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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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與瞭解
「沒人認識」的感覺 見到同學在臉書說他作義工時,沒人認識的感覺真是「自由自在」,真好! 我看了,哈哈大笑!這真是外島小孩的熟悉心情呀! 小時候在小鎮街上,遠遠見到前方有長輩、老師走入視線,我都會刻意轉入小巷,或側臉佯裝顧望,總之,不習慣問候,也不嫻於交際,個性內斂、含蓄,閃躲又害羞。 我在城區,找餐廳吃晚餐,隨意步行到轉角小店,一眼見有熟人用餐,轉身離去,走至另一頭食堂,坐定,桌後頭有人打招呼,呀!好巧!尚在用餐,他已埋單出門,回頭揮手說,我付了喲!而我心裡想,謝謝啦,其實我想自己付呀! 島上主要路線走一回,很難不遇到親友、熟人,有時不相約,也能一日見三回,怕的是,要問的問題一再重復,而該回的話已說完又說,待又見面,只有哈哈傻笑,呵呵略過。 前天桌球球友的二位千金到球場,離開時跟他們打招呼,他爸跟他們說,叫「阿伯」!齊聲阿伯!我連忙說,你好、你好!想起小時候被爸壓後腦勺說「不會叫『阿伯』啊!」的日子! 你需要被瞭解嗎? 單車行進中,小男孩倔強地說「他們都不瞭解我」,其實他爸媽一路跟隨他,心情卻有如行路中上下起伏的坡度,劇烈又迴轉。 小男生個性自我,不太理會他人感受,一路狂騎,屢屢想超越領隊,又於十字路口逕自迴轉,引得路人側目,驚叫「要看路呀!」,他冬日吃冰品,每天吃泡麵,行程中喃喃自語。 誰能瞭解誰呢?還記得「司迪麥口香糖」廣告嗎?一少年嘟嚷著「我有話要說」,然後也只能「吃片口香糖」吧! 人貴自知,要瞭解自己都很難了,何況他人,而且人生知己難逢,戲劇裡常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一生一死,乃知交情」,如此困難,又何必強求他人瞭解與接納。 有時你需要人理解,有時你需要自己獨處,有時你想讓人接受,有時你又說「Let me alone!」不要理我! 人都要有自知的本領,略懂得他人心思,卻也不必全懂,人情冷暖,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認識又瞭解 常常我們需要被認識,小從被人認識姓名,親切呼喚,大至光宗耀祖,以顯父母之名,但真心的,我們常常希望不被人認識,像個路人甲,安靜且自在,沒人打擾,沒人在乎。 其實有幾個知交就夠了,老同學、老朋友,三兩人,走走路、喝喝酒,縱同在一室,淡默不語,各自歇息,「我醉欲眠,卿可去」,也覺怡然自若,自在舒適,那就很好。 瞭解,但也不必明說,體會,但也不必聲張,認識不夠,你懂最好,最好你瞭解,不然就讓我一個人,自行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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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訪晉江五店市老街區
金門是閩南的一隅,閩南地區推動古厝修復與活化利用,向來是兩岸關注文化資產保存的共同話題。 春寒雨若泉,再度專訪晉江五店市,臨走閉門時,回顧庭院,豆梨花開正茂盛,細雨打下的花瓣似雪飄,落成白點滿地飛。半小時的金廈海域航程平穩,海面有薄霧,不時遇見垂釣的三兩小艇。 從廈門驅車前往晉江五店市,一小時後抵達目的地。這片晉江老城區是青陽的核心地,自古是泉南的商旅通衢。當初在快速的城市發展需求下,為能積極保護原有傳統建築,兼顧取得一個雙贏的成功方案;以「保護與利用」、「改造與復興」並舉的模式,從2010年起逐步規劃為閩南文化大觀園,保存了130座明清、民國及近代歷史建築,占地126畝,43000平方公尺的建築面積。2012年4月啟動開工修建,2015年5月正式對外開放,同年9月榮獲國家4A級旅遊景區,在高樓大廈林立的鮮明對比下,重現歷史風貌的古厝街區顯得格外的珍貴。 古建築是文化的載體,文化元素是重要的分子構成,可以原汁原味的保留,也可以原則性的發揮創意商機,來迎合現代人思維,走入和欣賞老建築的大千世界。