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翔安區新店鎮山頭村，理學名宦林希元祖廟重修落成。是日，來自全國各地，有上百名臺灣、金門的林氏宗親齊聚於此，共慶盛典。林希元（1482－1567），字茂貞，號次崖，明正德十二年進士。曾任南京大理寺丞、欽州知州等職，為官清廉，慷慨耿直，因得罪權臣而被罷官。他一生精研理學，主張「精學致用、言行一致」，有《太極圖解》、《四書存疑》等著作傳世，故鄉人尊林希元為聖賢祖。  大嶝畫家鄭瑞勇發揚家鄉名人，成立紀念林希元文化藝術節，去年十月，在大嶝「金門縣政府舊址」，舉辦第二屆「兩門畫家畫兩門國畫精品展」，兩屆都邀金門美學參加采風活動。大嶝是林希元的出生地，明朝嘉靖年間，任大理寺丞的林希元為了防風固沙，造福大嶝居民，種植了天然屏障「希元林」，400年前的防護林，如今已經成為大嶝島的特色景觀。有一年春天，林希元回大嶝島探望母舅，前來迎接的儘是些青年人，年紀最大的也只三十來歲。林希元見此頗為不悅與不解，打聽後才知道島民生活，每年苦於風、沙、水三害輪番襲擊，民不聊生，因此，島民壽命很短，能夠活上三十便被尊為「鄉里老大」了。他發動大家植樹，抵禦西北風，解民倒懸，從此島民安居樂業，人壽年豐。  「同安封肉」是用一大塊三五斤的豬腿肉，摻和著海蠣乾、香菇、蓮子、蝦米等佐料，潑上醬油，再用紗巾包封，加蓋入鍋燜燒，上桌才掀蓋，所以叫做「封肉」。林希元中進士前，在同安城南鳳山下嶽口村當私塾先生，平時好嘗「同安封肉」，因家徒四壁，用木頭削成雞腿浸醬油，每天舔著下飯解饞。當他考中進士，衣錦還鄉，鄉紳置辦山珍海味盛宴，為他接風洗塵。席間林希元問，怎麼沒有「封肉」？「封肉」是林希元的最愛，粗俗得上不了大場面。主人急中生智說，如今「封肉」已成為家鄉名菜，最後一道出的壓桌菜，一面叫人火速去買。從此，「封肉」從普通的民間菜肴，成為喜慶婚宴的同安名菜。  小金門上林林氏人丁眾多，明清移居台灣澎湖、星洲、汶萊等地，精英傑出。上林林氏家廟，每年九月29祭拜希元祖，傳說當年流行臭頭瘟疫，有人請略通醫理的林希元來治病，活人無數，消除了地方瘟疫，為感念德澤，就將林希元入祀上林林氏家廟，享千秋香火！  明崇禎12年，同安山頭村的林晉璧、晉玉兄弟渡海到臺灣彰化王功墾殖，從祖地帶去林希元的木刻神尊，供奉在臺灣，後來王功林氏建廟安座，每年農曆九月的林希元千秋日，舉辦「林希元祖廟會」。林希元的神像，代代流傳很靈驗，由乩童起乩為民解難。日治時代，王功有一工地堆放大批建材，烏蹄仔去偷了一些，日本警察四處查緝無獲。烏蹄仔惶惶不安，無意間聽到乩童說：「通之外孫」。烏蹄仔心中一震：「壞囉！阮外公就是通仔，難道希元祖知道是我偷的 ？」當晚深夜，就將林希元祖的神像偷走，以為就沒人知道他是小偷。大家當面質問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他裝瘋賣傻，胡言亂語來閃躲，這就是王功傳說中的「烏蹄仔偷請希元祖」－假帩。  宋明理學「存天理，滅人欲」、「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且有「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彰化林希元祖的廟會，出現妙齡舞女穿熱褲露大腿，在車頂大跳艷舞的陣頭，理學名宦，大理寺丞林希元看了今世子孫如此臺風，不知作何區處？

