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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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柏村國小師長
民國六十三年,我從烈嶼請調回金門任教,被分發到柏村國小,跟我一起分發到柏村的還有李炷烽、李木本和蔡天福三位學長,加上楊天諒同學,儼然成了五虎將。 當年的校長是內向害羞、溫文儒雅的翁克樹先生,他喜種日日春,收成以後,賣給店家,貼補學校經費,所以播種、施肥、鋤草、澆水,他比誰都用心。 他喜觀課,會提前告知欲觀課的班級和任課老師,他看過我上國語課,認真的從頭聽到尾,課後給同仁回饋,態度總是和藹親切,用建議的語調希望老師精益求精,後來我到述美國小任校長,也學翁校長的做法,冀能達到教學相長的效果,營造良好的教學氣氛。 他很器重我,連出席村民大會和在士校舉辦的國慶閱兵預校,都要我出席,在料羅出席村民大會還好,比較糗的是在第三士校的閱兵,出席盛會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官,只有我一個是基層老師,更糗的是,這些大官都是搭乘吉普車前往,前呼後擁,威風凜凜,只有我是騎腳踏車前去的,幸好碰到騎機車前往的鄭錦章校長,他知道我是被抓公差的,就招呼我坐在他旁邊,免去了不少尷尬。 謝炳仁老師,一直是我非常懷念的長者。他家住料羅,放學回家後,用過晚餐,習慣再回學校看電視聊天,有時看到我和上述幾位學長還在備課,就用閩南語關心的說:「少年家,賺錢有數,性命愛顧,不要太勞累了!」然後二話不說,騎上機車到料羅街上買了滷菜、滷味給我們加油打氣,然後大家一邊享用,一邊話家常。 謝老師的子女甚多,家裡的日常開銷和經濟壓力不小,但他從不吝於給年輕同仁鼓勵,一碰到同仁有好表現,總會自掏腰包,增強秀出者的努力與付出,使每位受過他照顧的人,自然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關心與疼惜。 民國六十六年,在我的教學生涯中是關鍵的一年,這一年,家姑的三位同學都在金門當校長,分別透過她表達聘我前往該校任教的意願,當我正為去留猶豫不決時,謝老師說話了:「年輕人如果有機會,就應該到大學校去打拚,千萬不要窩在這一窟!」這一番話,促成了後來我決定前往金城(中正)國小任教的抉擇。 董群安老師,也是我時常要想念的。他是電視名嘴董智森(小董)的爸爸,當年,他和人稱「海龍王」的劉雨成(霖生)將軍,交誼匪淺,那時從柏村要到金城比賽,必須在山外車站轉運,山外到料羅的班次較少,每次帶學生出外比賽,常為交通工具所苦。董老師常商請劉將軍派遣軍車載運師生,給學校很大的方便。 董老師批改學生作業時,喜叼著一根菸,一邊抽一邊改,在抖掉煙灰的同時,順便跟同仁交談幾句,沖淡一下平淡的氣氛,他喜歡講笑話,一手毛筆字更是遒勁有力,有一次他寫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給我看,我問他在說誰,他只是笑而不答。 他自費刻了一枚口字型章,批改作業時就放在身旁,遇到錯別字,就蓋在更正欄上,要學生改正,這種一絲不苟嚴謹的態度,也影響了我後來的學習與成長。 可惜,這三位長輩,都已仙逝了;謝老師在我述美國小任內,翁校長和董老師是在我重回柏村國小任內,時間雖有先後,但我對三位的懷念和感激,卻只有滿滿的追思與永懷,沒有先後,沒有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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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宗祠‧詩山鳳山寺
臘月,泉州市威遠樓樓主吳培植,力邀金門吳氏宗親會赴他南安故鄉,參加中甲吳氏祖祠落成的祀典!首先,安排金門宗親晉謁泉州市「吳氏大宗祠」。泉州吳氏宗祠稱「東觀西臺」,坐落於鯉城區塗門街西段。原是明進士吳龍徵的府第,其官至東觀侍讀、西臺御史。清晉江吳魯考上狀元,也曾住此「東觀西臺」的四落五開間大厝。吳龍徵九世孫吳朝銓,慨然以其第之前三進改建為吳氏大宗祠,第四進保留「東觀西臺」故居。 祖祠迎面,抬頭見「記首世家」匾,開吳始祖泰伯公,遷江南斷髮紋身,史記列傳「世家第一」。孔子稱讚:「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狀元宰相」匾,吳潛,宋嘉定十年狀元。寧國(今屬安徽)人,入京參知政事,授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封許國公。因忤逆賈似道,謫建昌軍,改徙潮州,再謫循州,賈似道派劉宗申投毒殘害,葬惠州嘉祐寺南坡。後其子孫遷入閩南,吳潛墓也遷至南安東田鎮。「狀元」匾,吳魯,清光緒16年狀元。道光24年生於臺灣他里霧菜瓜寮(今雲林縣斗南鎮)。五歲家寒從學,八歲其父率回晉江池店鎮錢頭村,光緒庚寅考上狀元。授翰林院修撰,後歷任陝西典試,安徽、雲南學政,吉林提學使等。辛亥革命後返閩,寄居廈門鼓浪嶼林家菽莊花園。民國元年逝,年68歲。宗祠龍壁也懸掛吳魯、吳鍾善遺照,子鍾善曾到板橋林家花園任教。 「東觀西臺」木屏題:「東壁圖書府,西園翰墨林;聞詩知國政,講易見天心」。泉州十三鄉,盡是黃龍族吳氏後裔,吳文化閩南傳遺緒! 翌日,參加南安市水頭鎮中甲吳氏祖祠落成的祀典、聚飲後,參訪南安市詩山鎮鳳山寺。廣澤尊王駕前參拜如儀,據說他是郭子儀的後裔,又稱郭聖王,是閩南四神之首的蹺腳仔神。尊王本名郭忠福,南安人,二月22生於後唐同光年間郭山腳下。父早逝,母在楊家當傭,他則為楊家放羊。楊家請風水師選穴,慢待了,把寶穴贈郭母,為郭父葬風水地。問她,想要後代做「一朝天子」,還是享「萬代血食」,她選了後者。遺骨碾碎,骨灰撒羊圈。然後帶子離開,遇和尚戴銅笠、牛騎人、魚上樹,即居停。母子離開楊家,一路大雨,看到一個和尚戴銅鈸頭上擋雨、牧童躲雨牛肚子底下、漁翁釣魚拉上了樹,便選此地居住。 郭忠福十六歲時,一天,突然帶著酒、牽著牛,登上郭山頂,坐在古藤上坐化升天,酒罈無剩酒,牛剩骨頭。母親趕來,伸手拉他的左腿,因此神像都塑造為右腿盤起、左腿下垂之姿。風水即時應驗一代神尊,享「萬代血食」,帶天命顯靈,守護一方鄉民,鄉人就在郭山上建立將軍祠,宋時郭將軍獲敕封三次,有明救民抵倭寇。清代,廣澤尊王在泉州禳除瘟疫和鼠疫,其信仰更從南安擴及整個閩南,又隨著移民遷徙而傳播到台灣、香港、東南亞等海內外各地。咸豐三年,廈門、金門有小刀會起事,波及南安,當地官紳受廣澤尊王託夢傳授,順利敉平。 這座廣澤尊王的祖廟為南安鳳山寺,配祀黃姓妙應仙妃,建於尊王坐化之地,詩山鎮坊前村。郭山(詩山)地形像鳳凰展翅,故又稱鳳山,各地分靈廣澤尊王的廟宇,也可稱為鳳山寺。1966南安鳳山寺文革中被夷為廢墟,今由海內外廣積資金,原址依山新擴建,廟貌雄偉,面對南安觀音山(很像台灣八里觀音山)。 我在金門收藏一尊有年代的廣澤尊王神像,是木刻的小八座,相當精緻古雅,1977我一時興起,親手製作一座小佛龕,題刻「鳳山寺」,尊王入座,高置我書房典藏,不做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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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人其事