五店市保護性的開發,保留老街區原有的市井風情,宗祠及廟宇依然從事傳統的祭祀習俗與信仰活動。完善的水系保存與規畫,每一口古井清澈見底;暢通的活水,適合營造各式各樣優雅的人文環境空間,享受動、靜皆宜的親水樂趣。 脫胎換骨的老街區重新登場,由官方及民間共同組成的晉江五店市傳統街區運營有限公司,負責統籌整體的運轉工作;開始對外招商,引進現代產業的經營模式,簽約商戶有閩南地方小吃、私房菜、西餐等餐飲,咖啡廳、茶館、酒吧、書吧、藝術沙龍等休閒娛樂,並納入銷售閩南地區土特產、傳統手工藝品、旅遊商品、伴手禮等。同時傳承和展示優秀的傳統文化主題,並以高端藝術品投資項目來提升文化品味,經營成複合式的文化旅遊區。 夜間入住老街區的古洋樓客棧,嚴格的消防條件,這裡尚未核發正式的民宿經營許可證件。剛好遇到雨天,又不是人潮擁擠的假期,格外享受到庭院別墅級私人空間的舒適待遇。夜間的老街區,燈光投射烘托變換,商家立馬華麗轉身,呈現另一種夜間生活風情。 五店市利用保存方案,改善傳統格局,藉以提升環境空間品質,但是循著修復的歷史脈絡,依然可以找到老晉江人過往的文化記憶,從而帶動整個街區的市場經濟活力。唯獨部分複製修復工法,以及過度發展的商業色彩與包裝,恐怕將會失去原有的人文味道,慶幸的是在閩南高速經濟發展前提下,老街區整體保存運用,五店市成果實屬不易。 金門的古厝修復與活化利用,他山之石應可借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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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的憂傷
春節前,村子的雜貨店竟然買不到雞蛋,趕赴全聯採購,依然撲空,店員說已缺蛋多日了,不死心的到處尋蛋,總算在家庭主婦較不光顧的超商「搶」到兩盒洗選蛋,不意外的,價格明顯高出許多。護著得來不易的蛋回家,一路上神經兮兮的,蛋荒心也慌。 蛋荒讓人不得不想起二十年前的米酒事件,那是當年的十大民生新聞。 彼時,為了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菸酒公賣制度即將廢除,因此,紅標米酒將依照蒸餾酒標準課稅。1999年菸酒稅法修訂後,最受消費大眾青睞的紅標米酒,預期價格將由當時的40元上漲至135元,市面上開始出現大量囤積的現象,造成米酒缺貨。記得那年,因太座即將臨盆,預產期前我們開始認真的到處蒐集米酒,以備坐月子之需,但新手爸媽實在太嫩了,待我們意識到該買米酒時,市場上已經買不到米酒了,當時的便利商店每天也只有2瓶的配額,通常是剛到貨便馬上被買走,跑遍了幾乎半個高雄市的雜貨店與超商後,總算在屬商業區的火車站附近超商看到紅標米酒的蹤影,然而,買不到米酒的狀況依然繼續上演著。如此,因為預期漲價而造成的供需失衡,並沒有立刻獲得回穩,其後經歷了一連串產品與價格的調整,市場在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到穩定的均衡。 而這次的蛋荒,起因於去年823淹水造成蛋雞大量減少(約50萬隻),而禁用芬普尼作為蚊、蠅、雞蝨防治,與入冬後中南部早晚溫差大造成雞群緊迫,都導致產蛋下降,蛋的供應開始出現缺口,另外,由於加工蛋液不能使用破殼蛋而須是帶殼蛋,也造成鮮蛋的需求更加緊俏,如此供需失衡,使得雞蛋的缺口一度高達120萬顆,價格當然飆高(產地價每公斤61元、批發價每公斤75元),暫時藉由進口雞蛋作調節,預估最快也要在3月底,蛋蛋的危機才能解除。 有趣的是,金門似乎也受到台灣蛋荒的影響,2月中旬連續三天,署名「蛋雞小組」者刊登了一則小廣告,聲明因為飼料成本提高、人事運輸費用增加,即日起雞蛋調整價格為紅色蛋每公斤65元、白色蛋每公斤70元。初看這則廣告(告示),總有讓人匪夷所思之處。 首先,金門的雞蛋與台灣的雞蛋並非同一市場,金門有在地的養雞場與雞蛋供應方,因此,並沒有受823水患影響產能的問題,雖然也有用藥與氣候影響,然而雞蛋供給的衝擊與台灣市場不同,除非金門市場上的雞蛋大部分由台灣引進。 其次,因為台灣蛋價飆漲,順勢出現這樣的「告示」,這是在宣告價格調漲有據,還是順勢造成漲價的「預期」,讓消費者搶購,落實漲價的結果。