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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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禮讚
艷陽天,畢業季,撐著傘揮著手帕,擠在人群中汗不停流下,眼眶有點刺,或疑是防曬乳渙散滲入也未知。人群擠滿學校禮堂、體育館、視聽室、內外走道樹蔭。五顏六色是家長衣衫鬢影、是黑白學士服帽穗飄動,是胸前禮花,手抱花束,更是動人的紅顏笑靨,洋溢的青春。 每一次參加畢業典禮我都很感動,無論是自己的或是他人的。從孩子進入學校就開始參加,第一次是他在幼兒園台上唱唱跳跳的畢業,是代表畢業生致答詞,無論是上台領獎,或是孩子跟著導師臨別贈言的眼淚,我都淚流。每一場孩子的畢業典禮我都很感動,感慨。忘了我的畢業典禮家鄉父母兄弟姊妹都沒有參與,我想要參與孩子每一場畢業典禮。 這天大半大學都在畢業典禮,我們帶著奶奶弟弟坐在禮堂後面,看不清台上只能從二邊的電視螢幕觀禮,正進行傑出校友、校長院長勉言、頒獎頒證書、撥穗………。我眼睛四處游移,禮堂滿滿人潮,我離座步出禮堂透氣,禮堂外仍是滿滿人潮,抱滿花束擺姿勢照相留影,我往樹下攤位買了紅白玫瑰加上滿天星簡單花束,剛一進校門口只買小熊金莎小花束,那是弟弟送給哥哥的,我的孩子沒有上台,他仍值得媽媽送他一束花,抱一下他,對他說,這四年你很獨立很堅強認真,你辛苦了。大一大二暑假同儕都窩在電腦桌前網遊,你入伍受完訓。端午節前,梅雨正炙,雨勢狂掃落葉,你騎車滑倒多處傷勢學校救護車送醫,我們趕去,你說好在期中考剛結束。端午節你回家我卻飛往另一家鄉陪老父母過節。今天我們帶著弟弟讓他看看兄長的一階段學成,弟弟說近年家裡都有畢業典禮可參加,明年大哥也學成了,你們都是我的驕傲。 畢業季,網上人人鋪著畢業照端著盈盈笑臉幸福洋溢,我們也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昭告親朋好友,我的孩子畢業了。二年前一則鋪文跳出來提醒我,參加了孩子的畢業,也是艷陽天,我一個人北上捷運出口,他就站在那等我,高大身影護著我,讓我不孤單,帶我巡禮校園,記得他說一句:從此不用再進來這校園了。我知道他的心,他是大鵬不應該在這窩著,四年的潛沉靜修,如今也有了他的天空。忘了那天有沒有對他說,孩子你辛苦了。一個人磨練掙扎蛻變,當同儕在揮灑青春不留白,你窩在宿舍圖書館實驗室,期中末考救護車送急診,你有你的理想堅持,我有我的不捨,一切都只是過程而已。 家有子女初長成,或半大的小屁孩或毛角初露的毛孩,每一階段的畢業,是結束也是開始,是過程也是圓滿。友人一樣參加孩子的畢業典禮,她說憂心忡忡。家長憂心也是人之常情,繼續學業就業或是服役,留才國內或國外專研,自由前進探索方向,受挫折如何療傷轉念,讓他獨自翻爬或是掌握引導,過與不及,失之傷之,令人扼腕。 教育界提倡多元多思維多方向理念,過去我們所讀聖賢書,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現在還存在嗎?玩電動的孩子容易變壞嗎?日前新聞改變了我們既有的思維:醫師老師律師,三師定律。如今孩子說,爸媽別擔心,每個人頭上都有一片天,生命自有他的出處。我們只能學習放手,讓他像一隻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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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代的玩物─「郎ㄚ標」
我童年時代的玩物,主要是上山抓麻雀、金龜仔等昆蟲,或是下水抓池塘的中斑鬥魚,或是到浯江溪口抓來不及退潮的小魚小蝦,這些都是天然的玩物,不必花一毛錢,而且隨著季節的更替,年復一年的玩,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些玩耍遊戲都是天然的,呼朋引伴,玩得很開心,雖然早出晚歸,回到家腳髒手髒的,頂多也只是消受大人一兩句罵,不痛不癢的,因為大人都忙於生計,無暇管起我們小孩子的玩意兒,只好放任我們野去。不過,長久訓練下來,我們那年代的小孩,多少會了解季節更迭,昆蟲物種的起伏,風向潮水的變化,應該要如何趨吉避凶。只是我們玩得很野,沒有什麼文化水準,因為這些都很自然,都是天生的。 要說有文化,那要從開始接觸白雪公主泡泡糖的「郎ㄚ標」開始,那是一張長方形紙片,長約十公分、寬約五公分,正反印刷,取材自三國誌的英雄人物,比如關羽、劉備、張飛、曹操父子、司馬懿父子、孔明、文醜、董卓等,正面是人物彩色印刷圖版,背面是簡要的文字介紹人物生平事蹟,卡片人物都有編號,一共1到100號。 當時銷售白雪口香糖的廠商,聲稱只要收集到全套100張「郎ㄚ標」,就可以換得一部腳踏車,腳踏車在那時代是多麼迷人的奢侈品?因此逗得我們小孩子趨之若鶩,只要一有零錢,就一定往糖ㄚ店交錢買泡泡糖,人生有夢,追逐為樂,但奇怪的是大家再怎麼努力買,就是總有幾個號碼買不到,儘管大家不死心,硬是要收集到完整的100號,但從來沒聽說過那個人得逞。 「郎ㄚ標」就成為我們童年時代的社交禮物,大家互相交換有無,最後發展為我們孩子賭博的籌碼,因此在城區幾個大廟的石埕,常見我們孩子聚眾賭「郎ㄚ標」,我們以手掌翻覆民初的國旗銅錢,讓同伴中左右押寶,決定輸贏,會玩的同伴日積月累,後來都要以克林奶粉桶裝滿滿沉沉的「郎ㄚ標」,勤走廟埕,成為大咖玩家,即使「經濟實力」較差的玩家,每次出門也是兩個口袋,裝得鼓鼓的籌碼,要贏一張自己所沒有的缺號。 五十多年過去了,那個「郎ㄚ標」換腳踏車的夢還記憶猶存,只是「郎ㄚ標」在今天竟然少見稀罕,「郎ㄚ標」在現今的網拍市場裡,竟然成為玩家的寵物藏品,一張一百元左右,還競爭不下。 「郎ㄚ標」可算是四五年級生那年代的一項文創玩具,它開啟我認識三國的歷史故事,教我閱讀短篇文字,教我欣賞人物圖像的畫工,尤其訓練我集物的本事,直到今天,我仍以此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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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棄或者不離不棄
一位國際知名演說家曾經這麼講:進入初老,風景已看得太多,現在更喜歡看人。她又強調一句:人比風景有趣。 她的話飄入我耳道,一個塵封多年的故事,悄然在記憶的大螢幕上重演。他是一位名醫,她得了某種怪病,讓許多名醫都束手無策。他不知是出於憐憫,或是要挑戰她身上的怪病,竟然娶了她為妻,往後的四十多年夫妻生活裡,她除了扮演家庭主婦的角色,為他生育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之外,她是他的長期病人,聽他的吩咐,按時服藥。兒女們個個高學歷,他們成家立業之後,全部在國外定居;之後,他和她的關係,據說只剩下醫病關係。某日,她向他提出離婚的請求,他答應了。 他倆悄悄離了婚,兒女們完全不知道。為他們打掃清潔的張太太,好一陣子不見她,發薪水也改由他來處理,當時他已退休好些年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生活,張太太去打掃的時候,他就外出,到附近公園散散步,或者上社區圖書館看看書報,張太太雖然心中疑惑,也沒機會多問。逢年過節,兒孫們打越洋電話回家,他總說她不在,就這樣,一瞞就是兩年。 她在山上一家很高檔的養老院住了兩年,某日清晨,過了早餐時間沒到餐廳用餐,才被發現她已經回了天家,沒有留下任何遺言。他為她辦完安息禮拜,寫了一封信給她,當晚,他在床上躺下,就再也沒有醒過來。隔天,張太太去打掃,才發現他也回了天家,壽終正寢。 他的信是這麼寫的: 「妳常問我,會不會嫌棄妳?我總說妳傻。 妳常自怨自艾,說妳會拖累我一輩子。我說不會。 妳常說妳要早早回天家,讓我再娶一個健康的妻子。