那水泥洋房,就位在城廂的蛋白區--從光前路26巷右轉經過童家大宅、南北西街的福德正神、城隍廟,再沿著紅大埕走到榕樹下。那會兒,榕樹下有販售大西瓜的人家,也有排班計程車,靜心地等待著揮手招車的客人。右前方的點券,藍色的牆面亮眼、排隊的人潮喧鬧著。隔著大馬路,88巷近在眼前。我快步穿過民權路,沿著88巷往前走沒幾步,左邊小弄裡,通往同學家的樓梯,就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不懼風雨地長在外牆上。同學姓舒。我快速爬到二樓,咚、咚、咚敲門大喊。紮了二個麻花辮的小主人為我開了門,她說:我父親在休息,不要吵到他。眉宇之間,透露一股英氣。 麻花辮女孩的父親、這個家的男主人,長得濃眉大眼、短小精壯,跟一般同學的爸爸有些不一樣。譬如,頭髮灰白、臉色蒼老了許多。譬如,他說出來的話,老是讓我聽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像我們在家裡跟長輩講的金門話。 那麻花辮主人的大頭照片,就印在1980年金城幼稚園的畢業紀念冊上。往後許多年,成了她我之間,唯一存在的記憶與念想。 那熟悉的名字,出現在1996年,中部某國立大學的畢業紀念冊上,奇蹟似讓我遇見。永久通訊地址留的是中和圓通街,符合了金門鄉親習於賃居、購屋、群聚在中永和的特性。按地址寫了卡片捎去,得不到任何魚雁翩然歸來。永久地址,原來並不是那麼永久。 時光飛逝,又廿年頭過去。我幾度請教估狗大神,不時沉浸臉書,多次搜尋,始終找不到麻花辮女孩的最新消息。不意在《烽火甘泉 金門高粱酒傳奇》書中,驚喜讀到: 「第六任廠長,舒政先生,任期:60年1月1日~65年6月30日。(西元1971~1976年)」 舒政廠長在書裡的照片,與我印象中的麻花辮女孩無異。 而念念不忘的麻花辮女孩呢? 2017年,在多次發動臉書搜尋之後,關注到音同字異的舒姓女子,私人信息往返,金門、中正國小二個關鍵詞,終結了二十年來的尋舒之旅。小學三年級就舉家遷台了,到底能留下多少記憶?我列出來的老師、同學名單,得不到任何點頭回應。 所幸,我代妳記得民權路88巷1之3號的樓梯,喚起妳記憶中近鄰金蓮淨苑的古樸。 我替妳記得西南門里公所前身的點券舖,讓妳回想起舒廠長買口香糖的往事。 我轉傳臉友當年應徵金門軍友社,蒙妳父親錄取,對他心存感謝之情。 我讀到令姐名字的由來,原來是妳母親生產過程中遇到驚險,提醒她將來務必既孝且慈愛母親。 臉海茫茫,我們終於得以網路上相遇,在睽違35、6年之後。而我,將為妳喚起更多「看我們多快樂,就像一隻小小鳥」的童歡記憶,也為妳搜尋更多關於舒廠長的其人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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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氣節與風骨
去年底,台灣九合一大選結束後,各縣市地方首長大幅異動,卻在行政體系上,出現了敗選者登上高位、領導指揮勝選者的官場怪現象,當事人固不以為意,但令選民錯愕不解,他們手上選票的價值顯然被大打折扣,縱然其支持的候選人當選了,對未來的期待卻已倏地銳減。 有人說:「這就是民主選舉制度,只能接受它,除非不要民主。」我則不以為然,這樣毫無簡單邏輯、違反倫理正義的作法,絕非真民主,更可以說是非常沒有文化的敗德行為。當「好官我自為之」,社會失去了是非、倫常評判價值是非常危險的事,而「為好官」有無水平、格調、風骨,眾目睽睽,料無所遁。 自古以來,「風骨與氣節」是中國讀書人終其一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也代表中國傳統文化最特殊的一環;從讀書人、知識分子、文人、士、及士大夫,由淺入深,自卑而貴,並非僅在「讀書」和「作官」二端點間直線往來而已,「學而優則仕」也還包含了必須具備的個人學識、性格、與品德條件。 所謂「士農工商」即意味著農是莊稼人,工是手藝勞動者,商是生意人,士是讀書人、以及因讀書而做官的人;認真來說,現代社會裡已難見到士或士人的身影,士不同於文人或知識分子,在於它具有特別強烈的「社會良心與良知」,並奉此為其終生最高目標與價值,雖至死而無憾。 《孟子‧滕文公下》稱讚:「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謂大丈夫。」這是讀書人成為「士」的準則。富貴不淫、貧賤不移是人格內在成熟、不為所惑的表徵,我們稱之為「風骨」,威武不屈則是以其堅定的信念,力抗外來壓迫,而不改變其態度的表現,此即為「氣節」;漢朝的蘇武因此載譽千秋,宋朝末年矢志抗元的文天祥被縛囚於地牢,寧死不屈下留下了名傳千古的〈正氣歌〉,其詩最後一句:「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不僅表明了身為「士大夫」應俱備的高風亮節的情操,他也為後輩知識分子做出了千古最佳典範,「讀聖賢書,所學何事?」為「士」者,能不淫,不移,不屈也! 士之高尚於文人,在於其有被人尊崇的「風骨與氣節」,我們常以「士可殺不可辱」、「士為知己者死」等形容詞來對士講信義、重情操的肯定,而今已不多見,試舉兩例:其一,數年前,陳水扁總統在就職六周年當天,誤把形容一個人惡貫滿盈的成語「罄竹難書」,用於志工團體上,本只是文膽的誤漏,不料當時的教育部長杜正勝為了阿諛當局而硬拗,竟在教育委員會中,說這是「形容該做的事情太多了,寫都寫不完」為「罄竹難書」下了新的註腳;此話一出,社會譁然並受到各方抨擊,但杜部長不肯認錯,真是好一個「好官我自為之」的典型表現。 另一個例子,是不久前、也是最高領導人蔡英文總統於新春贈送的春聯中發生,其春聯中引用作家賴和的詩句:「自自由由幸福身,歡歡喜喜迎新春」誤寫成「自自冉冉」,一時引起各方的質疑評論,此刻就有一批文人跳出來護駕,為其強詞辯解,最後蔡總統仍以「自自冉冉」的不自然面貌,向民眾拜年,異議者至此無言!平心而論,此事並非全部錯在總統,然而令人不齒的是,我們從中見識到當代某些知識分子的「沒風骨」以及文人的「無行」,是為正道者不敢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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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十三號碼頭」
高雄的「十三號碼頭」對家鄉年輕朋友,可能沒甚麼感覺;但對稍有年紀的人卻是印象深刻,一段難於抹滅的經歷。 不久前,一個僅有幾位好朋友組成的群組。有位好友前往高雄參加友人嫁女喜宴,利用其餘時間租了機車四處遊覽,並於群組貼出照片:蓮池潭、左營、瑞豐及六合夜市、市立美術館、愛河、駁二特區、旗津渡輪、哈瑪星、五福四路、西子灣等,差不多高雄主要景點幾乎都去了。 想起昔日,微微海風輕拂,椰子樹影搖曳下,我也曾經騎著機車穿梭於這些街衢巷道間。以高雄的幅員來說,騎機車旅遊簡易而便捷。曾寫過一篇「機車逛高雄」文中提到: 透過機車及地圖,我一步步認識一條條道路,建構起對這都會的認識。北起左營的春秋閣、蓮池潭,舊城牆,鼓山的美術館、愛河、柴山、壽山、西子灣,接著高雄港灣及附近的真愛碼頭、駁二特區,南至IKEA、COSTCO,更延伸海底隧道至旗津。 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高雄的陽光總是黃澄澄亮閃閃的,有時待上數日、一兩星期、甚至長達整個夏季。傍晚時分,我喜歡騎著機車到哨船頭觀賞港灣水波起伏盪漾,各式船隻進出。或是「雄鎮北門」那處高地,看一輪紅咚咚落日漸漸沒入海平面的瑰麗滿天霞光豔豔。 群組又提到十三號碼頭,以及搭平快火車北上的辛苦往事。我的思緒也隨著翻騰活躍起來。昔時,兩岸對峙,高雄港的十三號碼頭是家鄉的對口碼頭。金門的戰備物資及充員的補給,是由登陸艦從這碼頭載運至家鄉料羅灣的。登陸艦除了軍事上的補給外,還兼具載運鄉人往來台灣金門。為了隱密,船艦通常於天暗時搶灘。旅客搭船必須於天黑前,往料羅灣新頭碼頭報到。等船時間長短不定,一般都要數小時,完全取決於卸貨的快慢以及潮水的漲退。夏天滯留海灘還好,冬天寒風瑟瑟刺骨,在海邊等候可不好受。 登陸艦卸完船艙物資,便是旅客搭乘時刻,通常,每位乘客會準備一張購自市面的塑膠布,進入艙內,見到艙底鋼板何處有空隙便將塑膠布鋪下,作為躺臥之用;所有旅客就這樣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地躺著。船艙空氣是凝滯的,光線昏黃微弱,溫度悶熱。隨著船艦啟航,海浪起伏顛簸,暈船者開始暈船,嘔吐者開始嘔吐。此刻,空氣瀰漫著酸餿味、臭汗味、機油味,還有引擎轟隆不斷的聲響,令人震耳欲聾頭昏欲裂,旅客只得咬緊牙根忍著煎熬,一趟航程長達二十多小時。雖然折磨,但平心而論,在那艱困的年代,軍方已盡其所能,完成一次次旅客的運送任務。當在甲板上遠遠望見台灣海岸的一線光亮,最是叫人雀躍興奮,先前的痛苦難受一掃而空。船繼續前行緩緩過了防波堤,最後,停靠期盼已久的十三號碼頭。 其時,大部分乘客為家鄉負笈台灣各地的學子,其中不少人,在高雄火車站稍作休息後,還得趕一大早的平快火車到台北。當時,平快車票是沒劃座位的,若找不到位置坐,又得站上八、九個小時,隨著一路搖晃的車廂直到台北,是另一段艱辛的旅程。 反觀目前家鄉交通,有數家航空公司營運,每日各有數個航班。飛行時間只需一個小時便可抵達目的地。今昔交通,真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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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兜」,迎新歲!