 一整個星期來不是霧氣籠罩，便是細雨霏霏，甚至，有時還颳起大風來。大多數人都喜愛有陽光的日子，期待著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但大地無時無刻需要雨露的滋潤，所以下雨天可也不能少。數日前，把握了幾個好天氣，又是登山又是親近大海。因此，這星期來雖細雨不斷，也就沒有外出的想望。  陽明山一直是我喜歡親近的景點，這回仍選擇再登七星山，登山處有三個地方，一是冷水坑，另一是小油坑，還有一處是苗圃。這幾處登山口我先後走過，依我看，從苗圃上去較為艱難，但我仍選擇從這裡出發。這路線快到山頂，較為陡峭，走過一段斜坡，轉個彎又是一段陡坡，接著又一段，又是一段，讓人喘不過氣來。在這種情況下最容易叫人洩氣。說來奇怪，在這當頭，兒時聽長輩講過的一句話「心堅，路就到！」突然間冒了出來。這話頗具激勵性，讓我埋著頭，一步一步踏實沉穩地往山頭邁進。  本是陽光燦爛的天候，沒想到抵達山頂卻是雲霧繚繞。原可看到的村落山巒，盡是白茫茫一片。此刻，山上又吹起強風來，只得短暫休息後，便往冷水坑方向下山。一路上風勢仍大，只好依扶著山壁下山。到一半路程，雲霧逐漸散去，風也小了。再往下走，亮麗陽光又再度露臉。  隔數日，應福井、英美之邀訪三芝。他們夫婦去年夏日曾到溫哥華，我們一起去過數處景點，且相約返台造訪三芝。對我來說，三芝是陌生的，多年前曾開車經北海岸，入村莊繞了一下，沒有太深的印象。他們的住家位於一處恬靜的大社區，此時，社區巷道旁的山櫻正綻放得滿樹花朵，一處開闊的觀景平台居高臨下，將遠方的海景盡收眼底。  我們先至附近一處步道，這裡，遠山、綠樹，小溪潺潺，高低的水田與窄窄的田埂錯落，頗有田園之趣。水田種著茭白筍。步道兩旁有櫻花樹，有些已含苞待放。聽說開花時節，遊客如織絡繹不絕。英美指著遠山說：「往山的方向走去，便是陽明山了。」讓我頗為心動，有機會倒想走上一回。我們估算了時間，便轉至海邊觀賞夕陽。海邊有一長列的餐廳、飲料小吃店，在此，一面餐飲一面賞海景、落日是不錯的安排。我們走向沙灘，看著波浪起伏，一路追著落日拍照，直到夕陽落入遠方的山頭。  法國思想家蒙田說:「我賦予某些詞語特殊的含意。以『度日』為例，天色不佳，令人不快的時候，我將『度日』視為消磨時光，然而風和日麗的時候，我卻不願意去『度』，因為我要慢慢賞玩、領略美好時光。是我們把生命視為一種苦差事。生命是值得稱頌、富有樂趣的。」又說「糊塗之人的一生枯燥無味、躁動不安，卻將全部希望寄託於來世。」這些話頗有振聾發瞶的作用。  在有陽光的日子，讓我們細細賞玩，領略美好人生吧！

 隨著陽光挪移，群樹的倒影被拉成細細瘦瘦的線條，我拍下它們，那窈窕的美感不是黑白，而是彩色，它停駐在我的一幅畫上。我跟著小羽毛和小跳芽在繪本世界穿梭，異國風情轉換成一幅一幅的畫作，留住最美好的瞬間。  來到尼斯（Nice），探訪一株千年橄欖樹的路上，我採了一些野莓，邊走邊吃，鮮果的色彩，呼應酸甜的滋味，我心盈滿自然野趣。來到巴塞隆納（Barcelona），走進一家知名火腿店，一支一支懸吊的火腿，香氣浮動，品嚐一片薄薄的火腿片，紅潤油亮的主旋律，成了最鮮明的記憶。走在巴黎（Paris）街頭，我拍下櫥窗展示的繽紛糕點，它們像一幅絕美的畫，誘人鑽進熟悉或陌生的街巷，與它們相遇，品嚐色香味，進階到更豐富的美食色彩殿堂。  