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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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新世界
在理想的最美好世界中,一切都是為最美好的目的而設。──伏爾泰 朋友要買一間婚房,因為就算未來丈母娘不要求,自己也很難交代得過去。在他工作那時金門的房價每坪不及10萬元,十年後的今天均價已經突破了20萬元;當然,薪水的漲幅但絕對高不過房價增長的速度。看著有限的積蓄,就算另一半願意一起努力,首付也非得靠父母出手才能解決,這對一向標榜自立自強的朋友而言,著實是不小的挫敗。他也不禁想問,這是正常的世界嗎? 聽完這段再普通不過的陳述,腦袋裡應該要呈現年輕人的黯然落寞,抑或生意人的腦滿肥腸?在現代經濟體系的供需裡,有人賺代表有人賠,有人努力一生難買一間房,有人卻像是上市場買香腸。貧富的差距、必需要的得不到,造成世代更多的嫌隙與浮躁;年輕人動不動就要抗拒,因為環境無法彰顯公平、希望都是泡影,壓抑後的傾洩一次比一次強烈,當遭始終迷漫著不安的情緒時,誰還能穩坐高堂、馳騁古今? 清華大學榮譽講座教授李家同近日批評金門大學畢業生不尊重演講者,引起社會熱議。近日上電台談及此事時感嘆,老師本來就應該教導學生規矩和禮貌,但現在「整個國家不是怕學生就是怕年輕人」,沒人會怕自己這一代的老人。這是不是亂象,姑且不論,但針鋒相對的結果,必然會有人受傷。聰明的人自然能找到排解與和諧的方法,卻吝於去做、去想。威權的對面未必便是屈服,或許說服會更加理想,但,網路把一切都速食化了;手不經口,口不過腦,轉瞬間千萬里外就有人會同聲么喝,這是赤裸裸的攻城略地,爽的永遠是光說不練的一方。於是乎,沈默的人更沈默了,世界成了躁動者的戰場,非征即殺,直到那天受傷的變成自己,才會理解原來傷痛竟是如此的廉價。但,沒用的,還會有人揭竿再起,戰場裡永遠不缺無謂的戰士,就如我們周邊永遠不缺無聊的新聞。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國際關係學院副院長金燦榮說,台灣的消息都是垃圾消息,是一種獨特的資訊封閉,所以只要在台灣待一個月,人肯定會變傻。聽這話,絕對不爽,但如果你連續看了一個月的政論節目或即時新聞,想不變傻,難。這恐怕還是速食餵養的結果。不探求事件的始末,只在枝節上嘶吼壯膽。因此,所謂的電視台知名政論主持人便會講出,中國高鐵不如台灣高鐵,中國專偷台灣科技這種傻話。許多人習慣用俯角看中國,殊不知台灣高鐵唯一能贏中國高鐵的,只有便當;我們有機會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卻滿足於自我侏儒化的行為。莫名的優越占領了自省的所有地盤,猶如掉光了毛的鳳凰,死守著昂首的高貴。 當我們刻意侷限自己的視野時,看到的就不會是事實的全貌。年輕人很難買得起房子,不論是在上海還是台北;但上海年輕人談的、做的,絕對不會是無聊的八卦以及「爽就好」的議題。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沈淪、提升、微視、宏觀只存於心境與眼界裡。縱然我們滿足於做一隻小小的縷蟻,也不要吝於打造自己的美麗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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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妥的待在我的現在
眼前這個純樸熱鬧的前水頭村,腳下這個包裹著前水頭的金門島嶼,就是我的故鄉。我所熱烈追求與最終嚮往的是尋找自己的創作源泉,打一口屬於自己的井,源源不絕。 曾經,我為了尋找認知的方向,越走越遠,故鄉的熟悉氣息因為遠離的速度加快和空間的隔閡擴大,逐漸稀薄,陌生感突然降臨。我以為,這片熟悉的土地不再有我的位置了。 我的歸宿到底在哪裡?我一直想到達的地方,還是我一直漂泊的地方?多年來,漫遊不息,遊歷南洋群島、旅行歐亞大陸,只為尋覓立足之地。 割捨不了的還是故鄉。 在遙遠的異鄉,有關金門的記憶回來了,我聽見金水溪的潺潺水聲,我聞到酒糟的微醺酸甜,我看見高粱在風中搖曳的身影;憶起關帝廟的莊嚴平安,想念水頭灣的海天一色,牽掛老厝的一磚一瓦……。 這時,我有勇氣與能力面對自己的過去。 彷彿已經走了很遠很遠,誰知又回到最初出發的地方。重新認知與透視金門這塊土地需要時間,更需要認識,而時間是磨,認識是光。 故鄉這片土地是很寬厚的,承擔著生命,同時承擔著死亡,埋掉的在土裡,新生的在地上。我在這裡,數著日出日落,體驗風雨陰晴。土地亦是沉默的,我想用文字撥開塵土,讓沉睡的事物重見天日。 鄉土,是我創作的出發點,蘊藏生生不息的根底,無論是四季變化、植物生長、人的生命狀態,都是我最熟悉的。生我養我的前水頭村,才是我的精神家園,就算千里迢迢,仍然會不顧一切親近它。 我應該給養育我的地方一個位置。 如果,沒有在外面的流轉,或許金門對我幾乎沒有什麼意思,重歸故鄉,回望過往,我才真真實實地感覺到,金門在我生命中充滿了意義。我處在不同的生活環境中,意識到故鄉與異鄉的生活出現斷裂後,開始去回望它、縫合它。在接受一種新文化的同時,還要努力保留原鄉文化的臍帶,在兩種相互融合的資源,或打通地域界限,獲取生命的滋養,然後用文字糅合完整的自我。 我的頭腦裡有好多記憶底色,憑著這些底色,我用一顆寬柔的心靈與溫潤的筆觸去呈現這裡的故事。 童年的生活一一浮現出來,海邊剷石蚵、金水國小的朗朗書聲、稚暉亭旁的克難棒球比賽、茅山塔下靶場撿拾彈頭、攀爬得月樓、酉堂潭橋上觀魚賞月……,我連一片葉子、一縷光都沒有漏掉。我也在尋思內心的隱秘,覺得這些隱秘的記憶背後,隱藏著萬物的真相。 我通過文字的創造過程,實現對金門的再認識,細緻到摒住呼吸、躡手躡腳地生活,廣大到漫長的歲月、具體的歷史場景。書寫日常的、喜怒哀樂的小歷史,是獨特的人性體驗,是歷史記錄的多元,藉由普通人的小命運窺探金門的大風貌。 文字讓記憶復活,那些不可再現的事物藉由文字再次出現。藉著文字,記憶裡的苦澀被置換成某種甜蜜。我緩慢的敘述,讓時間顯現出被拉長的紋理感,讓它適合離島、村莊的舒適節奏。 對我而言,一個前水頭村,就是一個世界;一個金門離島,就是一個宇宙。生活向我展現了各種姿容,醜和惡的侵襲,善與美的呵護,慶幸的是,我在經歷了諸多世事以後,還可以藉由文字,行走於故鄉的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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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聯想
