即將廢除,因此,紅標米酒將依照蒸餾酒標準課稅。1999年菸酒稅法修訂後,最受消費大眾青睞的紅標米酒,預期價格將由當時的40元上漲至135元,市面上開始出現大量囤積的現象,造成米酒缺貨。記得那年,因太座即將臨盆,預產期前我們開始認真的到處蒐集米酒,以備坐月子之需,但新手爸媽實在太嫩了,待我們意識到該買米酒時,市場上已經買不到米酒了,當時的便利商店每天也只有2瓶的配額,通常是剛到貨便馬上被買走,跑遍了幾乎半個高雄市的雜貨店與超商後,總算在屬商業區的火車站附近超商看到紅標米酒的蹤影,然而,買不到米酒的狀況依然繼續上演著。如此,因為預期漲價而造成的供需失衡,並沒有立刻獲得回穩,其後經歷了一連串產品與價格的調整,市場在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到穩定的均衡。 而這次的蛋荒,起因於去年823淹水造成蛋雞大量減少(約50萬隻),而禁用芬普尼作為蚊、蠅、雞蝨防治,與入冬後中南部早晚溫差大造成雞群緊迫,都導致產蛋下降,蛋的供應開始出現缺口,另外,由於加工蛋液不能使用破殼蛋而須是帶殼蛋,也造成鮮蛋的需求更加緊俏,如此供需失衡,使得雞蛋的缺口一度高達120萬顆,價格當然飆高(產地價每公斤61元、批發價每公斤75元),暫時藉由進口雞蛋作調節,預估最快也要在3月底,蛋蛋的危機才能解除。 有趣的是,金門似乎也受到台灣蛋荒的影響,2月中旬連續三天,署名「蛋雞小組」者刊登了一則小廣告,聲明因為飼料成本提高、人事運輸費用增加,即日起雞蛋調整價格為紅色蛋每公斤65元、白色蛋每公斤70元。初看這則廣告(告示),總有讓人匪夷所思之處。 首先,金門的雞蛋與台灣的雞蛋並非同一市場,金門有在地的養雞場與雞蛋供應方,因此,並沒有受823水患影響產能的問題,雖然也有用藥與氣候影響,然而雞蛋供給的衝擊與台灣市場不同,除非金門市場上的雞蛋大部分由台灣引進。 其次,因為台灣蛋價飆漲,順勢出現這樣的「告示」,這是在宣告價格調漲有據,還是順勢造成漲價的「預期」,讓消費者搶購,落實漲價的結果。由於「預期」對供給與需求會同時造成影響,因此,對於市場價格的擾動,比單一的供給面或需求面因素更甚,很多莫名其妙的價格變動常常是預期因素的傑作,刻意形成漲價的預期,這種行銷上的手段,很難擺脫炒作的嫌疑。 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金門市場的雞蛋價格,竟然是由不知來自何方的神聖所獨斷,冠冕堂皇地直接指揮市場,即便是台灣的蛋價也是市場交易的結果,單一組織可以決定價格,只有類似於國際上產油國互相勾結,所形成的石油輸出國家組織(OPEC),因操控國際原油的供應而得逞,難道在島鄉金門也存在這樣的壟斷組織與訂價行為?但盼這一切都是誤會,絕對不會蛋事又何奈。 魔鬼藏在細節裡,蛋價看似小事,卻是民生大事,揮別此蛋蛋的憂傷,唯通透無礙的市場機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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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忽然想念太武山了
今天,忽然非常非常想念太武山,乃因堂妹傳一則賴:今天天公生,我剛剛去爬太武山才回來,二十幾年沒爬了,挑戰成功喲。原來今天是大年初九。那麼我有多少年沒爬太武山,不敢細數,一陣惆悵襲上心頭,忽然很念想太武山了。 太武山不僅是山,對浯島人而言是具象的地標,是精神的依賴,有太武山感覺心的安頓有著落、有方向,縱然離鄉數十年,想到太武山感覺很溫暖,總想找一天再去爬爬太武山吧。在浯島人心裡它是舉世無雙的山;百姓、曾經的駐軍,誰沒有在山角下凝視靜躺著的英靈?誰沒有在「勿忘在莒」勒石下拍過照?誰沒有從山海關門下進到海印寺?夢裡經常出現一幅景象:上三炷香,跪拜在眾神之前。 五彩繽紛的少年時代,一蹦一跳往上山的路走,途中彷彿看到鄭老先生專注在奕棋,滿山遍野翠綠,山壁冒著濕氣,汗珠從雙頰滴落,滿臉通紅,短髮飛揚,青春就是那樣。 進了海印寺,前殿走走後殿走走,除了手舉三炷香跪拜著,通常心情非常平靜,拜拜大半是學父母親的虔誠,自己倒沒有真正的訴求。 爾後離開島鄉,回看竟無一年初九走訪太武山。初九被遺忘,太武山也被遺忘,遺忘是表象,事實仍然存在,可理由很多:責怪謀生不易、養兒育女不易、嫁作人婦不易。生活不就這樣,週而復始百無聊賴,而後一步一步走到這,把登太武山給忘了真不應該,記得有些古老照片,可供追憶曾經的青春,有一張二十歲那年,是一位金門日報老記者在太武山偶遇幫忙拍攝,那張照片燦燦笑著,依著海印寺前一株不太高大的花樹,可真青春,是一張拍得挺成功的相片,一直保存在泛黃的相簿裡,翻著翻著,翻出一堆如煙往事。 記得兒時初九,父親擔著供品從島西村落一步一步前行到海印寺叩拜,膜拜完畢再從太武山走回家,花了一整天時間,父親虔誠影響子女,也留給子女海印寺的傳奇,說很久很久以前寺前的蓮花池裡有個洞,可以綿綿不絕的流出白米,後來有一位貪心的男子認為米這麼流太慢,拿了一把斧頭敲開米洞,洞裡的神仙生氣了,從此米絕跡了,故事寓意深遠勸人勿貪心,父親說的真切,我牢記一輩子。 戒嚴時期除了大年初九始可以上太武山,不合理的年代唯一好處是更顯山的神秘,蒙一層薄紗,尤其誘人想探望山裡有什麼?茂密的樹?不知名花草?最多的應是阿兵哥。有一年跟著父親前往,一路像我一樣的女童穿著粉紅色直條紋水泥仔布做的新衣,開心登太武山,記憶很深刻,路邊老芋仔士官長罵一句三字經口頭禪再加一句:怎麼都穿著睡衣出來?回家我告訴母親:阿兵哥罵我們穿睡衣出門,母親說:不是睡衣,是新衣,阿兵哥亂說。我相信母親,確信那是很漂亮的新衣。 初九在島鄉是大日子,一大早穿新衣新鞋拜天公,特別做一簍一簍紅粿,請傀儡戲班子到家裡演戲,酬謝天公賜家人一年平安順遂;遠赴異鄉不再參與這些敬拜神明之事,漸漸淡忘,也只記得童年一小部份,大部分被遺忘,真的忘了,可心裡明白心底的懷念,竟覺慚愧。今天完全因為堂妹撩起我對太武山的懷念,彷彿正在筆直的伯玉路上通往太武山,一陣陣微風拂過我的臉頰,帶著笑意髮稍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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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滄觀雨蜈蚣閣