我總是笑而不答。 妳要離婚。我沉默。 妳走了。我決定去陪妳。因為,只有我最了解妳的怪病。 我禱告,天父垂憐。 妳等我。」 這樣的故事,太戲劇化?太不真實?故事裡的她,口裡說的嫌棄、拖累、早早回天家、再娶、離婚,這些話語,充滿負面能量。而他說她傻、他笑而不答、沉默、他說去陪妳、最了解、禱告、妳等我,都是回應,平淡的回應。有人讀完這樣的故事,十分感動,為他長長一嘆。於我,則說這故事裡少了鹽,鹽不只在生活中很重要,對人的生命來說,鹽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成分。 我們知道的,日常生活中,鹽的功用是調味。烹煮食物若不加鹽,菜餚淡而無味,肯定讓人失去食的樂趣。除了調味,鹽更重要的另一個功用是用來保持食物免於腐敗,從衍生意義來看,鹽的角色是否也在於保守人類生命本質,使其免於腐敗呢?早期在羅馬人的生活認知與習俗裡,鹽是萬物中最潔淨的,他們認為鹽是從世界上最純淨的太陽與海水而來。所以,羅馬人在祭祀中,鹽是他們最先獻給上帝的祭物。表示他們願意以潔淨之身來獻給上帝。 人與人之間的愛,何嘗不需要鹽的充分參與呢?故事裡的他,回應她的總是淡而無味的話語或表情,像缺了鹽,被她解讀成嫌棄,所以她絕望了。倘若他對於她負面話語的回應,能夠加點鹽,多一點安慰的風味,是否會讓她感覺到他對她的不離不棄?而他們的人生也就不會腐敗,那麼,故事的結局就別有一番風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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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風雨期 何時是歸期
曾經,浯江浪潮一波接著一波而來,是我午夜夢迴時不安的思緒,按壓胸口的心跳,抓住的是江水時緩時急的節拍,卻握不住飛逝的歲月,抹不去臉上滿佈滄桑的皺紋,唯一不變的是一段段歷經無數風雨摧殘的往事,藉著滔滔不絕的江水,低吟著千百年來的苦痛。 因為工作關係,認識了一位大陸來台的老兵-老楊,也就是大家私底下稱呼的「老芋仔」,他木訥寡言,生活節儉又單純,幾年來的相處,由原本的陌生,漸漸感受到他的親和,也能感染到他深藏心底的悲淒歷史。 老楊民國十三年在雲南省楚雄縣出生,家中排行老大,下有三個弟弟,唸完小學後,於三十二年從軍加入新一軍,時抗戰方熾,隨部隊從昆明轉進印度增援打日本,三十四年間日本人投降,再由山海關一路進入瀋陽,直到三十六年增防台灣屏東,在砲兵14團團部連擔任駕駛,而後又轉防到大陳島,三十八年由大陳島撤退台南,輾轉從台南來到金門,六十一年軍職外調金門公車處當司機,六十三年正式辦理退伍,仍在公車處服務,七十三年屆齡退休,定居在古寧頭林厝。 一台「蘭帝50」的破舊機車,載著他不知走過了多少長路,一件褪色的草綠內衣,陪伴他無數的寒暑,滿頭烏黑亮麗的髮絲,不經意間已完全染白了,臉上刻畫出道道深邃的皺紋,是他與歲月搏鬥的紀錄,雖說容顏漸改,卻無法撫平那顆日日思鄉、年年盼望歸期的熾熱的心! 他一生不汲汲於名利,有的是一顆對黨國忠誠的心。那個寂靜的午後,搬了一張小椅子仔細聆聽他的憶往,儘管是那麼的平淡無奇,像是電視劇大時代兒女刻板的劇情,卻叫我感動不已。再陪他拖出那有點歷史的草綠木箱,吹去一層厚厚的灰塵,打開歲月的大鎖,尋找過往的記憶,可惜在顛沛流離的日子下,記錄功績的勳章和獎章都已散失,僅僅珍藏的是任職公車處時的公文,泛黃的紙片,拉回他些許興奮的表情! 他又告訴我,政府開放大陸探親,曾隨那波尋找舊夢的浪潮,回到思念已久的故鄉,換來的卻是親情的無依,久別的雙親已在戰爭的摧殘下逝去,家不再是記憶中的美好,手足之情已不復以往熱絡,只好拖著佝僂的身軀,傷心的返回金門,這個心靈重大的打擊,扭曲了他的夢,以至於猶然失意落寞的獨自過活,雖然無法親身領受他猶似惡夢的往事,心中還是十分的不捨! 他的故事,道盡戰爭的無情、親情的無依、人世的無奈,當日本鬼子躂躂的鐵蹄聲,在族人英勇的抵抗下已漸行漸遠,歡慶太平日子到來的時候,遠處卻傳來陣陣駭人的槍砲聲,如雨點般從天而降,不僅震走無憂的快樂音符,也震碎了遊子的歸鄉夢,故鄉親人的慈顏和聲聲的呼喚,如今只能在異域的夢裡追尋,那喉底無助的吶喊,在硝煙烽火中,又有誰聽到啊? 只能誠心致上一份崇高的敬意,因為你無私無我奉獻的心,與那股充沛於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奪下魔鬼手上的武士刀,揮去如林的彈雨,才沒有叫那可怕的刀光劍雨,和漫天的戰火,啃噬我浯島子民心中美麗的夢啊! 雖然你是一位過客,卻在放下歸鄉的包袱,付出堅貞不移的情緣,永遠安息在這方溫暖厚實的懷抱裡,且拿出那瓶濃烈的金門高粱酒,大口飲盡滿滿陳年的芳香,流過喉嚨裡的是生生不息的浯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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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悔的青春 ─寫在《熱血青年從軍去》出版之前
眾所皆知,榮民是榮譽國民的簡稱,也是對退伍軍人的尊稱,但一般社會的認知,往往指的則是民國三十八年隨國軍撤退來台的外省軍人。然而不管外界如何的認定,置身在這個歷經砲火摧殘的島嶼,我必須把它歸類為三個層次,那便是老榮民、參與八二三戰役的榮民,以及一般榮民等三種。《熱血青年從軍去─金門一般榮民的故事》這本書,也就是我繼《半生戎馬在金門─老榮民的故事》與《用青春見證歷史─金門八二三榮民的故事》後的第三本與榮民相關的書籍。 毫無疑問地,老榮民係來自大陸各省份,有民國三十八年跟隨蔣總統從大陸撤退來台的官兵,也有民國四十三年從韓國俘虜營來台的反共義士。當他們屆齡退伍後,有些人不願接受退輔會的安排、住進台灣榮家或輔導就業,他們寧願選擇在金門住下,甚或在島嶼娶妻生子。雖然有些人已在島上成家,但靠著政府發給的退休俸或就養金、孤苦伶仃地在金門過一生的也不少。當我決定為他們留下紀錄時,共有二十二位老榮民接受我的訪問,想不到時隔三年,已有多人與世長辭,教人不勝欷歔。 而參與八二三砲戰的金門民防隊員,雖然政府為補償他們當年在槍林彈雨下,自備糧食協助國軍搶灘搬運軍用物資,構建軍事堡壘和機場……等等,而將他們列入榮民。但僅有少數人獲得就養,每月領取萬餘元的生活津貼,而多數人則只能領取三節慰問金,心中雖憤恨不平,卻又不得不認命。當時接受我訪問者為四十三位八二三榮民,而時隔兩年,又有好幾位鄉親回歸塵土。倘若之前沒有為他們留下隻字片語,他們英勇的事蹟,勢必將隨著無情歲月的消逝,沉沒在人們有限的記憶裡。 在《熱血青年從軍去─金門一般榮民的故事》這本書裡,我記錄的是那些因家庭因素使然,無法繼續升學,而不得不選擇從軍報國、讀軍事學校的鄉親們。雖然他們同屬榮民,但際遇則不盡相同,在軍中一樣要接受訓練和磨練,幸運的是他們沒有遭受到戰爭的洗禮,也沒有親眼目睹戰場上,屍首遍野的可怖。而且他們大部分均就讀專科以上之軍事學校,畢業後以少尉軍官任用,因此受訪者除了少數幾位係士官外,其他幾乎都是上尉以上軍官。依規定在軍中服務二十年以上,即可領取退休俸,未滿二十年之軍、士官則享有十八趴優惠存款之待遇,只要省吃儉用,生活或許不成問題。甚而有些人從軍中退伍後正值壯年,他們依然可謀取適當工作,或是自行創業,開創人生事業的第二春;但亦有人懷抱著「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心胸,投入志工的行列,擔負著服務桑梓、服務人群的善行義舉。他們這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如果不加以記載,一經歲月酸素的腐蝕,勢必將化為烏有。凡此,都是促使我為榮民書寫歷史的原委。 回首這三本榮民系列故事的書寫,比一般雜文來得傷神,絞盡腦汁的結果,即是黑髮之間藏著許許多多的白髮,但沒有因此而讓我打退堂鼓。儘管因種種因素的設限,未能深入報導,然而善盡一個文字工作者的職責,將每一位受訪者從軍報國的來龍去脈,一一化筆為文,忠實地向讀者們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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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 擇