6月24日,一場特別的論壇在離島金門展開,文化部辦理的公聽會,一種由下而上的、集思廣益的方式,我參與了,聽到了多人的論述,有了一些心得,同時也有一些聯想。 金門-雄鎮海門,固若金湯,從唐陳淵牧馬、宋朱熹講學、五十進士、開台進士鄭用錫、開澎進士蔡廷蘭等等,素有「海濱鄒魯」的美名,要怎樣把文化的「核心價值」找回來?品德教育要推動,書香社會要維持,在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的金門尤其需要。 21世紀台灣文化總體營造六大主軸:文化民主力、文化創造力、文化生命力、文化永續力、文化包容力、文化超越力,文化資產保存與活化、文化資產與生活的關聯性都是值得深思的議題,「文化」的工作大家一起把它做好,「金門村史」剛獲得「金鼎獎」的殊榮。文化是沒有階級的、多元的,我們常常處在文化中而不自知。金門的僑鄉文化(以前的「六亡、三在、一回頭」象徵著時代的苦)、閩南文化、戰地文化(古寧頭、八二三、九三砲戰等)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有人要發起「金門文化復興運動」,有人說「『地瓜』是養活金門人的媽媽」,它不開花、不結果,要先斷生,「地瓜苗」像金門的男孩子放到南洋去,它的全身都是寶,這時候我想起了李子恆的「番薯情」:阮是食番薯大漢的金門囝,黃種白仁心赤赤,阮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性命,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談起「高粱」與現代恩主公「胡璉」的關係,它像爸爸出外賺錢,這時我又想到了曾經和某位學生的對話,她告訴我「老師,我知道我的作文為什麼登不出來,因為高粱的『粱』是『米』部」,那是投稿國語日報的文章,沒注意到,但從此我也不會忘記這個字。 金門的風獅爺,給人安全感,走過去會想摸摸祂的頭,金門的高粱酒像皇后一樣的貞操-玉潔冰清、像王子的傲骨,而說到「金門文藝」,大家必然的會想到大作家陳長慶,而我則想到當我把許伯銘逝世的消息轉達給他的時候,他的反應與不捨。而僑鄉的話題,則想到了我此刻正在做的事,表哥錄了幾句舅舅說的話傳給我,我也錄了幾句媽媽說的話傳給他,我在金門,他在馬來西亞,我們都在幫想見面的親人做連結,因為年長、行動不便的他們會掛念彼此。 有人建議-重要的展演要加入外島,金門要有完善的展示空間,可以拉近城鄉文化的水平,有人說「金門的『碉堡』像金門未雕琢的明珠」,即使再醜也要確確實實的保留,它是金門的寶,而說著說著,我想到了某天坐在回來金門的班機上,坐我左前方座位上的「郝柏村」,在候機室有人高興的與院長合照,然後上傳群組,而九十幾歲高齡的他與「柏村國小」的關係。 有人說「金門外觀是鋼鐵,內心是豆腐」,當資源有限的時候,必須要有所取捨,這是多數和少數的對抗,到底我們要保護什麼文化?文化要由下而上,像不管小草或大樹,都是由土開始成長、茁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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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緣無分
六月中旬,赴台探望孩子後,在搭計程車到松山機場準備搭機返鄉時,駕駛是一位退役少校,在禮貌性的閒聊時,他知道我來自金門,詢問了許多有關金門的事。 他說四十年前,官校畢業後分發到金門,擔任少尉排長,駐地在料羅灣,也因此而為他帶來了一段難忘的戰地兒女情緣! 軍中的生活枯燥,帶兵的辛酸,以及家在苗栗的遙遠,常讓他將目光望向茫茫的海灣。終於在一次偶然的邂逅,他認識了當地一位護理人員,經常藉著假日,帶著女孩上電影院,看場廉價的電影,這就是他們約會的地方。 隨著時光飛逝,戀愛的時間總嫌太短,部隊就要移防,女孩的父母對軍人有意見,尤其他又居住在台灣。在那個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年代,軍人總是在許多老人家心中,留下根深蒂固的不良印象,因此兩人註定有緣無分,終以分手收場,留下一個破碎的美夢。 部隊移防總是台澎金馬來來去去,但他卻未曾再來戰地金門,心中總有遺憾,他多麼希望能來金門見女孩一面,如果女孩的父母觀念能夠改變,或許兩人將有機會締結良緣。而隨著時光的消逝,也隨著大環境的變遷,這個願望卻始終無法實現。 當年在金門服役的少尉軍官,在經過歲月淘洗及軍中歷練後,已依年資晉升為少校軍官,而後光榮退役。而四十年過去了,他沒有忘記曾經心儀的戰地護士,初戀總是叫人難忘。他握著方向盤,神情落寞地說:「如果她已嫁人,現在應該是阿嬤了,多麼希望能見她一面啊!」 四十年未曾重回金門,如今的戰地金門,當年反攻大陸的跳板,不知有多少改變?凡走過必留痕跡,倘若有機會,必將舊地重遊,看看那些碉堡與營區,望望對岸的大陸山河,想想穿著軍服荷著槍,不也是雄赳赳、氣昂昂的軍人寫照。當年,帶兵也帶心,部隊上下一條心,惟獨沒有天賜姻緣讓他有所遺憾在心間。 退役後的少校軍官,他以計程車為業,每天自由自在地奔馳在台北的道路上,從來往的客人中,聽口音,大概知道來自何方。而金門一直是他嚮往的地方,那純樸的鄉間、善良的百姓,在軍愛民、民敬軍的歲月裡,與百姓沒有築一道牆,倒是相敬如賓。 機場到了,車資打了折,在幫忙搬行李的當下,他說:「你們金門真是個好地方!尤其是料羅灣。」 誠摯地回應他一句:「歡迎到金門玩!或許可以尋找到當年的女孩,成不了夫妻,那就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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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土地上隨風飄零的蒲公英
日前,與一位金門鄉賢談天,他聊起2015年,日本第153屆直木賞首獎得獎作品《流》,讓他內心悸動不已。開卷的兩句話--魚說:「只因為我活在水中,所以你看不見我的淚。」作者東山彰良細膩的情思,令讀者心有戚戚焉。更教人欣慰的是《流》這一部小說,在評選過程中,獲得九位重量級評審全數通過的滿分奇蹟,被譽為二十年才得一見的傑作。 東山彰良,是旅日臺灣作家王震緒的筆名。他是繼1955年以《香港》獲獎的邱永漢、以及1968年以《青玉獅子香爐》獲獎的陳舜臣之後,第三位獲得直木賞的臺灣作家。東山彰良祖籍中國山東省,1968年在臺灣臺北出生,後搬遷至母親的故鄉彰化,與祖母同住過一陣子,5歲時因父親工作關係,有幾年隨之往返臺日之間,9歲正式移居日本。有心人研究他的筆名,發現東山彰良四個字,其實正記錄著王震緒的原鄉與幼年時成長地的符碼。 《流》這部作品,曾被定義為青春成長小說、推理小說,或者擴而大之,被定義為移民文學;在筆者看來,將它歸類為移民文學也許是最妥當的吧?《流》以1975--蔣總統逝世那一年的臺灣為書寫起點,描寫七○年代臺灣躁動不安的氛圍,故事是從一位1949年隨政府由大陸撤退來臺的軍人,也就是所謂的外省第一代葉尊麟離奇遇害身亡開始的。他的孫子葉秋生是小說中17歲的主人翁,全書透過他的觀點,側寫祖父葉尊麟和父親葉明輝的故事,及國共內戰的歷史片段。他在探尋祖父死亡真相的故事進行過程中,時不時會生動地描述那些當年隨軍隊來臺,卻再也回不了故鄉的外省人,他們難以言說的悲哀與無奈,在東山彰良筆下,對外省族群細膩的生活描寫,讓人直接感受到他似乎有一股強烈的渴望,似乎執意要把一籮筐被世人長時間忽略、幽隱而弔詭的外省人故事,傾倒出來。事實上,我們從他的字裡行間,的確窺見這個特殊族群,在大時代洪流裡翻滾,在漫漫寂寞中,卻仍然能夠酣暢淋漓度日,極其鮮明的生命故事,著實教人動容。 我們可否大膽地這麼說呢?一位優質小說家,無疑是一具隱藏式、高解析度的攝影機,不獨將時代的容顏鉅細靡遺拍攝下來,其攝影鏡頭甚至穿透故事裡所有人物的心牆,直接捕捉當代人身處當時社會環境下的生活情態,與內心深處對世俗的價值觀;小說家的情思正是沖印過程中的顯影劑,將故事人物所經歷的人生,與他們對應世界的方式,清楚呈現,這或許能夠給予少數關心外省老兵的誰,想要尋求的人生解答吧? 一回頭,瞥見曾經以短詩集《兩百個玩笑》及2000行長詩《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側寫老兵、以散文《隨風飄零的蒲公英》報導記錄老兵、也曾以劇本《一條街求愛記》及短篇小說集《新娘子》等不同文體,一寫再寫老兵的老作家黃克全,驀地,讓我聯想起某大學研究生曾在網路上詢問:黃克全獲得國藝會創作補助的報導散文集《隨風飄零的蒲公英》是否已經出版?黃克全這一部記錄二十二位外省老兵的報導散文集,這才姍姍來遲,即將於今年七月出版哪! 最後,謹以李義山〈天涯〉五絕,蘊藏著極深沉淒惋情感的詩句:「鶯啼如有淚,為濕最高花」,向書寫外省老兵而得大獎的東山彰良,也向長年默默關注老兵的黃克全,表達我作為一個讀者的最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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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的往日雲煙