去年,金城迓城隍,廈門市海滄區東嶼蜈蚣閣文化傳習中心受邀來金門交流,今年海滄東嶼中元宮保生大帝謁祖進香活動,來柬相邀,宗族文化協會會員欣然報名前往。 2019年2月23日下午,眾人搭乘迅安輪抵五緣碼頭,車過海滄大橋,來到海滄大道某處,司機不諳陳總幹事訂房何家,陳總有要公,提前來廈門辦事,當天也急著來會合,因海滄大道太長,汽車衛星定位導航不明,折騰一陣子,彼此總算會面,確定入住「城市便捷酒店連鎖」。 當晚迎賓宴設在城市便捷酒店的同樓餐廳,廈門海滄東嶼蜈蚣閣文傳中心李明元、李壯志率胡育寧等人來與大伙相見歡,宴後返房間休息,我與徐鴻義同室,鴻義是我寧中老友鴻忠之弟,又是我金中同事謝觀昭夫婿,我們首次同宿一室聊天,他很感謝家兄當年助他往事,聽他講述多年來參與公共事務、社區服務、宮廟興建的故事,向他表示欽佩。當夜,室外雨聲不斷,心想隔天的進香活動如何進行。 24日早餐後,中型巴士載我們前往中元宮參觀進香,雨仍不止,我原站在廟簷下觀賞,但信徒進進出出,雨傘遮住視線,不便拍照。我換到戲台上遠觀拍攝,中元宮簷下的電子顯示器秀出善男信女捐款姓名錢額。中元宮始建於明代末期,重修過幾次,如今中元宮分為左、中、右三殿,左殿供奉水仙尊王,中殿供奉三寶佛,右殿供奉保生大帝、三元帥。此外,還供奉土地公、城隍爺、鳥母等,每年的重大慶典在農曆正月二十日,去青礁向保生大帝祖宮進香,三月十五及十月初十水仙尊王誕辰。 中元宮前有數十隊伍,抬匾的及蜈蚣閣、各地陣頭、腰鼓隊、中西樂隊,分批依序前來,蜈蚣閣前有龍頭,後有龍尾,蜈蚣閣上的童男童女,身著古裝,裝扮成中國古代戲劇人物,打著雨傘,蜈蚣閣飾以各式彩綢花卉,每座彩閣木板之間以活榫相接,連成一串,可靈活轉動。銜接榫眼處橫穿一橫木,兩邊再以直木形同扁擔,共配四名人工來扛一座彩閣。每組蜈蚣閣有一、二十節,先在廟前繞行向中元宮神明致敬,再出發踩街,我數了一下,東嶼的蜈蚣閣殆有三組,第一組純粹人力扛行,第二、三組為改良型,下有鐵支架及車輪,但仍須有人在旁幫忙推動及轉向,善信隨香走到青礁慈濟祖宮進香。戲台上有位司儀,一邊指揮隊伍進出,一邊唸著祝賀詞,如「迎神送佛吉祥如意,謁祖進香一帆風順」、「傳承蜈蚣閣文化遺產,宏揚民俗傳統精神」。 金門每年農曆四月十二日,城隍遷治巡安大遊行,后浦街頭有扛神轎、粉閣、蜈蚣座、各式表演團體及樂隊、陣頭,去年還有來自兩岸的城隍爺坐上金門傳統的蜈蚣座,遶境巡安。廈門市海滄區東嶼的人稱蜈蚣座為蜈蚣閣,長老說東嶼村的蜈蚣閣由來已久,約有數百年,說明代時,東嶼村要建王爺廟時,破土驚動蜈蚣精,蜈蚣精不悅,經常施法擾亂地方安寧,並使廟宇屢蓋不成,後來王爺知悉,與之鬥法,王爺把蜈蚣精降伏,並收其為徒。以後蜈蚣精修成正果,得道升天,稱之為「百足真人」。東嶼村民自古祀奉保生大帝,相傳吳真人一生行醫濟世,常以蜈蚣為藥引。東嶼先人為表達對大道公救濟世人的敬仰和對「百足真人」的敬畏,自發形成了蜈蚣閣這種民俗來護境。 在金門觀賞蜈蚣座多年,在海滄觀看蜈蚣閣還是首次,特以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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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奠安儀式中的「茅沙盤」談起
金門地區近三十年來大小宗祠、宮廟,重修後奠安事例頗多。但祭禮中的晉爵、酌酒、酹酒,「酹酒」 一節,卻出現兩種版本,一種是於紅毯上至三只壽金,用以承爵中之酒。另一種是紅漆木桶盤,中置細白海沙,沙上放置曬乾的草株。如就傳統禮法而言,則後者為是。 在《左傳.僖公四年》有這麼一段紀載:「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 同樣的一段史事也出現在《史記.卷六二.管晏傳》:「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於周室。」 白話的解釋是:你們應該進貢的包茅沒有按時送來,不供應周王祭祀的用品,沒有滲酒(過濾酒)的東西,這是我要向你質問並征討你的。 寡人是齊桓公,是管仲的頂頭上司,為何祭神時所需的包茅沒有按時進貢就要攻打他國呢? 古時因對自然了解甚少,因此十分重視對神的祭祀,而茅作為祭神時不可或缺之物,又是給天子的貢品,因此被人附會出更重要的深意,有時甚至成為攻伐的藉口。但這藉口其實背後還隱藏著一段奪妻之恨。 春秋時,齊桓公一次跟夫人蔡姬在水中划船遊玩,蔡姬習於水性,但桓公不會游泳,蔡姬一時玩得興起,便晃動船身來捉弄桓公。桓公很害怕,勸阻她,蔡姬少年貪玩的心性,並沒有停止,兩人為此竟然大吵了一架。蔡姬覺得受了委屈,賭氣跑回娘家蔡國,向她的父親蔡侯訴苦。 蔡侯也肚量狹窄,一時昏了頭,把蔡姬在未醮夫的情形下,再嫁給了楚王。齊桓公對此十分惱恨,認為自己受了奇恥大辱,記恨於心。齊桓公第九次大會諸侯時,矛頭直指蔡國。蔡侯懼怕而投降,齊桓公遷怒楚國,就率聯軍去攻打。楚成王大驚,便派大夫屈完去問緣由。而管仲為齊桓公提出的楚國第一大重罪即為「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寡人是征」。譯成白話是:「你們好久沒有進貢包茅,天子因此不能按禮祭神,於是來征討你們。」包茅不入只是一個藉口,未醮再嫁才是真正的癥結所在。 另外古時民俗,女子贈男子以茅,即有婚姻戀慕之意。在《詩經.邶風.靜女》一詩中的「自牧歸荑,洵美且異」,解釋為「遠自郊野贈柔荑,誠然美好又珍異」,這個「荑」便指白茅。 綜上所述所謂的「包茅」是指成束捆綁的菁茅草。古代祭祀時,用來濾酒去滓,為春秋時楚國上貢給周天子的貢物之一。對照著奠安時的禮儀來看,木桶盤中置沙,沙上放置曬乾的草株,酹酒時將酒由倒茅草上傾注而下,才符合祭神儀節。 而茅沙盤本身就是祭器之一,在清.徐乾學的《讀禮通考》卷一〈具祭器〉一節中詳載祠堂所應具備的祭器:「卓子、牀、席、香爐、香合、香匙燭檠、茅沙盤、祝版、環珓、酒注、盞盤盞、茶缾、茶盞並杔椀、楪子、匙、箸、酒尊方酒尊、托盤、盥盤並架、帨巾並架、火爐〉」,可見得茅沙盤是日常具備的祭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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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我的夢
被譽為20世紀最重要的攝影家之一,法國攝影大師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曾說過一句十分耐人尋味的話:「我無法拍我的夢」。第一次讀到布列松這句話,我第一時間,第一個反應是:我比布列松幸運,我常常在夢裡寫詩,醒來以後,再把夢裡寫的詩謄到稿紙上,投報章雜誌刊登,最後結集出版詩集。也有另一種情況是,我把夢境化為一首詩、撚成一篇散文或小說。如此一來,我的文學生命便與我的夢融合了。然而,「古今如夢,何曾夢覺?」文學生命與夢融合,好嗎?或者,這恰恰演示了蘇軾〈西江月〉的詞境:「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文學創作者也特別容易對人生有某種感慨? 常做夢的朋友,一定有這樣的經驗,夢裡歡喜甜美,匆匆醒來之後,覺得意猶未盡,覺得可惜,還想再夢。若夢的是悲傷、恐怖的情事,自然是慶幸不已,還好只是個夢。蘇東坡因為他一生大起大落,對於人生,有著比別人更深刻的體悟與領會,也因此,在他的詩詞中,最常寫的就是人生如夢。念奴嬌〈赤壁懷古〉:「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又是人們耳熟的另一例。但不知他的夢境如何?可有詩句出自他的夢中? 想起黃山谷26歲生日當天,一夢回到他的前世,見白髮村婦以一碗芹菜麵祭奠亡女,醒後齒頰猶留芹菜餘香……,詢問得知其女於26年前逝世……,入室,見一只上鎖書箱,黃竟記得鑰匙存放處,開了書箱,內藏文稿,竟全是黃山谷今生應試的文章,一字不差……。清朝詩人袁枚聞此故事,引用毛藻詩句:「名須沒世稱才好,書到今生讀已遲。」讚嘆黃山谷今生才學優異,實乃秉其宿慧,累世之功啊! 回頭再看看布列松,他認為攝影就是在幾分之一秒的瞬間,將事物的內涵和表現同時呈現,並融入生活之中。所以他的攝影核心概念是「決定性的瞬間」(the decisive moment),也就是將事物本質完美表現出來的那一瞬間。媒體介紹他說:他以決定性瞬間的攝影風格,捕捉平凡人生的瞬間,用幾分之一秒的時間抓住事務的表象和內涵,並成為永恆。