暑假已過了大半,除了每天兢兢業業趕衝刺班的女兒外,或許只有終日ipad不離手的小犬最能感受漫長的暑假對自己的重要性。想想他也要上高中了,快活的日子也沒幾天了,真不曉得屆時樂觀如他,又該怎樣面對自己的人生抉擇。而當年的我,又在幹些什麼呢? 老婆大人經常說我有選擇性的失憶,的確,或許是年歲漸長,想不選擇失憶都不行;於今還記得的青春片段,幾乎都是一些自認瘋狂的事,也漸能體會什麼叫「人不痴狂枉少年」,但,過去就過去了,青春的小鳥終是喚不回的,此時再用這些向孩子說教,想來也是聽不進去了,最終也只能放任由其自行體會了,但屬於年少的故事,還是有些想要說的,希望也能讓孩子知道,快樂通常不是必備的,但儘量的做自己,總能讓自己保持在前往快樂的路上,讓你忽略周遭的震耳欲聾,以及令人窒息的空氣。 人生面臨的第一場選擇,大概是高二的文理分科。選文擇理,家長沒有意見,卻是同儕影響至鉅,自認喜歡文學的自己,卻以理工男的身分,一路過關斬將通過了國立大學的研究所考試。報到的第一天,指導教授帶我看了期待已久的超級電腦,周邊散落著幾位蓬頭垢髮、睡眼惺忪的學長姐,一時間美好的理想便打了折。又吹了幾週鹹溼的海風,某日對著催眠效果甚佳的原文教科書,霎時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又在幹些什麼。只感覺到沒有意義的算式、字詞在腦中飄來飄去,並吶喊著,「我們不屬你」。忽然間我明白這或許根本無關興趣,只是處於一個逃避的狀態;逃避和自己對話,逃避去理解自己的逃避。掙扎了幾日,終於又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休學。日後再和同儕談到這段歷程,先是一段沉寂,而後有個不長眼的爆出一句:「屁啦,就是欲求不滿而已!」。然後,就是哄堂大笑。是啊,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慾望作祟,因為在每個轉彎處,我總是能看見真實的自己;或徬徨唯諾或趾揚意氣。 當然,真實也是一種變動的狀態。這讓我想起電視上一位名嘴,以無比嚴肅的語氣辯稱蔡英文總統的「維持現狀」是種變動狀態的情景;這才發現,原來「扯蛋」都有同樣的內涵與名字,頓時自覺偉岸無比。但不論如何,我都嘗試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選擇、價值,甚至是脆弱、無知。同時我也相信,生活是最好的心靈導師,他總能引領你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決定;縱然事後證明選擇是錯的,命運也會在下一個轉彎處等你。工作、年齡、愛情,甚至是婚姻從來就不會是你抉擇的障礙與問題,問一下谷歌大神,就可以得到很多勵志的案例。能影響你、阻礙你的,從來只有你自己。 還記得九把刀電影裡的那句話,「我認真起來,連我自己都會怕!」你的不自信來自不認真;認定是真的、對的,就去做吧,人多無畏、人少不懼。比如說,圖書館系、森林系,全國看來就那幾所學校有,但恰恰在這些領域出得了頭的,都是那幾所學校的校友及菁英,你不覺得這已經不是選擇的問題了,而是只要你夠努力,就只是在等待幸福何時砸在頭上而已。一定要相信自己!這時候老天爺 也會來幫你……。 「噢……,但,你還是沒告訴我怎麼選?」孩子亮著盡顯無辜的大眼道。 「啊?!隨你。或者,搏杯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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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爸媽上銀行
每個金門人離鄉原因不同。據說,一次大颱風後,昔果山折損多名青壯子弟,奶奶問父親,「如果還要繼續捕魚,不如搬到台灣吧!」說著重話的奶奶,是抱著多麼深的愛跟痛。自此以後,奶奶跟她最小的兒子聚少離多,連最後一眼都沒能見。 我與父母從金門搬遷三重時,是負債累累的。父母只圖棲身,希望後裔能於風雨飄搖時,牢記風雨也是一種灌溉。 父母掙了錢還債,部分積存銀行,彰化銀行的三重據點就在居家附近,我有許多個寒暑假,陪父母到銀行辦事,如果陪父親,過程精省,他把要存放的錢塞進後口袋,存摺、印信與證件,隨手往前方口袋一放,嚷了聲「走」,渾像要去吃路邊攤、喝啤酒,而不像到銀行辦事。母親很想嘮叨幾句,口袋裡好多錢哪,怎麼像個無事人?母親想歸想,畢竟不敢造次,雖在室內,謹記錢不可露白,更不可張揚,只能眼神示意,讓我跟緊點。 陪母親上銀行是費事了,母親故意背上土氣的大背包,在裡頭擱個小背包,小背包裡是一團報紙,打開來才是鈔票。與母親下樓,就全面戒備,時刻注意行人與路口。有好長一段時日,每回與父母見,他們都會提報哪裡發生搶劫、哪裡遭小偷,人間事,善惡有之,預報前途驚險,正因為他們這般熬了過來,一丁點的捨去都非常痛心,不料卻在二十年後,變得樂善好施。關於世道,經過的路提供一種看法,尚未走到的路,也提供另一種看法。 我最難忘進銀行後,父母親的倉皇失措。他們羞愧地把紙鈔堆放櫃台,印信與證件握緊在手,「來,幫忙寫存款單。」他們命令我的語氣幾近哀求了,我飛快填好姓名、金額跟帳號,他們看待我的神情非常滿足,彷彿讚許著,「沒有白白教養你啊,總算能寫得幾個字。」 不識字,是父母的最大遺憾。父親於建築工地做事,常記錄工作的地點跟時間,字寫得粗斜,難以辨認;母親在成衣廠工作,車拉鍊與布條等,按件計酬,登記的數字更是麻亂。怪的是,他們記得凌亂,都不用本子,而是紙片銜紙片,好像失去了文字的章法,他們所記每一個數字,也都後退、再後退。很多次,我都陪著他們,向銀行櫃員,鞠躬復鞠躬。 彰化銀行,存款之必要、提款之必要、養家餬口之必要、後退鞠躬之必要、識得幾個字之必要,心疼父母之必要,這是我的抒情,關於一間銀行。 我後來在重慶南路上班多年,與彰化銀行斜斜相望。十多年來,只出入數回,有幾次是繳交稅款,另一回是問投資理財。理財專員解釋,買一筆債務一年能有百分二十以上的報酬。銀行教人存錢,難道也教人搶錢?我狐疑未止,帶回資料,想起父親曾說,「得墊腳尖才能拿到的事物,就不要費心去取」,便沒有進一步行動,晚我幾分鐘進去的某同仁,卻果敢簽署協定。那在2008年,雷曼兄弟公司以債養債,信用過度擴張,導致全球金融海嘯,同仁投入的大筆退休金,再出場時,只餘幾萬元。 在退休的基礎上,時間是能計價的,一年一年,一個十年、另個十年,而今都一一消解了。 很多年後我才知曉,父母上銀行存錢是為了繳房貸,他們不覬覦非分利益,也不願意看人臉色。他們鞠躬復鞠躬,除了後退,原來也是一種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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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戰場到賭場