今天是戊戌年的除夕,一般所謂的春節,金門人稱為「年兜」,是家家戶戶團圓的好日子,遊子在外打拚一整年,說甚麼也要趕回家吃年夜飯。因此,金門過年的台金交通,機位格外的難訂,給過年增添幾許熱鬧的氣氛。 想到小時候在家鄉過年,那是特別有味的日子,一般農家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是到了歲末年終,過「年兜」是特別重大的日子。小時雖沒有吃「臘八粥」的習慣,然而到了尾牙,年節的氛圍就很濃厚,二十三要送神,接著要「採塵」、蒸年糕。 母親每年都蒸兩大籠的年糕,不要小看蒸年糕,那是有學問的,每次在鼎邊點插一炷香,看看點過幾炷,估量時間是不是熟了。可是也有一種狀況,任憑你點了三、五炷香,當蒸籠打開來一看,年糕還是生的,這就犯了忌諱。所以大人蒸年糕時,最怕小孩子沒遮攔,亂說話。 到了除夕這一天可就有得忙了,一早起來就要煮漿糊貼春聯,然後母親就要開始備菜、煮菜,準備中午拜拜的大事了。農民是泛神論者,不僅拜祖先,還要拜豬舍、馬廄、草間。母親忙不過來,這些都要小孩子去做,我們也樂於跑腿,因為要拜拜的地方很多,那時沒有冰箱,大抵都準備很多芋頭、筍片與大蒜炒肉,隨手一抓一盛就可以去拜了。 拜祖先是有講究的,我們有一個祖廳,母親要準備過年飯,上有「插飯春」與神馬,還要供上芋頭,而且要有芋子芋孫,祈求多子多孫之意,另外是長年菜,取其福壽康寧。因此,整個過年,拜拜是一件特大的事,把祖先與神明侍候好了,才是晚上吃年夜飯了。 八二三砲戰過後,農民的經濟普遍不富裕,平常一天三餐大抵多吃地瓜,能吃上白米飯的日子不多,只有過年這一段時間最豐盛,總算可以吃上好幾天。農民的收入既然不好,小孩子的壓歲錢當然也不多,有時給個幾塊錢,到我上初中了,才有五十塊錢的樣子,那就非常高興。 有了壓歲錢,初一就到金城看電影,看軍方的舞龍舞獅表演,那時實施戰地政務,金門沒甚麼娛樂,不過軍方把過年的氣氛,點綴得沸沸揚揚,在金門中學的運動場舉辦舞龍舞獅的比賽,整個操場擠滿了看客,過年氣氛十分濃厚。各個師團競逞其能,踩高蹺,舞蛤精,鑼鼓聲掀天價響,成為軍民心中難以抹滅的歷史記憶。 現在我不知不覺已上了孔子所說的隨心所欲而不逾矩之齡了,一路走來,見證了金門的跌宕起伏、歷史滄桑,屬於特有的機遇;老了特別喜歡回憶,或許這就是老人的通病。如果沒有過往,怎麼會有今天,所以今天是昨天的延續,這就是歷史。 每次回到老家古寧頭南山村,整個村落空蕩蕩的,只剩下一些比我更老的老人,看不到小孩的嬉鬧,少見鄰里的炊煙,那個空村無語的景象,跟我小時候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落差。 我回不到我的童年了,只能緬懷與父母親與兄弟姊妹一起過年的日子,那種戰亂流離而帶有苦澀的甘味。我無法像父母親這樣的拜拜了,趁此過「年兜」的今天,只能以心香一瓣,祈求祖先保佑,並祝福大家新歲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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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
我們疾走如飛,繞過一條又一條街巷,深怕錯失什麼似地沿路懷著焦慮,只為趕赴一場期望已久的演唱會。那是2018年的最後一晚,101大樓附近許多路段都被嚴密管制,市府廣場上從四面八方陸續湧進許多年輕男女,大家各據一角,正等待倒數跨年,而此時才剛過八點。 無涯的時間恆久不變,變的只是數字的運行與轉換。那一張張綻放青春的臉龐和雀躍不安的身影,彷彿喚醒了年與年的更迭界線,向世人昭告一切將是全新的開始,處處洋溢喜氣與祝福的詞語,未來還有爆發的希望及無限的可能。面對節日,我早已到了不起波瀾的年紀,之所以選在這個擁擠時刻穿過市府廣場,主要是與友人約好晚餐後一起前往國際會議中心聽陳昇跨年演唱會。 在票務人員手電筒微弱光源的引導下,我和友人終於坐定位,但還是比預期開演晚了半個小時。置身於昏暗中閃爍霓紅光影的氛圍裡,風塵僕僕的我立即撫平情緒,聽著喜歡的歌手和他的樂團從舞台那頭傳來一首一首熟悉又迷人的曲調,像被魔法施以迷惑,沒多久, 我便完全沉醉在這些充滿渲染力的歌聲裡。 瞬間,週遭一切皆與我無關,所有觀眾全憑空消失了,僅留我一人面對舞台上的主唱者,猶如那則「人在瀕臨死亡前,會對自己人生進行一次倒帶回顧」的流言。說也奇怪,我竟隨著歌聲召喚,任由過往經歷一再襲擊,那些不堪的,殘酷的,黑暗的歷程一幕一幕躍於眼前,清晰如昨,最終我淚如雨下,久久不止。毫無防備勾起了與父母永別時的痛和一路照護時雙方所受的苦,彼此的磨擦傷害與深不可測的愛……。有些記憶相隔久遠,疼痛的力道在迸發的當下依然如此猛烈。我悲傷難抑,在幽暗的空間裡,透過音樂淘洗,脆弱的心原形畢露,讓我大可痛快地安心地淚流一場。 愈來愈搖滾的曲調,總算讓人轉換心境,回到從前某些個歡樂時光。我記得陳昇發第一張專輯時,我才十六歲,還是個聽卡帶的時代。那時總要存很久的零用錢,才能到鎮上唱片行買捲錄音帶,然後喜孜孜地和弟妹們圍坐在長廊下,將卡帶放入那台黑色錄音機內,再不停翻面播放陳昇或羅大佑的歌曲,一路聽到光碟崛起再至退燒;我已好些年不再關注歌壇動向,也不再買任何一張專輯了。 抒情曲目唱完,演唱會已過了二個多小時,此刻鼓聲作響,陳昇不改幽默:「我覺得演唱會好像現在才要開始。」我們放聲大笑開來。一派自然隨興,從不矯情造作的他,一路毫無顧忌開起政治玩笑。直到深夜兩點,這位大叔才要求大家一起倒數計時:「由我們來定義時間,而不是讓時間來定義我們。」說完,他把場次交給特別來賓,索性就躺在舞台地板上休息了起來。 六個多小時的演唱會精彩無比,即便錯過半個多小時也毫無遺憾。因住處離101大樓很近,往常多少有朋友會來找我跨年,順便步行幾步路去看個煙火秀,短瞬的璀璨與絢麗,像一夜而散的集體性高潮。幸好今年來聽陳昇,不必看煙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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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偶遇青春時
人生當中不少偶遇,曾在捷運站碰見王先正、呂坤和,在新北某演場,覺得來人眼熟,原是好久不見的李毓秀。同鄉,隔著台灣海峽,而能在茫茫人海遇見,實屬不易。或者選舉後,新科縣長楊鎮浯進昔果山謝票,我恰從後浦購物回,及時趕上,有了合影的時間。 偶遇總是難忘,尤其遇見的人刻在遠方。有一年春節,我在淡水遇見高中同學,我按著孩子的肩頭,輕聲說,「喊阿伯哪。」同學帶著女兒。她的小臉兒被冬風吹得凍紅,穿紅外套、戴紅花帽,非常喜氣。淡水老街是旅遊熱點,行人不僅如織,而且織得凌亂,情人兩兩成對、家族三五成群、青青學子團團圍聚,每種移動都是一種織法,沒想到同學左閃右閃、我與孩子東挪西移,竟會頭了。 我們只頓了一下,便認出彼此,「喊阿伯、喊阿伯」,我督促孩子。 關於人情稱謂,孩子向來拘謹,那一回也不例外,怯怯喊了聲阿伯,同學約莫是聽不見。稱謂不僅是稱謂,後頭有故事呢,待與同學父女分別,我才跟孩子說,他是我最要好的高中同學,住得也近,常在超商或者傳統市場碰著。 必須人生幾回寒暑了,才會興起可有久交的朋友之感?與朋友相識於青春歲月,相伴於初老時分,那是人生的幸福,所以我常問孩子,可有要好的朋友或同學?當長大了、成家了,或許距離遙遠,卻會留在朋友的敘述裡,如同童話的經典開場,「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時不知道寒暑,我跟同學就玩在一塊了。我們是國中與高中同學,一塊健行,往山裡走、往溪邊行,包括名聞遐邇的中部橫貫公路。當時,台灣旅遊風氣未開,走訪太魯閣與天祥時,它們一如它們的地名,悠悠寧靜,完全不像今天,台灣與大陸旅客如織。 當時,是一九八○年了。二十多年後,也就是淡水巧遇後不久,同學移民巴西。幾年後他返台,我帶孩子與他們吃飯,一起逛台北車站地下街,買了巴西難以購置的《武則天》、《神雕俠侶》等連續劇當禮物。當年啊當年,我都忘了確切的年,但記得甄環還沒有傳,瑯琊尚未在榜上,韓劇《來自星星的你》還在遠方,否則,我當然奉上最熱的禮物,給心頭最熱的朋友。 那一回,我們且同訪高中老師,老師不禁問,花這般代價,花無盡的鄉愁,離台、入他國籍,值不值得?同學住巴西,並非如我之前無稽設想的住莊園、養小馬,而賴買賣中國結等東方飾品維生,一個月得做台幣三十萬業績,才小有利潤。在台灣苦,到巴西苦,老師不解,兩邊都苦,何不在台灣苦?妻子認識他二十載,說他現在老了好多,我卻覺得,他只是倦了。 有一回,約莫也十多年了,我與楊樹清伴行一小段路,該在西門站四號、往中山堂出口,我說與鄉親吃飯、喝酒,感受就是不同。同鄉是地緣關係,要能相識相伴,賴的就是緣與情了。 難怪,我對於淡水偶遇這事,記憶深刻。當時,我跟孩子剛買上甩炮與仙女棒,要到廣場上玩,我們攜手,穿梭如織旅客,尋自己的路,往廣場走,哪知竟遇上了,彼此停下後,也深刻年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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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公真人誕辰聯結的縷縷原鄉情