由於「預期」對供給與需求會同時造成影響,因此,對於市場價格的擾動,比單一的供給面或需求面因素更甚,很多莫名其妙的價格變動常常是預期因素的傑作,刻意形成漲價的預期,這種行銷上的手段,很難擺脫炒作的嫌疑。 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金門市場的雞蛋價格,竟然是由不知來自何方的神聖所獨斷,冠冕堂皇地直接指揮市場,即便是台灣的蛋價也是市場交易的結果,單一組織可以決定價格,只有類似於國際上產油國互相勾結,所形成的石油輸出國家組織(OPEC),因操控國際原油的供應而得逞,難道在島鄉金門也存在這樣的壟斷組織與訂價行為?但盼這一切都是誤會,絕對不會蛋事又何奈。 魔鬼藏在細節裡,蛋價看似小事,卻是民生大事,揮別此蛋蛋的憂傷,唯通透無礙的市場機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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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忽然想念太武山了
今天,忽然非常非常想念太武山,乃因堂妹傳一則賴:今天天公生,我剛剛去爬太武山才回來,二十幾年沒爬了,挑戰成功喲。原來今天是大年初九。那麼我有多少年沒爬太武山,不敢細數,一陣惆悵襲上心頭,忽然很念想太武山了。 太武山不僅是山,對浯島人而言是具象的地標,是精神的依賴,有太武山感覺心的安頓有著落、有方向,縱然離鄉數十年,想到太武山感覺很溫暖,總想找一天再去爬爬太武山吧。在浯島人心裡它是舉世無雙的山;百姓、曾經的駐軍,誰沒有在山角下凝視靜躺著的英靈?誰沒有在「勿忘在莒」勒石下拍過照?誰沒有從山海關門下進到海印寺?夢裡經常出現一幅景象:上三炷香,跪拜在眾神之前。 五彩繽紛的少年時代,一蹦一跳往上山的路走,途中彷彿看到鄭老先生專注在奕棋,滿山遍野翠綠,山壁冒著濕氣,汗珠從雙頰滴落,滿臉通紅,短髮飛揚,青春就是那樣。 進了海印寺,前殿走走後殿走走,除了手舉三炷香跪拜著,通常心情非常平靜,拜拜大半是學父母親的虔誠,自己倒沒有真正的訴求。 爾後離開島鄉,回看竟無一年初九走訪太武山。初九被遺忘,太武山也被遺忘,遺忘是表象,事實仍然存在,可理由很多:責怪謀生不易、養兒育女不易、嫁作人婦不易。生活不就這樣,週而復始百無聊賴,而後一步一步走到這,把登太武山給忘了真不應該,記得有些古老照片,可供追憶曾經的青春,有一張二十歲那年,是一位金門日報老記者在太武山偶遇幫忙拍攝,那張照片燦燦笑著,依著海印寺前一株不太高大的花樹,可真青春,是一張拍得挺成功的相片,一直保存在泛黃的相簿裡,翻著翻著,翻出一堆如煙往事。 記得兒時初九,父親擔著供品從島西村落一步一步前行到海印寺叩拜,膜拜完畢再從太武山走回家,花了一整天時間,父親虔誠影響子女,也留給子女海印寺的傳奇,說很久很久以前寺前的蓮花池裡有個洞,可以綿綿不絕的流出白米,後來有一位貪心的男子認為米這麼流太慢,拿了一把斧頭敲開米洞,洞裡的神仙生氣了,從此米絕跡了,故事寓意深遠勸人勿貪心,父親說的真切,我牢記一輩子。 戒嚴時期除了大年初九始可以上太武山,不合理的年代唯一好處是更顯山的神秘,蒙一層薄紗,尤其誘人想探望山裡有什麼?茂密的樹?不知名花草?最多的應是阿兵哥。有一年跟著父親前往,一路像我一樣的女童穿著粉紅色直條紋水泥仔布做的新衣,開心登太武山,記憶很深刻,路邊老芋仔士官長罵一句三字經口頭禪再加一句:怎麼都穿著睡衣出來?回家我告訴母親:阿兵哥罵我們穿睡衣出門,母親說:不是睡衣,是新衣,阿兵哥亂說。我相信母親,確信那是很漂亮的新衣。 初九在島鄉是大日子,一大早穿新衣新鞋拜天公,特別做一簍一簍紅粿,請傀儡戲班子到家裡演戲,酬謝天公賜家人一年平安順遂;遠赴異鄉不再參與這些敬拜神明之事,漸漸淡忘,也只記得童年一小部份,大部分被遺忘,真的忘了,可心裡明白心底的懷念,竟覺慚愧。今天完全因為堂妹撩起我對太武山的懷念,彷彿正在筆直的伯玉路上通往太武山,一陣陣微風拂過我的臉頰,帶著笑意髮稍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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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滄觀雨蜈蚣閣