這「決定性瞬間」的概念,與文學內涵、文學表現的理路,究竟有沒有共通性呢? 在我看來,布列松的「決定性瞬間」概念,用在文學範疇正是所謂的「靈感」,於文學人而言,靈感也是瞬間來的,決定性的瞬間,生發動人的情思,迸現雋永的詩句,讓這個短暫而充滿性靈之美的瞬間,化為永恆。詩詞歌賦、佳構美文,就這麼被世人不斷傳頌下去。 話說兩個月前的一個夜晚,夢中有一陌生男聲喚我,接著有詩句由我口裡唸出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 當年第一朵寂寞 不曾開在十七歲喧鬧的街角 人生就不會蜿蜒成 一首刺繡的歌謠 湘繡、蘇繡或者是亂針 無非都是等待 等待,於女子是好的?」 我驚醒,從床頭摸出紙筆,開了燈,把夢裡朗誦的詩句寫下來。然後,又忽忽悠悠睡去。似乎半夢半醒間,我又自言自語: 「也許,我是說也許 不該在早春微寒的夜裡,輕信 青衫少年的詩言詩語」 隔日與我們家的老作家吃完早餐,我拿出稿紙,寫將起來,續了昨晚夢裡未竟的詩: 「絲線忐忑鑽動的多少日子啊! 誰把一泓春江繡成兩行淚 你卻說淚為秋池添春水」 詩成,欣喜雀躍。將這首十四行詩,題為〈春水〉。呵!我比布列松幸福,我寫我的夢。 〔後記〕: 1988年2月24日,與兩位朋友Daniel、Mike到朝陽堂書店,我選了鄭愁予老師《刺繡的歌謠》,繼續低頭讀別的書;Daniel悄悄拿了《刺繡的歌謠》先去櫃檯結帳,又悄悄放回原處,我完全沒察覺。回頭我自己要去結帳時,Mike搶著要幫我付帳:「這詩集我送妳!」 櫃檯服務人員伸手,指著不遠處書櫃前的Daniel,笑著對我們兩個說:「那位先生已經結過帳囉!」 陳年往事記憶猶新,當年的朋友早已各自天涯了……。我想,這首詩,應該在心裡頭默默地獻給Daniel、 Mike和鄭愁予老師。 後來,此詩在中華副刊刊登,最先獻給了羊總編輯憶玫女史。當天清晨,蒙向明老師不嫌棄,把報紙上的〈春水〉詩畫PO上臉書,貼文說:「此詩中有許多剌繡的意象。想及小時候在我湖南老家,女孩子多半全會學刺繡,記得最嫻淑美靜的雲姑在一邊刺繡,一邊唱〈蘇武牧羊〉,備極哀怨,尤其唱到「渴飲雪.飢吞氈」時,蘇武被貶北國的苦況全出。她們一邊繡花,一邊唱著哀怨的歌,也是在一邊等待呵!」於是,這首小詩又獻給了向明老師。當然,此刻又獻給浯江夜話的讀者朋友們……。 歡喜生命中每一次偶然,感謝人生旅途上每一段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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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增減的省思
金門日報日前有一則新聞報導指出,「依據金門縣政府民政處發佈最新出爐的「金門縣108年二月份人口數統計表」資料顯示,全縣總人口數計十三萬九千四百二十六人,較一月份減少一百餘人,出現緩增略為下滑的情形。」解嚴以來,金門地區人口幾乎都是呈正向成長,下滑情形確實殊為少見。 照理,人口的增減是正常現象,一般而言,影響人口成長的四大因素:出生、死亡;移入、移出。一地的人口因出生或死亡而增減,故出生人數與死亡人數之差,就是自然增加;移入人口和移出人口就是社會增加,人口成長=自然增加+社會增加;但這次人口未增反減,主要是金城鎮一月份人口數四萬三千三百六十六人、二月份四萬三千三百三十二人,減少34人;金湖鎮一月份二萬九千九百三十人、二月份二萬九千九百○三人,減少27人。 金城鎮和金湖鎮這次人口減少的原因,究竟是死亡率大於出生率,或是移出入人口大於移入人口,相關單位並沒有去深入分析,我們並不清楚,但是原因不外上述如是二種因素,只是究竟是那一因素?抑或都有,若能加以細究其幕後原因,可以發現一些有趣的社會問題。 檢視金門縣歷年人口數變化,1992年11月7日金門解嚴,當年年底金門縣設籍人口數為44170人,此後逐年緩慢增加,2001年1月1日,開放金廈小三通,當年年底設籍人口數達56958人,此後設籍人口快速增加,到了2011年年底,正式突破10萬人大關,達103883人,2015年就突破13萬人。 依前面的統計數據,自1992年金門解嚴以來迄今,金門設籍人口數從4萬4千人增加至13萬人,23年間增加高達3倍,成長幅度不可謂不驚人,進一步檢視人口增加的原因,金門人口之所以持續增加,並非出生率大幅提升所造成,而是「遷入人口」遠高於「遷出人口」的結果。 金門人口增長最多的一年是民國98年,當年人口增加9,233人,增加率為千分之109.18,其次是民國100年,當年增加6,519人,增加率為千分之66.95,從民國94年到100年幾乎平均每年都有約5,000人的增加量,這七年間是金門地區人口暴增的主要時段。 縱觀近廿來年金門地區的人口,幾乎都是呈現成長現象,民國80年底為43,442人,至民國100年底人口數為 103,883人,20年間共增加60,441人,年平均增加率為千分之44.95;但近四年來人口數則一直在十三萬至十三萬九千間徘徊,要突破十四萬人得再有更多利多消息,大陸「習五條」及「惠台31條」或許是個助力。 設籍人口增加,很多人都擔心會稀釋社會福利措施,另外就是幽靈人口會影響地方選舉,還有就是人口總分母增加,每年幸福城市調查虛胖的人口,對於金門縣文教力調查會產生影響,分母大分子小不易拿到好成績。 猶記得民國七十八年左右,我服務於中國時報採訪中心,回金門來作一系列專題報導,那時報導一個題目「金門外流人口嚴重」,跑去縣府找資料,結果當時軍派的一位唐姓縣長說這是機密不能給,我只好回台去找時任內政部戶政司長的簡太郎要,後來報導登出來,那位唐縣長還下指示要撤查是那位人員洩漏給我人口統計資料,一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跟我有互動的縣府公務人員都擔驚受怕被牽連,令我啼笑皆非,戰地政務時期新聞管制之嚴在今日實難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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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教不倦‧具使命感的阮玉絲
1978年,臺灣臺大中文系畢業,阮玉絲帶著樂蘅軍導師的兩句話回到僑居地香港:「傳承中華文化,任重道遠。」40年來,由香港到澳洲,阮玉絲女士從事華文教育,不厭不倦。 一、知識改變命運 「為什麼會來臺灣讀大學?」 阮玉絲話說從頭。「小時候家裡窮,小學畢業,我就必須到工廠上班。當時的香港經濟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年輕女孩的最大出路是嫁到美國去。有一次,我看到一篇香港首富李嘉誠的報導,童年貧困的他自學成功,靠『知識改變命運』。我告訴自己:我也要改變家中貧窮的命運,我要讀書!因此,我白天上班,晚上讀中學夜校,並努力爭取到臺灣讀書的機會。也因此,當我入讀臺大中文系時,年齡比同學大了些。」 二、正職商場,兼職華文教學 1970年代的香港,猶是文化沙漠,這一批臺大中文系畢業的僑生回到僑居地後,大多投入華文教育工作。阮玉絲亦不例外。 1986年,阮玉絲移民澳洲,結束了在香港的華文教育工作。 移民澳洲,阮玉絲的正職在窗簾公司上班,但她念念不忘自己是中文系科班出身,負有「傳承中華文化」的使命。 一個機緣,巧遇「澳洲華人天主教會中文學校」的校監,校監力邀她為孩子們上課。