金門設立賭場立案公投,已引起國際媒體的關注,時代雜誌駐香港記者幾天前親赴金門採訪;同為媒體人,我不知道他的觀點是甚麼?不過我試著代他擬了一個題目:「從戰場到賭場──金門角色的蛻變。」我想這樣的題目很勁爆,也稱得上是國際媒體的視角。 我這樣的想法跟財團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財團是想開發國際渡假區,其中設置5%的博弈,它的願景是「振興金門的經濟,開創金門的前途」,理由很是正當,似乎無可辯駁。然而它有些不明的因素與共伴的影響,一下子不容易被人所覺察,也就是隱憂的所在了。 這樣的賭場構想跟我的不一樣,只是一般的,一般的就是普通,按照新聞的術語就是賣點不夠。我的想法不然,質言之就是更進一層,假如有一天金門真的願意設立賭場,我的想法是不必附在國際渡假村裡的5%,這有點太委屈財團了。我的立意是直接了當,就設立在太武山的擎天廳裡,這是一個最佳的賭博場域,也符合我戰場變賭場的訴求,前提是擎天廳不必再駐軍。 試想國軍在金門挖了這麼多坑道,若都開放觀光固然很好,但沒有發揮極致的效用,豈不可惜?我的想法是,如果結合戰地的角色,讓人緬懷往昔兩岸對抗的烽火歲月;我如今預想就在擎天廳設立賭場,中央坑道成為國際觀光旅館,我們就用知名畫家李錫奇先生的名言,額題曰:「戰爭賭和平。」這樣的角色轉換,可以讓金門人收到戰爭的紅利。 賭場裡面可設立兩尊塑像,一尊是蔣介石,一尊是毛澤東,這是兩岸賽局的賭神,一方押的是三民主義,一方押的是共產主義,這是世紀的大對賭,所有賭客到擎天廳賭博,就要先拜一拜這兩尊塑像,保佑他們每賭必贏發大財。 兩岸的大歷史,幾十年來在金門的大對賭,世界上沒有那一個賭場這麼有特色的,雙方的輸贏都以砲火似煙火來慶祝;這也無形中要告訴賭客,在金門可以見到兩岸的豪賭,有人賭輸了政權,有人賭輸了家產,有人賭得顛沛流離,所以在賭之前要先想清楚。這雖有娛樂效果,也有警世的作用。 這樣不僅有歷史意涵,結合金門戰地的特色,轉化為觀光的賣點,中外旅客到金門觀光,到擎天廳去賭兩把,這是金門無可取代的利基。世界各地的賭場如美國的拉斯維加斯、韓國的華克山莊、澳門賭場與新加坡賭場,沒有一個地方是設立在坑道裡面的。金門有這樣的條件,是金門的歷史資產。 在賭博園區,我們就天天放送201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美國歌手巴布迪倫的歌:「要多少砲火,才能換來和平。」這一首歌詮釋金門的歷史地位,也唱出金門人的心聲,也與李錫奇鄉賢的「戰爭賭和平」相對位。 金門是否要設立賭場,十月二十八日要舉辦公投了,贊成的與反對的都有,這要來折騰金門人的智慧。我想金門人要看出自己的核心價值,即使有一天真的眾議咸同,可把賭場設在擎天廳,即使賭到天塌下來了都不怕。 到時我們就可以說:「金門第一賭,金光照兩岸。」金門人就要大發戰地觀光財了,青年人不必升學而去做荷官,每一個人口袋麥克麥克,開雙B進口轎車。金門以戰聞名,憑酒幸福,以賭致富,連落番的人都想回流了。那時候我們就可以高聲喊說:「賭吧!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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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營一個有品質的老年生活
收到向金沙鎮公所申請後寄來「金門敬老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邁入老人行列,漸近隨心所欲之境,可以開始享受一些敬老福利;憂的是,曾幾何時還是個精神朗朗的青春少年兄,又三十寒暑的執干戈以衛社稷,如今已入初老之齡,髮白蒼蒼,卻一事無成。 老年人通常易於懷舊,更有不少人好提當年勇。這倒讓我想起兒時的金門,物資缺乏,生活條件極差,在沒有計畫生育的年代,幾乎家家子女眾多,戶戶食指浩繁,生活艱難的情況今昔無法相比。記得在女兒讀小學中年級階段,我參加學校義工家長,某次,協助班上晨光活動、講些童年往事,那天設定的主題是要小朋友養成節儉及愛惜物資的習慣,對於年輕這一代,隨手一抓數張面紙,擦個手即丟棄,覺得很浪費,乃提起兒時上「露天廁所」,偶有「粗紙」缺貨時,在「門口埕」撿拾瓦片取代的情況,學童們聽了哈哈大笑,說「施爸爸是老蓋仙」;他們當作笑話聽,但卻是我們那一代人真實的童年往事呢! 生命中有許多無法預知的轉折和機緣。說起來,我自小就是個「平生無大志,只求六十分」的庸碌之輩;有時又是「思想的巨人,行動的侏儒。」空有一番理想,卻懶得付諸行動,一切隨緣,順其自然。走過矇矇無知的童年,從小學到中學,作文題「我的志願」,總是寫要「當老師」,結果卻是大半輩子的軍旅生涯,退伍前,勉強圓了五年的「老師夢」;解甲後,幾張特考證書,蒙師長垂愛眷顧,欲安排轉任公職,心想「籠雞有米湯鍋近,野鶴無糧天地寬。」堅決婉拒了安穩的公務員生活;緣於對我國歷史地理的深刻印象,預計遊遍五湖四海,一覽大陸風光,逍遙了兩年,卻誤打誤撞的走了碩士和博士的學習旅程。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然;養老規劃,要與時俱進。原本,我用三十年的青春歲月捍衛守護這一片國土家園,國家依法給了一份賴以維生的退休待遇,財產配置與養老規劃大致底定,預想可以平順安享晚年。豈料民進黨蔡政府上台,這份與國家生死與共的退休俸,竟然說變就變;根據這一波退休公教警消被揮刀亂砍的經驗,幾經陳情抗議,仍無力回天;軍人這一部分雖說單獨處理,可以預見的,勢將傷筋傷骨,重損荷包;退休俸劇減後的老年生活,不得不向中低收入戶看齊。 常言道,人要「立足現在,展望未來」;也有「往者已矣,來者可追」的說法。曾閱讀某個專訪演員寇世勳母親齊家駿女士的心情故事,談她如何自己存了養老金,過著不用依靠子女奉養、無憂無慮的樂齡歲月,享受退休後有尊嚴的晚年生活。齊女士的經驗,給了新觀念,那就是「有老本才有尊嚴」;因此,即使這個政府背信忘義,減我退俸奪我錢財,但只要自己抱著希望,存夠老本,妥善規劃,還是可以經營一個有品質的老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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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大方的出水口
每當抬起頭來仰望這些小巧的裝置,總是會有許多的思考,局限的小空間,竟然存在一片游刃有餘的意想世界。 不管是晴天或者雨天,都有不同的面貌與心情和它作交流;晴天時,時空是靜止的,這些出水口像是頭上的髮簪飾品,讓容顏更為精神亮麗。下起滂沱大雨時,所有的動植物造型都有了鮮活的生命,每一張噴嘴奏起交響樂曲的高低音樂章,湍急的水勢流線如注,從那魷魚嘴噴射出來,從那蛙鳴聲中滑落下來,從那花瓣間傾瀉而下。……一切都是因為藝術造型帶來的愉悅好觀感、好心情。雨停了,弧度優美的謝幕,水柱頃刻化為珠圓玉潤的小水滴,聽滴落的節拍,迴盪清脆的聲音,極像古人「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情景,聽雨成為庭院最賞心悅目的事。 金門的傳統木結構建築,不僅須防火也忌潮濕,有些排水作用的設置,同時地上也會集水再利用,達到水資源的回收。斜坡屋頂有倒水,或稱導水,可以直接排泄雨水。屋簷間鋪設排水路,集中幾處向外作開口,排出雨水的孔道,我們稱之為出水口,也叫落水口,是紓解屋頂積水功能的部位。 小小的出水口雖然僅是在屋宇的一隅之地,的確也能創造出藝術視覺上的畫龍點睛效果,傳統建築的落水口裝飾比較單純,有一貫保守作法風格,近代興起中西合璧的古洋樓,帶來繽紛的異國色彩,除了展示空間較多,更重視細節的多樣變化,大膽地引用西洋的建築技藝手法,進而堂皇的站上耀眼的立面,落水口造型往往能跟其他的建築裝飾構件,起到呼應、對稱、上下等關聯性的美感,增添外觀許多的華麗風采,形成一道別出心裁的風景線。 無論各種不同的修飾美化工藝包裝,出水口造型大抵上都會利用前後距離大小的比例關係,來造成豐富的視覺層次,所以前端儘量細緻精巧,後面部位則擴大尺寸,達到畫面的平衡舒展。雖然方寸之間,無法做出精細的全型,讓觀賞者一眼即能辨識,也能概括依據特徵部位,增加形體的雕塑效果和輪廓。在圖形象徵所帶來的精神方面追求,仍然繼承中國人固定的傳統思維,一定是要充滿著吉祥寓意的形象;受到西風東漸的影響,新奇的舶來品也能欣然接受。 基於高浮雕的立體塑像容易受到損害,而且落水口長期因雨水濕度的侵蝕,歷經歲月的風化摧殘,有些已經難以窺測原始面貌模樣。在長期的田野調查案例分析,主要以動植物為主,當然首選的是水生題材,借用以水克制火的論點,希望避開火神祝融的光顧,包括有魚、青蛙、甲魚,烏龜、魷魚、螃蟹、貝類等。魚的美好形象,一直是普遍多數人所認同,也居落水口造型的首位。 近年來出水口的舞台變暗淡了,現成品逐漸取代一切的傳統工藝,模製澆注燒成的陶瓷造型大為流行,安裝貼上就能省事,撰寫本文有感而發,傳統建築保存的人文意義,細節就是不容忽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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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夜的讀書會-雄獅堡外聽故事