去年,金城迓城隍,廈門市海滄區東嶼蜈蚣閣文化傳習中心受邀來金門交流,今年海滄東嶼中元宮保生大帝謁祖進香活動,來柬相邀,宗族文化協會會員欣然報名前往。 2019年2月23日下午,眾人搭乘迅安輪抵五緣碼頭,車過海滄大橋,來到海滄大道某處,司機不諳陳總幹事訂房何家,陳總有要公,提前來廈門辦事,當天也急著來會合,因海滄大道太長,汽車衛星定位導航不明,折騰一陣子,彼此總算會面,確定入住「城市便捷酒店連鎖」。 當晚迎賓宴設在城市便捷酒店的同樓餐廳,廈門海滄東嶼蜈蚣閣文傳中心李明元、李壯志率胡育寧等人來與大伙相見歡,宴後返房間休息,我與徐鴻義同室,鴻義是我寧中老友鴻忠之弟,又是我金中同事謝觀昭夫婿,我們首次同宿一室聊天,他很感謝家兄當年助他往事,聽他講述多年來參與公共事務、社區服務、宮廟興建的故事,向他表示欽佩。當夜,室外雨聲不斷,心想隔天的進香活動如何進行。 24日早餐後,中型巴士載我們前往中元宮參觀進香,雨仍不止,我原站在廟簷下觀賞,但信徒進進出出,雨傘遮住視線,不便拍照。我換到戲台上遠觀拍攝,中元宮簷下的電子顯示器秀出善男信女捐款姓名錢額。中元宮始建於明代末期,重修過幾次,如今中元宮分為左、中、右三殿,左殿供奉水仙尊王,中殿供奉三寶佛,右殿供奉保生大帝、三元帥。此外,還供奉土地公、城隍爺、鳥母等,每年的重大慶典在農曆正月二十日,去青礁向保生大帝祖宮進香,三月十五及十月初十水仙尊王誕辰。 中元宮前有數十隊伍,抬匾的及蜈蚣閣、各地陣頭、腰鼓隊、中西樂隊,分批依序前來,蜈蚣閣前有龍頭,後有龍尾,蜈蚣閣上的童男童女,身著古裝,裝扮成中國古代戲劇人物,打著雨傘,蜈蚣閣飾以各式彩綢花卉,每座彩閣木板之間以活榫相接,連成一串,可靈活轉動。銜接榫眼處橫穿一橫木,兩邊再以直木形同扁擔,共配四名人工來扛一座彩閣。每組蜈蚣閣有一、二十節,先在廟前繞行向中元宮神明致敬,再出發踩街,我數了一下,東嶼的蜈蚣閣殆有三組,第一組純粹人力扛行,第二、三組為改良型,下有鐵支架及車輪,但仍須有人在旁幫忙推動及轉向,善信隨香走到青礁慈濟祖宮進香。戲台上有位司儀,一邊指揮隊伍進出,一邊唸著祝賀詞,如「迎神送佛吉祥如意,謁祖進香一帆風順」、「傳承蜈蚣閣文化遺產,宏揚民俗傳統精神」。 金門每年農曆四月十二日,城隍遷治巡安大遊行,后浦街頭有扛神轎、粉閣、蜈蚣座、各式表演團體及樂隊、陣頭,去年還有來自兩岸的城隍爺坐上金門傳統的蜈蚣座,遶境巡安。廈門市海滄區東嶼的人稱蜈蚣座為蜈蚣閣,長老說東嶼村的蜈蚣閣由來已久,約有數百年,說明代時,東嶼村要建王爺廟時,破土驚動蜈蚣精,蜈蚣精不悅,經常施法擾亂地方安寧,並使廟宇屢蓋不成,後來王爺知悉,與之鬥法,王爺把蜈蚣精降伏,並收其為徒。以後蜈蚣精修成正果,得道升天,稱之為「百足真人」。東嶼村民自古祀奉保生大帝,相傳吳真人一生行醫濟世,常以蜈蚣為藥引。東嶼先人為表達對大道公救濟世人的敬仰和對「百足真人」的敬畏,自發形成了蜈蚣閣這種民俗來護境。 在金門觀賞蜈蚣座多年,在海滄觀看蜈蚣閣還是首次,特以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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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奠安儀式中的「茅沙盤」談起
金門地區近三十年來大小宗祠、宮廟,重修後奠安事例頗多。但祭禮中的晉爵、酌酒、酹酒,「酹酒」 一節,卻出現兩種版本,一種是於紅毯上至三只壽金,用以承爵中之酒。另一種是紅漆木桶盤,中置細白海沙,沙上放置曬乾的草株。如就傳統禮法而言,則後者為是。 在《左傳.僖公四年》有這麼一段紀載:「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 同樣的一段史事也出現在《史記.卷六二.管晏傳》:「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於周室。」 白話的解釋是:你們應該進貢的包茅沒有按時送來,不供應周王祭祀的用品,沒有滲酒(過濾酒)的東西,這是我要向你質問並征討你的。 