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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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颺
家裡忽然有個孩子離家了是什麼感覺?以前從來不想這個問題,因打高中畢業後赴台,讀大學、服兵役、考研,再回到家裡,也就是一個過程,和父母、家裡的聯繫都是定期而制式的,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吧,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你不走,時間也會推著你走,這一走,走遠了,也走淡了。 當然,你也知道沒法用這樣的邏輯思維去要求孩子,甚至是自己;因為時空變了、角色變了,雖然你還是你,你對孩子的心思或許也和當初父母對你一樣,但有些情境、想法就是回不去了,你或許正在體驗當初父母對你的牽腸掛肚或雲淡風輕,但至少在這個矛盾角色的迴旋裡,你能再有次機會看看現在的自己,是不是漸漸變成早年那個不討你歡喜的自己。 送孩子遠行心情是複雜的。老婆錙銖必較,你則希望讓孩子學著獨立。老婆怨你狠心,你奇怪不知狠在哪裡?當初有人管過你的食衣住行嗎?或許你壓根兒覺得,不管才是最大的支持與信任。定期你會提筆寫封家書,內容不外是瑣碎的生活與心情,偶爾父親會回信道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信都寫得前文不對後嘴。」,那時不用email,也不興留底,談的又通常是一個禮拜以前的事,到底是為什麼心情不好,你自己也搞不清楚。就在這種有著時空落差的情境裡,你定期郵寄著一封封的家書,有時通篇也就直奔「安好」兩字,亦足以讓遠方的親人放心,撫慰遊子的心靈。電話你是不常用的,因為只要對方一沈默,不安感就會油然而生,如果只是為了說句「安好」,又顯得刻意而矯情。就這樣你積累了好幾沓的家書,每回搬宿舍、搬家你都不忘仔細檢點封箱帶著,因為那是青春的記憶啊!縱然你知道,早晚有一天家書會丟、記憶會褪,但發生過的情感和牽連,始終不能複製和回溯,就算這樣的牽掛虛無縹緲得如風似雲,但就像是孩子手裡的風箏線,不到風箏斷飛的那刻,是捨不得放手的,因為放手就沒了;沒了,也不會有人去尋。 和孩子溝通的語言是陌生的。有人說:「通訊愈方便,人心就隔得愈遠。」間隔人心的從來就不是距離,而是情感與心思本身。現在的孩子未必不懂心思、不重情感,但或許他願意和陌生人在網上哈拉幾小時,也懶得向父母早晚問聲好。網際網路和手機讓世界瞬間收於掌心,卻把最親近的人推往到十萬八千里。但你也清楚現在的孩子離不開網路了,便如網上說的,「想搞死一個學生。不用斷水斷電斷糧,只要斷掉他的網路,瞬間就是世界末日。」你和網路只能共存,不能抵觸,甚至要學會在孩子網路世界的狹縫裡求生存。生存只是共存的狀態,能不能共喜,還要看彼此的努力;當你在孩子的line上留下長篇大論,他只回覆以「單字」時,你就該發現網路鴻溝已經出現了,你可以選擇笑看人生,也可以繼續苦口婆心,但結局都會是──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試著理解他就是當年那個你,或許他也有寫封家書的心思與情感,卻早沒了那般情境下醞釀的情緒與工具,你只能設想他與你有著天生共通的情感波頻;你要讀懂他,他才能看懂你。 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早晚莫忘添衣。老婆打包著待郵寄的秋衣,天下父母心從來就不講什麼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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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只道是尋常
通常每年的中秋節和教師節,幾乎都差不了幾天,而今年也沒例外。 每逢佳節倍思親,九月份是敬師月,本文先不談「思親」,僅回憶幾位我生命中的恩師,紀念那一段刻骨銘心、當時只道是尋常的歲月。 進入我生命中的首位恩師,是小學教導我四年的蔡清楚老師,在他啟導的歲月裡,班上幾乎每一位同學都被修理過,獨獨只有我,從不識「竹甲魚」滋味,他極為器重我,在受教於他的日子裡,是我一輩子的快樂時光,但他也不只是溺愛,該提點的、應訓斥的還是照章行事。 記得有次家訪,我四嬸婆、伯父、母親聯合起來告狀,數落我放學回家後,無心課業,書包一丟,就只顧著撞球,我從不曾想過最疼我的長輩,竟會無預警的「出賣」我,當下,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此後懸崖勒馬,重返正軌,但,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氣。唉,當時只道是尋常啊! 