友人知我喜閱李如青繪本,說7月21日晚上的雄獅堡外有其創作分享會,當夜欣然前往,果見人氣強強滾。路邊停有文化局的閱讀車,看書借書都方便,打卡有禮物。攤位的青草地冰棒、天之桂貢糖、竹炭杯水都歡迎享用,李如青亦備有甚多繪本及戴勝紙雕、手製小軍車,準備贈送中彩及答題者。 金中退休同仁李瑞圓、洪春柳、林慧英與會,縣府長官陳國庭也來了,熟人不少,我一邊拍照,一邊聽主持人鵝小姐(涂碧娥)開場,鵝小姐提醒大家速投摸彩券,說彩品甚多。文化局呂坤和局長致詞:「李如青是金門優秀子弟,有名的繪本作家,今天,李如青要向大家說出他創作的心路歷程,今晚將是快樂的分享會。」 主持人介紹《雄獅堡最後的衛兵》狗主角-「巧克力」的後代搖尾出場,與大家相見歡。接著介紹今夜讀書會的靈魂人物-繪本作家李如青,說李如青工作認真,為了瞭解原住民生活,曾特別去花蓮部落與酋長共處一段時日。自稱大頑童的李如青出聲詢問觀眾,知道不少人還未讀過《雄獅堡最後的衛兵》。便藉著投影機,放映畫面,介紹書中情節;並補充一些小故事,說畫面所呈現的軍機C119,是他坐的第一架飛機。明仁排長銷假返金,在機場救了一隻小流浪犬回營區,明仁當時正在吃巧克力,遂以此為狗名。長大後之「巧克力」非常調皮,曾到田裡戲牛、鬥牛,當時,李如青在現場,嚇壞了。繪本畫面中農夫拿著鋤頭要打「巧克力」,其實,農夫不敢靠近,拿著鋤頭在遠地一直罵、一直罵。明仁排長覺得「巧克力」這隻狗不錯,決定訓練牠,以後每晚巡哨就帶著牠。 有一天,李如青帶「巧克力」上東門市場,遇到十隻野狗圍攻「巧克力」,牠毫不膽怯,力戰群狗,三十秒擊退眾狗,在場的肉販強哥覺得「巧克力」太棒了,為牠加菜(肉)。 談到明仁排長,李如青說當年雖用排長之名,但繪畫時,卻用另一人的面容,今晚特別邀請明仁本尊前來。陳明仁抗議說,自己年輕時也很帥,不知如青為何不畫他。說他愛狗,養了兩隻大麥丁,一隻叫叮叮,一隻叫噹噹,如今經營叮噹民宿。從呂局長起,每位貴賓除了致詞又抽彩券,中彩者領獎合影,場面熱鬧歡欣。 如青繼續介紹繪本故事,說「巧克力」與明仁排長形影不離,某日颱風天傍晚,「巧克力」忽聞海上有漁船在呼救,原來大陸漁船失控接近我海岸,快撞上軌條砦,漁夫丟下繩子,「巧克力」衝往海中,把繩子咬回岸上,多位阿兵哥出動,拉繩幫漁船脫困。但「巧克力」因出力過多,生病了,帶「巧克力」去花崗石醫院就診休養,才逐漸康復。 之後,因兩岸關係漸趨和平,營區裁撤,駐軍減少,阿兵哥打包行李,準備移防台灣,「巧克力」不是編制內的軍犬,未能帶往台灣。不知情的小狗,感受到夥伴們的失落,想耍寶逗大家開心,但大家反而更加感傷。告別的時刻到了,阿兵哥將「巧克力」送給肉販強哥(因大家覺得他會善待「巧克力」),運兵車緩緩開走,「巧克力」又叫又跳,肉販強哥強拉著「巧克力」回家,強哥準備最好的食物供牠食用,但「巧克力」都不肯進食。有一天,「巧克力」趁強哥不注意,掙脫了繩子,往雄獅堡方向奔去。經過總兵署、模範街,回到雄獅堡,但熟悉的阿兵哥都不見了。從此,每個清晨,「巧克力」會沿著當初阿兵哥晨跑的路線奔跑;每個夜晚,牠會去看各哨點;午後趴在海岸邊,靜靜看著海面的候鳥。 李如青自述創作緣起:某年返鄉,陪母親到雄獅堡隔壁的森羅殿(萬神爺間)拜拜,看到有阿公、阿婆從雄獅堡進出,知雄獅堡已非營舍。又想到更早以前,他讀城中時,省府(前身是社教館)尚未建築,有一司令台,學生們常在今日的花台廣場集合。創作這繪本前,有一天,他又來到雄獅堡,走到上層的兩門砲中間,站在彼處,想像自己宛如雄獅堡的衛兵,站了很久,看到夕陽很美,覺得金門的美景太多了,他要以彩筆來守護家鄉的美景,那天就把這故事構思了一大半,日後終於畫出《雄獅堡最後的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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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追逐的海水
清晨漫步在水頭外海的深垵沙灘,俯仰天地,人在此處是渺小的。 在晨曦中,我一個人行走,移動的灰黑剪影,像一株草、一棵樹,只是多了思想。腳印落在溫涼的沙灘上,接著湛藍的海水沖淡印痕,越來越模糊,我感覺被洗滌的不僅是我的足跡,而是眾生的印記。 我回憶,她們拿著蚵掘,冬日迎著凜冽的東北季風,夏日頂著熾熱的烈日,毫不留情敲擊礁石上的蚵殼,順勢將殼掀開,一手以蚵掘刮下蚵肉,另一手的大拇指配合蚵掘,把蚵挾起來,尖銳的硬殼無數次刮傷她的指頭,她們的神情依然凝滯與沉默。 我想起,他們經由渡口出洋,艱辛輾轉,最後落腳南洋,既已離散,自憐無用,離鄉背井只能以生命勞動,換取家鄉族人的微薄溫飽,為此,才有居留一方的頑強與堅忍。青壯年華的他們,無論跌得多重或傷得多深,時間一久,都像遠去的風景,刻畫人生的遭遇和經歷。 在她和他漫長的一生中,骨子裡浸透了天的遼遠和地的開闊,她(他)們只能拚命勞作或離鄉背井,仰仗天地活下去。 我仰著臉躺在礁石上,咬著一根麥桿遙望高天,慢慢思索什麼是最好的人生姿態?在這裡似乎只能順應天地,四季輪回歲歲年年,縱然傷痕累累,卻依然活得鏗鏘有力。 海浪丈量歲月,海風撫平滄桑。我看見,早上蔚藍的海、晚上橙黃的海、雨前藍靛的海,那裡鐫刻著深沈、奔放、漂流的回憶。 對海水的愛隱藏在我棕褐色的膚色裡,腳印在沙灘純粹的挪移,無聲對話卻回音環繞,享受和幾近無言的海岸獨處,釋出內在的秘密空間。我想像旅行,一個人漂流,尋找前所未見的平緩、開闊的道路。 我以為,每一個來到海邊的人,心中都擁抱活下去的堅韌,不怕千磨萬擊,每一個遺落在沙灘上的足跡,背後都有一段故事,祈禱海水將那些盤桓終日無法靠岸的遺憾或矛盾沖淡,終結,自汪洋擺盪的離散漂泊中解脫。 我相信,海水能到達那些我到不了的地方,必定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在前往海邊的路上,偶爾遇到一些老年人,他們的話語很少,歷經風霜的臉上沒有一絲微笑,有的只是一種坦然與沉著的表情。我曾想問他們,過往的生活艱難嗎?有沒有遭遇不平?但是,他們不想說這些,只是默默地、坦然地承受一切細瑣。他們表情的背後,包含著豐富的記憶與智慧,我如果能讀懂這些,才能夠多少讀懂這片大海、這塊天地、這座島嶼。 對我而言,金門的記憶是一個無法繞過去的存在,嵌在心底的最深處,這片大海給我提了醒,思緒激動了,靈感觸發了,我輕輕擦拭額頭,就能擰出一把汗涔涔的詞句,每一句都是蘊珠的貝蚌,組合起來,連成一串串晶瑩的篇章。那些曾經存在過的她們和他們,一旦成為記憶保留下來的時候,我們才能發現其背後所蘊含的時代意義。 我們過現在的日子,總要有個人記得從前的事。荏苒光陰裡,哪怕是幾許憂愁幾許傷,或是一縷溫柔的陽光、一陣狂暴的風、一片安然的落葉……我都想珍惜與記述。 海水浪起了晨曦,海風放聲歌唱,時間的流動僅剩下躺在礁石上的我,風隨著意思吹,我聞風的聲響,真想把時間做成書簽,撥開扉頁便能與金門的過去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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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島