宵禁,對戒嚴時期的戰地金門,是再熟悉不過且必要的生活經驗了。宵禁,除了夜晚足不准踏出戶,還包括燈光不准外洩。於是,宵禁一聲令下,我的童年遁入一片漆黑。 金門戰地,生活都以軍事和國防的需求做依歸。當年宵禁,規定家家戶戶的燈,要加遮黑色布罩。小時,親眼看著,媽一針一線縫製好的遮光黑布罩,交由爸用梯子爬上高掛在古厝天花板上的燈,將家裡的燈一盞盞罩上。村裡的幹事,會挨家挨戶檢查,看誰家走漏了光線。好像光明,是種罪過,會給敵方帶來可趁的機會。反正,戰地的夜晚,只能一片漆黑、肅靜,整座島進入劍拔弩張的備戰狀態。 從小,我就深刻感應到,不自由的顏色,一定是黑色的,黑鴉鴉一片。這是往日的金門,一天天離我們越來越遙遠往日的戰地金門。反觀今日的金門,處處寫著自由,時時都可以燈火通明。愛怎麼點亮自己的家戶,就怎麼點亮。當然,相信今天沒有人會在自己家的燈加上布罩;如有,那應是種自由的選擇與裝飾。 宵禁,就是沒有任何戶外的夜生活。這點,相信戰地每個人都能諒解和接受。整個夜晚,都交給緊張與刺激的備戰氛圍去統治。小時好奇的我,常常,在夜深闌靜,偷偷從窗子往外望,想一窺窗外宵禁的世界,究竟長什麼樣。 記憶裡最常捕捉到的宵禁風景是:黑暗之外,就是更黑暗;肅靜之外,就是更肅靜。黑得令人害怕;靜得讓人恐怖。漫漫長夜裡,偶而,幾陣狗吠聲來相伴,幾抹月光來攪清夢。偶而,黑夜的土地上會灑下幾圈手電筒的光影,那不是村民夜遊,不是敵人來襲,而是軍人在演習,或是村裡幹部在巡邏。 宵禁對當年沒什麼夜生活的金門戰地,不是養成早睡早起的生活作息,就是深鎖在家裡。這就是為何戰爭百弊中仍有一利,能夠凝聚家人,反而現今手機、電腦與電視等科技文明產物,拆散了家人,讓家只剩下一個空殼了。 多少個宵禁的夜晚,我們全家人手牽著手、心連著心,為了保命,屏住氣息,乖乖遵守宵禁的指令。天一暗,就檢查家裡的每盞燈,是否會將危險的光線外洩。關牢每扇門窗後,冬寒,就圍坐在爸媽的房間取暖,展開天南地北的閒聊;暑熱,就坐在天井納涼,一面撥著花生,一面飲著茶。我們將宵禁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當年,宵禁的緊張壓力下,我們都能找到生活的出口。在不正常的戰地裡,盡力過正常的生活。當年在金門的宵禁,禁得了我身,卻禁不了我心,反讓我日後更熱切追求更明亮的自由。當年金門的宵禁,要我們緊緊守住那一團團的黑暗,才安全,長大後我發現,迎向光明人生才有希望、才能更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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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K Bike談金門的交通
最近金門首座自動化公共自行車租賃系統正式啟用,標榜全縣26處租借站點,29台自動租賃站,500輛K Bike,甲租乙還、24小時全程e化租借服務,當我在辦公室談這項正夯的大眾運輸活動時,辦公室的同事回我一句:「金門的車子已經夠多了,還在弄什麼K Bike?」,一語引起我的反思,於是上網去查考根據106年3月份縣政府主計處的統計,全金門各類車輛包括大小客車、大小貨車和機車總數是96,619輛,已接近十萬輛,如果以金門的現住人口數計算,平均每個人擁有1-2輛的汽機車,這可從金門最近很多道路從人行道加雙線道,由於車輛激增幾乎變成單行道。以我住的鳳翔社區,從金門高中運動場側門到台電金門區處這段不久才打通的路段可為例證。 台灣各大城市的U Bike其實是在解決近程交通的不便和紓緩塞車和停車的問題。理論上,金門交通要解決的不是增加路上的車輛,而是減少路上的車輛,或是用走路取代搭車;用自行車取代汽機車;用小車取代大車,如此不但能節能減碳,也較能降低道路的擁塞和難以停車的問題。因此,K Bike除了背負無碳短程接駁和促進觀光的美名以外,是否真能滿足金門民眾日常運輸的實際需求? 最近學校在準備畢業典禮,每年都會募集幾部自行車讓學生摸彩,今年校長突然提到:每天早上看到騎腳踏車上學的學生並沒有很多,是否有必要再募集自行車讓學生摸彩?這事在會議中徵詢大家的意見,也沒有人回應,當然這是歷年的傳統,沒有人願意驟然廢除擔負罵名。但我每天站在校門口導護,看到大部分的家長都是騎機車和開車送孩子上學,究竟這還是比讓孩子騎自行車上學便捷、安全,再者看看金城幾條幹道有那幾條有自行車道,讓孩子騎在沒有路權和大小車爭道的馬路,恐怕有些家長也不放心。其實金門的一般家庭擁有一、二部自行車應是常有的,而是其品質恐要高於K Bike,而且許多地方,如:金門國家公園和許多景點也都提供免費租自行車服務,最近是否因K Bike的收費,導致金門國家公園收費這其間的因果關係不得而知。但肯定的要以走路和騎自行車來達到節能減碳,和降低道路的擁塞和解決難以停車的問題,人行道和自行車道的路權要開發給行人和騎自行車者。最近去幾趟台北市,雖然個人並不覺得柯p擔任市長有多出色,但他現在把台北市許多的巷道規畫出綠色的人行道和固定的停車格,我覺得就是一項了不起的貢獻,因為他讓我走在台北市綠色人行道上特別感到安全和有尊嚴。 金門這蕞爾小島,隨著經濟的進步車輛激增,人口雖不多卻高度集中,交通的整體規畫就特別重要,如:金城市區很多巷道都應該規畫單行道、人行道和停車格,讓行車走路都較安全流暢,停車較有保障。此外像民權路老榕樹安全島路段更是全世界最三不像且最危險的路段,應考慮遷移老樹剷除安全島,三線道改成雙線道加人行道,推護行人安全,並保障騎機車者的路權,不必再兩段待轉。至於真要節能減碳縣議會應率先把每月的議政月刊改採用再生紙,並以平版印刷,一以節省公帑,二以實踐環保,豈不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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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談「戰馬」這本小說
「戰馬」(War Horse)是英文讀書會的另一本小說,選讀這小說完全是無意中於圖書館書架上看到的。書架上除了書本外,同時,還擺放著這書的DVD,也就是說這書曾被拍成電影。電影可是由名導演史蒂芬.史匹柏執導的,這已夠引起我的興趣了。沒想到將這訊息傳給讀書會的朋友,回復了另一個驚喜,朋友說曾觀賞過這「戰馬」的舞台劇。這本小說不但改編成舞台劇,又被拍成電影,原來如此受到表演藝術界的肯定。正好奇這匹戰馬如何於舞台中展現,總不會牽著一匹活生生的馬兒上台表演吧!朋友又傳來兩張舞台劇照,其中一張給了答案,原來舞台劇中的戰馬就像舞獅表演一樣,先做成一匹馬的道具,然後,人鑽進道具下將「馬」撐起來表演。 這小說由麥可.莫普格(Michael Morpurgo)所寫的,1982年於英國出版。故事發生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的英國,男孩艾伯特的父親在拍賣市場買回了馬匹喬伊,自此艾伯特與喬伊朝夕相處建立了濃厚感情。隨著大戰的爆發及家計的艱難,艾伯特父親又將喬伊賣給英國騎兵隊。不久,喬伊隨著騎兵隊移防到法國與德軍作戰。艾伯特內心是相當難過的,於是在可以從軍的年齡,便入伍前往戰場尋訪喬伊。 一次英軍騎兵隊遭到德軍的埋伏攻擊下,傷亡慘重,喬伊與騎兵隊伍走散了。在連天烽火下,喬伊為了逃避戰火四處奔竄,身上被鐵絲網纏著而誤入兩軍對峙的交戰地帶。此刻,氣氛極度緊張,這時有一位英軍,爬出壕溝搖著一面白旗子準備前去幫喬伊剪掉身上的鐵絲。而另一頭,德軍壕溝裡也爬出一名士兵搖著一面白色手帕前去幫忙。兩人幫喬伊清除纏繞的鐵絲網後,同意擲銅板決定喬伊的歸屬。最後,喬伊歸英軍所有,也讓艾伯特與喬伊有了相見的機會。 這雖是一本以戰爭為背景的小說,讀起來卻溫馨感人。讀書會先後讀了「夏綠蒂的網」(Charlotte's Web)與「戰馬」兩本動物小說;前者描述蜘蛛(Charlotte)與小豬(Wilbur)之間的深厚情誼。雖然說這兩本書是為青少年或兒童而寫的動物小說,但以兒童或青少年為對象而寫的動物小說,在中文書籍裡是難得一見的。當然寫動物小說,要先對動物的生活、習性、覓食、求偶等等有所了解。不可諱言的,我們對周遭動物的關注明顯缺乏,以動物為主角寫的小說,無論是給成年人或兒童閱讀,可說少之又少。 這小說中以戰馬喬伊第一人稱來描述整個故事情節,從一匹馬的眼光來看外在發生的種種,讀來格外有趣。西方的動物小說為數不少,其中尤以傑克.倫敦的「野性的呼喚」、「白牙」深受推崇。記得數年前,曾讀過歐威爾的「動物農莊」(Animal Farm),也是以動物為主角的小說,雖是一本寓言式小說,但詼諧生動,深具創意,是另一種形式表現的動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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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飛馳過屋頂