第二位想念的是國中的李高峰老師。他是我國三的國文老師,大約165公分的身高,恆常一張彌勒佛的笑臉迎人,微胖的身軀、嚴格的作風,是他的註冊商標。印象最深的是他給的作文分數,總落在60分和70分之間,很少給70分以上,至於80分,那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星際分數了。 學期結束前,他煞有介事的要我們把作文分數相加後再除以篇數,當作一次平時考成績,每當同學在統計分數時,總不時傳來哀哀叫的聲音,那悔不當初、哀鴻遍野的景象,至今歷歷在目,唯獨我和吳承明、呂海忠等人,卻是少數能笑著下課的。沒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只是,當時只道是尋常啊! 第三位時常會想念的是周建齡校長。他留給我的印象,我在<含悲忍淚憶恩師~敬悼周建齡校長>已詳述過了,請容我省略。 第四位是陳依煌老師,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那一席話:「在高中畢業,參加大專聯考那一年,進考場前,我看了四題數學應用題,結果竟考出兩題,多得12分,得以進入中興大學就讀。」對這席話,我在意的是,如果沒有平常的努力和積累,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嗎?我想到的是老師的努力感動了上天,讓幸運之神降臨在他身上。可不是嗎?當時只道是尋常! 印象裡,他每次碰到我,總要問東問西,問得「親像有一枝花」(閩南語,意為:總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國中三年,坦白講,我最怕碰到他。有一次,學校舉辦<朱子治家格言>背誦比賽,我因膽怯且準備不足沒有報名,事為他所知,把我惡狠狠地訓了一頓,我要離開前,他嘴裡還念念有詞:「早就告訴你要報名了,你還是沒有報名!」我深知他一向疼我,想要磨練我,唉,當時只道是尋常啊! 高中時的兩位國文恩師~黃書文和鄭藩海老師,較常提及,且至今仍時常請益,此不贅述。 至於大學和研究所時期的恩師,最讓我懷念的是曾端真和歐用生兩位教授,曾教授常拜謁,姑且略過;現只回憶歐教授,他的記憶力超好,記得我和三弟為論、五弟為信,因我們都是他的學生。他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教育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志業,不要老是羨慕教授,須知,養鴨有養鴨的專家,養雞有養雞的專家,你們要知道,教授不一定會教中小學學生喔!」 個人離開杏壇,倏忽已兩個月了,每逢佳節倍思「師」,在此,我要獻上鮮花一束,遙祝每一位恩師暨普天下的老師們~教師佳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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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墨耀金張自強陳怡 伉儷金婚書畫展
張自強、陳怡老師,師大歷史系同班畢業,民國57年兩人牽手到金門前線教書,任教金城國中時,在教師節928結婚,到今天剛好五十周年金婚,為了紀念這個百年好合的良辰美景,特別連袂從台中回金門舉辦書畫聯展。 民國58年,我正讀城中畢業班,有一位很老的美術老師謝天華,中秋夜在學校宿舍過世,可能是會餐喝了點酒。當時陳怡老師(她先前讀台北師範藝術科,再升師大歷史系)代我們三仁班的美術課,張自強老師當時就教我班歷史課,我們畢業了,兩位老師也就調回台灣任教。戰地險境,悲歡離合,陰晴圓缺,天演而來,五十年歲月的相守實屬不易! 2012廈門市思明區,第四屆鄭成功文化節,在兩岸書法展的筆會上,遇到張自強老師,師生相認並在現場尬書法,離別多年,見面時難,自是敘一段師生、筆墨緣。當時我即寫了一篇〈思明憶王〉,其中一段說了這次的重逢,並簡介張自強、陳怡老師的書畫創作,收錄在《浯江花月夜》我書中。廣東籍張老師留美回國,任臺中啟明學校校長,到省立豐原高中校長退休,一路勤練書法、兼教書法多年。由於家學淵源,績學雄厚,書學眾體皆備,已自成一家,榮任臺中市書法學會理事長。與媽祖同籍莆田的陳怡(誼芝)老師教學之餘,也一路拜名師學畫,勤於創作,擅長花鳥畫、山水畫,筆墨時能別出新意。去年他倆回金門時,他們師大歷史系同班李增德老師(金門高中教我歷史課)的邀宴,再次見面,送我《1999書畫牽手情》畫冊,並訂下這次「伉儷金婚書畫展」之約。 文王姬昌《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陰陽合宜,乾坤定位。自強老師平日同好至友,戲稱他們「自公、強嫂」,如果練了葵花寶典,肯定快樂得不得了,更能接近祖師爺太史公的意境。漢武無道,殘害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二千多年的切膚之痛,寫下煌煌鉅著《史記》。