跨年的前一天,與么弟分別從台北、台南回到金門和二弟、三弟會合,次日,小三通赴廈門,僱車直奔安溪,再度踏上自己的原鄉,參加「光孝寺」董公真人誕辰廟慶活動與會親。 先君聯陞公原籍福建省安溪縣,世居龍門鎮光孝村洋忠厝。青少年時期正逢抗日戰爭與內戰,神州鼎沸,為避險而遠走他鄉;1946年冬,由廈門渡海來金門;1949年,兩岸分治,從此與家鄉斷了聯繫。80年代輾轉與數十年未見的兄弟和三位姊姊取得聯繫,兩度在新加坡會面,同胞手足之情彌篤。1987年,台灣開放大陸探親,次年返回故里,在父母的墳前,一炷馨香祭告雙親,傾吐無盡哀思,並斥資重修祖瑩,安奉先人靈位,彌補未能奉養、送終的遺憾! 此後,家鄉凡有重要公益事務及傳統民俗活動如:廟慶,宗族修譜、謝譜,皆主動捐獻贊助;且經常繞一大圈、不辭勞苦奔波金、台、港、廈三段航程及一趟陸路返鄉與會。金廈通航後,返鄉之路便利,時常率子孫回鄉認祖會親。對筆者來說,夢寐以求的原鄉之旅,是2000年軍職退休隔年的2月28日,隨同父親回到故鄉,參加「華堂府」祖叔公出巡遶境的刈香活動。之後,陸陸續續往返大約有二十回;尤其是,座落於龍門鎮光孝村的「光孝寺」董公真人誕辰廟慶活動,必定跟隨雙親回去獻戲酬神,虔敬祭拜,祈求保境安民、庇佑黎庶。 「光孝寺」相傳始建於宋,寺內主奉董公真人、六祖禪師(和尚公)、李公元帥(中壇元帥)、黑虎將軍、如來佛祖、配祀境主尊王等,歷史悠久。寺廟背倚虎頭山,面向依仁溪畔,遠山聳翠,清水臨前,香火鼎盛。惟因世道變幻,兵燹戰禍及朝代更迭,寺、院、庵或被毀,或傾圮。大陸改革開放以後,中共頒布「宗教事務條例」,認可宗教活動「親善、博愛、團結、發展」的宗旨;所以,現有廟宇乃1993年海內外鄉親積極捐款、籌資,依原坐向重建。 每年的農曆11月27日乃董公真人壽誕,「光孝寺」境內爐下信眾分五股〈角落、腳頭〉輪值,也就是每年由一股負責主辦,為神明祝壽,信眾們虔誠的敬備牲資酒禮、花筵果品、冥金財帛犒賞軍將;並獻戲酬神,熱鬧滾滾;加上既定的科儀程序,圓滿了祝壽慶典。由於五年輪到我們這個「腳頭」主辦一次,我先後於2008年12月22日〈農曆11月25日〉及2013年12月27日〈農曆11月25日〉隨著雙親回到老家,父親皆虔敬的獻戲酬神,並藉著這個活動,與家族的親朋好友聚會互動,增進情誼。 今年的元月2日〈農曆11月27日〉董公真人聖壽千秋,「光孝寺」佛誕慶典活動再度輪由我們這個「腳頭」主辦。先君雖然已經辭世,後生自當懍於其對故園的鄉土情懷,承繼素願,所以早在半年前就開始籌劃,聯繫安溪及海外的家族成員,委請老家的二堂嫂幫忙登記演戲日期,以安排行程。我與三位弟弟,於去年的12月31日〈農曆11月25日〉回到光孝村,循例參與董公真人壽誕廟會活動,會見親友。 施姓堂號「臨濮堂」。先祖父登山公是圍內施氏第27世,枝繁葉茂,如今已蕃衍至31世。藉著五年一輪的「光孝寺」慶典,分散海內外的族裔像侯鳥似地歸巢團聚;在內地的不說,遠在異域、旅居新加坡的堂弟進法子孫三代七人就到了五位;而大堂兄傳芳的千金淑娥也偕子女從新加坡回來參與盛會和省親。 相聚的時光雖然總是那麼短暫,但每一回返鄉就是家族情感的凝聚與增進。隨著這次董公真人壽誕慶典的圓滿落幕,大夥意猶未盡的話別,依依不捨地互道珍重,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有一說,這次的離別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親們,就讓我們期待那一天早日到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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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離模樣
「年輕、輕狂,活得不現實,熱愛張愛玲;熱愛詩,還活在不想長大的那天,投入生命於找尋不憂鬱的光亮,渴望並害怕被看見,畏懼自己的一切骯髒,咖啡成癮。……我就在你內心深處,把心掏開來找吧!」 「我就在你內心深處,把心掏開來找吧!」迷離倘恍的囈語、述說、呼喚!這何嘗不是初見時的靈動:併修我國文、文學賞析,來自台中潭子的大一新生林暐哲的呼喚…… 這位華文系的大一新生,初次點名時,就直覺靦腆;卻又有幾許期待眼神,有一股莫名的,一種股如拜倫式英雄的憂鬱;卻又不是強說愁的賦詞少年,是張愛玲的餘韻?或是廖玉蕙的流風?我不知、無解,這是我的暫序。只覺得他內心深處,似有一股他甚至不知的意識,正日夜流浪著!那股時而激盪、時而奔流、時而停泊的心靈河川,有時快、有時慢,有時波濤洶湧、有時迂迴緩流,看似清澈見底的清流,水深處卻常晦暗激流,不禁讓我想起多年前,有感而作的現代詩─「無題」: 「風動、禪定,你終於來了!混沌的紅塵,閒散的身影,筆墨因你而甦醒,遞嬗出人間一縷驚嘆。悠悠人間,拈花微笑,且以紅塵之念,假汝之名,暫為序!」 直到期中後,看了他的報告,幾多印證了我的直覺!他早在上大學前之暑假,已出版了第一本新詩選集:《模樣》!這本由白象出版社初版之袖珍型新詩集,小而美,小而雅,正如我國文課第十七講「新詩」之副標題:「禪客相逢只彈指」一樣,不需世間之繁文,更不必紅塵之縟節,點到就好,意在靈動! 姑不管名為新詩或稱現代詩者,其特色除無需恪守平仄、協韻等規則外,強調的是自由、活潑,尤其是靈動的意識。但也因如此,卻又往往使人誤以為,只要是白話文就是新詩。以至於很多不會寫詩,甚至散文與詩都不分的人,也全來寫詩,進而導致了我國有史以來,詩格最為世俗的現象! 不可諱言,時至今日,仍有許多人對新詩沒有清楚概念。但淺見以為:詩者,意在呈現內心深處的靈韻,但如何將此靈韻宣洩出去?各有法門。或用標點符號;或用空白;或交叉運用,如周夢蝶「十三朵白菊花」。然乾淨、簡潔、禪意,應是新詩之靈魂所在;「禪客相逢只彈指」之立意也。而暐哲這本詩集,已涉此機。 「我為了你撕碎了宇宙;卻還是看不清你的模樣!我終日為你歌唱;卻沒有一首歌足以表達我對你的複雜情感!」(標點為本人代填)正是以空白來述說留白之意識:游心所在,以宇宙八荒的色相,為賞玩的對象,藉以窺見心靈深處的告白,使人類心靈的美,人間化! 「緊繃的琴弦,還在等待來彈奏的那個誰(空白……)因為我要看清,你的模樣(空白)」夾雜空白與標點,不正反映暐哲內心深處那股:時而激盪、時而奔流、時而停泊的心靈河川?正所謂一片的春色,寄托於數點灼灼桃花;無數的生機,悠揚於寂人孤舟中;這就是暐哲內心的模樣! 但正如他在課堂上所言的:「第一位恩師是廖玉蕙,再來是張愛玲,至於倪振金老師,卻分不清到底是貴人或第三位恩師」一樣,因為「我始終看不清 你的模樣」。這就是林暐哲;這就是他的《模樣》新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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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書坊 點亮老街新的一頁