不管是迎著晨曦或捧著月光,我走走逛逛,邊寫邊畫的歐洲主題系列創作,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迸出詩意,我把那美韻納入錦囊,串連成一頁又一頁的美麗行旅。 一日,我去參觀位在高處的一座主教座堂,教堂前的廣場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我用遠景拍攝教堂時他們也入鏡了,接著兩個玩滑板的小孩也滑進鏡頭裡,他們的身手矯捷,廣場來回奔馳,追著小孩嬉玩的一隻狗瞬間進入,直接搶走了鏡頭,我一點也不介意,很高興捕捉到這些歡喜畫面。 從教堂高處遠眺,一條蜿蜒的長河映入我眼裡,河上有一座橋,連接兩岸,遠遠的一列火車從對岸駛來,它在橋面拉出一條長龍,畫面壯觀極了,除了吸睛之外,它還把兩岸風情連成一幅畫,吸引人走進畫中,向美麗與繁榮致敬。 我沿著教堂旁邊的階梯往下走,二隻黑貓入了鏡,我輕步從牠們旁邊走過,牠們抬頭用晶亮的眼神看著我,我按快門為牠們連拍當作招呼。在旅途中看見貓我都十分歡喜,感覺牠們懂我,我也懂牠們,走向蜿蜒的長河也是同樣的情思,一切盡在不言中。 走到石階轉彎處,一列火車突然從我頭頂上方急馳而過,那畫面產生極微妙的氛圍情境,讓我聯想到黑貓的眼睛,如果鏡頭鑽得更深,我會從黑貓的瞳孔窺探到什麼奧秘、神奇呢?火車走遠了,我還在詫異它怎會從我頭頂上方馳過。我駐足等了一會兒,果然又有一列火車急馳而來,我捕捉到的畫面告訴我,原來蜿蜒長河上,橫跨兩岸的一座橋,有上、下兩層行車道,上層是鐵軌,下層是汽車道,我走經的路段,正是大橋的另一頭,一段鐵軌路利用高架鋪設跨過一排房屋,連接到繁榮的市區。火車走遠了,我沿著石階往下走,突然一陣美妙的打擊樂傳來,我被吸引到河岸邊,二位表演者背對著一條河,靈巧的敲擊腳邊的五只倒扣的水桶,平凡的樂器因為有極好的默契和節奏感,流洩出非常迷人的音樂,我盤腿坐在地上,望著舞台背景的一條河,河上浮動著一艘一艘的運酒船,我感覺那音樂上了船,鑽進酒桶裡,我心裡有一首詩,悄悄跟著它。 表演結束後,我跟著運酒船一路往下走,它在河上,我在岸上,它們一艘連接一艘,我腳步一步連接一步,各種造型的運酒船,懸掛著品牌旗幟,我拍下它們在河上飄舞的畫面,心裡的一首詩也跟著醞釀、發酵。蜿蜒的長河,流經不同的國度,它的綿遠歷史我還要追蹤,眼前橫跨兩岸的一座橋,上、下兩層都有人行道可供行人通行。當我走上橋面,回望位在高處的主教座堂,回想與黑貓的一場邂逅,我手裡的鏡頭還想捕捉什麼呢? 順著一條河、一座橋,我悠遊的不僅是風景而已;走過一座博物館、美術館,我被啟發的不僅是創作而已;走進一座城堡、教堂,我拍攝的不僅是眼前所見而已;來到一座海港、碼頭,我看見的不僅是海天一色、船帆片片而已;走過歐洲許多國家與城市,看見世界高度已開發國家,其經濟高度發達、貧富差距極小、典型的福利國家優勢,總讓我思索更多,我順著自己的節奏,邊走邊看,邊寫邊畫,美麗與震撼常充盈我心。遼闊的土地、悠長的歷史、文化,我得連結古地名才能串起時間的故事。我未來的行腳,也許舟車上一個短寐、陸路一個轉身,又是另一個國度的旅痕印記,在龐大的歐洲主題系列創作中,涵蓋繪本、詩與專稿的12本書,形成我現階段最美麗的環形書寫,在不同的國度與城市,我在陽光下拍攝慵懶的貓時,便已經連結到牠們在月光下躡足而行的輕盈畫面,書寫默默,如貓的情思渺渺,大可盡情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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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富人生的輔導理念
106年度法務部矯正署所屬中區矯正機關志工組訓,於本(六)月九日,假南投市中興新村台灣省政府資料館召開,金門監獄有林典獄長、王科長、楊教誨師以及教誨志工我,四人一齊參加會議。 法務部矯正署長官蔡景裕所長致詞:感佩早期先進創立榮譽教誨師,入監關懷制度,實在太有遠見了。今日教誨志工(榮譽教誨師),對矯正機關幫助很大,一為教化輔導受刑人;一為協助推行矯正政策。蔡所長僅代表矯正署,感謝各位教誨志工辛苦投入,才有當今的矯正成果。今天很難得大家不辭辛勞,遠從千里來相會,一齊參加志工組訓,既可增強工作能量,同時也是一場工作經驗交談與聯誼的好機會,祝大家有個充實愉快美好的一天。 上午在<矯正機關志工輔導原理>林淑玲教授說:「在知識之城堡中,學會一個人不僅需要他人或被他人需要,也要愛人與被愛,而愛別人,就要從愛自己開始,像這種正確的知識,就會帶入走想愛之道 」。林教授舉例:一位無時無刻都著盔甲的武士,而他的妻子和兒子都只記得他穿著盔甲的樣子,早已忘記他脫下盔甲的模樣,直到他妻子受不了,希望他脫下盔甲,用它真實的樣貌來面對這個家庭。可是當他要脫下盔甲時,怎麼脫也脫不下來,他也因此喪失、忘記且迷失了真正的自己,為了脫下盔甲,他踏上了冒險真理的旅途上。他解釋說,人的自我,有三層面貌,一是外在的形象;二是自己內在的主觀認定;三是心靈深處的自我。你認識了自己嗎?當你也踏上真理之路,你是否也能像武士一樣有所領悟? 下午在<犯罪學理論與輔導理念之應用>蔡德輝校長以他一生的生活體驗,闡釋豐富人生的輔導理念之經驗談。諸如SQ微笑商數:追求平安喜樂快樂的人生,做一個快樂的人,才可經營快樂的人生。樂觀的人從困難中找機會,悲觀的人從機會中找困難。煩惱是想出來的,痛苦是比出來的,疾病是吃出來的,健康是走出來的。內心平安喜樂的幸福勝過物慾滿足的幸福。MQ道德商數:提升自我控制,強化社會倫理及社會秩序。要尊重長輩、師長、孝敬父母。品德是決定一生的關鍵,道德是教育的基礎。要提升自我控制的能力。AQ逆境商數:提升面對壓力挫折及處理問題能力。人生道路有順境也有逆境,跌倒不要白白站起來,應看看路上有甚麼可撿的。TQ時間管理商數:要充分運用時間做好生涯規劃。做事要先後有序,輕重緩急,重要的、緊急的事先做,就像一個桶,要裝滿石頭、沙、水,一定要先放大石頭,再放小石頭,再放沙子,最後加水,才能充份裝滿。IQ智力商數:可知己知彼,為人處事有方法,創造快樂人生。成功的人找方法,失敗的人找藉口。有智慧的人對過去感恩惜福,對現在有能力面對壓力,為未來生涯發展有規劃。GQ宗教商數:追求平安喜樂,可減少憂鬱發生。追求生命意義與價值,再多的財富不如內心的平安喜樂。EQ情緒商數:積極、樂觀、豁達、有愛的人生。學習情緒管理,控制情緒,找出壓力源,面對壓力,調適能力,提升挫折忍受力及復原力。CQ創造商數:促進人生進步的原動力。有創新才會進步,創意讓生命與生活產生更多可能。HQ健康商數:投資健康經營,促進快樂人生。養身要動,養心要靜,健康的飲食,保持好心情。 最後感謝林典獄長、楊教誨師給我志工組訓的機會,感謝教誨室歐陽、許兩位長官,幫我訂機位與訂旅舍,讓我方便成行,由於參加會議,得以順便參觀台灣省政府資料館的台灣中華史蹟文物展,真是聽得、看得都收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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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凡的小人物:新加坡方登賀