寡人是齊桓公,是管仲的頂頭上司,為何祭神時所需的包茅沒有按時進貢就要攻打他國呢? 古時因對自然了解甚少,因此十分重視對神的祭祀,而茅作為祭神時不可或缺之物,又是給天子的貢品,因此被人附會出更重要的深意,有時甚至成為攻伐的藉口。但這藉口其實背後還隱藏著一段奪妻之恨。 春秋時,齊桓公一次跟夫人蔡姬在水中划船遊玩,蔡姬習於水性,但桓公不會游泳,蔡姬一時玩得興起,便晃動船身來捉弄桓公。桓公很害怕,勸阻她,蔡姬少年貪玩的心性,並沒有停止,兩人為此竟然大吵了一架。蔡姬覺得受了委屈,賭氣跑回娘家蔡國,向她的父親蔡侯訴苦。 蔡侯也肚量狹窄,一時昏了頭,把蔡姬在未醮夫的情形下,再嫁給了楚王。齊桓公對此十分惱恨,認為自己受了奇恥大辱,記恨於心。齊桓公第九次大會諸侯時,矛頭直指蔡國。蔡侯懼怕而投降,齊桓公遷怒楚國,就率聯軍去攻打。楚成王大驚,便派大夫屈完去問緣由。而管仲為齊桓公提出的楚國第一大重罪即為「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寡人是征」。譯成白話是:「你們好久沒有進貢包茅,天子因此不能按禮祭神,於是來征討你們。」包茅不入只是一個藉口,未醮再嫁才是真正的癥結所在。 另外古時民俗,女子贈男子以茅,即有婚姻戀慕之意。在《詩經.邶風.靜女》一詩中的「自牧歸荑,洵美且異」,解釋為「遠自郊野贈柔荑,誠然美好又珍異」,這個「荑」便指白茅。 綜上所述所謂的「包茅」是指成束捆綁的菁茅草。古代祭祀時,用來濾酒去滓,為春秋時楚國上貢給周天子的貢物之一。對照著奠安時的禮儀來看,木桶盤中置沙,沙上放置曬乾的草株,酹酒時將酒由倒茅草上傾注而下,才符合祭神儀節。 而茅沙盤本身就是祭器之一,在清.徐乾學的《讀禮通考》卷一〈具祭器〉一節中詳載祠堂所應具備的祭器:「卓子、牀、席、香爐、香合、香匙燭檠、茅沙盤、祝版、環珓、酒注、盞盤盞、茶缾、茶盞並杔椀、楪子、匙、箸、酒尊方酒尊、托盤、盥盤並架、帨巾並架、火爐〉」,可見得茅沙盤是日常具備的祭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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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我的夢
被譽為20世紀最重要的攝影家之一,法國攝影大師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曾說過一句十分耐人尋味的話:「我無法拍我的夢」。第一次讀到布列松這句話,我第一時間,第一個反應是:我比布列松幸運,我常常在夢裡寫詩,醒來以後,再把夢裡寫的詩謄到稿紙上,投報章雜誌刊登,最後結集出版詩集。也有另一種情況是,我把夢境化為一首詩、撚成一篇散文或小說。如此一來,我的文學生命便與我的夢融合了。然而,「古今如夢,何曾夢覺?」文學生命與夢融合,好嗎?或者,這恰恰演示了蘇軾〈西江月〉的詞境:「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文學創作者也特別容易對人生有某種感慨? 常做夢的朋友,一定有這樣的經驗,夢裡歡喜甜美,匆匆醒來之後,覺得意猶未盡,覺得可惜,還想再夢。若夢的是悲傷、恐怖的情事,自然是慶幸不已,還好只是個夢。蘇東坡因為他一生大起大落,對於人生,有著比別人更深刻的體悟與領會,也因此,在他的詩詞中,最常寫的就是人生如夢。念奴嬌〈赤壁懷古〉:「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又是人們耳熟的另一例。但不知他的夢境如何?可有詩句出自他的夢中? 想起黃山谷26歲生日當天,一夢回到他的前世,見白髮村婦以一碗芹菜麵祭奠亡女,醒後齒頰猶留芹菜餘香……,詢問得知其女於26年前逝世……,入室,見一只上鎖書箱,黃竟記得鑰匙存放處,開了書箱,內藏文稿,竟全是黃山谷今生應試的文章,一字不差……。清朝詩人袁枚聞此故事,引用毛藻詩句:「名須沒世稱才好,書到今生讀已遲。」讚嘆黃山谷今生才學優異,實乃秉其宿慧,累世之功啊! 回頭再看看布列松,他認為攝影就是在幾分之一秒的瞬間,將事物的內涵和表現同時呈現,並融入生活之中。所以他的攝影核心概念是「決定性的瞬間」(the decisive moment),也就是將事物本質完美表現出來的那一瞬間。