今天在這紛擾的世道,黑白不明,是非顛倒,史學者能明哲保身,無廟堂之高而處江湖之遠,閹藏史才、史學、史識、史德,獨善其身。呂西村在廈門臨漢石,臨到〈故漢太史司馬公侍妾隨清娛墓誌銘〉中「瘞於永樂亭之西」,永樂亭之西,妳快樂嗎?西村喟嘆:「人世風波多不管,且浮綠蟻且盟鷗」。能夠義無反顧,全心投入書畫創作,無須秉筆春秋,不用臧否時事,倦於月旦人物,而能以書畫藝術的美學兼善天下,樂在其中! 趙孟頫出身趙宋皇家貴冑,宋亡入仕元朝,得元世祖忽必烈賞識,以書畫聞名於世,因而獲「有元一人」的讚譽,卻也招來不少責難。其妻管道昇,為元代著名的女書畫家、女詩詞家,史稱管夫人。有〈我儂詞〉:「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中國古代才子佳人,非趙孟頫、管道昇書畫夫婦莫屬。趙、管二人除了日常生活中引為知己,在藝術上亦互為知音,終日雙雙盤桓於筆墨藝事,共研畫理,並攜手合繪一幅幅作品,兩人的藝術正如同其情愛一般,水乳交融,達到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的境界。 我以趙孟頫、管夫人忒煞情多,比美張自強、陳怡老師的情多處,藝事火紅,筆墨情濃。金婚之展圓滿,更相期白頭到百年,期待鑽石婚,再迎浯江秋月圓。僅撰「書畫同源筆墨情摯;文史通義金石心貞」草書大紅喜聯,奉以申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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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一記憶
一九九九年的秋天,開始了高雄、民雄兩地跑的進修生活,那段日子每週最少要留在中正大學三天三夜,由於沒有宿舍可住,於是在研究室裡自備簡陋的沙發床,白天是權充沙發雅座,夜寢時攤平就成了臥榻,那尺寸的空間是除了聽課之外,生活起居與讀書的地方;離開學校數年,對於早在紅塵俗世打滾的人來說,入學雖已不是新鮮人,但重做馮婦再當學生,卻是很奢侈的享受,即便今日回想,依然點滴在心頭。 記憶清晰的是,那年的九月二十日是開學日,當天一大早的第一門課是「總體經濟理論」,因為是必修課,還是資格考的考科,開課的李老師完全沒有所謂的開學緩衝期,一如昔日風格,開學日即開課日,三小時的課上好上滿,下了課只見同學們眼神無助的交會,一個個幾乎是癱軟在座位上,連午飯都沒心情吃。即使事隔多年,當天的這堂課依然印象深刻,還記得是在肅殺氣氛的教室中,緊盯著黑板上的動態方程式,過程中還不時夾雜著地震的突襲,幾次短暫但明顯的搖晃後,隱隱感覺似乎與過往的經驗不同,雖有些忐忑不安,但也只是一閃即過的念頭,並未在意。多年後翻出當年的隨堂筆記,赫然發現第一頁竟寫著「聽說會有大地震」幾個字,如果當時多寫個問號,不知後來大地震是否就只會是疑問句而非肯定句了。回想那天,因為學校位處斷層帶,零星的地震也就見怪不怪,殊不知十數小時之後,一場驚天動地的劇變正在醞釀。 當晚,因留在研究室看書寫作業,一直忙到午夜過後,看看隔壁同學的燈也亮著,便過去串門子,正當聊得起勁時,忽然一陣天搖地動,雖然只是身處五樓,依然讓人驚慌,只見櫃子應聲傾倒,書一本本的砸落,我與同學一人一手撐住身邊的櫃子,避免被壓傷,另一手則互相扶持,並彼此安慰說「應該很快就過去」,但是,真的沒有很快就過去!等到第一次主震停了,我們直覺反應是-大地震!這時,打開收音機,收音機斷訊;上BBS看最新留言,BBS停留在十分鐘前的訊息。這時才驚覺應該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沒想到,電話也不通,還來不及害怕,餘震接踵而至,我們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晃動中,終於繞過滿室狼藉奪門而出。後來,總算是在反覆的斷訊與撥號中,終於確認家人都平安無事,但住家是高樓大廈,即使非屬主震區,搖晃震動的程度亦讓人不知所措,他們受到的驚嚇似乎更為嚴重。 那一夜,就在管理學院五樓的走廊度過漫漫長夜,直到凌晨四點,經歷屬不清的大小餘震,總算震與震之間的時間越來越長,便各自回研究室收拾。說是收拾,其實也只為了能有一棲身之處,說是睡覺,內在莫名的不安與外在頻繁的餘震,那一夜,又豈能安枕? 天亮後,才知道學校內多數的住宿生,竟是奔逃至空曠的大操場度過驚心動魄的一夜,而圖書館更是災情慘重,恢復舊觀則是一年後的事了;於是,趁著學校宣布停課,連忙驅車趕回高雄,在高速公路行進的路途中,依然可以感到餘震並未停歇,這一趟回家的路,心情特別沉重;後來,接到母親的電話,才知道隔著台灣海峽的金門也受到地震波及,老家舊宅在那一年年初甫修繕完工,經歷那一晚的震撼,除牆壁塗漆略有龜裂外,其他皆安好,大地震隔海襲來,花崗岩的金門島即使無法拂逆,所幸影響有限,但人心的恐慌,卻是前所未有的。 再也沒有比那一夜,更讓人期待天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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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自己‧定位自己