早期南渡新加坡的金門人,除了少數經營「九八行」土產貿易的商人外,還有許多在新加坡河討生活的駁船業苦力。他們的生命史,見證了新加坡變遷的大歷史。方登賀(1927- )先生就是其中一位。 方登賀又名滋忱,1927年出生於金門烈嶼後頭。他是方錄明(1899-1948)、林瓊(1910-1980)的長子。在當時物質匱乏、醫療不足的金門,登賀的二弟登纂、妹妹柚柑及另一位未取名的弟弟均早逝,僅有他和幼弟登就(1936- )順利長大。登就並未出洋,留在金門的學校教書,後來升任校長。 因為環境困苦,登賀父親的錄明即已遠赴緬甸、新加坡謀生。1937年日軍佔金之際,錄明人在海外。10歲多的登賀在家務農捕魚,不久又逢祖父方基錦辭世,他代父職,供養母親、照顧幼弟。二戰結束後,和平並未到來,國府抽壯丁。1947年登賀與堂兄登財決定南渡,在廈門搭上一艘名為海利號的貨輪,沿途經過香港來到新加坡。當時的船並非今日的舒適客輪,所有乘客白天擠在甲板上,夜晚則睡在蓋著帆布的貨物上。抵達新加坡之後,按例集中拘留在棋樟山(聖約翰島)檢疫一周,沒有傳染病或鴉片癮才能上島。 進入新加坡島後,登賀、登財投靠伯父錄戇,從事新加坡河貨物駁載的海底工。晚上,他們則是寄宿於當時位於直落亞逸街(Telok Ayer Street)的文山估俚間。這是當時烈嶼後頭方氏的血緣、地緣及業緣三合一的鄉團,是新加坡河駁船業相當有勢力的一支。 1956年方登賀與呂玉環結婚,搬出了文山,在距離河口亦不遠的絲絲街(Cecil Street)租房,3年後又搬至俊源街(Choon Guan Street)67號。1950年代初,錄戇返回金門,將駁船生意交給了登賀、登財。他們發揮拚搏精神,成立了聯合利駁運公司。登賀本身愛好南音,曾是著名的新加坡湘靈音樂社的一員。在1953年6月2日英女皇加冕時,湘靈音樂社以「八仙過海」主題花車遊行。當時方登賀扮演藍采和,多采多藝、英姿煥發,傳為美談。 1963-66年間印馬對抗,許多進出口商及駁船生意受到影響,但由於聯合利駁運目的地是東馬,反而生意大幅成長。在高峰時,聯合利旗下擁有九艘駁船,均以聯合命名,分別是聯合豐、聯合和、聯合發、聯合順、聯合隆、聯合利、聯合興、聯合福、聯合春。 1976年方登賀、呂玉環夫婦動用平日積蓄,加上玉環的父親呂水草資助兩萬元,湊足13萬元在加美路(Carpmeal Rd)買下占地2,800平方英呎房地產。方家人擁有一處舒適的住所。 1970年代起,傳統駁船業逐漸沒落,加上李光耀決心清理新加坡河,禁止駁船於河上載貨。1980年代,駁船業走入歷史。方登賀轉為入股經營匯兌信局---聯昌,除作為金門人匯款及書信返鄉的媒介外,生意也擴及旅行社及進出口商。但好景不長,隨著銀行業的興起,信局生意一樣日趨式微。1987年,他將聯昌股份認賠結束。之後,又到裕廊(Jurong)一帶的五美磚窯當管工,直到退休。之後,他回金門省親,返新加坡後過著無憂的樂齡生活。 2017年2月26日,我受方登賀的兒子方榮利之邀,和金門會館文教部的楊素美一起前往他們位於丹戎加東溫策路(Swanage Rd)的家中訪問。方榮利作為新加坡金門後裔,秉持著華人忠孝的傳統美德,照顧雙親,且培育優秀的方家子弟。這幢寬敞溫馨的家,面積5,373平方英呎,室內乾淨明亮、花園草木扶疏,是1983年購置的。呂玉環女士烹飪、女工俱佳,非常賢慧。我在那裡品嚐了極為道地的金門點心。那個美好的午后,我在新加坡聆聽了一位不平凡的小人物家族故事,深受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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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 岸
搭乘飛機從高雄返回金門的途中,降落尚義機場前,在空中一覽無遺看到廈門翔安國際機場施工規模,抽砂填海造陸的白色區塊相當明顯;預料2020年完工正式啟用後,每年估計8000萬人的旅客運輸量,在金門的任何角落,都能清楚目睹天空忙碌的廈門航班起降情景。 金門與廈門僅一水之隔,傳統上人民交通往來,走的是航行內海的渡船,一直純屬於關係密切的生活經濟圈。政治時局的對立,1949年9月30日,金門宣布封港,禁止所有大陸船隻進出,才中止金廈兩岸交通。 1978年讀金門高中時,金門外海送來一批釋放的國軍戰俘,他們都是國共內戰期間的將領級人物,當晚走在金城街上引起不小的騷動,我也隨同群眾走近圍觀,後來打聽這批戰俘的最終下落,並不是回到台灣定居,而是經由香港轉機到美國安置。 1983年6月6日,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出面向空軍包機,47名公教人員及眷屬搭乘C119軍用飛機,由金門前往台北。在飛機起飛不久後,因為爬升力不足,在料羅外海墜機,造成33人罹難,5人下落不明,9人獲救生還的空難悲劇。其中有2具屍體漂流至對岸,廈門的廣播站通過播音喊話,願意協助送還,最後政府打破長期「不妥協、不接觸、不談判」的「三不政策」僵局,由我方派出漁船接回,算是首次因人道關係的金廈正式交通接觸。 2000年12月13日,行政院根據《離島建設條例》通過《試辦金門馬祖與大陸地區通航實施辦法》,來做為小三通的管理依據。並於2001年1月1日開始實施,定點定時的貨客運通航。當初小三通開放前,有提出邊境貿易,來為金門打開解除軍管後的活路呼聲,最後變成「雷聲大,雨點小」的政策,對地區並無帶來真正實惠的振興民生經濟效益。 首航後金門民眾紛紛找機會到彼岸探親或觀光,記得在船隻駛進廈門港時,有位朋友看到鷺江道上的高樓大廈,突然間問我說:「那些看得到的建築,都是樣板屋嗎?」天外飛來的這句話,將時光拉回兩岸對峙的治政宣傳話題,島嶼上的前線據點,總愛對著參訪者說:「你們現在看到的廈門沿岸,他們在海邊蓋滿一排排的豪宅,都是一些無人居住的樣板屋!」 因為地理位置相近,在小三通未開通之前,就已經預期到將來兩岸通航政策,會讓金門各個層面逐漸走向大陸化。2008年6月19日,政府正式公告實施擴大小三通方案,只要持有兩岸入出境有效證件,都可以從金門或馬祖進出中國大陸,雖然說是政府為緩和兩岸直航帶來的衝擊影響,用來照顧金馬地區民眾的政策,但是過境人數的激增,島嶼資源有限,民生所需的建設開發問題,諸如水電長期供應,都要向彼岸尋求奧援,回復到歷史上的正常運作軌道。 海浪潮水同時拍打兩岸,晴朗的天空下,激起不同的爭議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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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大師金門畫作題識