媒體介紹他說:他以決定性瞬間的攝影風格,捕捉平凡人生的瞬間,用幾分之一秒的時間抓住事務的表象和內涵,並成為永恆。這「決定性瞬間」的概念,與文學內涵、文學表現的理路,究竟有沒有共通性呢? 在我看來,布列松的「決定性瞬間」概念,用在文學範疇正是所謂的「靈感」,於文學人而言,靈感也是瞬間來的,決定性的瞬間,生發動人的情思,迸現雋永的詩句,讓這個短暫而充滿性靈之美的瞬間,化為永恆。詩詞歌賦、佳構美文,就這麼被世人不斷傳頌下去。 話說兩個月前的一個夜晚,夢中有一陌生男聲喚我,接著有詩句由我口裡唸出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 當年第一朵寂寞 不曾開在十七歲喧鬧的街角 人生就不會蜿蜒成 一首刺繡的歌謠 湘繡、蘇繡或者是亂針 無非都是等待 等待,於女子是好的?」 我驚醒,從床頭摸出紙筆,開了燈,把夢裡朗誦的詩句寫下來。然後,又忽忽悠悠睡去。似乎半夢半醒間,我又自言自語: 「也許,我是說也許 不該在早春微寒的夜裡,輕信 青衫少年的詩言詩語」 隔日與我們家的老作家吃完早餐,我拿出稿紙,寫將起來,續了昨晚夢裡未竟的詩: 「絲線忐忑鑽動的多少日子啊! 誰把一泓春江繡成兩行淚 你卻說淚為秋池添春水」 詩成,欣喜雀躍。將這首十四行詩,題為〈春水〉。呵!我比布列松幸福,我寫我的夢。 〔後記〕: 1988年2月24日,與兩位朋友Daniel、Mike到朝陽堂書店,我選了鄭愁予老師《刺繡的歌謠》,繼續低頭讀別的書;Daniel悄悄拿了《刺繡的歌謠》先去櫃檯結帳,又悄悄放回原處,我完全沒察覺。回頭我自己要去結帳時,Mike搶著要幫我付帳:「這詩集我送妳!」 櫃檯服務人員伸手,指著不遠處書櫃前的Daniel,笑著對我們兩個說:「那位先生已經結過帳囉!」 陳年往事記憶猶新,當年的朋友早已各自天涯了……。我想,這首詩,應該在心裡頭默默地獻給Daniel、 Mike和鄭愁予老師。 後來,此詩在中華副刊刊登,最先獻給了羊總編輯憶玫女史。當天清晨,蒙向明老師不嫌棄,把報紙上的〈春水〉詩畫PO上臉書,貼文說:「此詩中有許多剌繡的意象。想及小時候在我湖南老家,女孩子多半全會學刺繡,記得最嫻淑美靜的雲姑在一邊刺繡,一邊唱〈蘇武牧羊〉,備極哀怨,尤其唱到「渴飲雪.飢吞氈」時,蘇武被貶北國的苦況全出。她們一邊繡花,一邊唱著哀怨的歌,也是在一邊等待呵!」於是,這首小詩又獻給了向明老師。當然,此刻又獻給浯江夜話的讀者朋友們……。 歡喜生命中每一次偶然,感謝人生旅途上每一段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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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增減的省思
金門日報日前有一則新聞報導指出,「依據金門縣政府民政處發佈最新出爐的「金門縣108年二月份人口數統計表」資料顯示,全縣總人口數計十三萬九千四百二十六人,較一月份減少一百餘人,出現緩增略為下滑的情形。」解嚴以來,金門地區人口幾乎都是呈正向成長,下滑情形確實殊為少見。 照理,人口的增減是正常現象,一般而言,影響人口成長的四大因素:出生、死亡;移入、移出。一地的人口因出生或死亡而增減,故出生人數與死亡人數之差,就是自然增加;移入人口和移出人口就是社會增加,人口成長=自然增加+社會增加;但這次人口未增反減,主要是金城鎮一月份人口數四萬三千三百六十六人、二月份四萬三千三百三十二人,減少34人;金湖鎮一月份二萬九千九百三十人、二月份二萬九千九百○三人,減少27人。 金城鎮和金湖鎮這次人口減少的原因,究竟是死亡率大於出生率,或是移出入人口大於移入人口,相關單位並沒有去深入分析,我們並不清楚,但是原因不外上述如是二種因素,只是究竟是那一因素?抑或都有,若能加以細究其幕後原因,可以發現一些有趣的社會問題。 檢視金門縣歷年人口數變化,1992年11月7日金門解嚴,當年年底金門縣設籍人口數為44170人,此後逐年緩慢增加,2001年1月1日,開放金廈小三通,當年年底設籍人口數達56958人,此後設籍人口快速增加,到了2011年年底,正式突破10萬人大關,達103883人,2015年就突破13萬人。 