吃色彩的方法有很多種，畫圖也是，生活亦然。每個週三和週六上午，法國家人居處的巷口，緊鄰公園的道路兩側，會有臨時市集，各式各樣的攤位，一個連接一個串連成一條長長的彩色河。為了趕赴盛會，我總是總特別早起，帶著相機和錄音筆，穿梭在不同種族、膚色的人群，我錄下好奇，拍下我鍾愛的色彩。蔬果攤位旁，有一位賣烤雞的先生特別友善，我常停留在他的攤位前和他聊天，他有一位助手，所以有時間和我都東聊西聊。有一次我問他住在哪裡，他說的地名我不熟悉，於是他用紙板畫了一幅「巴黎迪士尼樂園」（Disneyland Resort Paris）給我，這天我買了他的烤雞，那滋味充滿歡樂色彩，因為知道新朋友住在哪，交情也加深了。  每一座老城區，總有它獨一無二的色調，有些廣場的彩繪十分繽紛，不管它們是與古典藝術相輝映，或精準呈現現代建築師的設計風，我都一樣著迷。小羽毛和小跳芽是吃色彩長大的孩子，我也是。不管歲月多老，畫布上的色彩可以永遠年輕，因為創作可以不斷更新色彩，每一場際遇，都變成一幅畫的前身，因為真誠，所以色彩特別繽紛，意境撩人。當我檢視配合專稿發表的照片時，我心裡充滿感動，彷彿回到拍攝現場，不管我心裡在想什麼，眼前看見什麼，內在激發出什麼新力量，照片都會幫我瞬間定格、保存。我盯看著照片，幫小羽毛和小跳芽編寫故事。在哥本哈根（Copenhagen）的湖邊漫步，故事充滿了青草香；來到巴塞隆納（Barcelona），繪本的色彩跨進前衛建築，波浪的光影更顯得迷人；里斯本（Lisboa）滿城耀眼的磁磚壁飾，讓小羽毛和小跳芽忍不住童心大發，大玩拼貼。我寫著，畫著，嘴角噙著一抹開心的笑！令人驚艷的異國風情，72色的色鉛筆不夠畫草圖，我加進蠟筆來疊色，把春夏秋冬、二十四節氣都納進來，當詩意溢出調色盤時，我就摻一點壓克力顏料讓畫面凝住濃洌的美。覺得時間不夠用時，我就改畫水彩，因為水的流動性很強，可以穿過時間縫隙，讓人放心把夜拉長一點，加進一些細緻的描摹，讓感情溶進水裡，讓一幅畫增添更多想像空間。  下一幅畫，我要細心為自己的影子著色，再增添一點水光，讓自己擁有更多折射空間。歐洲背景的繪本，我要一本一本畫下去，讓生活更豐富，讓生命更繽紛。小羽毛和小跳芽，是吃色彩長大的孩子，我希望他們永遠純真快樂，長住在我心裡，不用急著長大！

 在三、四十年前，金門並沒有多少人會喝咖啡，恐怕喝高粱的人還比較多，我印象最為深刻的事，是當時由南洋返鄉的僑胞帶回的三合一方糖咖啡，商標好像叫「黑美人」，它的包裝圖案是一非洲黑美人頭頂著咖啡豆，而內裏形似鳳梨酥般大小，外層是厚厚的一層白細沙糖，中心是結成塊狀的奶精粉與咖啡粉。我們小孩並不愛喝這種簡便的咖啡，只覺得那是種黑色的苦水，不過，那表面的糖霜倒頗引吸小孩，常喜歡舔著白色的糖霜當糖果，一直舔到只剩下苦澀的咖啡粉就棄置不顧。  有次住在鄉下的外公泡了壺「黑美人」咖啡，結果祖孫兩人都喝不下去，碰巧一個擔了蘿蔔乾的小販來兜售，外公就請他喝咖啡，他喝了後，一副滿足的神情，直說：「這真尚！真讚！」。  隨著經濟生活的改善，金門街道上逐漸增設了不少咖啡廳，小朋友認為那是阿兵哥與小姐約會的地方，我們只適合吃剉冰。高中以前我唯一上過一次咖啡廳，是一位家境寬裕的同學來找我，請我至那氣氛不同，有著洋名和時髦裝潢的西餐廳喝咖啡，味道怎樣忘記了，只記得咖啡蠻貴的，我眼睛溜溜地瞧著四周，直向同學說謝謝。  