五月二十日下午,我到中正紀念堂演藝廳聆聽「鄭善禧的彩墨視界」展覽講座,之後又到展場看鄭大師畫作,當日因與鄉親約好茶敘,未有充裕時間觀畫,於是二十六日又前往中正紀念堂展場,再細看一遍。 我在展場觀賞徘徊甚久,對大師的畫作一看再看,深感大師多才多藝,畫作豐富,除了畫藝精湛,各體書法也揮灑自如。展場入口不遠,甚多以金門為主題之鉅作,可見大師對金門之厚愛。我對大師這些畫的題識甚感興趣,覺得所寫客觀深入,用字精深獨到。而且,大師文學素養醇厚、閱歷亦深,題識所言,發人深省。據說,鄭善禧大師畫作,今年也將移來金門文化局展出,在此,我抄錄一些畫作題識刊佈,以表歡迎,並分享金報讀者,先睹為快(有些題識原本即有斷句,有些是我大膽句讀;有些字詞,可能我判讀有誤,請諒宥)。 〈大膽島碼頭一隅〉:大膽島原名大擔島,經國先生數度登臨,鼓勵官兵,更為今名,並於島上巨石題刊「大膽擔大擔,島孤人不孤」。島上岸邊石頭上處處鑿滿斑點,是戰時插黏尖銳玻璃,以防敵方水鬼夜襲,當年戰爭之際,雙方都訓練兩棲部隊,以金廈水域很近,常以夜間游泳通海,相互偷襲陣地,軍人至為艱險,或上岸即被槍殺,或在崗哨打瞌睡,被敵方喑殺割去耳朵,帶回報功,異常可怕。我方雙棲士兵稱謂「蛙人」,敵方來者叫做「水鬼」,這石上斑跡,存顯當戰時險象故事,令人無限感慨。余二○一五年十月遊大膽島,二○一六年於大膽繪製善禧。 〈金門軌條砦〉:金門和馬祖兩地是維護中華民國台灣民主自由之前哨,昔兩地軍民辛勤患難犧牲,至堪欽佩,今日尚見當年海防陳蹟。此寫金門海濱軌條砦散布岸邊,成為特別景觀,亦是歷史古蹟。二○一六丙申善禧。 〈金門候鳥〉:金門海邊處處豎著齊列防登陸之鐵樁,稱謂軌條砦,砦通用為寨字,於今尚存,成為海岸特殊景觀,當年局勢緊張,砲火連天,金門軍民捨命苦撐,才贏得今天兩岸同胞情誼,和平互通往來觀光,鳥兒也因和平翔聚,悠悠自在,一片祥和,兩岸咸蒙其利,幸哉幸哉。二○一五年乙未初秋鄭善禧敬題。 〈海鱟〉:金門海上特有生物海鱟,專家考據,出現在三億多年前至今保持原形,故稱活化石,漲潮時身埋沙中,退潮時出來覓食,晝伏夜出,要十三-十四年達性成熟,生於潮間帶。成鱟大都雌雄相隨,漁民捕之成對,謂之一偶。二○一五年遊金門,善禧畫記。 〈風獅爺〉:金門乃懸於九龍江口外之小島,縣民多依捕魚為業,颱風來時,每每災害慘重,風烈浪高,庶民畏之,故而處處立此風獅爺,鎮村佑民,亦為金門人特殊之降祟信仰,各個村泛有立像,而造型各異其趣,是當地獨特之藝術文化也。公曆二○一五年乙未暮秋,鄭善禧并識。末題「闔境平安」四大字。 〈鷺江樓影〉:民國七十六年,兩岸尚處於戰爭狀態,我隨藝術團體到金門勞軍,從小金門遠望廈門海岸,只見陂陀起伏,如一抹青雲,偶有木板小船海上作業,荒漠一片,滿目蕭條。民國一○三年十一月,我遊金門,兩岸早已三通,人民往來頻繁,辜汪會後,兩岸和平。我從小金門原地,眺望廈門沿岸,高樓林立,廣廈櫛比,一片繁榮。金門也以兩地往來觀光,市場興旺熱鬧非凡。當戰亂之世,雙方遭難,兩敗具傷。而今和平兩利,同享安樂,況兩岸皆是自家同胞,何此相殘。當年廈門射發砲彈,於今金門製售菜刀,民生同需,菜刀最好,人同此心,和平為貴。二○一五年乙未端午鄭善禧畫并題。 師大美術博士王壽來先生在講〈鄭善禧老師的題識藝術〉時,說鄭老師在畫上的題識,將「默片」變成「有聲片」。又說鄭大師的題識與畫作兩相烘托,每每發揮畫龍點睛的效果,我也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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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勵的掌聲
每逢佳節前夕,歷任金門縣榮民服務處處長,均會率領服務團隊,陪同金門防衛指揮部長官,赴各地慰問地區資深榮民,除提前向其賀節,並關心起居生活,其設想之周到,莫不讓榮民感到窩心。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天下遊子們共同的感受,尤其是那些早年隨部隊撤退來金的老兵,如今已逐漸地凋零,在沒有子孫承歡膝下時,他們渴望家的溫馨與呵護。在探訪的過程中,大夥除陪同榮民前輩聊天話家常,也詢問他們在生活上有無其他需要,並進一步了解他們的生活現況,以提供最具時效的服務與照顧,讓他們能夠在這座幸福的島嶼快樂地頤養天年。 依循往例的年節慰問,服務團隊走訪了島嶼許多角落,並致贈禮盒或慰問金向長輩們賀節,也以最虔誠的心意和他們閒話家常,尤其在這個氣候多變化的季節,莫不再三囑咐他們注意天氣的轉變,早晚添加衣服,以免受風寒,並以保重身體健康為首要。榮民伯伯們對榮服處及金防部的關懷,莫不感佩再三。 榮民伯伯們一生為國辛勞,年輕時跟著國軍南征北伐,大陸撤退來台後則隨時準備反攻大陸,一年等過一年,雖然不能如願,但已奉獻畢生的青春歲月。當他們屆齡退伍後,卻有很多人晚年生活清苦,加上年事已高,生活起居及行動上均有所不便,榮服處除持續不斷的給予關懷和照顧,並充分掌握老榮民的生活情況,適時提供必要的支援與協助,希望能給予他們更多的關注。而站在最前線的各鄉鎮服務組長,全年無休,他們是最辛苦的了! 當外子離開花崗石醫院卸下軍醫身分、進入退輔會金門榮民服務處服務時,夫唱婦隨地、即跟在他身邊做了近二十年的榮欣志工,可說是一人當選,全家服務,如有活動,往往也帶著孩子們一同進出,除服務、亦是學習。然而,在各單位志工多得族繁不及備載時,我唯一的志工身分即是榮欣。而在服務過程中,卻也看到一些自私自利的人們,其目光的短視,讓人無法苟同。 當自己有一碗飯吃,也得想想別人也要喝湯,那些乏人照料的弱勢族群,最需要有人伸出一雙溫暖的手。但通常,他們苦得有骨氣,為了基本的尊嚴,有話不敢說、有苦往腹吞,相較於諸多有錢有勢者,還在計較政府給得太少,兩相比較,不禁讓人搖頭! 不可否認地,島鄉有許多政府單位志工,大家都爭著去加入,惟獨榮欣志工較少人爭取。當有人問我,加入榮欣志工有啥好處?回答則是令人失望的。所以要加入榮欣之前,先考慮清楚,它純粹是以服務榮民為目的,若想從其中獲得某些好處,那是做白日夢。因此近二十年的志工生涯,即使付出的心力不少,但收穫的卻是榮民與榮眷激勵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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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酒行不行
酒其實不怎麼好喝,比不上咖啡與好茶,但是宴席上,非有酒不成!有酒當前,藉酒言歡,或把酒對談都讓人言有所寄,情有所出,不致於低頭吃菜,仰首喝茶,著實乏味。 身在金門,喝的不是有氣無力的啤酒,也不是低價平淡的米酒,更不是自抬身價的洋酒,就是我們清澈透明,厚實勁爽的金門高粱酒,五十八度不含糊,甘醇濃烈,痛快夠味。 金門宴席上,小妹天仁玻璃杯倒滿,一杯到底不囉嗦,大哥雞頭魚尾,連乾三杯不皺眉,說是禮貌,還真不客氣,心一橫,爽快一聲,我也乾了! 喝酒的滋味,讓人覺得一切無所謂,只要真心,不必客氣,杯觥交錯,那管平時碰面不招呼,迎人不點頭,酒精從胃蒸發到心頭,一片暖和氣息,你是我的姊妹,你是我兄弟,而今相逢本為歡,不必客套酒一杯。 酒讓人莫名其妙,酒使人自然可愛,笑容可掬,相互有禮,這一杯敬你照顧,那杯願你快樂,這世界因酒而有點滋味,感受到人情,嚐到了味道,你喝我就喝,你乾我也乾,此時此地不講工作,不談俗事,就這杯表心意。 日昨宴飲,本不想飲酒,惟淺酌略飲,但氣氛熱烈,慇勤勸客,只得乾杯為敬,持杯交錯,滿桌皆長官、貴賓,一一聊表,也喝了十數杯,淺淺一口杯,一飲不覺,接連十餘杯,竟也頗有感,想起往日,真可謂「會須一飲三百杯」,陶淵明詩句「佳人美清夜,達曙酣且歌」,那般的年歲,喝酒還真是痛快,可惜,而今已過了年紀,斯夜,但覺躁熱,腹中不適,輾轉反側,澈夜難眠。 這幾年,每有聚餐、唱歌、暢飲,就有這樣的感慨,前次,與同仁聚餐,唱到忘我之時,歌逢舞曲,興正采烈,遂下場起舞助勢,惟筋骨僵硬,腳不復靈巧,點、頓、滑、轉,甚覺滯礙,至於跳躍遲鈍,扭腰無力,邊唱邊跳,中氣不足,呼吸不暢,我就瞭解到了,不再年輕,這麼蹦跳,確實勉強。 「勸君莫拒杯,春風笑人來,桃李如舊識,傾花向我開」(唐.李白),人生過了青春,舉杯勸飲,熱舞助興,似乎只是熟悉,不再盡興,「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落花時節又逢君」,你來唱歌我來聽,你且喝酒我來斟。 歲月悠悠,人生苦短,「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每每及時行樂,就禁不住朗誦起李白的「將進酒」,搖頭晃腦帶手勢,似與李白神交意會,一時氣概軒昂而精神抖擻。 幾位好友「一壺濁酒喜相逢」,數味小菜,把酒敘舊,品評世局,月旦人物,真是「古今多少事,多付笑談中」,耳熱酣暢之際,有人起座舉杯,高喝聲「將進酒,君莫停」好呀!乾了吧!斗室中酒香四溢,諸友意氣飛揚,勸杯觸觥,不數盞,不知歲月幾何,但知今宵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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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情人