依前面的統計數據,自1992年金門解嚴以來迄今,金門設籍人口數從4萬4千人增加至13萬人,23年間增加高達3倍,成長幅度不可謂不驚人,進一步檢視人口增加的原因,金門人口之所以持續增加,並非出生率大幅提升所造成,而是「遷入人口」遠高於「遷出人口」的結果。 金門人口增長最多的一年是民國98年,當年人口增加9,233人,增加率為千分之109.18,其次是民國100年,當年增加6,519人,增加率為千分之66.95,從民國94年到100年幾乎平均每年都有約5,000人的增加量,這七年間是金門地區人口暴增的主要時段。 縱觀近廿來年金門地區的人口,幾乎都是呈現成長現象,民國80年底為43,442人,至民國100年底人口數為 103,883人,20年間共增加60,441人,年平均增加率為千分之44.95;但近四年來人口數則一直在十三萬至十三萬九千間徘徊,要突破十四萬人得再有更多利多消息,大陸「習五條」及「惠台31條」或許是個助力。 設籍人口增加,很多人都擔心會稀釋社會福利措施,另外就是幽靈人口會影響地方選舉,還有就是人口總分母增加,每年幸福城市調查虛胖的人口,對於金門縣文教力調查會產生影響,分母大分子小不易拿到好成績。 猶記得民國七十八年左右,我服務於中國時報採訪中心,回金門來作一系列專題報導,那時報導一個題目「金門外流人口嚴重」,跑去縣府找資料,結果當時軍派的一位唐姓縣長說這是機密不能給,我只好回台去找時任內政部戶政司長的簡太郎要,後來報導登出來,那位唐縣長還下指示要撤查是那位人員洩漏給我人口統計資料,一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跟我有互動的縣府公務人員都擔驚受怕被牽連,令我啼笑皆非,戰地政務時期新聞管制之嚴在今日實難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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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教不倦‧具使命感的阮玉絲
1978年,臺灣臺大中文系畢業,阮玉絲帶著樂蘅軍導師的兩句話回到僑居地香港:「傳承中華文化,任重道遠。」40年來,由香港到澳洲,阮玉絲女士從事華文教育,不厭不倦。 一、知識改變命運 「為什麼會來臺灣讀大學?」 阮玉絲話說從頭。「小時候家裡窮,小學畢業,我就必須到工廠上班。當時的香港經濟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年輕女孩的最大出路是嫁到美國去。有一次,我看到一篇香港首富李嘉誠的報導,童年貧困的他自學成功,靠『知識改變命運』。我告訴自己:我也要改變家中貧窮的命運,我要讀書!因此,我白天上班,晚上讀中學夜校,並努力爭取到臺灣讀書的機會。也因此,當我入讀臺大中文系時,年齡比同學大了些。」 二、正職商場,兼職華文教學 1970年代的香港,猶是文化沙漠,這一批臺大中文系畢業的僑生回到僑居地後,大多投入華文教育工作。阮玉絲亦不例外。 1986年,阮玉絲移民澳洲,結束了在香港的華文教育工作。 移民澳洲,阮玉絲的正職在窗簾公司上班,但她念念不忘自己是中文系科班出身,負有「傳承中華文化」的使命。 一個機緣,巧遇「澳洲華人天主教會中文學校」的校監,校監力邀她為孩子們上課。教會的中文班,周六、周日才有課,阮玉絲珍惜此教學機會,一兼職就長達二十五年,7年(1988-1994)單純的兼課教師,18年(1995-2012)教務主任。 事實上,工資要向政府繳稅,做了兩份工作的阮玉絲,扣掉稅,教學的工資也沒了,旁人不懂:為什麼周休二日不休息?要工作得這麼辛苦?但熱情的阮玉絲在「傳承中華文化」使命感的驅動下,對此「近於志工」、但比志工還辛苦的教學工作卻樂此不疲! 三、從遊戲中學習 「能談談妳華校裡的教材嗎?」 「在澳洲,因為學華文的孩子以香港人、臺灣人居多,所以我們有粵語班、國語班,以配合家庭母語。中學、小學的粵語班用香港教材,國語(普通話)班用臺灣教材; 至於幼稚園,雖也分粵語班、國語班,但均用當地老師自編的教材。」 「教法呢?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地方嗎?」 阮玉絲強調:「興趣的引導非常重要!