高中畢業後，來到了嚮往的台北城，半工半讀上大學，常睡眠不足，上課打瞌睡，上班沒精神，就以即溶咖啡或三合一咖啡提神，每天午後的下午茶時間，是個幸福的時刻，我嫌單喝咖啡太單調，獨創了我的「宋氏咖啡」，不放糖，放葡萄乾、龍眼乾或蜂蜜塊，加些花生、碎餅乾、糖果，再倒點牛奶，豐富的真像是八寶粥，很是飽足實在。如果再添加一塊美味的蛋糕就更迷人了，我漸漸地上癮了，每天期待的不是正餐，反而是這別緻的下午咖啡。  那般的時光，沒什麼錢，不講究品味，但有精神、有體力，喝點咖啡，一切就感覺順利又流暢。在乎的是「喝咖啡」，而非咖啡的品質與味道，不過咖啡已直接在每日的流程中佔有不可動搖的地位。  直到大學畢業後，考取公職，赴雨港工作，並租屋久住，初時生活有些異鄉的流離與寂寞。但有天在報上看到一則某名牌濃縮咖啡機廣告，它的文案寫得真是好，色、香、味與情感兼具，令我心中對美好咖啡的想像達於極至，遂下定決心，付諸行動，趁假日至台北購買了該款價格不菲的義式濃縮咖啡機，從此展開了咖啡新生活。  隨著對新機器使用的日漸熟悉，我不時增添咖啡周邊的設備，及對精緻咖啡杯盤之搜集，喝咖啡這一行為對我而言，已脫離早先的粗飽與草率階段，反而塑造成一個強調精細、專業、品味的生活特色。  雖然居住在城市的一隅，但朋友、同事從我口中耳聞對咖啡的出色描述，加上喝過我調製咖啡的人的傳播，到我家喝咖啡成為我的誠摯邀約，親友們也樂意允諾前來。  朋友中有幾人，受了我的影響與鼓吹，買了相關機器加入咖啡一族，不過他們總是欠缺閒情，過不了多久就嫌烹煮過程麻煩，將之束之高閣。  辦公室同仁受了幾次喝我咖啡的誘引，共同合資買了一套咖啡器材放於辦公室中。每天早晨從我們辦公室飄散出來的氤氳香味，成為其他同仁走過去口中的讚賞，齊聲一致，好香呀！  喝咖啡幾已成我的每日必備儀式，縱使幾次颱風、大地震停電期間，我也利用塞風式玻璃瓶，以微弱的酒精燈煮咖啡，在昏暗的室內燈火閃爍，香氣微揚，此時感受的豈止是咖啡而已。  咖啡讓我與人們產生了彼此的期待，壁上的咖啡杯盤，櫃裏的咖啡豆，冰箱的鮮奶與蛋糕，還有你盼望的心情與我等候的熱誠，客人凝視、好奇的眼神，我磨豆、填壓、倒水，在熱氣沸揚後，傾注澄褐明亮的汁液，一口香醇濃郁的咖啡在口中，滋味再無其他。

　連續看了兩部今年奧斯卡入圍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和《樂來越愛你》，前者宛若一篇優美的散文，平靜訴說著人性的脆弱；後者則是一場音樂饗宴，溫馨彈唱著生命之歌；描述的都是日常瑣碎，卻呈現出十分真實的人生圖像。 　《海邊的曼徹斯特》男主角一時大意，令三名子女葬身火窟，這份無法承受的悲痛與愧疚，他只能遠走他鄉，自我放逐，直到兄長死亡，他被迫返家善後。小鎮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前妻在他面前不斷哭泣祈求原諒，希望他能夠走出陰霾，但男主角終究無法面對再嫁的前妻；更確切地說，他無法面對過去所犯下的錯誤，他說：「我的心裡已什麼都沒有了。」這份沮喪中沒有怨恨，盡是揮之不去的傷痛。當他說完「我做不到，抱歉！」以後，又選擇了逃離，逃離這個令他傷心的地方。 　循勵志電影的版本，結局不是應該主角勇敢走出過去，迎向嶄新的人生？這裡卻讓男主角匆忙逃離，終究他過不了自己內心的關卡，靈魂無法獲得救贖，一切又回到原點。