隨著科技進步,個人書寫成為流行,出版已不是夢想,近十年來,地區鼓勵出版已成趨勢,讓民眾擁有第一本著作者越加普及。而為因應個人出版年代的來臨,當下隨選隨印的模式相繼產生,讓想出書的人有更多更適切的選擇。 年底前,臨近後浦內武廟旁的「舊事書坊」咖啡店正式開張,女主人因為女兒就讀金大,也興起在這兒設立一家結合編輯出版服務的復合式咖啡店,讓民眾可以在此茶敘聊天,舉辦輕型讀書會,甚或可向女主人請教或討論個人出版事宜。 本身具有編輯出版實務經驗並嗜好咖啡的店長Selina Lin,期待藉由個人專業與興趣為大家服務,歡迎地區熱愛閱讀書寫與出版的民眾,多多蒞臨書坊進行交流與分享。 舊事書坊是咖啡坊,是簡餐店,也是書坊,是一間多元經營的輕食書坊,有咖啡香、有茶香、有米香、更有書香。開張後,即吸引著地區民眾光臨品嚐與逗留,或召開讀書會,或進行茶敘,或討論個人出版事宜,在在都充滿喜悅。 舊事書坊開張後,據義誠報知店長是陸官49期老弟馬駿逸的夫人,因而我們抽個空揪幾位老友到店裡去拜訪,這家位居莒光路老屋的書坊,店內舖設極其雅致舒暢,一進門即看到迎面而來的書櫃陳列頗為特別,展現著店長是位有品味的人,點出書坊除了咖啡香與茶香外,同時也提供書寫與編輯出版服務。 話說昔日傳統出版都受限於紙張數量,每版至少要印刷500本以上,現在藉由科技之便,因地制宜有著隨選隨印的便利,出版者要印個三五本都可以。出版後再將個人著作圖文檔或存成PDF檔保留下來,是絕對有必要的。不論未來是否要再版,將PDF檔存放在電腦或手機,即可當作電子書來閱讀與分享,非常方便。 品咖啡,聊出版,走進舊事書坊也能一圓作家夢想。每一個有咖啡香的地方都是分享好所在,在首次造訪舊事書坊之後,當天即看到老友蕭蕭在臉書分享到書坊舉行讀書會心得,不久,我們幾位軍校老友也相繼再度蒞臨,同時也在店裡用餐,為保持食材新鮮度,用餐都要事先電話預約,俾便店長當天趁早準備。餐點是使用特製木質便當盒裝著,菜色分明,輕便又可口,除了在書坊用餐外,該書坊也提供訂購便當服務,民眾也可打電話訂購。 幾次舊事書坊的相聚,氛圍都極為清淨融洽,老朋友相揪談天說地,隨著一口口的咖啡香,同時也啜飲著昔日的歲月。近期的一次聚會,恰逢假日,店長Selina Lin就讀金大的寶貝女兒也在店裡幫忙,熟練的忙進忙出,真是乖巧懂事的好幫手。 一家舊事書坊咖啡店,因為店長Selina Lin老公是陸官老弟而與大家更加熟識,我們的多次蒞臨,頻頻感受到多元清淨的溫煦氛圍,找一角落坐下來,品啜著一杯醇香咖啡,總會有無限的驚喜。 舊事書坊,不論嗜好咖啡香的您,或是準備個人出版事宜的您,都可抽空來此坐坐,讓心情放鬆、放空,或許更能抓住那一點靈感,為個人著作灌注更多養份,為青春歲月留下可貴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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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厝「復一亭」的錯字
金門有座太武山,山下有條蔡厝古道,古道口建了一座「復一亭」,亭子有八根石柱,每根石柱上刻著一句詩,八句組合起來,正是出生於蔡厝、十九歲就中進士的蔡復一(1576-1625)某年返鄉上山時所寫的一首七言律詩。那首律詩寫得很好,南明永曆十五年(1661)潤冬月,盧若騰(1600-1664)、王忠孝(1593-1666)諸人遊太武山時還一同步韻唱和過。建復一亭者選刻該詩,是內行人,只可惜刻的時候刻錯了,而且一口氣出現六、七個錯字。 金門名人眾多,允文允武的蔡復一的知名度又是當中數一數二的,所以《明史》卷二四九曾為「經略五省,提調兩省」的他單獨立傳,而進出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的金門文人也就只有他這麼一位。直到現在,金門島上還普遍流傳「七鶴戲水」的傳說,說蔡復一「殘掉了一目一手一腳又麻臉駝背的樣子」乃受傷白鶴轉世投胎的緣故,蔡厝的蔡氏宗親會藏有一幅「蔡復一畫像」甚至畫出了他右眼微眇的模樣,每年祭祖時還會特別迎請出來祭拜。他和他家人的民間故事非常多,據傳他的妻子正是潤餅的發明者。 民間傳說嘛,姑妄言之,姑妄聽之,金門人喜聞樂道歷史名人蔡復一的傳奇故事,本無傷大雅。但是,錯刻這位金門大文豪的詩作,就又另當別論了。說真的,我絕不相信金門縣文化局等單位會繼續坐視不管。問題是,蔡厝「復一亭」的錯字該怎麼改才對? 就現有文獻來看,蔡復一那首登太武山詩,以明刻本《遯菴詩集》卷四所刊為最早,該詩原題:「故鄉浯嶼海水四環,余家負海印山上,多名蹟,秋歸旬日,僅一陟其顛,匆匆無暇,聊一詩志之,俟他日悉賦也。」詩曰: 仙嶼孤懸雪浪春,桑麻舊話課鄉鄰。 飲從十日抽身暇,山別多年入眼新。 小鳥呼名時報客,幽花迷族卻依人。 雲巖月照香泉好,一酌松風濯世塵。 蔡厝「復一亭」的石柱上,把「雪『浪』春」刻成「雪『垠』春」,把「入『眼』新」刻成「入『跟』新」,把「『時』『報』客」刻成「『報』『時』客」,把「一『酌』松風」的「酌」字右邊的「勺」刻成「勻」,這些地方照改就是。 比較傷腦筋的是第六句,亭柱將「幽『花』迷『族』」刻成「幽『芲』迷『徑』」,「芲」可做為「花」的古字,不改也行,但把「迷『族』」刻成「迷『徑』」需不需要改呢?因為如果我們翻檢《金門志》、《金門縣志》的藝文志,確實也都引作「幽花迷徑卻依人」沒錯。 不過,我個人主張要用就用最早的版本,因為「迷族」改作「迷徑」並被誤冠以「九日登太武巖(巖或作山)」的詩題,應該是光緒八年(1882)《金門志》刊刻之後的事。原詩題目並非「九日登太武巖」,第六句亦以採用原始的「幽花迷族卻依人」為宜。 蔡復一的這首名作,金門大學洪春柳老師《浯江詩話》選譯過,但因所據版本不同,所以我特地商請在成功大學中文系傳授詩學的陳家煌教授加以重譯,以供讀者參考:「金門像仙島一樣孤懸在雪白浪不斷地湧來的大海之中,我回到故鄉與同鄉的人和以前一樣談起桑麻相關的農事生活。這次有十天從公務抽身的閒暇休假時間來與大家飲酒,便來到睽違多年的太武山中,欣賞到的山中景色卻因生疏而感到新鮮。在山中呼叫著小鳥的名字,小鳥也以鳴叫聲應和著我,讓人分辨不清種類的幽靜花叢,像依戀來此山的客人一樣沿路聚集綻放。高聳入雲的太武巖及月照香泉的浸月池都是山上的勝景,喝著茶酒聽著松風時,便能洗去塵世間惱人的俗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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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遊課
那不教我們班數學的老師從遠處款款走來,瘦削的身形沒有曲線,然而婀娜的行路姿態,卻如楊柳般風中搖曳。他穿著緊身上衣和褲子,也許因而看來更加清俊。須臾,在大家面前站定後,我注意到他還配著簡潔風的黑框眼鏡,說話前先輕清嗓子,一邊捻起蓮花指扶著鏡框,一邊忸怩地告訴我們,從今天開始,每天放學後,大家都要集合到操場上練舞唷。那「唷」的尾音拖得老長,在悠長的音韻裡,他完成了一連串扶額、撥髮、曲線流暢的小臂下垂動作,最後兩手溫柔地交握在小腹間,那剛巧是孩童的我視線所及之處,我清楚看到他細白纖長的手指,正無力地披垂著,而月牙兒般的指縫裡,沒有一絲污垢。 又清潔又奇特的老師,文質彬彬不教數學卻跑來陪我們舞蹈的老師。那天之後,一群小女孩開始隨著音樂節奏,學習小跑步入場的隊形,站定後一旋身,立馬扭腰傾斜45度角,「採一把茶葉籮裡裝喲籮裡裝」,然後還得雙手捻起蓮花指,唇邊浮出一抹羞怯的微笑,假意望向遠方並不存在的「情郎」,這是採茶謠基本動作。老師會在旁邊款擺著腰肢應和,一邊柔聲地提醒「微笑,微笑」,一邊忍不住隨著音樂輕哼起歌詞。日後王菲有張專輯名為〈唱遊〉,標榜曲風、音色、唱腔的嘗試與創新,那是對音樂本質的反省,但我更喜歡王菲歌聲裡那種「且唱且遊」的自在與天然。當時的老師,就是活在唱遊世界裡自在的狀態,但那自在卻不是常人眼中的天然,有家長背地裡掩口偷笑著,喚他是那名「查某體」的老師。 淳樸的離島小鎮、久遠古老的年代,我不確定老師經受過多少異樣的眼光,但可以確定的是,放學時鮮見他與男老師們並行著談笑。有時舞練得瘋了,不免影響到小考成績,那名唇邊蓄著鬍髭、行止落拓不拘的老師,會用龍飛鳳舞的紅筆,在隨堂測驗本頁末瀟灑寫下:「何以如是?舞跳,書也要唸」的警告。通常,他們不與教舞蹈的老師相往來,男人要有男人的樣子,大步流星邁開步伐才是正道;扭腰擺臀,那在日後叫「娘炮」。然而我喜歡娘炮老師,我清楚記得他眼神裡的激賞與笑意,他蹲下身來對我說,這麼柔軟的姿態很棒,等宮燈舞練完,我們來編一曲百花仙子,讓你當主角。 宮燈舞是老師的拿手絕活兒,我們一夥孩子跟在他身後,學著右手提燈、背過左手,戰戰兢兢地踮起腳尖,隨著古典而優雅的節奏款步入場。那手上的宮燈千變萬化,一會兒需提到臉龐前,半遮半掩半嬌羞;一會兒又得疾步轉換成同心圓隊形,仿照扇子舞般,將宮燈自下而上快速旋轉著。舞台上表演時,我們不斷抿嘴輕笑,感覺豔麗的唇妝有種奇異的風味,因而忘了老師賽前的叮嚀:上台一定要大方地笑唷。什麼是大方地笑?因為少了如花般綻放的容顏,那回比賽,我們輸給了實力強勁,且特地請來地區藝工隊指導的友校表演。然後呢?然後我的花仙子不知為何也無疾而終了。 老師後來是否還教舞蹈?好久不曾再有他的消息。多年後我偶然聽聞晨起運動的母親,笑吟吟地提起晨舞團裡有老師的身影,「你們那老師啊,他跳起舞來比女人還軟韌哩。」越數年,我又在聚會裡聽聞有同學返鄉,偶遇仍然喜歡上市場採購生鮮食材的老師,街肆間佇足問候,聊起師母的病情,他當眾嚎啕大哭。好樣的老師,還是堅持保有天然自在的模樣。但是老師,你還欠我一支百花仙子舞,欠我一個主角夢,這事我可永遠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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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廈漳泉共榮圈