4月22日-世界地球日、6月5日-地球環境日(我們去看了寒舍花),6月8日是「世界海洋日」,好像現在身為「地球村」公民的我們要有一些「概念」與作為。6月9日上午,在城中「海洋教育資源中心」有場講座,主講人是海生館的陳勇輝博士,從小住在海邊與海為伍的我當然要去聽課,而聽了之後獲益良多。 金門海洋教育的整合與推動、金門海漂垃圾之因應與討論,的確是在金門才有的講題,陳博士34年前來金門當兵,事隔多年,如今再來看到的金門-綠色消失,藍色在變(海洋在變),非關政治的藍與綠,只要我們「正確的去看海」,所有活動都是安全的,知識救了你,什麼時候只能遠遠的看它?什麼時候可以走近?「知識」可以形成最好的保護,教導學生,學生更安全。 學生的視野就是老師的視野,而我們如何看世界?它已經變平、變熱、變擠、變髒了嗎?金門的潮差大台灣之冠(5-6米),潮汐大,動量大,六月到暑假,學生「防溺」更要注意。「人生三個撲滿:錢、實力、功德」,能力強的時候盡量拉人一把,金門受大陸與沿岸、海洋影響,有距離就有時間差,所有預測、防患未然都要有科學的根據,澎湖、金門、馬祖會有「寒害」的問題,要事先預防、保暖,「泡溫泉」是加速血液循環最安全的方法。金門,太冷的時候,有流行感冒(病毒)的問題,這時候就要多去曬太陽,記得「身體有訊號的時候要仔細聽」,最好抵抗病毒的方法是自己的免疫系統,它需要你所有的能量,讓自己的免疫系統做它該做的事,不要感染。 金門的垃圾是「國際化」的,夏天從東南海來,冬天則來自中國大陸,80%的海洋垃圾來自陸地,真的,每回在淨灘的時候都會發現「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老師的習慣會變成學生的模範,我們在淨山,也在淨海。「生活簡單,生命就會豐富」,「里山里海」的概念很重要-山顧好,海就沒問題,每個人都要與大自然好好的相處,有兩句話說得好:「當你想做一件好事的時候,全宇宙的人都會來幫你」,學生需要視野,視野需要典範。 暑假到了,到海邊的人自然多了起來,今年的「國際海島音樂季」已於7月1日至8月30日的每週三、六陸續在金門后湖海濱公園熱鬧登場,還有剛辦完的海上長泳-搶灘料羅灣,當人潮群聚在海邊,當大夥兒盡情徜徉、與海共歌共舞洪游的時候,可千萬要記得好好的善待它喔!如果我們對環境越來越好,人自己也會越來越好,那一個小女孩「海漂的故事」-看到朝天的海星幫牠翻過來,雖然她無法去救活每一隻,但這樣的精神應該要傳給更多的人才是,打開自己找夥伴,「每天做一點」,畢竟這是「我們的未來,我們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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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尊重
多元成家議題在社會引起相當大的討論,支持的和反對的聲音都有,造成社會相當大的拉扯,其實,同性戀或異性緣,那是個人對性向的選擇,並不影響他人的生活或作息,我們理應予以尊重。 自有老祖開始,一男一女結成雙,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開放,每個人的思考不一樣,從以前的男尊女卑,到今天的女人當家,掌管天下,縱然有人持反對的聲音,但既定的事實,任何人也無法改變。 在傳宗接代的思維裡,一個家庭就一個父親和一個母親,然後在精子與卵子的結合下,孕育出下一代,這亦是所謂愛的結晶,也是不變的道理,沒人說不是。但是亦有少數人,處在進退兩難的境況,要說男生不愛女生,女生不愛男生,這似乎太單刀直入,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在開放的社會裡,卻也有男男相愛、女女相愛的情事,一旦修成正果,那便是所謂的「同性婚姻」或「同志婚姻」。他們或她們都會過著相敬如賓的幸福生活。倘若是較開放的伴侶,乾脆就坦承地昭告天下,也是所謂的出櫃;較保守者則不希望讓人知道,只要自己快樂就好。無論男男相愛或女女相愛,我們都必須給予虔誠的祝福和尊重,不能以異樣的眼光來看待。 或許,沒有人生下來願意這樣,尤其在傳統的社會,民風保守的地方,傳宗接代的重大責任需要每個呱呱墜地的男女來承擔,成長是一個過程,男歡女愛亦屬正常,小時候的羞羞臉,男生愛女生或是女生愛男生,小小的年紀在一知半解下,就把男女關係混搭在一起?這莫非就是男女有別、異性相吸。 在我們周遭,亦有不愛男生或不愛女生的男女,瞧他們抑鬱寡歡,經常受到外人的指指點點,活得沒尊嚴、過得很心寒。 當男女有如此的傾向時,與其勉強完婚,讓女人守活寡,或讓男人沒尊嚴,不如活在當下,去過自己的生活。終究,活得有尊嚴、過得有意義,這才是人生。而無論男男或女女,既已選擇對方,就必須相互扶持與珍惜。畢竟,情到深處轉為濃,愛到深處無怨尤,能盡心盡力地為所愛付出,這才是真愛! 就以目前的社會趨勢而言,反對「同志婚姻」的團體,認為同性婚姻無法與文化相容,但卻也有人主張「多元價值」,支持同性婚姻立法,如此才能保障不分性向或性別,都能締結法定婚姻的權利。他們如此的訴求,固然都是站在自我的觀點,但經過多年的社會運動,全球約有二十餘個國家順應世界潮流,立下「同性得以締結婚約」的法律。甚至我們的大法官也作出「現行民法未保障同性婚姻自由及平等已屬違憲」的解釋。總而言之,我們縱然不能接受男男與女女的相愛,但亦要尊重同志人權,落實性別平等,共創一個和諧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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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風、好家訓、好家教 ──第九屆海峽兩岸關愛下一代成長論壇主題
海峽兩岸關愛下一代成長論壇,我曾以退休校長身分參加過三次,它每屆都有主題,每次我都榮獲上台發表論文要點,只是這屆沒有。已事隔六年了,今2017年6月17日第九屆海峽兩岸論壇,承蒙唐麗輝議員推薦我,以金門縣青少年暨兒童關懷協會理事長的身分參加會議,我才知本協會竟然是論壇組織機構成員之一,何等榮耀。 這次論壇主題為:「好家風、好家訓、好家教」,妝點著中華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園,是新時代兩岸家庭文化攜手建設發展的重要力量。《孟子》曰:「天下之本在於國,國之本在以家,家之本在以身」。願我們一道,用家國情懷激勵下一代,肩負民族復興的偉大使命。我行前曾在金門日報言論廣場發表一篇論文:「培養好家風、好家訓、好家教,從教孝開始」,我認為行孝修身,才能齊家、治國、平天下,才能培養好家風、好家訓、好家教。 孝是中國論理思想核心內容,是傳統道德規範和家風的基礎,好家風才能呈現家庭的文化價值。誠如:楊 震、曾國藩注重培養好家風,有好家訓、好家教,故能世世代代子孫昌盛。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先生說,青少年是民族希望的未來,關心下一代健康成長很重要。他把家庭建設,當做治國的要政,以文化道德價值建設為基點。認為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兩岸共同的智慧精神財產,值得我們共同發揚光大。 翌日我們參觀開台王、顏思齊的故鄉---海滄青礁村。顏思齊(1589-1625年)曾從大陸福建等地召來大批墾荒者,開始了對台灣的大規模開發,傳播和傳承著中華文化。我們參觀海滄青礁村,剛整修過的盧塘書院,只有一間講堂,據介紹者說當時為村民與孩童,教授《父母規》、《弟子規》,書院認為孩童要教育做人處事的生活規範;也應教育父母怎樣從事家庭教育,修身齊家。教育學童要遵守三規律:一、早睡早起吃早餐(生活習慣),二、會打招呼有禮貌(應對態度),三、不給別人添麻煩(體貼尊重)。在參觀中有廈門晚報記者專誠訪問我:「你是金門縣青少年暨兒童關懷協會理事長」,請問:盧塘書院的學童,碰到村民繁忙時,就不上課,老師、家長一起帶學童,去幫村民種菜(村民都是菜農)或是去做鳳梨酥 (村民兼經營小型手工業),這樣好嗎?