離開金門中學已四十餘載,這些年,長居台北,鮮有機會回母校,重溫校園舊景,遙望白宮(中正堂)不改當年英姿,於風中卓然而立,拂我白髮,啞然無語;每年鳳凰花開季節,一批批的學弟妹們領到畢業證書,步出校門,各自追逐夢想於天涯海角,分散各處,多年後都各有傑出的成就與表現,金門中學這個培育人才的大家庭,是可愛的、可貴的、溫馨的。 八月底,廖俊仁校長邀請我回校,對學弟妹們做一場演講,就個人長期在外地生活、工作上的經歷和心得做些分享,我思考了一下,就決定用「定位自己,決勝未來」為題目,提出個人的觀點、想法、以及工作上的經驗與學弟妹溝通討論,希望能做為他們在家庭、學校,及社會上,如何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參考。 年輕人必須要有理想,訂下目標去追求,人生短短幾十寒暑,容不得時間的耽誤與抉擇的錯誤,中國有句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說明了選擇比努力更重要,因為在錯誤的方向奔跑,永遠到不了目的地;男人入錯行是因為不了解自己的專業能力和人格特質,女人嫁錯郎是不詳細確知對方的背景與實際狀況而做了決定,這些錯誤的決定,必須付出半生勞累或一生的幸福,孫子兵法裏最經典的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己知彼」這是很完美的條件,可以決勝於未來。 「知己」、「認識自己」,在生活及生命過程中是很重要的概念,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涉入深水區,是極其不智和危險的事;昔日,我曾在監獄擔任輔導老師,常被指派主持「出監座談會」,我常提醒這些即將出監的受刑人,不想再回這裏,要記住兩句話:一、寧願吃虧,不討便宜;二、當熾熱的慾念超過你的能力時,便是痛苦和災難的開始;當下有人提問,如何才能做到?我告以「認識自己,定位自己」。 當我們清楚明白自己在家庭是為人父母、兄弟、姊妹的角色時,就不會踰越分際,權利、責任皆有擔當,家庭呈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祥和氛圍,能夠定位自己,在學校必然是尊師重道的好學生,在社會上處事工作也會是好老闆、好部屬、好同事;處處與人為善,沒有爭執暴力,心靈便會一片平靜祥和,相由心生,展現出慈眉善目的敦厚風範,舉手投足都令人如沐春風,好人緣、好運氣就會伴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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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下的一帖撫慰劑
「蹦--咻--凍!」這是砲彈劃破黑夜、白晝,飛越天際的呼嘯聲音。雖然,砲聲已遠離,但那聲響仍深刻印在腦海裡。 那年,砲戰來得突然,一時,大家還沒來得及構築防禦掩蔽。記得家裡一開始躲在大廳供奉菩薩前頭的八仙桌下,這只是求其心安的做法,認為菩薩會保佑;住家四合院的瓦片屋頂及八仙桌面,怎經得起那瘋狂砲彈的肆虐摧殘。記得當砲彈來襲,祖母經常燃起三炷香,走到天公爐下,對著蒼穹,口中念念有詞祈求平安。祖母祈求神明「將砲彈撥到海裡去,不要傷到人。」砲戰一天天持續著,不得已家中挪出一個房間,父親買來數個圓形大汽油桶、幾片寬厚木板,將木板架在桶上,上頭再堆放著裝著沙子及海蚵殼的麻袋,一家人便躲在這狹隘的空間避難。等到砲聲遠了或停了,母親便利用這空檔草草煮食。 自砲戰爆發及其後的「單打雙不打」,戰事持續長達二十年之久,家鄉被砲擊蹂躪高達數十萬發,每寸土地幾乎被翻了過來。在這鬼魅陰影揮之不去,生與死一線間的日子,居民心中的沉悶可想而知。就在這「單打雙不打」的時刻,東門的戲班子成立了。戲班利用雙號沒有砲擊的傍晚,借用人家一處已傾頹的大厝廳堂空地,透過兩盞「磅燈」的照明開始排練戲曲來。霎時間,鑼鼓銅鈸喧天,絲竹管絃大奏,背台詞對白的、吟唱的、練身段的,各自忙著練習。台下聚攏了觀賞及取樂的鄉親,成了這苦悶年代的一帖撫慰劑。 至今,我仍然極為推崇鄉先輩的卓越能力,成立一個戲班子是何等繁重複雜事?而這些先輩卻舉重若輕,要導演有導演、要樂團有樂團、要劇情有劇情、要戲服有戲服,要化妝有化妝,在那個艱困的年代,如何完成的?又如何籌湊經費的?不得不叫人佩服。 排演的戲是來自水滸傳,回目為「小霸王醉入銷金帳 花和尚大鬧桃花村」。話說無賴一個的小霸王周通,盤據桃花山為王,四處打家劫舍。後來,看上桃花莊劉太公的女兒,便送去金子布疋,欲強行招贅做女婿。此刻,正值花和尚魯智深經過,無處投宿,只得到莊上借宿。