──讀王水彰博士編著《金廈漳泉區域協同發展實錄》有感 最近我和王理事長水彰博士,見面多在金門縣立游泳池SPA區裡,記得我從金門日報新聞報導中,獲知水彰博士榮獲民國107年全國榮民楷模,我欣然寫了一副中堂向他恭賀,書曰:「服務桑梓、金門之光」,拍照傳送他的微信以及上傳臉書,原件帶到游泳池櫃台,煩請服務員轉交給王理事長,他收了後,又請櫃台轉送給我,他的大作;《金廈漳泉區域協同發展實錄》一書。以前王博士也曾送我《明代金們先賢述論》,他還出版《金門呂厝村史》、《活樂金門、生活智慧》,王博士每天都會將生活智慧語錄,PO在微信、賴等群組與大家分享,希望大家都能福慧兼修,身心自在,他用心良苦,連續每天PO文已有三年之久,到今年元月才宣告停止。 我承蒙王博士的關照,是從68年8月起,我擔任金沙國中校長,他選任為沙中家長會會長,他對學生地照顧、對學校校務的資助支持,不遺餘力,令全校師生、家長們皆感敬佩!71年8月我帶著感恩的心,轉任金湖中小學,才知道王會長除了奉獻沙中外,對社會也作出了許多善行義舉,更讓我感佩不已! 102年王水彰擔任金門縣黨部志工團長,我擔任他的副團長,在主委林芳旋將軍領導下,志工們響應主委的號召;「你張嘴,我跑腿;你出口,我來走」,大家下鄉走訪鄉親,發掘民眾困難問題,王團長更是出錢出力,勤張嘴、勤跑腿,為黨為國為金門,貢獻心力,慷慨解囊 105年王博士選任金門縣好人好事代表協會理事長,我選任常務理事,凡召開理監事會或是會員大會,他都自掏腰包請大家餐會聯歡,承辦全縣好人好事代表表揚大會活動,他為了讓得獎者與家屬更高興,也請大家到餐廳共餐歡樂,他所到之處就是要讓人皆大歡喜,真是一位喜捨菩薩,處處行菩薩道的大好人。 王博士為感念廈門大學從104年〈西元2015年〉禮聘他,為「兩岸協創中心特聘研究員」,研究兩岸公共事務案件,他為不負廈大期望,自費出資15萬元,出版圖文並茂地《金廈漳泉區域協同發展實錄》一書,全書512頁,約計25萬字,堪為巨著大部頭書籍,他出錢出力花時間採集,可以想像是一位熱心公益,樂於奉獻,服務大眾的善知識,從他曾任金沙鎮代表會主席、金門縣諮詢代表〈議員前身〉、金門縣議會議長、國大代表、行政院政務顧問、金門縣紅十字會會長、金門家扶中心主任委員、金門縣退伍軍人協會理事長、金門縣愛護水資源協會創會理事長、金門獅子會會長、金門王氏宗親會理事長、何浦國小校友會創會長等職務地表現,都可看出他熱心熱情為鄉親,為兩岸公眾服務,出錢出力、貢獻智慧與心力。 《金廈漳泉區域協同發展實錄》一書,完整記錄金廈漳泉區域交流實錄,取材於〈2015-2017年〉台灣政權二次輪替前後,金門日報、大陸媒體相關報導資料,該書區分十章;宗族、宗教、民俗文藝、體育、學術、青少年活動、金廈海域海岸事務、小三通發展、官方互訪、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協同創新等交流活動。王水彰先生因就讀福建師範大學博士生時,親身參與投入運作,實踐力行,他為自身地犧牲奉獻、熱心參與留下歷史不朽的記錄。並希能提供兩岸產、官、學、民間社團等作研究之參考,特別是在學術研究上可作為論述的依據,誠如金大校長陳建民在推薦序說的,該書深具有提供從事兩岸學術研究工作者參考之價值。王博士整理編撰此書可謂利己利人,其影響必定深遠。 王水彰博士表示,希望兩岸透過金廈漳泉閩南文化的交流,融合突破。從地域關係來看,金們應在乎兩岸和平的維繫,發展成為「金廈漳泉共榮圈」,配合大陸所提倡的「廈漳泉同城化」的構想,相互融合,互動互利,促進共同發展,金們才有翻轉的機會,金門可為兩岸關係重新搭橋,發展新局。依據最近民調稱;「兩岸要和平發展,就要只談經濟不談政治」,金門希望成為經貿自治實驗區,與成為兩岸和平試驗區的試點城市,可鑑金門有勇以承擔的信念,要為中華民族的和平共榮,恪盡一己之力。我們要從金廈生活區,進而發展到金廈漳泉共榮圈,則金門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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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斷與懼戰
有人說人的一生就是你自己選擇的結果。有些人選擇璀燦輝煌,但大起大落,暴漲暴跌;有人平淡庸碌,但一帆風順,安安穩穩,不同的人格特質和態度,編撰出不同的人生劇本。最近看了溫州一家人的影片,描述溫州人周萬順一家,在一九八○年代初,還只是與妻子和一雙兒女相依為命的窮苦農民,溫州創業潮興起時,大膽的他毅然作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讓13歲的女兒跟隨表舅去義大利上學,自己則把老房子賣掉,帶著妻子趙銀花和16歲的兒子背井離鄉來到溫州,賣鞋子、做鈕扣,後來甚至到陝北開採石油,一家四口人的命運被徹底改寫,勇敢的決斷帶來改變,溫州人那種大膽決斷在異域開疆闢土,吃苦耐勞,屢敗屢戰的精神,實在令人動容。 人生的很多重大決定,有時候必須當機立斷,當時機來臨,有時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考慮,但又必須立馬作出決定,當然不決定也是一種決定,但不作決定的結果,只會貽誤機先,喪失良機,韓戰初期聯軍統帥麥克阿瑟大膽的作出決斷的作戰計畫,那就是「仁川登陸戰」,因為仁川港有著由巨大的海潮落差,最高落差達幾十英尺,而幾百上千萬年淤積的爛泥形成的灘淤寬達24公里,是「世界上最不宜進行登陸作戰的港口之一」,能在仁川成功登陸的機率為5000之1,然而麥克阿瑟力排眾議終於得到了總統的支持,出其不意的決定,最終完成了登陸,取得勝利,仁川登陸的作戰也讓這位美國將軍晚年創造了一個能夠永載世界軍事史的作品。 人對未知未來事物總是有畏懼感,下決定之後不知是否能成功?因而選擇逃避決定,但是征服畏懼、建立自信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去做你最害怕的事,直到你獲得成功的經驗。去年一月份我帶著家人和親戚一行六人到日本大阪自由行,回程時因上錯了月台,機場快線多等了30分鐘,等到趕到關西機場,離登機時間已剩下40分鐘,離報到截止時間前30分鐘已快到,我當下和太太兵分兩路,由她帶著她姐一家四口,我則趕去找捷星航空報到櫃台,在偌大的關西機場找到捷星航空報到櫃台,櫃台小姐說報到時間截止了,經我再三的央求,她同意再等幾分鐘,後來老婆和連襟一家終於趕到,行李也無時間過磅,直接送上飛機。而我們6人則厚著臉皮硬著頭皮,向前面大排長龍等候的乘客拜託,讓我們先通關安檢上機,終於在飛機起飛前8分鐘登上飛機,大夥才鬆了一口氣,真是「趕搭機」驚魂記。事後想想,如果當時沒有當機立斷,單槍匹馬直奔報到櫃台,報到截止前找到報到櫃台,並拜託櫃台小姐等等我的家人,那時一行人行動緩慢耽延,恐怕要流落異鄉,吃住和交通都會成問題了。 「只有較好的決定,沒有最好的決定」,這是我大學導師分享給我的座右銘。也影響我以後在很多事上作決定的態度;人生沒有彩排,生命無法重來,不管任何決定,總是一種決斷;人生沒有完美的決定,只有不斷學習和成長的決斷,必須毫不畏懼地大膽面對、勇往直前,忘記背後,努力面前,才能不斷獲取成功的經驗和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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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中的一個座標