教會的中文班,周六、周日才有課,阮玉絲珍惜此教學機會,一兼職就長達二十五年,7年(1988-1994)單純的兼課教師,18年(1995-2012)教務主任。 事實上,工資要向政府繳稅,做了兩份工作的阮玉絲,扣掉稅,教學的工資也沒了,旁人不懂:為什麼周休二日不休息?要工作得這麼辛苦?但熱情的阮玉絲在「傳承中華文化」使命感的驅動下,對此「近於志工」、但比志工還辛苦的教學工作卻樂此不疲! 三、從遊戲中學習 「能談談妳華校裡的教材嗎?」 「在澳洲,因為學華文的孩子以香港人、臺灣人居多,所以我們有粵語班、國語班,以配合家庭母語。中學、小學的粵語班用香港教材,國語(普通話)班用臺灣教材; 至於幼稚園,雖也分粵語班、國語班,但均用當地老師自編的教材。」 「教法呢?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地方嗎?」 阮玉絲強調:「興趣的引導非常重要!因為在澳洲,華文並不是這些孩子的正規課,他們是被家長逼來學的,故稍遇挫折,很容易打退堂鼓。因此,我的教學法特別重視興趣的培養,強調『從遊戲中學習』。」 阮老師以愛心、耐心,對孩子們循循善誘。「首先,從象形文字入手,讓孩子畫山寫水,畫自己的姓名,挑起他認識中國字的興趣。然後,要他們背誦名言嘉句,要求不多,能背一句是一句。鼓勵他們有了一些基礎後,大學再進一步選讀中文課程。此外,我也重視中國的節慶活動,過新年,穿紅衣拿紅包,過中秋,吃團圓月餅……等等,讓孩子們玩得很高興。一旦孩子對中文有了興趣,隨著時代的進步,科技的發達, 他們即使沒有老師、沒有字典,也可自行上網查資料,自學精進。」 除了共用的教材,阮老師還特別為孩子加強「中國歷史」的知識,因為她希望孩子們不只是會說中國話,他們還能瞭解中國文化的源遠流長、豐富偉大。當然,喜愛文學的阮老師更不忘鼓勵孩子們吟詩唱詞,多多認識優美的中國文學。 退休後的阮老師還持續會回學校小兼一、二堂課。除了「傳承中國文化」的「任重」使命感外,學生們的回饋,更是支持阮老師「道遠」的主要動力吧?! 「妳的教學法成功嗎?」 「當然成功!」顯然地,40年來教不倦的阮老師對自己的海外華文教學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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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根記
小時候過年過節拜祖先時,常聽祖母及其他長輩說,我們昔果山開基祖先的名字為吳好,雖然也有其他宗長曾聽此一說,但一直無法證實此說法是正確與否。及至今年因為本村吳氏宗祠已再建完成,欲於年底舉行奠安慶典,為記載祖先家人的世系關係及祖先的傳記資料,建立宗族家族的歷史,了解我們吳姓淵源與歷代遷徙的經過,進而知道我們的祖先從何而來,尋找我們的姓氏根源,以追本溯源,宗功祖德。 我從小就對家族傳統很感興趣,而且很重視和追尋探討自己家族祖先的來源,長大後更體會到飲水思源的重要性及生命之價值,不但不能數典忘祖,而且對自己文化的歷史淵源更應有進一步的了解。自從大陸改革開放以來,有很多海內外華人紛紛回大陸尋根,尤其是我們台灣、金門更為熱絡與迫切,因我們的祖先大部分是從大陸移民過來的。由於許多家族的族譜和家譜常因戰亂、逃亡、遷移而遺失,或祖先未記錄傳承下來,所以無法真實了解自己生命的來源。為了不讓我們的後代對自己的生命來源一無所知,因此才有家譜族譜之產生,讓家族精神綿延流長。因此,由理事長吳清水、常務理事吳西川、理事吳西足與我組成尋根團隊,在只有前輩口述記錄的基本資料下,到泉州展開昔果山吳氏尋根之旅。根據早期宗老口述得知本氏祖先來自泉州黃塘鐵坑(現行政區已改為紫山鎮藍田村鐵坑自然村),祖先之名諱為吳好,以及帶著近年來先祖來金世系族譜,請廈門吳氏宗親會會長吳國榮幫忙探聽查詢。由於資料稀少,起先幾乎不抱著任何希望,只求對祖先盡一分心意與責任。吳國榮會長本身是廈門宗族祖譜研究的成員,他特請廈門市圖書館研究員江林宣到廈門東浮鎮洪塘村,由村民吳惠勇的協助下,透過當地宗親盡力奔走及多方聯繫可能的線索,並與東浮鎮洪塘村劉營社的吳合榮探討尋根事宜,後來根據資料研判最有可能之線索是黃塘鐵坑,因此在惠安吳氏宗親會會長吳碧川、秘書長吳德本、廈門宗親會副會長吳福財、江林宣教授等人帶領下,我們一同前往紫山鄉藍田村鐵坑尋根。在宗親們熱烈親切的討論及推測下,配合早前所聽的長輩經歷故事,終於對上族系祖籍地,完成百餘年來家族所期盼的一件大事! 只可惜雙方都沒有族譜能做進一步的銜接,這就得仰賴吳家全體後代子孫繼續完成此一任務。在鐵坑十餘位宗親代表的陪同下,我們一起用餐,相見甚歡,無所不談。吃到一半,突然有鐵坑村宗長打電話給村內宗親說,有一位吳家媳婦長輩說她小時候曾聽說族裡有一位宗長名叫吳好,因受人欺凌,半夜「走路」(閩南語),很巧與我小時候聽的故事吻合,大家興奮之餘,開懷暢飲,不亦樂乎!此趟尋根之旅只是開頭,期望我們與後代子孫皆能延續此重責,綿延祖德。如何將家族史及我們所活過的時代,真實的記錄下來留給後代子孫,讓家族精神永續常存,這就是我們吳家尋根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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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 福
幸福是什麼?當你能理所當然的回答時,或許已經離幸福不遠。 遠方的朋友傳來這樣的訊息,源於他看了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獲得最佳影片獎的《幸福綠皮書》(Green Book)。影片以60年代美國黑人民權運動為背景,由阿里影業參與投資,馬雲更宣稱自己已經看了三遍,帶給自己很多思考。和朋友一番長聊後,逼得我甘冒「破哏」之險,也要去搜些訊息來滿足一下好奇心。 《幸福綠皮書》講的是真人真事,一位氣質優雅的黑人音樂家應邀到美國南部巡演,他僱用了在夜店當保鏢的白人老粗當司機,兩人的膚色與階級形成反差,在合作的過程中迸出一連串火花。60年代的美國南方,黑人音樂家在舞台上儘管備受歡迎,下了舞台卻是另一種際遇。他可以在餐廳表演,卻不能在那裡用餐或上廁所,甚至只能住進專給黑人住的「綠皮書旅館」,但他僱用的白人司機卻可以在台下享受到他得不到的待遇。黑人音樂家儘管有更多、更好的專業及技能,也只能藉由白人司機的協助達成夢想。影片傳達的種族階級對立的荒謬歷史,是一部宣揚平權運動者的影片,但其傳達的政治與現實更透出許多弦外之音。 首先,幸福都是自己爭取來的。不論是黑人、白人,不管基於何種政治立場及生活態度,幸福人生從來就不是唾手可得的;這其間又涉及一個千古命題:「努力不一定會成功,但放棄注定失敗。」當然,這樣的論點還是會有許多反證案例,在此我們不做辯駁,因為凡事會發生即為事實,人生沒有「絕對」,能最大限度的貼近「相對」,足矣。在60年代及之前,黑白種族對立看似理所當然,但實務上黑白種族仍要經由協力才能完成許多事;這就像我們會遇到的人林林總總,有親疏、好惡,有家恨、有國仇,但事實上我們很難分辨究竟是親或仇將我們推向幸福,抑或遠離舒適圈,於是會有「最困難的時候,也就是離成功不遠的時候」,以及「苦難是成功墊腳石」等等的說法。更有人說,「物極必反」,凡事走到極端,總不會有好下場;有道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生活中,總有人習慣凡事算計,為了名利不擇手段,甚至丟了底線,最後落得滿盤皆輸者,亦所在多有。 