有沒有損害兒童權益?我回答:「好呀!讓學童學做義工,幫助他人,是好事,可彌補學校品德教育之不足」。記者驚訝問為甚麼?我說推展人工智慧(AI)的企業家李開復董事長表示:未來十年機器人,將會取代許多行業,淘汰不少人,唯有愛服務,熱心助人的人,不會被淘汰,教育是生活、愛與學習做人的工作,他很滿意我的看法。 這次赴廈門參加教育論壇,大陸南安市詩詞學會會長吳鴻、郵局局長洪燈坡到廈門賓館來訪,要我幫他們一行二十餘人,安排24日在金活動,是日上午10-12時,我將在古區燕南書院主持文化講座,就請他們一起來聽高瑋謙教授談:「啟開生命的無盡寶藏」。晚上7時30分假金城浯江書院,舉行南安、金門兩岸藝文詩友交流聯誼晚會。除了他們唱頌詩詞外,我們也有精彩節目表演,感謝永勤師父支持,贈每人:《獻給旅人者365日》一書;與呂坤和局長借用場地並送每人一本《金門文藝》;感謝前書法學會理事長陳添財,帶領兩岸書法家揮毫;感謝余平禧會長、廖孝瑜老師與佛光山合唱團成員;感謝王雅治老師與手語團成員;感謝周鳳珠老師與土風舞團成員,大家協助幫忙表演,共襄盛舉,才能把這次交流活動,辦得有聲有色,圓滿成功,令南安市詩詞學會會員們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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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咯港腳的金門人
位於馬來半島柔佛西南端、新加坡北端的龜咯島(Pulau Kukup),面積有6.472平方公里,並有8平方公里的潮間帶,是世界上最大的紅樹林島。由於生物多樣性的生態環境,1997年劃入馬來西亞的國家公園,並在2003年成為國際重要濕地。 正因龜咯島豐富的海洋資源,一百多年前就吸引了南渡的華人到此謀生,並發展出兩個漁業為主的村落,一為同安人為主的龜咯咸水港(Ayer Masin),一為金門人為主的龜咯港腳(Kukup Laut)。這些村落的建築物以高腳屋(浮腳屋)的方式興建於沼澤地之上,除了住家之外,也興建數座大小不一的華人廟宇,在海外重建家園。 過去,在新馬尚未分家的年代,龜咯的漁獲除供應本地市場外,亦可藉由舢舨直接運往鄰近的新加坡。不過,現在有一條公路,能夠往來於笨珍(Pontian,距離約20公里)、新山(Johor Bahru,距離約70公里),當然也可以跨過柔佛海峽的大橋進入新加坡,車程約莫一個多小時,用囉哩(卡車)把海鮮運出去。現在,龜咯吸引了不少觀光客的到來,碼頭亦有航班連通印尼。隨著時代的變遷,當地產業正積極轉型中,漁業方面從近海捕撈到海上養殖,十分成功;高腳屋的民宿也如火如荼地開張,吸引了大馬各地及新加坡的遊客。 2017年的2月,在葉鉛麗、葉世平姊弟及新加坡金門會館楊素美的陪伴下,我來到龜咯港腳。葉家五姊弟(鉛麗、世豐、世平、世品、世民)是金門後裔,出生於龜咯港腳,長大之後到新加坡發展,均有很好的成就。他們經常利用假日開車返回龜咯港腳。他們把老家的高腳屋整理得非常好,供奉祖先牌位的案桌一塵不染,祖先畫像也掛於廳堂,看得出他們對於童年生活的場景有著濃厚的情感。在老屋的後方,葉家姊弟也擴建了一進鋼筋混凝土的二層高腳屋,寬闊舒適,可眺望海景,可做為接待朋友的空間,更是維繫大家族情感的地方。 這裡的金門人有著信任互助的傳統。舊時,每人的漁獲所得需要繳納2﹪的互助會基金。甚至葉耀彬先賢(葉家五姊弟的阿公)生意做得大,他的魚蝦買賣金額幾乎捐出一半。這個被當地金門人稱為「大公司公益金」則被用來資助公共路橋、神廟及華文學校等。更令人敬佩的是,這種傳統迄今仍在,非常難得。 1926年在葉耀彬的倡議下,耕文學校(Ken Boon School)開辦,首屆學生18名。他以一元對一元的方式,挹注了公益金,並讓華文教育在遙遠的南洋漁村得以生根。葉耀彬的孫子葉世平繼承了祖父的職志,現在擔任耕文學校的校董主席,付出甚多。現任校長邱玉珍率領著一群熱情的老師,積極投入小學及幼兒園的教育。校舍雖不像金門本地的國民小學宏偉,但環境乾淨優美,孩子們活潑有禮。世平兄引領著我參觀校史室,讓我對當地的風土歷史及華文教育有了深刻的認識。 龜咯港腳的金門人雖多,但已經是第三代、第四代以後的後裔。絕大多數的他們只知道祖籍地在金門(甚至出身哪一村根本不清楚),而鮮有機會返回。龜咯港腳也因為沒有組織金門會館等鄉團,縣府的海外宣慰團不曾到來;他們也不懂如何申請青年返鄉團的補助,讓他們的子弟有機會回來認識父祖之鄉。開展深入的研究也有其必要性,唯有如此,我們才能了解龜咯港腳的移民歷史、社會發展、產業文化及其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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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幾次的心靈交會
與其說,你自遙遠的過去式凌空而來,為要與故人見上一面,我毋寧將你想成是一抹雲,隨著風,就這麼瀟灑飄到我面前一會,毫不刻意,續了前生未竟的情。那一日,在海之濱,小島上的某個巷弄轉角處,你遇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那是另一個我,等待風中的一次邂逅,好深情的凝視喲!夕陽並不施捨更多絢麗的霞光,教夜慢一些些來到。岸邊誰家的窗,透出鵝黃色的抒情?闇啞琴音掙扎著,在這一世繁華的邊緣,等待與誰相認?或者,只在三生石上揮灑詩句--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每當我腦海中浮現此詩,思緒便遁入時光隧道,迅速倒退至唐代,地點是杭州慧林寺,昔時住持園澤與隱士李源互為知音,某日,他二人相約去四川峨嵋山遊玩,園澤想取道長安,循北部陸路入川,但李源堅持走長江水路,後來園澤同意了。路途中,在河邊巧遇一懷孕三年的孕婦。園澤見之則泣曰:他之所以不願意走水路,正因他知道命中注定要做這個婦人的兒子,現在既遇上了就躲不開啦!於是,他和李源相約,十三年後,在杭州西湖的三生石前相見。當晚園澤圓寂,孕婦也順利產下一子。十三年後,李源如約來到三生石前,見一位牧童吟唱:「三生石上舊精魂,……,此身雖異性長存。」李源與之相認,牧童說他就是園澤,但因塵緣未了,不能久留,再唱:「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江山游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塘。」唱完飄然離去。 誰?低頭走在鼓浪嶼可愛的小街道上,試著找尋神秘之約的方向。你,是否會隱身在小島上某座樓中,彈琴長嘆?啊!奇幻因緣該在哪裡生發?古老記憶會定格在何處?悠悠蟬聲之中,老祠堂臥成一幅山水畫,好讓你我在畫中重逢?此刻的心情紛然雜沓,身外的世界開始旋轉起來,雲似天馬在半空中恣意奔騰,哪一世的深情與誓言擦肩而過?忘了遺憾,沒有怨;就當是我一次無心的失約吧! 抬頭,見飛鳥成群,依傍著銀霞爛漫的長空,岸邊上,誰與誰正掏心挖肺,給對方許一個生死不渝的盟約。誰不忍心地嘆了一聲,這又將是一場無邊的等待喲!癡心人恆久的等待,地不老,天亦不荒……。 人的一生有多長?人的記憶有多久?拋忘一段世間情緣要多少年日?是否真是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好多的疑問,在心裡推擠著,像星星自深遂的天幕中一顆顆冒出來。我越問,越糊塗了。 仲夏夜,畫舫在迷離月色中緩行,彼岸燈火欣然躍動著,誰的心忐忑?回望碼頭上,送行的誰,淚眼婆娑;上岸是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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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以為我生錯了時代