前水頭聚落有段歷史需要被記住,記住了心裡才有底,不會無所適從;有些風景應該被看見,看見了心中才有數,不再走馬看花。 去年寫了〈守望那段明朝的時光〉,記述前水頭五十四號宅邊,原有一塊明隆慶年間的「李明忠夫婦墓道碑」,今已被移至文化局園區碑林,是前水頭聚落僅存的明朝文物,它可是歷史的標記、是故事的開始。 期望將墓道碑移回或複製與基座重新組合,展示於前水頭聚落,彰顯時代的延續與文化的脈絡,驚覺墓道碑的基座早已沒有蹤影,被現狀擊中的我,感到惶恐不安。這些年現實發生變化,生活開始繁雜,聚落接受各式各樣的進程,許多老東西與舊事物都變得模糊不清或逐漸破損,曾經結實的傳統變得不再完整,曾經熟悉的歷史亦產生扭曲變形的現象,一夕之間,眼前的景致變得陌生,我感覺一絲涼風吹進心坎。 站在前水頭聚落的一隅,望見翻新的閩南建築,瞧見華麗的番仔樓,卻看不清隱身在其中的歷史與精神,我看了很多很久,無法將意義與文化連結起來。眼前缺乏清晰的細節與感性的述說,一切都是碎片化的,必須把它們黏合起來,再小的事都可以塑成意味深厚的故事。 這些明朝的景物經歷日月更迭,接受社會變遷,本身就是精彩的、悵觸的,應該翻出來好好曬一遍,因此,我萌生尋找墓道碑基座的渴望。 時序繼續,搜尋也在繼續,我一直都在找。 一彎彩虹在天際顯現,起初有些淡薄,突然變得鮮豔,甚至有些斑駁陸離,恍兮惚兮,炫麗的色彩中,世情世態如鏡像呈現,我看見文化的傳承與保存發生了裂縫。 彩虹誘導我走至前水頭五十二之一號前面的路旁,驚見被遺忘的基座。基座是梯形的花崗岩,下方長約107公分,寬73公公,四面的高度不一,分別為73、64、63、54公分;上方長約97公分,寬約50公分,中間有凹槽,外寬內窄,用來嵌入墓道碑,槽深12公分,外長38公分、外寬23公分,內長26公分、內寬20公分。 基座上半部沾染紅土的痕疑,下半部一塵不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在腦海中打撈記憶,想起小時候在前水頭五十號附近玩耍,當時有塊不起眼的平整石頭,一半埋在土中,一半露在外頭,玩累的我或坐或躺在這裡休息。今若非鄉親起造屋舍,以起重機移動數噸重的石塊,怎能重見天日? 原來,那時候基座以倒置的方式埋入土中,明朝文物近在咫尺,我與明朝的距離卻這麼遙遠。這使我深刻察覺,不書寫這些過往就會錯失良機,不維護這些文物就會愧對歷史。李姓於元朝最早進住前水頭,稱為奈社李厝,位於前水頭中界,與前水頭蔡氏具有姻親關係,而李明忠夫婦墓道碑是進入村落的指標,告知世人小村落有名揚四海的科舉文風,並引導兩座明代李氏官墓,一座在獅山下李明忠墓,明隆慶元年(1567)丁卯科舉人,另一座在前面山中路,李明忠父親李煌墓,明弘治十七年(1504)甲子科舉人,皆為四百年的文物,如今基座再次發現且完整無缺,應當將歷史現場還原,讓這些人文景觀得到令人注目的機會,凸顯聚落的人文價值。 墓道碑基座是時空中的一個座標,標示著前水頭聚落複雜和悠遠的脈絡,指引我們進入歷史的深處,用心探索發掘這片廣袤而厚重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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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走進來
自主移動的人們常常來來去去,但近期臺博館首度來金門文化局巡迴展出的「史前巨獸-古生物特展」正夯,對他/牠們而言,是讓展覽走出臺灣本島,對我們而言,是走進金門這個離島(前一場是馬祖)。 太白華陽龍在中間展示,不少小朋友一進大廳,自然會靠近牠,第二個動作可能就想要親近、摸摸牠,所以得適時的提醒-不要動手;沱江龍、迅掠龍、長毛象等模型,搭配恐龍蛋、貴州龍等化石一起展出,「鸚鵡螺」和「菊石」如何分別、生命的起源,這真是認識地球及臺灣自然歷史的好機會,開幕當天,多的是父母幫小朋友照相,當然也看到最後是小朋友幫父母留影的有趣畫面,這展期自1月12日至2月24日,中間橫跨寒假及春節,歡迎大小朋友走出家門、走進文化局。 這些年的跨年活動,我不例外的都是到體育場後方廣場集合,越晚越熱鬧,參與活動的人潮來自各地,有臺灣來的、有本地各鄉鎮的,當然也有對岸來的朋友,其實不少是在金門任教的外國朋友,來來去去,或是熱情的參與,或是體驗異國風情。今年我們則是首度頂著寒風到廈門去跨年,同船認識的人少之又少,想是走小三通或自由行的吧!走到一些景點人擠人,彷彿各地來的人,我旁邊坐著一位來自廣東的女生,坐在店裡悠閒的聽著音樂,等著餐點的同時,似在手寫心情日記,到處夾雜著不同的口音,「網紅」的美食大排長龍。 有些人偏好利用連假走到遠一點的地方,或是到不同的國家旅遊,想是趁著還年輕、還走得動的時候多走走看看,有些人要求不多,到近一點的地方也可以,坐飛機到臺灣,坐船到廈門、泉州,甚至是走出家門,爬爬豆腐古道、斗門登山古道、參加走讀活動也行,每回走出去再走進來,都會有收穫,或是增廣見聞,或是放鬆身心,在工作之餘,在各種壓力逐漸累積之後調適自己。 但有些人是走出去了,走遠了,就在國外「落地生根」,再也沒走進來了,我外公、外婆那一輩就是如此,下了南洋之後,一代代繁衍下去,後代可能會回來看看,但他們二位老人家卻再也沒回來,即使人已長年住在國外,但到了還清醒的晚年,記憶總是不自覺的會回到家鄉來,他們沒有辦法「落葉歸根」,但希望後代子孫不要忘了自己的祖先來自一個海島「金門」,二舅常掛在嘴邊的話是「人像鳥一樣」,意即早上人還在金門,晚上已經回到馬來西亞。 有位朋友,每回來金門,都刻意找不同村莊的民宿,她喜歡工作之餘和村裡的人閒聊,常常有意外的收穫,她樂此不疲;另有位朋友,跟著先生出差,不貪心的她每次挑二個點去,有回我上班不久,訊息突然出現她在「毋忘在莒」前的照片,原來他們坐一早的班機,到了尚義機場直奔太武山,這可是她此行的最大目的,他們都是愛走進金門的朋友。 在我們還有能力做選擇時,走出去,走進來,多多少少都可以讓自己的今天比昨天更好,有更好的心境,做更好的自己,以迎接時有變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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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僑鄉:冷戰時期的離鄉與歸鄉
1949年以降,金門成為國共對峙、世界冷戰的前線,社會與空間高度被軍事化,原本的華僑網絡與僑匯受到影響。一份1958-1967年之間華僑返金的統計表顯示,這段期間的歸鄉者遠不及1949年以前的熱絡。 在美國國家檔案局收藏一份來自中國農村復興聯合委員會回覆至美國的資料,名為〈無畏的金門:金門建設進展的數據統計報告〉(KINMEN UNDAUNTED_A STATISTICAL REPORT ON PROGRESS IN KINMEN),記錄了1952年2月1日至1959年4月30日之間金門的政治、經濟、社會的建設,藉以檢視美國經濟援助的效益。 在這份報告中,專節說明了1950年代金門的移民狀況。文章統計了1950-58年間居民離開金門的原因及數量,並提到在戰爭發生初期的9年內,總計有12,962位離開金門;其中,有2,271位、佔17.52%遷居海外,比例不算太低。此外,1959年12月31日金門縣政府登錄之居住於外國人口數為8,280人。馬來亞(當時包括新加坡)最多,其中男性3,540人,女性1,890人,佔海外移民比例約37.76%。北婆羅洲(包括汶萊、沙巴、砂勞越)等地金門籍民有557人,男性396人、女性161人,佔海外移民比例約3.87%。不過,若根據金門華僑協會收集的紀錄,估計有86,250名金門籍民並未被金門縣政府統計、登記進去。此數目是金門當時人口的兩倍之多。其中,新加坡約為5萬人,北婆羅洲為4千人。換言之,冷戰初期仍有近2成比例自金門島移出的人口前往海外,而不僅僅是遷徙到臺灣本島。汶萊的林瑞典、新加坡的林長鏢、方百成等,即是例證。 