我們的唇齒,並不是什麼都吻、任何都吃,比如「ㄏ」與「ㄈ」,「花生」與「發生」。我費盡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正確說出「我愛吃花生」,而不是「我愛吃發生」。 其實,我們正吃著許多種發生。那些與時並進,卻常常透著倒退嚕的大小是非,不分現在跟以前,都在發生。那些年,我就讀高雄中山大學,北邊風起雲湧,開著一朵白色大百合,她的蕊,朝著中正紀念堂。電視轉播,學生們靜坐廣場,議論、示威與呼口號,我忽然想起國中時,曾應同學邀,走訪易名為「二二八和平紀念公園」的「新公園」。中正紀念堂還沒有開始紀念誰,建築雜物堆積、怪手堆積,雲也堆積;天,當然堆得高,我們向它敬禮,儘管它還沒有開始紀念誰。 後來才知道,同學是個「Gay」,當年台灣社會,還不知道這個詞彙,拒絕它、否認它。我在回憶中,確認同學看我的眼神,沒錯,他說,他正努力擺脫外邊認定的一切。 在我每天上學,都還能看見蔣公銅像、並朝之敬禮的年代,我還不能區別「ㄏ」與「ㄈ」,當我說出紫羅蘭真是一朵美麗的「發」時,並不會引起笑話。因為,連我暗戀多年的「校發」同學,也不能明確辨別「太陽花」與「太陽發」。 說也奇妙,大舌頭以及口齒不清的,多數是男,我感謝上蒼這個安排,畢竟舌頭笨,還當真影響美容。 然而,年代總在正名,除了激進的男生,也有熱情的女孩,這才是一朵真正的百合。 多年後,為抗議房價高漲,我夜宿忠孝東路。整條路只有人跟人,以及心裡頭,一粒吞不下的花生。花生掰開了來,也是兩個瓣,絕非一邊是女、一邊是男,而是你跟我、她跟他,富貴與貧乏,小小一枚,就是對立,而且正長著芽。花生在土裡發芽,才能散播一身綠,於空氣與呼吸中發芽,就不宜往口裡嚼。 我很想吞食你,但總是無法完全吞食。你拒絕偽裝成一盤食物,而且,經常為我們所食的種種,指出鹽多、油餿。我很想吻你,學電影男主角,在某種奇妙的委決不下,以口舌的黏蜜,纏住你,不讓你出來指指點點。吻、咀嚼你的唇跟靈魂,除了愛與甜蜜,不給你別的。 你,一點新,一些些舊,經常時髦,其實戀舊。通常是屬牛,最不滿紅色;有時候屬虎,最擔心沒我的溫柔;更經常屬花,我的花,後來才知道,我原也是你的花。我必須依靠你,才能看到世界的完整。而且我們明白,所謂的完整並不是一座廟,一名神祇,在這年頭,任何事都得把不相干的兩半併一起,併花生的兩瓣、併「ㄏ」和「ㄈ」,併唇舌與心靈,如同我們的吻,或者你先、或者我前,總是在對抗中,我漸漸含進了你的世界。唯有這樣,我們才能成為一對戀人。 不知道我仰慕的那位「校發」,能不能清楚辨白,我在國小土風舞課,總不願意跟她面對,她能知道嗎,那其實是草萌的戀,而不是討厭。 戀,同時也是練。原來它們的發音,都是「ㄌ」「ㄧ」「ㄢ」,沒有「ㄋ」,四聲;國字最重的一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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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島與幸福島
金門博弈公投已經立案了。先別說贊成或者反對。設立博弈島,如果大家更幸福,那當然舉雙手贊成了;如果設立博弈島,不僅沒有增加幸福,反而有礙幸福,那自然要反對了。這道理再簡單不過。 其次,金門以文化立縣,發展觀光,這個前提如果沒變,設立博弈島會相融或者相斥呢?大家要先考慮清楚:就是我們島嶼的定位,也就是主體性。一切建設都要繞著這一主體性的中心價值邁進,才不會四不像。 金門可不可以既有博弈,又有文化;既有博弈,又很幸福。聽說金門是聖賢的後裔,詩禮傳家,天下的好事都集於一身。金門如有這樣的幸福,難道不怕天妒? 博弈是一個敏感性議題,一向難言。金門外表看起來雖然平靜無波,然而社會之中有一種湧動,這種湧動經多年的努力,終於浮出了檯面,可說非一朝一夕之故了。現在問題既已迎面而來,金門人要面臨抉擇,躲也躲不了,只有勇敢而坦誠的面對。 提案人說要在博弈觀光園區撥出5%以發展博弈,並增加金門人的就業機會。這樣的設想真是太好了,能增加金門青年的工作機會,免於漂泊他鄉,那有不好的道理呢?問題是可不可以作得到? 金門的BOT案也是在這樣的設想下產生的,並規定若干比例要聘請金門人。我曾到飯店去瞭解,發現一個問題,許多金門青年不喜歡回來做店員,他們說要做店員在台灣做就好了,何必還要回到家鄉呢? 博弈的目標也要請若干的金門人,這樣的說法也很打動人心,但是我們要瞭解博弈與飯店又不同。博弈有它的特殊性與專業性,若干的金門人能做甚麼?金門人要做保鑣恐怕還不夠資格,掃地疊被最適合但大家又不樂意,頂級的工作是做荷官了,然而荷官是一種專業,要經過訓練,台灣都缺乏這樣的人才,何況是金門呢? 金門人自詡為一座幸福島,看看歷史的確是不錯的。 當日據時代金門人為了衣食賣命牽騾馬;當金門父子相繼落番,六死三在一回頭,母親妻子倚門倚閭相望;當八二三砲戰遷台難民,烈嶼羅闊嘴身上只有10塊錢,只夠買一碗麵線糊給父親充饑。他們一定會羨慕今日金門人的幸福,如能這樣安定而富足的過日子,人生還有何求呢? 人類的歷史一路走來,錯綜複雜、紛爭不斷,就是人性的問題,而人性大抵是多欲而自利的。如果大家選擇博弈,那也是很自然的一種人性啊! 今天金門設立博弈特區,對誰有利?如果對你有利,對我有利,對大多數的金門人有利,對後世子孫也有利,對島嶼的發展有利,那還有甚麼猶豫的呢?當然舉雙手贊成了。 假如金門設立博弈特區,對你我沒有利,對金門與後世子孫沒有利,對金門島的定位與發展沒有利,那一定對某些人有利了。金門人沒有財力經營賭場,也沒有能力管理賭場,那一定某些人有辦法了。大家要把金門的主導權交到某些人的手上,以發展經濟增加若干金門青年的就業機會,如果你認為這樣會更幸福,也沒有甚麼不可以呀! 如果選擇了博弈島,當然大家以後會有更多的福利囉,只是要再自詡為文化島,說甚麼五桂聯芳、八鯉渡江,是科甲鼎盛的貴島;說金門自古文風鼎盛,文化底蘊深厚;說甚麼金門歷代出了50位進士,是「海濱鄒魯」,可能就有一點不好意思了,我會怕讓澎湖人笑掉大牙而不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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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大歷史
《人類大歷史》是任教於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歷史系,全球矚目的新銳歷史學家: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鉅著。也是他研究世界史和宏觀的歷史進程之成果,2012年以希伯來文出版,在以色列成為暢銷書,陸續翻譯成23種語文。最獨特的是,哈拉瑞給各國的版本都是量身訂做的,書中舉例盡可能選用當地熟悉的史實,顯示他用功之深,知識之淵博。而且,身為人文歷史學者,但著中亦涉及人類學、生態學、基因學等,且深入有論。正因如此,方使本書之「大歷史」觀能成功。 因為,許多所謂「大歷史」書,標榜要給讀者一個完整的人類歷史輪廓,但很少成功。此中關係在於:描寫文字發明之前的年代,是生物學家、考古學家的專長;但是文字發明之後的年代,則是歷史學家、政治學家和經濟學家的擅場。至於如何讓這兩大段歷史之間沒有斷層,能夠有一以貫之的宏觀解讀,過去幾乎沒人做得到。許多著名史家的作品,由於欠缺遺傳學或生態學的視野,很多關鍵史事的詮釋,也只是隔靴搔癢。而作者深入有據之通識,正足以補足此遺憾。 此書之立意?正如作者所說的,旨在滿足讀者:「請給我單單一本書,不到五百頁的篇幅,用清晰可讀的散文,不填塞一堆令人暈頭轉向的年份、人名、地名、稱號,就能涵蓋了人類如何崛起、如何被農作物綁架……乃至影響現代生活甚巨的資本主義、一神教、自由人文主義、基因工程……如何興盛的重大脈絡,讓我洞悉其中的關鍵和意涵。」 