因為在澳洲,華文並不是這些孩子的正規課,他們是被家長逼來學的,故稍遇挫折,很容易打退堂鼓。因此,我的教學法特別重視興趣的培養,強調『從遊戲中學習』。」 阮老師以愛心、耐心,對孩子們循循善誘。「首先,從象形文字入手,讓孩子畫山寫水,畫自己的姓名,挑起他認識中國字的興趣。然後,要他們背誦名言嘉句,要求不多,能背一句是一句。鼓勵他們有了一些基礎後,大學再進一步選讀中文課程。此外,我也重視中國的節慶活動,過新年,穿紅衣拿紅包,過中秋,吃團圓月餅……等等,讓孩子們玩得很高興。一旦孩子對中文有了興趣,隨著時代的進步,科技的發達, 他們即使沒有老師、沒有字典,也可自行上網查資料,自學精進。」 除了共用的教材,阮老師還特別為孩子加強「中國歷史」的知識,因為她希望孩子們不只是會說中國話,他們還能瞭解中國文化的源遠流長、豐富偉大。當然,喜愛文學的阮老師更不忘鼓勵孩子們吟詩唱詞,多多認識優美的中國文學。 退休後的阮老師還持續會回學校小兼一、二堂課。除了「傳承中國文化」的「任重」使命感外,學生們的回饋,更是支持阮老師「道遠」的主要動力吧?! 「妳的教學法成功嗎?」 「當然成功!」顯然地,40年來教不倦的阮老師對自己的海外華文教學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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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根記
小時候過年過節拜祖先時,常聽祖母及其他長輩說,我們昔果山開基祖先的名字為吳好,雖然也有其他宗長曾聽此一說,但一直無法證實此說法是正確與否。及至今年因為本村吳氏宗祠已再建完成,欲於年底舉行奠安慶典,為記載祖先家人的世系關係及祖先的傳記資料,建立宗族家族的歷史,了解我們吳姓淵源與歷代遷徙的經過,進而知道我們的祖先從何而來,尋找我們的姓氏根源,以追本溯源,宗功祖德。 我從小就對家族傳統很感興趣,而且很重視和追尋探討自己家族祖先的來源,長大後更體會到飲水思源的重要性及生命之價值,不但不能數典忘祖,而且對自己文化的歷史淵源更應有進一步的了解。自從大陸改革開放以來,有很多海內外華人紛紛回大陸尋根,尤其是我們台灣、金門更為熱絡與迫切,因我們的祖先大部分是從大陸移民過來的。由於許多家族的族譜和家譜常因戰亂、逃亡、遷移而遺失,或祖先未記錄傳承下來,所以無法真實了解自己生命的來源。為了不讓我們的後代對自己的生命來源一無所知,因此才有家譜族譜之產生,讓家族精神綿延流長。因此,由理事長吳清水、常務理事吳西川、理事吳西足與我組成尋根團隊,在只有前輩口述記錄的基本資料下,到泉州展開昔果山吳氏尋根之旅。根據早期宗老口述得知本氏祖先來自泉州黃塘鐵坑(現行政區已改為紫山鎮藍田村鐵坑自然村),祖先之名諱為吳好,以及帶著近年來先祖來金世系族譜,請廈門吳氏宗親會會長吳國榮幫忙探聽查詢。由於資料稀少,起先幾乎不抱著任何希望,只求對祖先盡一分心意與責任。吳國榮會長本身是廈門宗族祖譜研究的成員,他特請廈門市圖書館研究員江林宣到廈門東浮鎮洪塘村,由村民吳惠勇的協助下,透過當地宗親盡力奔走及多方聯繫可能的線索,並與東浮鎮洪塘村劉營社的吳合榮探討尋根事宜,後來根據資料研判最有可能之線索是黃塘鐵坑,因此在惠安吳氏宗親會會長吳碧川、秘書長吳德本、廈門宗親會副會長吳福財、江林宣教授等人帶領下,我們一同前往紫山鄉藍田村鐵坑尋根。在宗親們熱烈親切的討論及推測下,配合早前所聽的長輩經歷故事,終於對上族系祖籍地,完成百餘年來家族所期盼的一件大事! 只可惜雙方都沒有族譜能做進一步的銜接,這就得仰賴吳家全體後代子孫繼續完成此一任務。在鐵坑十餘位宗親代表的陪同下,我們一起用餐,相見甚歡,無所不談。吃到一半,突然有鐵坑村宗長打電話給村內宗親說,有一位吳家媳婦長輩說她小時候曾聽說族裡有一位宗長名叫吳好,因受人欺凌,半夜「走路」(閩南語),很巧與我小時候聽的故事吻合,大家興奮之餘,開懷暢飲,不亦樂乎!此趟尋根之旅只是開頭,期望我們與後代子孫皆能延續此重責,綿延祖德。如何將家族史及我們所活過的時代,真實的記錄下來留給後代子孫,讓家族精神永續常存,這就是我們吳家尋根的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