冷戰時期,支持中華民國的金門僑領甚多,其中出生於金門烈嶼鄉西口村、汶萊丕顯天猛公拿督甲必丹的林德甫(1910-1999),可謂代表性人物。1927年,年僅17歲的林德甫南渡汶萊,在其表兄吳祥記的「隆順商行」任職,在職4年中,他潛心學習生意,掌握了各種商業營業技能。 1934年,他與友人林昭賞、林德樟共組畜牧公司,經營生蝦生意;是年林德甫再與林水輕、陳清奇合作,合創「美成公司」,1936年公司改組,經營建材生意。二戰後他獨資經營「美成號」,業務蒸蒸日上,並且向國外拓展。1962年,林德甫在新加坡創設友利行,成為楊協成食品罐頭及外國名牌啤酒汶萊區總代理;1970年,他在臺灣創設「高汶貿易股份有限公司」,從臺灣進口水泥、鋼材、食品、雜貨以及藝術品,並向臺輸出原木、石油等;1970年他也在香港設立「美成船務有限公司」,除經營船務外,還採購成衣、雜貨等,生意如日中天。林德甫在事業成功之餘,積極參與汶萊華人公共事務,熱心公益,其中汶萊騰雲殿重修建築委員會主席、汶萊中華中學董事長等社會工作,最為人著稱。 在海外功成名就的林德甫,雖然身在異國,但卻心念故國家園,在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時,外資大量流失,當時銀行有不少華僑撤資,然而林德甫不但不撤,反而以全數接手的具體行動,表示對中華民國的支持,因此贏得愛國華僑的美譽。 軍方的《正氣中華報》歷年來有不少對於華僑歸鄉的記載,其中林德甫先生自1934年返鄉結婚後,於1953年11月跟隨海外華僑參訪團重返故鄉起,之後多次回鄉,有感於昔日海外創業的艱辛與家鄉受到戰火波及造成的困頓,以飲水思源的精神捐資興建烈嶼中學、金門華僑之家、宮廟祠堂、卓環國小校舍、號召籌建烈嶼保生大帝廟;1982年3月捐款新臺幣50萬元設立「林德甫孝慈獎助學金」,獎勵小金門優秀中學生,首開金門華僑獎掖家鄉子弟的風氣。1996年12月林德甫在受封「丕顯天猛公」返鄉祭祖時再度捐出100萬元充實獎學金,受惠對象擴及大學、研究所。 汶萊僑領林德甫,以捐資興學方式回饋家鄉,受到地方人士的敬重,其事蹟仍傳頌於汶萊與烈嶼,可謂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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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獅子
我的辦公桌上擺了一尊學生家長送我的石獅子,牠每天和我四目對望,陪伴我批改公文,東想西想。 牠的身軀是青草石,長相雄赳赳氣昂昂的,怒目擰鼻,豎耳獠牙,左腳踩圓球,從頭頂到背脊,一脈雲紋,尾巴倒勾,真的精緻細膩,十分有看頭。 這獅子幾歲了,我無從判斷,但它的皮相老態,底座因為毛吸現象,有一圈顏色暗漬,一看就知道是老件,難得的是牠六腳全鬚,毫無摳傷,因此我對牠又疼又愛。 石獅子在我的記憶中占有重要地盤,小時候,我家住在觀音亭街,街頭的貞節牌坊有四根大石柱,柱子前後各有兩隻夾住石獅,一公一母,共有八支。 那些獅子的刻工精美無比,尤其公獅嘴巴裡滾動的石球,總是吸引小孩子,想要伸手進去拿,卻總是手背磨破皮,也拿不出來,就是那麼懸,明明石球已經到嘴邊,就是差一點點,硬是擠不出來,我們一再嘗試,就從來沒有成功過,心想那滾動的石球是怎麼塞進去的? 長大後才知道,那獅子和石球,是一體成形,是一塊石頭刻出來的,是石匠的鑿子深入獅子的嘴巴,就那般精準的把一顆圓球鑿出來,讓牠含在嘴內,這是我小時候,對石獅又愛又恨的遺憾。 貞節牌坊的八隻石獅,其中有一隻是彩妝的,令人好奇。 學校在備課週,為因應「校訂課程」的開發,教務處安排了一趟後浦城區巡禮,有老師在問為何牠與眾不同? 鄉里傳說是因為每天太陽爬起來與月亮升上來,第一道光芒都照到牠的身上,牠吸收了日月精華,有神靈了,因此成為一統七獅的首腦,這樣具有神性的故事,叫百姓對它膜拜不疑。 每年的八月中秋,是牠的生日,那天百姓們會替牠梳妝結綵,在裊裊的香煙中,善男信女都會前來燒金拜拜,聽說對牠祈求子嗣最有效,因此牠收了許多契子,契子每年要繳納契子錢,求得一張平安符,保平安。 二百餘年前(牌坊始建於清嘉慶17年,西元1812年。),牌坊下的八隻石獅子就開始站在石坊腳,凝視看望來來往往的人潮,不慍不怒,這麼長久的時間,天災人禍牠都無災無恙,颱風地震,牠都沒有趴倒。 民國33年的日據時代,盟軍飛機轟炸牌坊位置的後浦東門里,飛機上投下許多炸彈,把東門菜市場都夷為平地,竟然只削掉牌坊頂端的一隻望脊石獅,而它仍然屹立不搖,是否因為牌坊三樓的一方「聖旨」牌發揮了功力,讓炸彈都不敢攖其鋒!叫人嘖嘖稱奇。 金門開放觀光後,牌坊成為招攬客人的重大資產,每天吸引著眾多的觀光客來瞻仰,導遊對它指東道西,遊客們對它品頭論足,推想到二百多年前,金門這個小地方竟然還誕生過這樣一位三星上將的海軍總司令(福建省),他(邱良功)的寡母守節28年換得了一位功成名就的大將軍,以及一座牌坊,這樣的人生,算不算值得? 如今,人來人往的人看牌坊,牌坊的石獅也凝視著排蚵嗲、春捲的人潮,好像在笑說他們怎麼這麼饞,當你撫摸那一尊尊刻鑿生動的石獅,你忍不住想當牠們的發言人,替牠們這麼問一問? 如今,石坊腳這一帶,飄香的炸鹹糕、炸春捲、炸蚵嗲、炸棗球、炸番薯、柴燒蛋捲以及麵線糊、肉羹湯等等等,吸引了饕客,讓石坊腳的石獅不寂寞,唯我桌上這尊青草石獅,倒也清高,不食人間煙火,陪伴我在城中工作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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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的逗號上
有一天晚上,孩子神秘回家時,已近凌晨,母親過世後他與父親同住,怕晚了,吵了父親,難得回家一趟。對於何以晚歸,他沉默不語,直到我隔天詢問,才靦腆地交代中橫路線即將停駛,特地前往搭乘,夜裡到花蓮轉乘火車回家。 我第一時間問他,怎麼不找我一起去,而是自己去?他沒回答,而我也沒有等他回答。那是他一個人的成長。我想起年少時,我嚮往的地方是溪頭。溪頭成為我的嚮往之地,是因為裡邊的「大學池」。該池隸屬台灣大學而得名。池不大,僅僅半畝,一座弧型竹橋,跨池而立,樹林深,倒影很靜。早年,升大學猶如登蜀道,走一趟,看池裡倒影,未竟的學分、還沒親吻的女生,都在凝眸裡上演一回,聊補遺憾。 那年頭,「大學」兩個字必須倒過來解:「學大」。大學不是就業先修班,而訓練學生詮釋自己與社會,以及彼此搭橋,走寬廣的路。兩岸交換留學已實施好些年,我到大學演講,陸生總坐在前兩排,且佔去十之八、九的發問時間。面對同文同種的大陸同學,我常覺得他們在小小年紀,已把人生看得很深。 孩子獨立走中橫,論幅度、時間當然算不上壯遊,但在我心裡頭,這的確是一趟壯遊。在旅途中如何與時間、與自己相處,這是緊要,而現代人的一個習慣是把每一天、每一個鐘點,都填得非常滿。 我在溪頭遇見一位來自竹山的陳醫師,他不出國,只是徹底地愛上山。不僅是他。陳醫師補充,「有個臺北女生,每次來,都住上一週。」在成長歷程,必定有人不斷地跟我們「比遠」,比如到過日本、北極,去過羅浮宮、時代廣場,似乎遠途跋涉,身高也會長高了。我有一回到南京交流,一位作家年度例行旅程,是獨自或與一位好友,開車上西藏。目的清楚,過程無從預料,到西藏自然很遠,但重點不在遠、近,每一趟旅程都是人生一種,陳醫師與上西藏的作家去的遠近懸殊,但我覺得他們的意義都一樣的,走過的路,都在往自己內心摸索。 我喜歡溪頭,與喜歡山是有緣故的,金門沒有大塊山林,可供雲霧變化,反倒野林四溢,多抓蟬的野趣。這不是長他人志氣,只能說一方水土,成就一方風景。但對於這一方風景,我似乎了解,也彷彿不大明瞭。每一次回家,偶有大發現,比如遲至二○一六年初,經由文化局安排,我第一次於金門北海岸目睹鸕鶿自廈門覓食歸來的壯闊景觀,那屬於季節性的遷徙跟駐留,一年難得見兩次,而微風拂面,鸕鶿的隊伍羅織如線,大風起兮,則散如星斗。一種歸來,多款情趣。 一回父親惋惜聊起「海馬」,以往捕獲時,都當作垃圾扔了,我當時也在昔果山海灘常常撿拾,當了玩具,殊不知海馬是名貴中藥,很可能父親當年丟棄的海馬,經濟產值都遠勝漁獲量了。 孩子在長大、時間在長大、我們的時空經緯隨科技發展也長大了,它們都能長大,是因為心靈的成長無邊無界,而你、我、他,都發明了自己的逗號,給了成長不同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