其次,不要相信所謂的「普世價值」。有好長一段時間,「普世價值」儼然是一門顯學,不論是學生要上街頭、年金要變革、同志要平權、台灣要對抗大陸,都會把它搬出來亮亮眼,好像是一旦和它沾上了邊,便無反對或駁斥的理由,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從九合一選舉之前到現在,許多依然在追捧「韓流」,但也有人對這種洗腦式的「造神」流行現象,深感不以為然;深而究之,這不也是民進黨極致化「本土化民主浪潮」的反彈惡果?被壓迫者身上通常住著壓迫者的身影與價值觀。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緬甸的「民主女神」翁山蘇姬掌權後反而站在「種族清洗」的一方,成了傲慢執政的典範,這和如今台灣「討厭民進黨」的洶湧波濤,實為異曲同工。 幸福是什麼?小時候,幸福是件很簡單的事;長大後,簡單是件很幸福的事。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當我們不感到恐懼、不把自己搞複雜了,或許便真的離幸福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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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孝傳承 立本守仁
我金門下坑陳六郎族裔昭穆(字行),自廿三世後,經統一為「公侯可期,詩書為上;用是振拔,千載垂芳」等十六字詩句;然晚近我族眾瓜瓞綿延、繁衍甚速,原有之字行,估不出百年,將不敷使用,故族人每有續衍之倡議,如族老永祿、詩泉、水通、添丁、連興、調和、詩日、書佬、安明、文信等宗長催督頻繁,尤以西浦派文信叔公勗勉尤深,個人懍於茲事體大,何敢怠惰,故雖明知自身才疏學淺、恐力有未逮,仍斗膽奮力撰擬續衍字句,都十有六字,並合而成詞,敬祈我族宗長、賢達有以教我,以匡不逮! 個人等倡議,我族自38世「芳」字輩後,擬步武前清宗賢陳起鳳先生遺緒,再行增衍16字詞句,其詞曰: 「晉江傳緒,夏興開基;忠賢明範,誠正修齊。」 此倡議並於民國九十二年三月一日,由個人撰文推介,原文題為:《金門下坑陳六郎族裔新昭穆(字行)增衍芻議》,文成之後,廣發傳送我散居海內外之族親,雖獲正面評價與普遍肯定,但感於原先之十六字行,沿用已近三百載,當時先賢殷望與期許子孫之時空背景,已有不符時代形勢與潮流者,為求兼聽與慎重起見,乃忍痛割愛,個人無才,但一向從善如流,如有益於宗族團結之舉措者,自不能師心自是、固執己見、一成不變。 為求周諮博採,乃先後召開宗族會議於福建同安西埔、德化高陽、廈門東嶺,益以上(二)月廿二日聚會於金門下坑祖庭,凡四次匯集眾智,期能腦力激盪,迸發最佳之智慧火花,而我族菁英,殫精竭智,思慮周全,有提延續原廿四字者,有倡十六字者,有議十二字者,有精簡為八字者,幾經推敲斟酌,終達共識,其結論為:「因慮及原有字行,仍有『千載垂芳』等字未用,如採先續八字之議,似較妥適。」 旋經我宗親會理事長永祿叔祖暨總幹事水福叔公,穿梭各分支宗親廣徵意見,異中求同,尋求共識,經投票結果,「忠孝傳承,立本守仁」八字,以三十六票高票壓倒性勝出,實乃眾望所歸,現場立即響起如雷掌聲,爾後,我族字行,從三十九世起至四十六世止,將統一沿用此易記易誦,筆畫精簡,最能呼應及詮釋原字行精義之新昭穆。 考我族自宋末由福建晉江入浯開墾,時光荏苒,忽焉已薄八百載,從開基始祖陳六郎以降,子孫繁衍已有三十四代,今者,我分居福建德化,廈門同安西埔、東嶺、赤坪、詹厝,龍海島美,彰化埔鹽(因濃霧,航班取消)及金門在地下坑、山外、東洲、高坑、吳坑、新前墩等宗親代表,所達成之增衍字行之共識,諒必為舉族所共遵、共守、共行。 個人學淺,特將續衍字行,與原宗賢陳起鳳之「公侯可期,詩書為上;用是振拔,千載垂芳」等十六字參照,驚覺實是原詞句之最佳詮釋與光大發皇;尤有甚者,如以鄙人六年前所草擬之「晉江傳緒,夏興開基;忠賢明範,誠正修齊」對照,亦有異曲同工、殊途同歸之妙。要之,忠孝傳承,實乃各族姓立身處世之根本,而立本守仁,乃吾人「無念爾祖,聿修厥德」之具體表徵。 喜我陳六郎族裔昭穆順利得續,我舉族賢達集智獻策,捐棄成見,一心為族,尤喜個人芻議,已發揮拋磚引玉效果,成功不必在我,竊以為宗族之大成功,恆大於個人之小成! 故樂於略敘因緣如上,以就正於大雅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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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達游於藝─擁抱梵谷
廣達文教基金會在金門多年國小,第三度推動「游於藝」的藝術教育活動,「擁抱梵谷-探索生命的調色盤」,多年國小學童以黑光劇、星空的畫等揭開精彩序幕!由學生解說,進行一連串星星摺紙、實作遊戲體驗,最後也以梵谷名畫《向日葵》發想,而有「披薩烤窯」製作。結合藝術與生活技能,感受視覺藝術、腦力以及味蕾上,豐富多元的趣味,一頓豐美的美學教育饗宴。 荷蘭後印象派畫家,文森·威廉·梵谷是表現主義的先驅,深深影響了二十世紀藝術,尤其是野獸派與德國表現主義的畫風。在他27歲時,短暫作為礦工傳教士,梵谷才開始他的繪畫生涯,在他生命的最後十年,創作了超過兩千幅畫。早期只以灰暗色系進行創作,直到他在巴黎遇見了印象派與新印象派,梵谷便融入了他們鮮豔色彩的畫風,並創造獨特的個人風格。尤其是他待在法國阿爾勒的那段時間,已臻成熟,他最著名的作品,多半是他死前最後兩年創作的,期間梵谷深陷於精神疾病中,就在他37歲那年舉槍自殺。 1885《吃馬鈴薯的人》這是梵谷最滿意的作品,也是他第一張展露繪畫才華的創作,他用扭曲的線條、昏黃的色調傳遞出貧困農民生活,是藉著油燈的光線,展現平民用工作的雙手,從盤內抓起馬鈴薯的畫面,傳遞出梵谷對人類、對土地的熱愛。 1889《割掉耳朵後的自畫像》畫中的梵谷,繃帶包著耳朵,他的眼神凝視著畫面之外,成為他最具代表性的自畫像。1888聖誕節前夕,梵谷與畫家好友高更,在一次劇烈爭吵後,高更憤而離去,沒想到梵谷因為情緒過分激動,導致精神失常,割下自己的耳朵送給一妓,一連串的失控行為,讓他在1889聖雷米精神病院進行療養。《星夜》正是那時創作出來,當時藏在梵谷心中的深度憂鬱,透過藍色與粗重筆觸顯現,而夜空中的星體銀河,更捲動成不同大小的漩渦,佔據畫作左下方的柏樹,好像黑暗的巨型火焰,不斷往上延燒,心中的躁動不安,呈現精神病的孤寂靈魂。 1890《有烏鴉的麥田》描繪寬曠的田野景色,他已不再如從前精心描摹,反而用簡化的造型,畫面只流動著色彩和韻律,表達了他的悲傷與極度的寂寞。前景處開出三條通道,不知道地平線和路的盡頭在何處?畫面上的空間完全失焦,藍天和黃色的田野彼此朝反方向推擠,一大群烏鴉劃過天地的分界,不知要飛向何方。梵谷完成這幅作品後,感到的只是疲倦和極度空虛,絕望吞噬了他。第二天,他走進那片麥田,用子彈射向胸膛,沒有立即致死,他掙扎地回到住所,兩天後,終於告別了人世。 梵谷的弟弟西奧,不間斷、無私的提供經濟資助,二人亦終生保持書信來往。梵谷生前唯一出售的油畫《紅色葡萄園》,也是由他的弟弟拜託友人購買。瘋狂藝術大師梵谷一生鬱鬱不得志,直到死後,才逐漸成為藝術史上的一代大師。才氣洋溢一生,個性中帶著極端的愛與瘋狂,生活是窮困潦倒。 2014紐約蘇富比拍賣《雛菊與罌粟花》,約以台幣20億的天價,由中國華誼公司拍下,刷新梵谷靜物畫的拍賣最高紀錄。梵谷被當今世代高價肯定的藝術家,生前的自殘非理性,異常的個性是苦悶的象徵,卻表現了生命的張力,在藝術上霎那即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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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前的飛龍糖