魯智深聽了劉太公述說原委後,怒不可遏,便佯裝起太公的女兒,當晚,躲進太公女兒房間等候周通來娶親。小霸王不疑有他,興高采烈率領一撮嘍囉提著紅紗燈籠敲鑼打鼓來迎親。當他進入沒有點燈的「娘子」房間,沒想到他「娘子」如此孔武有力武藝高強,小霸王被打得鼻青臉腫叫苦連天在地上爬著。最後,只得爬出房外落荒而逃。 不過,這齣戲做了些改編,將粗獷的花和尚魯智深,換成了一位文韜武略兼具,氣宇軒昂的年少英雄,大概是想塑造才子佳人的浪漫氛圍。雖然時光已遠,記憶有些模糊,不過那場戲,導演阿吃師指導少年英雄與小霸王間的武打戲,卻是印象深刻精彩極了。那武打戲不但含有武術的修養架式又逗趣好笑,引來圍觀鄉親大笑不已。 那段心情沉重的日子,這戲班子除了排練現場的熱鬧氣氛,感染鄉親忘掉煩憂前來圍觀。同時,也應各地村落酬神做醮的邀約前往娛樂鄉人。最遠還到島的另一頭下湖村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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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中學的第二個節點
今年是八二三砲戰六十周年,金門中學選在十月十日,當年學子大舉逃難抵達台灣的日子,號召老學生返回母校中正堂,舉辦重回歷史現場大會師的紀念活動,委實富有時代意義。金門中學能夠掌握肯綮,無疑的在校史中添上一筆。 金門中學從一九五一年,胡璉將軍合併私立金中中學與私立金東中學伊始,這是第一個節點,是金門中學校史重中之重,必須先釐清清楚,才不會以訛傳訛,貽誤後昆。 一九五四年九三砲戰爆發,隨後三位老師在後浦南門被冷砲打死,為了師生的安全,當年年底遷往陳坑的陳景蘭洋樓;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爆發,十月六日中共宣佈停火一周,金門中學八百多名學生寫下了流亡台灣的歷史篇章。這是金門中學的第二個節點。 金門中學這次的活動有兩個重點:一、烽火學子回顧座談,這部份以影片製作,選擇十個代表性的人物現身說法;二、老照片回顧展,公開徵求提供照片,配合展出與播放。 金門中學適時跨出了這一步,難能可貴,它正視歷史、回顧過去、展望將來,金門中學站在一個歷史的制高點上,總結過去一頁悲辛的歷史,開展新時代的教育偉業,所謂承先啟後。金門中學的作法值得肯定。 然而金門中學的作法美中不足,這樣一個大時代的動盪事件,牽連金門莘莘學子八九百人,今天只以錄製區區十個人的影片作為代表,一個人講個十分八分鐘,怎能曲盡其中的酸甜苦辣呢?金門中學可以大做而不願大做,到底原因何在呢? 前不久回金門一趟,在路上偶遇金門中學的廖俊仁校長,他聽人家的建議,認為如果大做會有很多重複。我覺得這是流於偏聽與過聽,每一個人的生命深度是不一樣的,它因之所構成大時代的滾滾浪潮,每一個人都有刻骨銘心的記憶。今天要從微觀中去顯現宏觀的史詩,寫出每一個人的生命故事,那一部份雷同只是歷史的枝葉,根本不是採擷的重點。 其次,金門中學徵展老照片,這是很有意義的事,喚醒民間沉睡的照片讓它重見天日;但是資料是死的,故事是活的,只有會說故事的歷史照片才有歷史價值,否則再隔著幾十年,誰也解讀不出照片的人物故事,到時空有照片也是沒有用的。 金門中學從九三砲戰遷校陳坑陳景蘭洋樓,到八二三砲戰流寓台灣三十九所省中,按照佛家的說法,所謂「百千萬劫難遭遇」。金門中學經過這樣的大風大浪,從浪尖中反而培養出許多優秀人才,這些老學生都已八十歲上下了,平常在報端偶而可以看到他們的回憶文章,然而有系統而大手筆的展顧,金門中學今年算是第一次。可是仍然覺得是應景的作法,金門中學仍無法對歷史作清楚明白的交代。 國要有國史,校要有校史。金門中學還沒關閉電腦網頁之前,把金門中學說成是胡璉將軍合併金湧與瑞欽兩所私校而成,這是沒有根柢的,幾十年來大家習焉而不察,可見大家對金中的源起不瞭解也不關心,所以讓它一錯幾十年。 如今金門中學面對八二三這一段滄桑歷史,何妨全面而深入的探討,現在如果不做,再過幾年之後就太晚了。金門中學是一個由外來的將領胡璉司令官所發軔,創立了不世之功。廖校長也是一個外地來的,如果他能把金門中學的歷史建構起來,成為藏諸石室的金櫃之書,與金門山川永留傳,這是不朽之功,可以跟胡璉將軍後先輝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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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聲響