原來心靈雞湯並非人人可喝，當渺小、無奈又無助的感受襲來，我們沒有想像中堅強。 　如此真實反映人生的劇本，在《樂來越愛你》中也能窺見。本劇描寫小人物在大都市奮鬥的故事，女主角在男主角的一路扶持下終於攀登高峰，他們的關係自此也漸行漸遠，五年後他們在爵士酒吧再度重逢，女主角已結婚生子。電影結束前，男主角靜靜彈著當年他們相識相戀的曲子，背景出現「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想像中男女主角的許多美好而夢幻的畫面。最令人動容的是女主角離開酒吧的一幕，她回眸一瞥，與男主角四目交接，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像在給予對方祝福，從今以後大家要坦然面對各自的人生。兩部影片都沒有驚天動地的劇情，沒有激昂情緒，沒有太多眼淚，也不給予明天會更好的承諾，導演讓一切更接近真實－人終將順天應命。 　我有位朋友，人生經歷類似鄭豐喜，肢體殘障讓他越加奮發向上，讀書做事一副拚命三郎，長此以往健康付出了極大代價。又因生命在與時間賽跑，他遂變本加厲，使命必達，一日當二日用，完成了許多不可能的任務。親友開始建議他寫自傳、拍電影，內容從童年遭受同儕欺壓，到日後的堅苦卓絕、終成大業。翻開他的自傳第一章：「我要向母親證明，當初欺凌我的同學，我已經把他們踩在腳下了…」，通篇俱是紀錄自己的豐功偉業。表面上看來的確鼓舞人心，但字典裡沒有「軟弱」，沒有「失敗」，讀來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成功的動力如果來自壓抑或報復，甚至因而自矜自喜，是否也脫離了日常秩序，不知不覺落入另一種迷失？迷失在極端的造神運動，就像迷失的媒體，只想創造一篇篇灑狗血賺熱淚的社會新聞。 　回想年少輕狂的年代，總要做點與眾不同的事，自甘平凡簡直是一種恥辱，如今過眼千帆看遍，越能體會劉再復所說「以英雄、激情為符號的史詩時代，將讓位給以日常生活秩序為符號的散文時代了」；黑格爾對散文時代的定義為：平平淡淡過日子，平凡瑣碎地解決日常生活中的現實問題。 　《海邊的曼徹斯特》和《樂來越愛你》中的小人物，不曾狂悲狂喜，沒有得失怨懟，就這樣靜靜等待冰融，等待春天來臨，演出最簡單的生活日常，演出最真實的人生。

 一月五日，文化局在浯江書院舉辦「金門村史」新書發表會，福井兄來電邀我前往，發表會由才女王學敏主持，她禮貌週到，詳細介紹在場來賓，邀請省府翁祕書長、金城石鎮長、陳主席及作者們致詞，也請名作家邱英美講話吟詩，林水綠校長在會中及慶宴兩度唱歌道賀，大家掌聲不斷，我拍了些相片，宴後返家將相片貼在臉書，友人觀賞按讚之餘，囑我說些看法。  當天介紹的村史，有林馬騰《古韻今輝-烈嶼上林鄉社史》、林金榮《金城鎮民的歲月容顏-后浦往事》、黃克全《汶水揚波后水頭》、楊天厚、林麗寬《走讀金門青嶼》、李福井《古寧頭李花開》、蔡群生《御賜里名-瓊林》，七位作者都是名家，六本作品各有特色，待我細細品讀，目前我只想發表一些讀書心得。  類似這些村史的書，過去也有，據我所知，近二十多年來，金門地區殆以民國八十四年十二月楊志文編輯的《金門縣湖峰鄉土誌》最早，此書為非賣品，由金門縣湖峰社史料編纂委員會出版，之後，楊先生於八十七年八月，又編《金門縣湖峰鄉土誌續輯》，九十年十二月再編《金門縣湖峰鄉土誌（紀遺）》，書由金門縣政府、金門縣立社會教育館（後書出版時，改名金門縣立文化中心）指導贊助出版。  