去年底偕父親回金門投票,一下飛機,便與時間搶時間,堂哥西足開了輛小貨車。父親坐上副駕駛座,我二話不說,趕緊跨過貨車護欄,蹲在車斗,抓緊車子護欄。上回這般「乘車」,該在小時候,姊夫明珠的柴油貨車上了。所以 知道離心力驚人,必須握牢。 票所如以往,設在垵湖國小,一個我所受基本教育、也是啟蒙的所在。 我也曾經「兒童」,尤其回到垵湖國小,常會想起她的以往模樣,並記得我小時候成績好,常上台領獎。獎品以報紙包裹,捲成圓筒狀,填放筆記本、鉛筆,老師以書法在紅紙上寫好名次,鄭重貼在捲妥的報紙上。紅色底、黑筆字,整份禮物都在微笑,當被唱名跑上頒獎台,我臉蛋紅、朝氣飽,鞠躬受獎。台下傳來掌聲,我羞愧盯著地板,不敢抬頭看任何一個人。 古人說四十不惑,是因為很多疑惑,得有了些年紀,才能漸次摸索,像是那份早已不存在的禮物。它不僅裝填鉛筆與筆記本,還有滿滿的鄉愁。四十不惑?四十其實更多愁。而今已過半百,一踏進垵湖,我都是少年一般。 最喜歡兒童節前後時期的頒獎典禮,人人有獎,不管成績誰優誰劣,一律人手一袋,拎著一袋糖,很滿足了,以為掌握了什麼寶藏。 上、下學集合時,主任每次說話,都以「兒童是國家未來的棟樑、是未來的主人翁」等督勉學生。人的任何追索,都會被時間一改再改,我在年少時節,就一度渴望為民族大業,拋頭顱、灑熱血。彼時,兩岸對峙時,教育原則都在敵視與抹滅,心理教育更不可缺,國小走廊中,貼了馬援、史可法、文天祥等畫像跟傳記。他們安靜,但充滿語言,怎麼地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怎麼地,以一個人的血,圓民族的魂?我一遍遍讀著,就變為他們了,在某個午後,撥開棒球帽內襯,拿原子筆,在不易著力的織布上,一字一字寫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當座右銘。 那一年,我是八歲或十歲,滿腦子犧牲奉獻,要學名將馬援。而今,這段歷史常被我在演講時陳述,關於一個時代怎麼化解人的個性。晚上看開票,留意誰當了金門的百里侯,要緊的是漢子、燕子與禿子是否能夠順利當選? 我對政治並沒有熱情,但父親有,常對時政指指點點,陪父親回鄉投票是為了這個開票之夜,在堂哥家,難得不是追溯往事,而就鎖定當下,在翻轉流動的得票數中驚聲連連,沒料到觀看數字的多寡,已非常劇情,那遠遠超出編劇者的手法,而由一張票一張票慢慢累積,大夥兒一起譜寫的時代。 隔幾天,正逢昔果山大拜拜,我與父親從小徑往廟口去,廟前已經擺好供品,我尤其關注那幾支糖霜製成的飛龍,以前祭拜後,大家都搶著吃它,且在意吃到了頭、腳還是龍身,那樣的斤斤計較,為了「糖」、為了「甜」,也彷彿搶到神的祝福。 我長大了,而且已經長得太大,沒有吃它的念頭,看了好一會兒的龍,我便走到廟前風獅爺駕前,與祂好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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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大師
今年元宵節,台北的街頭已沒什麼年味,午後近兩點,天空一片灰濛,氣溫有點涼。我緩步走在綠蔭蔽頂的徐州路上,經過台大醫院,穿越林森南路,來到舊台北市長官邸的藝文沙龍,進入素有「新聞之父」鄭貞銘教授的逝世週年追思會場,遠見金門大學創校校長李金振先生已先到場就座,於是急忙過去打招呼,也向他拜個晚年,因為我與鄭老師的結識,就是經由李校長介紹的因緣;接著金門文藝社長牧羊女及楊樹清也到場:回想2012年夏天某日,李校長到台北出差,順便約了鄭老師與我見面,談起出版「百年大師」的想法和規劃,希望我能協助促成,聽完他的敘述,我當下允諾,對於終其一生奉獻給新聞和教育的鄭老師風範,我早已尊崇仰慕在心;當時鄭老師以耄耋之年,老驥伏櫪,又發下大願,要在中國近代百年,找出一百個人物故事,陳述一百種感動勵志的典範,來教育中國下一代的青年,這是何等的胸襟與遠見! 其實鄭老師本人就是一代大師,他教育英才,桃李滿天下,在台灣每天打開報紙或收看電子媒體新聞,很難不看到「文化新聞系」的人馬,像是曾任民視總經理陳剛信,TVBS名主持人李濤,大愛電視台總監湯健明,東森新聞董事李傳偉,現任華梵大學校長李天任,旺報社長室慶正主任等,屈指數來皆是新聞界、學界、或文化界的佼佼者,他們都是鄭老師的高徒,今天的追思會幾乎全員到場,自然流露出對老師的無限的感恩與悼念。 鄭老師一生未婚,據說曾經談過一次戀愛,之後,他把全部的心力付給新聞教育,把學生當自己的孩子,用愛與專業修為來培育新聞人才,我與鄭老師第一次見面時,送給我的書就是親撰的《無愛不成師》,足見對教育的付出與用心,這些剛進大學的大孩子們也與鄭老師建立起亦師、亦友、亦父的關係,據李濤在追思會上講述,他常捉弄老師的故事,令人驚嘆又備感溫馨:當年鄭老師住在永和某處二樓公寓,李濤常從後陽台爬上去,然後故意躲著發出怪聲音,驚嚇了老師、老師膽子很小就會喝斥著要報警,他才現身出來,老師卻為之莞爾,足見老師對學生疼愛如子、慈祥的一面。幾年後,李濤從美國留學回來,依然想用老招數去捉弄老師,但不知老師早已搬家,結果回應出聲的卻是一位女士,並且說要報警辦他,他只好趕緊找到已搬離那房子的鄭老師出來解危。 為了創立文化學院新聞系,鄭老師堅決離開待遇優渥的中央日報,不僅於此,之後也遭受許多老同事不認同的責難,但鄭老師培育人才、為台灣開拓深耕新聞領域的意志不變,數十年來默默耕耘,每年鳳凰花開季節,就有一批批畢業學生,投身新聞界,提升了台灣傳播媒體的質與量,鄭老師灌注的心血之木,已然鬱鬱成林。 2015年1月2日,鄭老師與大陸青年學者丁士軒先生在台北共同發表新書《百年大師》,此時鄭老師已是高齡七十九歲了,我也應邀出席道賀,很感激鄭老師接受我的推薦,享譽國際知名學者、傑出金門鄉親楊永斌博士入列百年大師,沒有遺珠之憾;猶記得他說:「希望此書能讓現代年輕人做為人生引路的依據,彷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與偉大的靈魂接觸、碰撞。」果然,新書發表之後,在海內外各大學校園引發一股論述,而推薦的搶購風潮,幾年來銷售遍及台灣、大陸、東南亞的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區,影響所及,無遠弗屆。於是,鄭老師計畫著繼續再寫《百年風雲》、《百年風骨》、及《百年追夢》等百年系列,他興高采烈向我評述這百年工程的計畫與影響力,我樂觀其成,但也不免為他清瘦的面容與健康擔心;豈料我的擔心,真的成為噩耗,令人萬般不捨與痛惜。 追思會在學生們最後發言、有淚有的笑的回憶前事、感嘆聲中結束,每位貴賓獲贈一部老師的《百年追夢》遺作,我手中緊握著書走出會場,抬頭仰望依然灰黯沉重的天空,想起鄭老師的夢,鄭老師的形影,在夢裏夢外,皆是一身風骨,成就了永恆不朽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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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老厝的一頁滄桑