房間的角落邊有一張白色書桌,書桌上置放著一台電腦,這是我窩居在幾坪大的套房內寫稿及工作的地方。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中心,能有這樣一處完全不被干擾的棲身之所,即便每月得付不少租金,我還是甘願的。 因棟與棟之間的距離靠得太近,書桌又恰巧正對著鄰居家的廚房,以致不管白天黑夜,上方那扇窗戶始終被我用窗簾緊掩著。平時這戶人家的廚房總是安安靜靜,似乎不常開伙,但每到了假日傍晚,我若坐在書桌前打稿,必能聽見女主人在廚房洗洗刷刷或翻動鍋鏟的聲響。有時她會對著孩子喊叫,有時不發一語,這是她的日常,於我也無多大關聯。但比較難受的是,女主人的廚藝實在太好了,每回做菜時,香味總是一陣一陣地飄過來,這對外食族的我而言,簡直是挑動口腹之慾的磨人時刻。 年紀愈大愈不愛吵雜,除了觀看影片,十多年來不曾打開過電視,房間內大都是無聲無息。獨居的時間久了,偶爾女主人做菜發出的聲響和傳來的香味,雖叫人難抵味覺誘惑,竟也感到一股麻呼呼的親切及尋常人家過日子的真實寫照。 非假日時刻,女主人通常不做飯,住處周遭也就悄然無聲。一天晚上我伏案寫作,卻被幾隻纏鬥不休的野貓給驚擾了,這是居住市區的經驗裡不曾見過的景象。野貓踏著對面鄰居家搭建出來的鐵皮屋簷,互不相讓地發出對峙的叫聲,聲音淒厲,久久不散,使人想起童年鄉下的老家,在芭樂熟成的時節或柳橙花香飄散的午后,那些個有貓躲藏在鐵窗外,對著桌上的魚虎視眈眈又喵嗚喵嗚叫著的情景。 鄉下老家寬敞無比,門戶總是敞開,外出也不必上鎖,鄰人與鄰人的關係相互連結,開放而坦露,彷彿藏不住任何秘密。城居的生活則恰恰相反,即使住在同一樓層裡,我也從不與室友交談往來,有時不巧遇見了,經常是連一句客套的招呼也不打。 隨著時間變動,老家重建後成了透天厝,一出門便是鑰匙不離身。儘管如此,與鄰居的往來模式似乎也沒多大改變。近日返鄉,我在二樓的房間內,聽著蟲鳴鳥叫和鄰居家人彼此間的對話。兩扇窗戶大開,秋風襲襲吹來,心曠神怡的感受依舊,唯遺憾的是再也見不著母親的蹤影了。 隔壁鄰家的生活樣貌透過聲音的傳達展露無遺,一家子的溝通毫無顧忌,也不擔心外人聽到。所有的瑣事赤裸裸地呈現,一日三餐彷彿成了最重要的時刻。該買什麼菜,帶幾碗廣東粥,買幾顆包子饅頭回來,拉高音調地提醒著,鬧哄哄地開啟了一日之計在於晨的箴言。飽食後,有時是彼此呼喚回應的交談,有時是吵架嘶吼的粗俗言語,有時是電話這一頭的殷殷叮囑。日復一日地過著屬於他們的人生,攤在陽光下的情節平凡又寫實,偶爾還帶著張力。 沉重的日子裡,不管吵吵鬧鬧或和睦以對,一家人終歸相互依偎,在秋月高掛的月圓時節,每一句聲響聽來總是格外觸動人心,使我不禁想念起母親的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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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與海
從小就知道,故鄉金門是座海島,四面環抱著碧海藍天。但是那海洋呀,那些年,只能用想的、用望的,通常是不能親近、不能碰觸的。冷戰那些年,金門人與海保持一個看似近在咫尺,卻又宛若在天邊的關係。 許多金門鄉親和世人,都清晰記得戒嚴期間,最經典最熟悉關於金門的一個畫面,是一位頭戴鋼盔、身著綠色軍服、手持步槍加上刺刀的阿兵哥,站在海岸邊上,望著大海,隔著鐵絲網守衛著金門島嶼。這阿兵哥,和許多軍人一樣,在守護金門島,不讓共軍侵犯,但也不讓島上居民偷渡到對岸。 這些戍守海邊的阿兵哥,可是真槍實彈,半點玩笑都開不得的。猶記得,小時某天,大哥和我在老家瓊林靠近海邊的地方玩耍。四顧無人,才躡腳正要朝大海走去,身後立即傳來巨聲的喝止:「站住!不許動!再走一步我就要開槍!」那次的驚魂,叫我們乖乖待在陸上,遠離海洋這塊禁地,足足幾十年。 戒嚴那些年,只有在料羅灣和新頭兩個碼頭,準備搭船前往台灣,才有可能接近大海。當年平底的軍艦登陸艇,禁不起稍大的風浪,就讓如我會暈船的鄉親,吐個滿船痛不欲生,哪有閒情逸致欣賞十幾二十幾個小時,行走金台海上的風光景緻。那些年對許多金門鄉親,前往異鄉台灣升學和工作,搭船是無可避免共同的痛苦經驗。對當年的許多鄉親,海的記憶,談不上浪漫。 當年成年的居民申請採蚵證,才能在指定的時間和海域,到海邊進行植蚵和採蚵。小時,常目睹母親和鄰居三五位阿姨們,天未亮,就披星戴月,肩挑空竹籃,穿著膠鞋,帶著手套、採蚵的工具、採蚵證和身分證,朝大海邁去。對這群鄉親:海常和寒冷刺骨的苦工相聯結,談不上喜悅。 金門的海岸,真正能激起浪漫的浪花,帶來相當親切的喜悅,那是縣政府發動除雷之後好幾年的事了。那年近六十歲的我,才首次親近金門的海岸戲水!我把興奮與喜悅,化成全身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濕濕鹹鹹的海水,才誓罷,彷彿過去對海的恐懼,都已洗盡;我把夕陽踩成腳底下黏黏膩膩的泥土,才甘休,彷彿過去對海痛苦的記憶,都被踩平。 第一次下海,下到金門故鄉的海,下到最靠近我生長的瓊林海邊,那份喜悅,那份自由奔放,那份拾獲新生的感覺!啊!我久久無法言語、無法自己,我任一滴滴喜極而泣的淚水,湧進大海,化成大海的一部分! 曾經體驗過世上不少海洋和沙灘,如印尼的巴里島、泰國的普吉島、澳洲的黃金海岸等,總覺得還是自己生長的金門瓊林沿海,最令我流連忘返。對故鄉海岸有種特殊的振奮和莫名的喜踏實感,不經戒嚴時期一段不算短的戰地海禁,那能感受得那麼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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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的照護是需要重視的社會問題