民國八十七年三月陳炳容著《金門城》，獲得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指導贊助出版。一九九八年七月，李金生所著《雞奄山頂談珠山歷史》，金門縣政府出版，一九九九年九月李金生著《烽火紅樓模範街》出版。二○○○年十二月，黃振良著《蠔鹽之鄉話西園》，陳為學、陳書茶、陳為論、陳為信、陳為庸等合著《下坑的美麗與哀愁》，林文鍊著《烈嶼上林采風》，楊宏龍、陳炳容合著《湖峰史話》，李金生著《金門水頭》，均由金門縣政府出版。這幾本都是當時政府大力推動的社區總體營造的系列叢書，盧志輝、李錫隆、曾淑鈴等長官很熱心的推動這項工作，地區不少愛好藝文的夥伴，都獲贈這套叢書。讀《烽火紅樓模範街》，讓我想起民國五十六年九月到五十七年七月，自己曾與父親、二哥共住模範街二樓臨街的縣府宿舍，小房間有我少年往事。  一九九九年十月李福井著《古寧頭歲月》，由稻田公司出版，此書內容先在《金門日報．浯江副刊》連載，我是忠實讀者。二○○一年五月，張榮強著《金門青嶼社》出版，這書列在楊樹清總編輯的金門學叢刊第三輯，書中所錄大部份文章重點在為太監張敏辯護。民國九十年六月，薛德成編著《金門縣金寧鄉榜林村誌》，金門縣政府、金門縣立文化中心贊助出版。二○○三年六月，洪文章著《金門縣後豐誌－洪門港燒酒矸》，由金門縣政府、金門縣立文化中心指導出版發行。二○○四年六月，孫麗琪、陳為信合著的《走進萬歲爺的御花園－金門瓊林》，行政院文建會指導，由金門縣文化局發行。民國九十四年五月，林天祝著作《上后垵的故事》，金門縣文化局贊助出版。  民國九十五年十一月，黃振良、王建成合著的《邂逅陳坑漁村》，由行政院農委會指導，金門區漁會出版。民國九十七年七月，蔡容英著《故事城堡－田浦城之集體記憶》，由金門縣文化局贊助出版。二○○九年七月，王振漢《東門傳奇－金門閩南文化之美》，李國偉主編的《浯洲古龍頭鄉土志》，均由金門縣文化局贊助出版。二○一○年一月，陳怡情《碧山史述》出版。同年十二月黃振良主編、謝清成、陳瑋欣執編的《陽翟文史采風》，由金門縣政府指導、金沙鎮公所發行。二○一○年十一月，蔡是民撰文、陳長志攝影，廖東坤、黃子娟、陳淑儀、陳秀竹、孫麗婷、林建育、林美君等提供圖片的《瓊林風華》由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出版。民國一○五年八月，蔡清其著《璀燦瓊林》，同年十月，蔡主賓、蔡是民合著《金門縣瓊林里蔡氏家族發展史》，都由金門縣文化局贊助出版。  我所看到的金門村史，可能不夠齊全，但是，以我粗略的印象，發現這些村史或類村史的著述，寫瓊林的書最多，可見瓊林村地靈人傑，文化底蘊深厚，深深吸引村民、縣民來研究撰述。

 神秀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慧能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二位禪師說的是一件事，兩種境界。前者尋求性靈淳淨，身心安頓；後者闡明菩提本性不可得，如幻如化，無虛無實，既不可得，既無物，何處竟惹塵埃呢？   十二歲那一年暮春，初探禪境，似懂非懂，清淨禪意入了小小靈府，以為單純無染的身，是一樹餐風飲露的菩提；無欲無求的心，淨如明鏡。