農曆年前,大哥傳來報導家鄉頗有名聲的部落格「金門部落」的一篇「後浦東門境洪氏古厝」的文章,打開一看,頗感驚訝,這不就是老家的大厝嗎?文中依據「金門縣志」所載,提到幾個聚居於老家附近的姓氏及周邊道路的變遷。附了數張老家大厝的照片,其中一張有一小段文字說「現今後浦東門境內洪氏唯一僅存的二落古厝」,讀後讓人不勝唏噓。 閩南式大厝的格局:有「前埕後厝」的特徵,也就是屋前有一塊空地,一般稱為門口埕。台階是一長條一長條石材打造成的、紅磚頭砌的牆堵、大片紅地磚鋪的地面、百年不易腐朽的福州杉架起的樑柱,紅瓦覆蓋的屋頂。當多間大厝形成的聚落,那壯觀的屋脊起伏如波浪潮湧,燕尾凌空如展翅。儼然的屋舍,舒緩的空間,構成一幅幅美麗的圖畫。昔日,家鄉隨處可見這樣的聚落,可惜近年來已破壞損毀殆盡了。 就以老家周遭大厝為例,右側的閩南大厝我們稱之為「當店」的,是九叔公家族的住所。一座兩落大厝,前後屋脊成燕尾脊,斜斜指向天空,與老家的馬背屋脊各具美感。四合院兩邊有護龍,右邊的護龍可通至屋後的另一落屋舍,直達舊時的巴剎(市場)。屋前有圍牆圍成的一個大院子,兩邊角落各有一座兩層樓高的槍仔樓,牆面留有射口。院內一邊種著一棵龍眼樹及一棵石榴,龍眼長得茂密,經常結實纍纍。石榴樹越過圍牆,鮮豔的紅橙石榴常常引來路過的孩童扔石子,想將果實擊落。另一邊是棵玉蘭,開花時節一樹白色花朵,夜晚暗香浮動,悠悠芳香瀰漫附近幾條巷子。院子有一口井,水質甘甜,井口由石材砌成,童年曾隨母親前往汲水。可惜,這麼美的房子,在家鄉房地產節節攀升時,擁有大厝的族人後輩,自新加坡返鄉,將房產售給建商。一時,一百來年的大厝被摧毀於一旦。取而代之,是四、五層樓高的鋼筋水泥龐然巨物。原來巷弄間的透氣、怡然、開朗再也不見了,被壓迫的巷道更顯狹仄。緊鄰「當店」東北側是十三叔公家族居住的大厝,同樣是一棟四合院,屋前立面明亮清爽,方方正正的格局,也在一夜間改建成樓房。 老家另一側的閩南大厝是馮姓鄰居所擁有。大門的兩側牆面貼著琉璃圖案磁磚,昔時屋況明亮,是棟比老家年輕的大厝。多年前,馮姓家人陸續遷居台灣後,就少回來。房子長久缺乏照料,屋頂已多處坍塌下陷,屋後雜草叢生,已不堪使用。目前房子租給菜販。 隔著老家小紅磚門口埕,前方的一排房舍,正前方是堂叔的一落兩櫸頭。堂叔的隔壁是清朝舉人林豪的故居,林曾修「金門志」,撰有文集數種。舉人故居原也是一棟四合院,大門上方立有一匾,寫著「文魁」兩個大字,屋前左右兩邊各豎立有以兩片石材組成的旗杆座。這一排其餘房舍為低矮的瓦房,有打鐵店、補鍋舖等。屋前原是一條土路,有一條排放污水的大水溝佔去了大半,人稱「漕水溝」,水溝以長石條零落覆蓋著。後來,道路開闢成莒光路一段後,舉人故居及堂叔的房子相繼改建成鄰街的水泥樓房店面。舊時,老家門前道路算是城區的「通衢要道」,往年一年一度農曆四月十二日的迎城隍大遊行都從家門口經過,自此,交通移轉至新闢的莒光路一段,老家大厝悄然淹沒於水泥樓房中。 幾次返鄉,才驚覺老家有了大改變,居住的族人或外面置產或移居台灣,屋內已是空蕩蕩沒人住了。往日,住著幾戶人丁的熱鬧場景不見了,孩童嬉笑聲消失了。歲月無情,房屋終將如置於空氣中的鐵桿漸漸銹蝕剝落而傾頹崩毀。這些年,金門縣文化局及金門國家公園搶救閩南古厝不遺餘力。經明燦三弟費心與族人協調溝通獲得首肯,向文化局提出古厝鑑定修繕補助申請,獲得通過。這是深具意義的,使得「東門境內洪氏唯一僅存的二落古厝」可以保存下來,持續彰顯家鄉曾經有過的民居風華及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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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前的戲棚下
那間面向大海的廟宇離我住的小村僅有一小段路程。它隱身於路邊的斜坡下,廟前的中央佇立一尊高大的紅面將軍爺,旁邊則是一座老舊的空營區,除了潮來潮往的浪濤聲,這裡經常是人煙罕至,安靜無息。但每年的農曆初九便不同了,靠近節日前,廟宇總會從各地湧入一波又一波的香客,香火繚繞不散,直到廟會啟動後的十來天。 大年初九,來自廟宇附近的六個村落會各自集結村裡的壯丁,再抬著神轎到廟前這片廣場上匯集。沿路可見揮刀舞劍的乩童和拿著旗幟打著樂器的青壯年,鑼鼓聲隨著行走的步伐忽遠忽近,鞭炮一陣又一陣霹靂啪啦地響,像肩負什麼神聖使命的迎神隊伍一路搖搖晃晃來到了目的地。六個村落的人馬圍聚在自村的神轎旁,待時辰一到,各村的陣頭便按著順序接出了一條長長的人龍,「六甲西宮」遶境儀式也就這麼浩浩蕩蕩展開了。 童年的我,除了過年,最期待就是這一天了。每到了初九,母親總會把我們幾個孩子打扮得十分體面。記得有一回,我穿的是一件綁著兩個小毛球的紅色長披風(母親喚它美國裙),弟弟則穿一套藍色的警察製服,那肩上還鑲著四顆星星的徽幟,有些大人見到他,總會笑著跟他敬禮問聲長官好,弟弟一聽便神氣起來。我們在廟裡廟外恣意穿梭,那時香客眾多,廣場上人來人往,不少小販也會來此做生意,有賣甘蔗的,也有賣棉花糖和烤香腸的,廟內的鑼鼓聲遲遲不歇,交織出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 營區前還會搭起藍白相間的帆布戲台,冬日午後的陽光映在帆布上,使人覺得異常的溫暖,偶爾一陣風吹來,把帆布吹得嘎嘎作響,也還是覺得溫暖。大人們安分地等著歌仔戲上演,一群孩子則在戲棚下鑽進鑽出,最後我總是停睇好奇的目光。兒時的我很喜歡從帆布縫隙窺看這些戲班子,亮閃閃的配飾堆了滿桌,五顏六色的戲服高掛在竹架上,還有箱子裡不知裝了什麼的神奇寶物,紮起髮束的女子穿著紅長褲白上衣,腳上還踏著一雙長筒的黑布鞋,有的對著鏡子畫上又黑又濃的長眉毛,有的把白臉畫成一片通紅,有的掛起長長的大鬍子……。 她們當中只要誰唱了一句台詞,我就特別亢奮。粉墨登場前的準備,讓我看得如癡如醉,直到有人把我趕走。戲總算開演了,雖然聽不懂,但我仍舊乖乖坐在板凳上把戲看完,幸好總有個甘草人物會穿插出現,把我逗得哈哈大笑。後來從大人口中得知這班歌仔戲團就叫「烈嶼戲啊」,便一直記在心裡。 去年秋天,我帶三歲的小侄子到廟前玩,忽見那座精緻古典的中式戲台,想必花了不少錢蓋的?卻聽說從不曾使用過,如今看來既嘲諷又荒涼。我便帶著小侄子上台,唆使他先躲在後台,待我喊「歡迎天王小巨星出場」,他便要從後台出來,然後站在戲台中央唱歌跳舞,我一次一次地喊,小侄子一遍一遍的出場,玩得欲罷不能。 從前物資缺乏,簡陋的戲台卻牢牢延續著傳統技藝,而今舞台建造的如此精美,卻不見演出者。時至今日,我仍無法忘懷在戲棚下偷窺的情景及那群帶給我童年綺麗色彩的戲班子。前些年我曾透過網路查詢烈嶼歌仔戲團的蹤跡,但一無所獲。在傳統戲曲日漸消逝的年代,我特別想念這段往事,而今唱戲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她們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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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兩代,情牽三地!