農曆的九月九日是傳統的重陽節。如今的重陽節,被賦予了新的含義,是官方明訂的「敬老節」,以弘揚「敬老崇孝」的優良傳統。 數年前,網路流傳一則老年人處理家產的爭議事件。某位考古學教授,在生前決定將他的收藏品悉數贈與一位入門弟子,其餘的財產留給二個兒子,引起兒子不平,認為那人對他噓寒問暖是別有居心,這些寶貝價值不菲,怎可獨厚外人?老先生說「培養汝等至高學歷,事業有成、長居國外,數年難得一見,少有聞問,也未受你們奉養,親情淡薄:我這位學生,投在門下,得我真傳,平日經常來請益請安,尤自汝母過世後,十餘年來無分寒暑,日日晨定昏省,已如一子,又可接我考古專業的棒子,即使他別有居心又如何……」這番話,發人深省! 在我們這個眷村改建的社區,大約十年前,每日早晚都可以看到一幅景象,芳華四十左右、身材高■、有幾分姿色的一位女子,總是用手勾住那位八十開外、身子骨還算硬朗〈本身行動自如〉的老帥哥手臂在社區散步,狀極親暱,起初以為是老先生喪偶再婚的「老少配」。直到某日,在郵局的那一幕,才知道她是老先生的外籍看護;老先生一筆百萬元的定存到期,要解約匯到那位看護指定的帳戶,郵局承辦人員擔心他糊塗受騙,請其聯繫家屬來協助,他住在一橋之隔的女兒趕到勸阻,老先生慢條斯理地說「你們三兄妹,兩個國內、一個國外,平時各忙各的,在台灣的個把月或過年過節才見次面,只有小四〈意思是把看護當成自己的第四個小孩〉天天陪著我;她家裡窮困,想蓋房子,我幫助一些也是應該,更何況,錢是我的,怎麼支配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們同意吧?」 又有一位九十幾歲老榮民,極盡儉省,其妻體弱多病,子女僱用一越南籍看護照顧二老起居。今年初,老伴辭世,他呼天搶地的說,老伴跟他吃了一輩子的苦,省下數百萬元沒讓她享受到就走了,至為不捨。此後,這位看護經常給這位老先生灌迷湯,甜言蜜語的說為了照顧「阿公」方便,慫恿其納她為繼室,老先生不疑有他,贈送戒指一枚,並說會好好考慮;事為鄰居提醒其住於附近的子女加以留意,採取防範措施,頗有心機的越女能否如願,尚在未定之天。 另有社區某住戶,母已逝,兄弟合力僱用外籍看護照顧其高齡且輕度失智的父親多年,子女偶爾返家探視;待老人家往生,清理遺物時,赫然發現該看護已於年前登記結婚、成為他們的繼母,這場遺產繼承官司,目前仍在纏訟中。 前述幾個案例顯示,在現代這個快速變遷與流動的社會,離鄉背井討生活的日多,墨守家園者日少,即使是比較傳統的金門,數代同堂的家族已漸不可求,雇傭照顧長輩十分普遍。因此,老年人的照護已成為重要的社會問題;而他們的精神生活及心理狀態更是值得重視的課題。 中華民族是一個敬老尊賢的民族。再過幾天就是重陽節了,子女對長輩除了口體之養外,回家探望時,記得為父母過去的辛勞給予精神回報,用時時刻刻關懷的心,祝福長輩幸福安康、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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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健康加油 為金門乾杯
老同學又準備聚會了,群組裡極其熱絡的討論著,而同時間也傳來一則老友仙逝的訊息,瞬間悲傷淹沒整個數位平台,群組一時寂靜許久。 106年9月間,同學們相隔四十餘年後第一次舉辦大型聚餐,七十餘位同學報名參與,昔日來自金門的小鮮肉都已成為中年大叔,同學們個個相望兩不厭,這一桌或是端倪許久,那一桌或是哈哈大笑,最後都有說有笑,幾杯高粱下肚,極其開懷。 其實能夠再度相聚,這要拜FACEBOOK與LINE普及之賜,透過電腦與智慧型手機,讓許多久未見面的同學名字一一浮出檯面,經過再三的連絡,同學們由少數人的互動,到設立FB社團與LINE群組,最後演變成為天天交流與寒暄。 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這兩個數位平台的確將同學們千里一線牽,拉到最近的距離,拉回最年輕的年代,但也無情的告訴大家都老了。因為曾經年輕,有緣再度相聚,老了才有寶貴的回憶,所以,有的人從早LINE到晚,一點也不嫌累,老孫按讚最勤,最終榮獲按讚班長美譽。 雖然歲月催人老,並在大家臉上刻劃痕跡,但許多人面貌依然如昔,也有人死個性依然不改,老張肚子多裝幾杯高粱,就打著赤膊到處要拚酒,同學們退伍下來各奔東西,如同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的蒙幸運之神眷顧,有的老是怪上天苛刻,酒癮就這樣養成,醉裡乾坤大,總是叫人難以自拔。 老李至今乃如少年人一樣熱愛工作,還常從北台灣做到中部去,將幾位兒女都拉拔成醫生,也都很孝順,羡煞同學們。