生在一個軍管的小島,外有大陸「單打、雙不打」的砲火威脅,內有軍事戒嚴下的管制與封閉,加上家中餐廳營生所需的操勞,日子常顯得單調又忙碌,小小年紀就覺得那樣的時代有些無聊,有點苦悶,老覺得我是不是生錯了時代。 上課書本國文、歷史、地理、社會、公民,那一本不是教我們中國文化的精美博大,傳授我們身為中國人的驕傲與偉大,只是近在咫尺的錦繡河山,去也去不成,聽說那是個「人間煉獄」?可海岸邊對岸的心戰喊話儘說他們「豐衣足食、安康樂利」,撿到宣傳單也是糧食大豐收,科技進步神速等等。 可是我們連海邊也去不得,太武山也無法爬,望海不能游,觀山不能進,能去的地方只有學校與朋友家。直到長大到國中畢業才能到台灣,卻也得嘔心吐膽汁地搭乘登陸艇過黑水溝才能抵達復興基地。 當年歌頌總統蔣公是「世界的偉人,民族的救星」,我就覺得有點疑問,一位不世出的偉人怎麼才短短二、三年就將大好河山拱手讓給「萬惡的共匪」,但也不敢講,他生日我每年要到禮堂鞠躬敬禮,卻連個壽桃也分不到;他去世時,我不覺得很悲傷,卻還得跟著人家別上黑紗。 那時的我感覺好似生錯了時代,雖自稱中國人,但實際上的中國人卻是「共匪」,雖然高唱著「身為中國人(OS:我的驕傲、我的驕傲!),但對岸的中國雖是「祖國」卻是「偏地腥羶,滿街狼犬」。「中華民國非中國、中華民國在台灣、我家在金門,金門是福建而非台灣……」你想得通邏輯為何?國家或身分的認同本來可以自然而然,不必辯證、不必疑惑就簡答、直說,但那樣的時代,那樣複雜、交纏、扭曲的兩岸歷史,使得我們的情感與認同在政治中變得模糊難明了。 讀書時資質駑鈍,讀不通物理、化學、數學與英文,我就想如果我是古人就好了,讀通四書、五經,學學八股文、做做對聯、吟吟詩、詞、歌、賦,這樣讀書該稱心如意些吧?! 想歸想,現實逼人,離鄉背井到台灣,經歷考試頓挫,工作不順,感情鬱悶的歲月,又想過,為什麼我一定得到這裡討生活? 個性帶點逃避現實,常有幻想將來的傾向,若非過河卒子難回頭,我可能躲在島上聊度一生。 而今想想,該面對的時代就得面對,砲彈來了就得躲進防空洞,考試失敗就得重考,長大了就得工作,日子雖然不如想像,但也不至於過不下去,自己雖然無法創造時代,但畢竟也適應得還可以。 我不相信前世今生,世世輪迴,人生一世,人身難得,錯綜複雜的政治情勢、詭譎多變的世局動盪都得面對,我不管他人意向為何?我只對身旁的人好,他們也對我好,老老實實照規定辦事,平平順順過好日子,其他諸事,就只是吐吐牢騷,發發議論,依然故我。 你若問我,這時代究竟怎麼了?我會說,時代再如何變,你依然得過,如果頭腦的想法與眼前的現實不符,那就按照現實而行,不實際的東西想想就好,不然難過的終究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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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金門的美好
一九八零年代,在美國唸博士班,某堂課教授安排一首歌曲,聽畢,要我們每個人說出心中聯想的畫面。此後,我對音樂有了新的觀法與詮釋,不只是抽象的聽覺內在感受,也有具象的外在視覺呈現。 音樂是座橋樑,溝通宇宙間的萬事萬物與人類的心靈與感覺。大千世界事物的美好,若僅賴視覺模式傳給人類,印象與感動程度,可能未盡完美。若有聽覺助興,將深化印象,餘音迴旋。音樂的力量,可以超越時空的束縛,做無限的伸展與傳送。基此,我謹建議:金門的美好事物,都可譜成曲寫成歌,來歌頌與流傳。深信我們這代能、也應該要,為金門歷史留下最美的聲音。 讓我們就從「縣歌」出發吧。歌詞要捕捉金門的人文精神與文化特質;歌曲要漾出契合金門命脈與願望的音符。這是金門歷史上一項重大的文化工程,我們應欣然從事。這首縣歌,要唱出金門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光榮與希望。這首縣歌,金門鄉親都能唱,唱出內心對故鄉的真愛與感激;這首縣歌,世人也可以唱,唱出對金門的尊敬與羨慕。 用歌曲複製金門的美好,可普及到一鄉鎮一首歌。用歌詞描繪各鄉鎮的自然與人文風采,配上動人的旋律,傳播各鄉鎮的美好。對鄉鎮居民,唱鄉鎮自己的歌,唱出幸福與榮耀,重溫家鄉的美好。讓觀光客或外人,更深層感受金門各鄉鎮的特色。各村里也一樣,將特色化為一首首的歌,唱的比說的要更生動,記憶更久遠。 金門的特產,如高粱酒、貢糖、麵線、菜刀、一條根等,也要用歌曲,將產品的美好與特處,一件一件唱給世人聽。音樂是廣告與行銷最動人、最有效的一個媒介,不善加利用著實可惜。 記得曾經有一張或更多張唱專輯唱片,在歌唱金門,當年是用來激勵前線官兵與百姓戰鬥士氣的。幾年前,好友延宗兄曾以電子郵件寄來這些歌曲的電子檔,讓我回味再三,多少金門往日軍事戒嚴的情景,一一浮現,感動與感慨之情緒,隨歌曲一起飄盪、飄盪。 張其昀說得好:「音樂乃是愛的語言,各種藝術都與音樂殊途而同歸」。金門的美,最常見的是訴諸視覺,如文字、圖像、詩詞、攝影等。我認為,若加上聽覺,金門的美,將相得益彰,美上加美,更能深入人心,深入歷史。這又實踐幾千年前荀子說過「聲音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 金門的人、事、時、地、物,都將透過歌唱,來捕捉、記錄與詮釋美好的元素。讓縣民鄉親、遊客、世人,傳唱金門的美好。用音樂寫歷史,是我們這一代,可以為金門做出的一點微薄貢獻。 音樂是沒有國界的,也是全球通用的語言,讓我們用一首首美好的音樂,將金門的美好,傳播給世人。讓大家陶醉在悠美的音符裡,感受金門最深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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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台北回來後,有件事持續發生了幾天,讓我感到迷惑不解。 一天早晨,開門發現門口有一灘水,猜想是狗狗的尿尿。大概是誰家小狗,趁主人沒留意跑來尿尿。便拿來水管及掃把將地板清洗乾淨。沒想到隔天清晨,一開門,同樣的地方又是一灘尿。心想,如此宣示領域,未免太過分了;這回倒是有些責怪狗主人,沒將自己的狗兒看好。只得再拿來水管掃把及清潔液將地板清洗乾淨。確實將不速之客的尿騷味清除掉,又撒了些胡椒粉告知不速之客,這裡可是屬於很「嗆」的動物地盤不要輕易惹事。隔日一早,小心翼翼地開門,沒想到眼前還是一灘尿,這回真的被打敗了,這可要怎麼辦才好?總不能夜裡在門後守候看個究竟,那是多累人的事啊!沒辦法,還是先將門口清洗乾淨。實在想不出其他好方法,只得將冰箱的「辣翻天」辣椒醬拿來試試看。倒了半罐用水調和,夜裡,將這辣椒水倒在門口,看這一味夠不夠嗆有沒有作用。隔天一大早懷著忐忑的心情開門,沒想到這辣椒水竟然立下奇功,門口沒看到尿尿了,總算擊退頑強的不速之客,從此不速之客就沒再來過。 幾個月過去了,漸漸忘了這件事。後來,妻吩咐交代催了好幾回,說,已結果子的蘋果樹,快被旁邊杉樹叢淹沒了。蘋果沒有日照是長不好的,要我將那處角落整理一下。這時,正好朋友也送了幾株草莓、桔梗花、小燈籠花要種,便抽空到院子忙,才發現木板圍籬處有一長條木板被擠出了一個大空隙來。心想,這可是要有很大力量的動物才能辦到的。讓我聯想到先前頻頻來灑尿宣示主權的不速之客,牠到底是甚麼動物? 去年冬天,有一次連續下了幾天雪,放在室外的垃圾桶、回收桶都被推倒了,雪地上還留有一些動物走過的足印。心裡就在猜疑,這會是甚麼動物出來找尋食物? 一天我從外頭回來,妻興高采烈拿著平板電腦說,在院子裡拍到浣熊了。還說浣熊一點也不怕生,跟她對看好一會後,才大搖大擺地往鄰居院子走去。我看了照片,哇!還蠻大一隻的。以前住家附近,幾乎沒見過浣熊出沒的蹤影,這回的出現,證實沒見過並不代表浣熊沒來過。 至此,我已知道先前的不速之客是誰了。可信的推斷,能推開圍籬厚實的木板大概非浣熊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