我做口述歷史有年了,常覺得金門是一座故事島,老一輩的鄉親人生歷驗豐富,許多人有說不完的故事。 前些時不經意到上庫訪談了吳文藩老先生,聽到後來我才明白他是吳奎新律師的尊翁。吳老的故事就是金門當代歷史的縮影,他成長於日據時代,歷經了國府的播遷,兩岸的分裂以及八二三的砲戰,為了一家的溫飽,最後在盛年的時候,落番到了汶萊。 奎新唸完上岐國小二年級,跟著媽媽哥哥弟弟與大姊,一家人從烈嶼過台灣遠渡重洋到汶萊依親,這樣的婦孺既沒知識,更缺乏膽識,一路上的辛苦可想而知了。奎新到了汶萊,才知道父親跟大部份落番的金門人一樣,一開始都住在「估俚間」,過著打黑工的日子。 現在透過奎新的文章,看看他們一家子怎麼討生活的。文藩受訪說他回台學炸油條再去賣油條,賺了很多錢;其實他先是賣肉粽起家的,有一次他到新加坡訪親,不意學會了包粽子,回汶萊之後索性辭掉工作,把四年積蓄都拿來買設備與材料,從此賣粽子一炮而紅,才得以把家眷接來。 這一段生活經歷,奎新有參與,他說中午下課後,放學包粽子,汶萊因四時天氣炎熱,華人午後三、四點在估俚間,都有喝下午茶或咖啡的習慣,父親起初頂著竹簍,陪著奎新與弟弟沿街叫賣。馬來人禁食豬肉,常要避開,若不小心被碰上,整車粽子會被推倒、踩爛。晚上則由父親一人搖鈴叫賣。這樣的落番生活,文藩並沒有透露,但是歷歷在目。 汶萊的面積約為台灣六分之一,一九七○年代人口二十萬人,華人六萬有餘;現在人口近四十萬,華人還是六萬多,但是這六萬多華人之中,烈嶼人佔了約半數。因此,汶萊是另一個烈嶼。烈嶼人到了汶萊落地生根之後,把閩南文化與宗教信仰都帶過去了。 奎新說每年端午節,都要包上千斤的糯米,炒餡料超過一百公斤,父母每天工作十六至十八小時,一連十天忙得人仰馬翻,有時累得睡著了,把釜中的水燒乾了,變成「煎粽」。這些粽子華人老闆歡喜過節,都會以高價購買,作為犒勞員工之用。 此外騰雲殿的廣澤尊王聖誕千秋日,要連演一個月的歌仔戲酬神。奎新說父親除粉墨登場之外,還承包了演戲後的消夜,因此贏得「肉粽大王」的美稱。這樣的落番生活刻骨銘心。奎新後來因居留簽證下不來,小五時不得不跟媽媽與哥哥弟弟回到台灣繼續學業。 文藩經三十年辛苦打拚,積攢了幾千萬元,退休後回台養老,剛好碰上股市飆上萬點,他不知兇險一腳踩空,資金幾乎像泥牛入海又化為烏有,傷心慘痛之餘,繞了人生與世界一大圈,又返回上庫故里;想到女兒嫁在汶萊,老來想見一面而不可得,午夜夢迴要捶心肝。 奎新返台讀書發揮一貫的認真精神,從此展開了人生新頁,如今人到中年寫了一本書,緬懷兩代三地的生活情景,打開來看真是血淚交織。奎新其實可以把它擴展寫成一部家族史,不僅透視金門人的落番精神,也作為烈嶼族群在汶萊文化傳承的生活寫照。 上庫吳家是延陵季子的苗裔,陵水湖因此得名。早年我曾去參觀秀才厝,只見門額寫著「其儀不忒」,不禁沉吟久之。上庫是有文化的閭邑,流風餘韻,人才輩出,我因與吳家兩代有了因緣,故樂於綴數語在《陵水認真情》書前以沾延陵之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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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的花生情
花生是許多金門人的一位親密好友,甚至是一生要感激的恩人。我就是,在金門生長的歲月裡,天天啃食著花生的美味和營養。 小時候,從田裡拔起的花生,青青枝葉連著累累果實,一綑綑運送回家,再將花生粒與枝葉分離。枝葉曬乾後,儲藏起來當柴火燒。帶殼花生,先用大鍋水用柴火在灶上煮熟,經陽光曬乾後,再收入瓷甕或陶缸。我們家幾位兄弟姐妹,一人一甕,算是各人擁有的小資產。吃稀飯時,可以抓一把來配。平時,就是當年戰地最佳的點心。三五好友聚首,是聊天助興的良伴。 初出爐的花生,軟軟的、嫩嫩的,花生的風味盡釋。曬乾後的花生,脆脆的、酥酥的,將花生的味蕾推向另一巔峰。到如今,軟的也好,脆的也罷,均一一收藏在金門成長的記憶缸甕裡,一生享用不盡。 記得小時逢年過節,媽要我們小孩們,輪番搗花生仁,當作紅龜糕的餡。搗花生仁,成了我們家過年過節的經典活動。兄弟姊妹們,邊搗邊將嬉笑聲,一併搗進臼裡,搗入我們不朽回憶的臼裡。石臼有大中小,數代相傳。一粒粒的花生米,用石錘輕輕地搗,細細地研,直到一個細膩可口的大小程度。這項搗花生的家庭傳統,隨我們長大離開金門到台灣求學工作,隨古厝整建成民宿,如今已搗入絕響了。 出門在外求學,每年都會收到,爸媽從金門寄來的一袋故鄉的花生。當年的包裹是用海運的,等候船期和分發包裹,常需數週才會到手。每次收到那袋包裹,總是熱淚盈眶,感動和感激的情緒,織成心臉上兩行不凋的淚痕。 淚水所包含的情緒是錯綜複雜的,深深劃破了我思念家鄉的第一道愁緒。那一袋花生,對別人,可能是值不了什麼錢的東西;對我,卻是解鄉愁的無價至寶。淚水裡還有我對雙親滿滿的感激之情。那袋花生,是用白色麵粉袋包裝的,袋口由媽一針一線密密縫合,袋面由爸用肥皂塗底,再用毛筆一筆一畫寫下通訊住址。一針一線,一筆一劃,都勾繪出爸媽最具體最深沉的愛意和思念,怎不教做子女的感動與感激。 那一袋花生,在冷戰時期金台之間沒電話聯繫,沒民航機的戒嚴環境下,飄洋過海,千重山萬重水,突破人為和天然的重重關卡,才能從前線金門運送到後方台北,怎不叫人更加珍惜。吃一顆花生,就情不自禁地,掉一滴淚。 解嚴後,花生似乎被冷落了。我們家早不種花生了,直到近年,弟妹從她沙美娘家,攜帶花生來台北給我們,才又勾起在金門時,對花生的千萬種往日風情。這些年在外,吃遍各地的花生,到頭來,還是覺得金門家鄉的,最對味、最有感覺。只因那花生,來自我生長的泥土。只因那花生,散發著金門土生土長情感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