老陳在大陸創業發大財,返金蓋起豪宅,常找同學茶敘小酌,喝咖啡聊是非,提昇好友情誼頗有貢獻。老劉的雙親高齡都逾九十,依然硬朗,晨昏定省,自己都坐六望七,卻還是孩童一般,把父母捧得比天高。老同學相聚,談天說地,談家庭說事業,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父慈子孝的故事始終令人動容,愛聽這樣的故事證明大家都不年輕。 老許、老楊都相繼回金門老家,準備申請蓋農舍,一幅山居富春圖儼然已劃好藍圖,讓同學們都等著去串門子。老王人老心不老,每次返金都會帶不同的妹與大家見面,嘴巴還常說已離婚的老婆不時回來找他沙盤推演。老張啊!這一年來與越南妹互動熱絡,同學們碰面都提醒他要多保重。是啊!不論見面或是群組對話,保重兩字最為實際,也是打從心底送給彼此的祝福。 由同學們數次聊天中,確定已有二十幾位老友做仙去了,而有幾位老友也因病痛在身,都宅在家不出門的。真的,健康比什麼都重要,一個沒有老師出現的同學會,同學們都是名師,臉龐寫滿著智慧,告訴彼此健康比啥都重要,珍重再見,為的是明年再相聚。106年的關懷與祝福,到107年依然動聽,也年年實用。親愛的老同學,感謝有您,一起為彼此加油,永遠為金門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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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越南認識台灣文學的大門
越南與台灣在地理上相隔並不遙遠,兩地在經濟貿易、婚姻與各種人口移動的關係上更是緊密,不過,越南人民普遍並不了解台灣文學,就好像台灣民眾也不熟悉越南文學的歷史發展一樣,這實在是一個非常令人遺憾的現象。 為了彌補這項遺憾,我從很多年以前就向越南著名翻譯家、越南文學研究院的范秀珠老師(1935-2017)和眾多越南師友,提出「在越南出版台灣文學史越文版 / 在台灣出版越南文學史中文版」的構想,並且紛紛得到大家的認同。 2016年10月23日,范秀珠老師在給我的電郵上寫道:「我和黎春開想合譯葉石濤先生的《台灣文學史綱》。在介紹台灣短篇小說時,我讀了這本書,覺得書編寫得很不錯,想翻譯讓越南讀者也了解。你看怎麼樣?」 范秀珠老師挑中了葉石濤先生(1925-2008)的《台灣文學史綱》,證明她的確是一位慧眼獨具的翻譯家。同時,她也是一位劍及履及的行動者,即使年事已高,行動力一點也不輸給年輕人。2017年2月22日,她又寫信告訴我:「我今年大了一歲,覺得健康比去年『小』了許多,但還是努力翻譯葉石濤先生的《台灣文學史綱》。書裡洋溢著民族精神,對台灣和台灣文學的愛使我很感動。」 不幸的是,一個月之後,2017年3月23日,范秀珠老師因病過世了。但她對越南和越南文學的愛,她對中國文學和台灣文學的愛,也永遠使我們感動,讓我們懷念。 現在,葉石濤《台灣文學史綱》越南文本甫由河內師範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10月1日、10月26日將分別在台南、河內舉辦二場新書發表會,盛況可期。「在越南出版台灣文學史越文版」的構想如今獲得了實現,我相信范秀珠老師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十分欣慰,因為她精心翻譯而未完工的葉石濤《台灣文學史綱》,終於在她越南文學研究院的同事陳氏海燕、裴氏天台,以及留學台灣師範大學、目前任職於河內國家大學的黎春開博士等人的繼續努力之下完成,即將為廣大的越南讀者開啟認識台灣文學的大門。 做為一位多產的文學創作者,葉石濤先生是台灣文學的點燈人;做為一位嚴肅的文學史家,葉石濤先生是台灣文學的掌門人。如今,在葉石濤《台灣文學史綱》的帶領下,台灣文學的大門即將為越南讀者敞開之際,我想藉此特別感謝河內師範大學出版社的阮博強經理和台南市政府文化局的葉澤山局長,感謝他們的支持與付出,他們兩位無疑是開啟越南認識台灣文學之門的推門者。 至於接下來,「在台灣出版越南文學史中文版」如何落實?以及應該怎麼樣有計畫地推介更多優秀的越南作家作品來台灣?這仍將是我會持續關心的課題。 不過,要開啟越南認識台灣文學的大門,如果只有去年12月在越南出版的《葫蘆巷春夢--葉石濤短篇小說集》,以及今年9月24日剛在河內推出的《甜蜜的負荷--吳晟詩文雙重奏》,和最新要發表的葉石濤《台灣文學史綱》越南文本,這樣絕對還是不夠的。尤其在葉石濤的《台灣文學史綱》中,金門文學並未在列,那麼我們又該如何讓越南讀者在親近台灣、閱讀台灣的同時,也能閱讀金門、了解金門呢? 正是在這樣的思考下,我期盼《金門文學史》或《金馬文學史》能夠早日被書寫出來,並且衷心祝願《陳長慶短篇小說集》等金門作家作品的越南文本也可以很快在越南被翻譯出版。屆時,越南人民所認識的台灣,是包括金門、馬祖在內的台灣,那才是完整的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