基此,本書之內容概分四大部分來闡述人類大歷史:七萬年前的大腦認知革命:有能力談八卦,想像不存在的事物,讓陌生人開始合作、建立組織;一萬兩千年前的農業革命:讓我們渴求更多、生產更多,分工分職愈趨細膩;五百年前的科學革命:帶來快速進步,讓我們擁有上帝的力量,也帶來毀滅,以及導致全球大一統、人類大融合的關鍵因素~金錢、帝國、宗教。 作者更希冀本書能填補傳統史書的三個鴻溝:首先是歷史觀與哲學觀之間的鴻溝、人類和生態系統之間的鴻溝、集體和個人之間的鴻溝。作者強調,讀者若是錯過這樣的觀點和角度,不帶著這些疑問來思考,將會一再錯過歷史中最關鍵、最有意思的部分。 此書為什麼能夠在國際暢銷書榜上爆衝?正如普立茲獎巨著《槍炮、病菌與鋼鐵》作者戴蒙(Jared Diamond)所說的:原因很簡單,它處理的是歷史的大問題、現代世界的大問題,而且,它的寫作風格是刻骨銘心的生動。你會愛上它! 推衍歷史,會發現是很有趣的;卻必須深思的:從西元前1776年的《漢摩拉比法典》,到1776年的〈美國獨立宣言〉;從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到自由主義、消費主義,從獸慾、情慾、到物慾;從獸性、人性、到神性,我們瞭解自己嗎?我們過得更快樂嗎?我們究竟希望自己想要得到什麼、變成什麼?或許太史公名言:「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可給我們一些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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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留給可靠的人和事
作家凌明玉形容城市像蜂巢,是個分工細膩、運作節奏快速的擁擠空間,在城市生活的人,需要將自己限縮進切分得很微小的時空裡,每日反覆在社會的齒輪中運轉,努力跟上其他人的步伐,避免自己被淘汰,卻看不到今天與昨天有甚麼不一樣,明天跟今天又有甚麼不同? 這一段文字,讓現代城市人感受到人在有限的時空裡,承載的卻是無限的壓力與無奈。特別是時間,真像是一位弔詭的主宰,人在時間面前,似乎只能順服,這一生,過一日就少一日,積極進取者,充其量也只能拚命跟時間賽跑。近期,有生活激勵老師倡導並鼓勵現代人,要建立「12個好習慣」,排序第一的正是:時間留給可靠的人和事。第二,則是呼應前者:過濾周圍朋友,縮小朋友圈。 人生短促,豈能一輩子在盲、忙、茫之中無限打轉?雖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要把時間花在甚麼人身上,作在甚麼樣的事上,卻是我們可以規劃選擇的。 若能將寶貴的時間,投注於自己的志趣,認真追求性靈提升,或與相知相惜的好友交往互動,何其美好。友人提問:相知相惜的好友,一定是可靠的人嗎?自己半生堅持的志趣,都是可靠的事?我的回答是:存乎一心。孰人可靠?何事穩當?唯心知曉、唯心明鑑。不是嗎?然而,話說到底,這其實也只是某種理性思考下的說法罷了。對於感性的文人和藝術家而言,他們大多不確知「可靠」為何物的吧?或者,他們就算知道了,也不屑將時間花在俗世所認定,可靠的人、可靠的事上? 賞讀郭沫若的散文〈銀杏〉,他這麼寫著:「蝴蝶已經死了的時候,你的碧葉要翻成金黃,而且又會飛出滿園的蝴蝶。」在世俗中,這是浪漫派文人唯美卻不可靠的癡呀!看著滿樹金黃的銀杏葉,在風中翩然翻飛恍似蝶舞,難道不是郭沫若抒情的小確幸?誰又能對他說,應該把時間花在可靠的人和事上呢?世俗可靠的人、事定義對他而言,恐怕是既遙遠又不可思議的吧? 回頭想想自己,不也是一個喜歡文藝、不重實際的書寫者?師、長、朋友要我做甚麼,幫甚麼,我定然卯上全力,使命必達。對於人生,我有愚癡的熱情、有半朽的老派交友作風,論直,著實夠直的;明知不討喜,卻也長年守直不改,榮辱自己負責。談諒,遇不快之事,或怒、或泣,跪地禱告後,也就煙消雲散。至於多聞,這是長遠的路,一生的功課,至今仍在努力之中。忽然想起誰這麼說過:作家寫自己是最可恥的。心頭一驚,我這是寫到哪兒去了呀?草草收拾紊亂的心緒,趕緊作個結語吧! 「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這是得獎的廣告金句。生活激勵大師又說「時間要留給可靠的人和事」。時間,究竟該怎麼花用?人間道,該怎麼行? 好朋友們有話要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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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遐思
最近本縣環境教育學會辦理一系列海洋日環境教育活動,當學員們體驗金門海岸之美時,每個人都有深刻的感受:有人認為金門的海岸實在太棒了,應該好好利用,成為觀光特色資源棒;有的人建議金門有這麼美的白色沙灘,應將它命名為金門黃金海岸,若妥善規劃運用,應比澳洲的黃金海岸、美國夏威夷的Waikiki海灘毫不遜色。只可惜我們的海岸,長年遭受海漂垃圾的堆積,大陸抽砂的危害,造成海岸退縮與侵蝕,政府雖然極力地改善處理,但還需要多方面的努力與配合。記得我小時候所看到的金門南海岸,堆砂斜度幾近45度之高,當月夜風高斜躺在沙灘上時,有如躺在有錢也難買到的「金高椅」上,腦海裡充滿著無限的遐思,這是童年挑網到海邊等著大人出海打漁的回憶。 當我帶著一群夥伴同好,觀賞著金門各個不同角落的海岸時,發現金門的海岸真是一部記載歷史痕跡的故事書,如果能將其導入觀光解說資源或成為生態遊學的教材內容,金門的海岸將會更突顯,更有價值。當我們到了田浦城上,看著整個周圍的地理形勢,就想到田浦在明朝時江夏侯周德興設置於金門的五個巡檢司城之一的故事及國共冷戰時期國軍戍守在此的情景。到了後扁海岸,除了看到堅強海防工事外,還看到金門最大的風力發電設施,因此就與學員夥伴們分享國軍防衛金門的英勇事蹟及金門未來發展再生能源可能碰到的問題。當我們到了寒舍花海岸時,夥伴們都急著想知道寒舍花名稱的由來和認識岸邊岩石之奇景,並刻意尋找花樣的花崗片麻岩,真是趣味橫生。青嶼和馬山的海岸岩石更是獨具特色,但當我們看到對岸一艘艘排列的抽砂船,就擔心著未來金門的沙會不會被抽光,大家共同思索著應如何跟大陸反映溝通,如何防制持續惡化的後果。我們也安排到洋江灣探索海岸侵蝕的狀況,呼應政府與民代的行動,探討如何保護我們的海岸,除此之外,我們還探討鷹山廟風師爺的故事!到了嚨口、后沙海岸,發現一大片的鐵質結核層岩塊,有地質專家告訴我們這些岩塊是擋住海岸砂石而沉積成金門中間地質層的源頭,使得金門東西兩個大岩塊連接成現在金門的美麗島圖,學員們聽得不亦悅乎!古寧頭南北山海岸的貓公石及當時共軍登陸北山海岸的情景,讓人體會到戰爭的可怕,也形成金門人對「戰爭無情,和平無價」此話的無比認同,與在烈嶼麒麟山上觀賞兩岸和平景象時的心情是一樣的。到了料羅灣,解說媽祖廟及三漁宮廟的歷史故事及當時國軍戰爭時期運補軍需用品的情況與金門民眾搭登陸艇赴台避難的辛酸史。當我們到了新頭海岸時,看著整個南海岸的黃金沙灘,我除了將小時牽罟親身體驗分享給夥伴們外,還講述了伍德宮蘇王爺廟的故事及八二三砲戰時金門軍民在這一帶海岸搶灘的血淚史以及漁民生活文化史。 綜覽金門整體海岸之美,融入人文歷史痕跡,讓夥伴們了解到海岸除了自然資源,還有陪伴我們的歷史厚度。雖然還有許多尚未提及的歷史故事和地質地貌,只能留待我們爾後繼續探索,但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如何共同維護我們的海岸,包裝行銷我們的海岸及美化引以為傲的海岸,讓子子孫孫有一個值得宣揚的美好生活環境,並成為我們未來觀光發展的重要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