處在這個屬於旭日初升的青澀年華裡，原不該生發這般刻意的老成，時時自我儆醒，拂灰抹塵，務使自我身心近道、言行合度，藉以定下清明靜淨的生命基調，鋪陳爾後漫漫長歲中厚實的生命底蘊。殊不知，在人生道場上的第一回合，神秀的教導竟率先佔了上風，娉娉婷婷的誰，對此說奉行不渝，使盡全力擦擦抹抹，半點兒不敢輕忽或懈怠，任年輕的日子在忙與茫的混亂中飛逝，只惹得一身塵埃，眼花心盲。  就在三十歲，某一個楓葉轉紅的日子，再一次潛心參禪，意外地遇見慧能。在這之前，心裡想的是──三十歲的女子，如霧裡的花，朦朧中，賞的不再是花容，賞的是花的精神，又似乎可以這麼說，這花兒，縱然仍強掛在枝頭，也不免危危顫顫，身心如何安頓？這心念是飄遠了。回頭問：菩提樹在哪裡？明鏡臺呢？因為菩提無樹、明鏡非臺，霧也非霧、花亦非花，喔！是了，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一眨眼，年屆花甲，歲入初老，最易傷春悲秋；就在一個下雨的清晨，玻璃窗好似一幕水晶珠簾，我凝視著玻璃窗上，千百顆透亮的水珠子，以十分緩慢的移動與它身旁的水珠子悄悄連結起來，團成一顆又大又圓的水晶球，瞬間急速下滑，撞上窗櫺，跌得粉身碎骨，想像著他倆是一對相擁殉情的戀人，勇敢而悲壯，玻璃窗上掛著一道長長的淚痕，不知是誰給誰的憑弔？這景象，教人從心底冒上來一股莫名的傷感。想起慧能說的「本來無一物」，如當頭棒喝，心裡原有的傷感，立刻空了，心清淨了。當下，頓悟了空即淨，淨即是空。原來，多愁善感不是禪，牽牽絆絆也不是禪，禪在空裡？空在禪裡？剎那間，糾結心頭好一段時日的鬱悶，竟不翼而飛了。人間事，不如意者十之十一二，呵！人謂：十事九煩，加上還有那麼三、兩樁是無中生有來的混事，何必庸人自擾？那奪人清心的俗務，本無一物呀！毋需勤拂拭，放下即淨空。  我抬起頭，似一株神采飛揚、引頸追日的向日葵，乘著興頭，拉開嗓門兒，吟唱著……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擺一個最俊逸瀟灑的姿勢，拍拍身上的灰塵，朝著夕陽的方向緩步前行。

 輩分大，不代表智慧高！相對地，學歷高，亦非萬事通！  智識的累積，乃歲月堆積而成，這與輩分無關。輩分高，並不代表能力強，而是先人篳路藍縷先來後到。簡單而言，就是祖先的庇蔭。而高學歷，只是對某一學科學有專精，並非樣樣精深。甚且，人皆是凡人，沒什麼好借題發揮。  城鄉的差距，在思維上，的確有差。都市人，講求簡便；鄉下人，則比較繁瑣。但隨著年輕族群人口的往外移，與外界的接觸，思想越來越進步，許多事情不再墨守成規，處理事務上，難免有老人與年輕人之間的對立與衝突。尤其是一些繁文縟節，更有簡化的必要。  昔日的農業時代，不過就是種田，祭祀可以配合時間，今日時代不同，難掙一碗飯，因此大家力求簡便。島嶼很小，但祭拜卻多，除了費時費錢又費力，不是每個人都擔負得起。而同宗祭拜，豐盛與隨意，各有各的辛苦和盤算，誰也沒資格批判。可是吾們卻經常看到某些輩分高的長輩，有嘴說別人，則無嘴講自己，無論年輕一輩如何做，都有意見，但自個兒卻經常零零落落出差錯，但千錯萬錯、永遠都是別人的錯！  照顧生、祭拜死，經濟與體力的雙重負擔，非局外人所能理解，而於去年農曆八月經境內保生大帝做主「分火」，將祖先做了總牌的處理，每年春秋二祭及四大節祭祀，除了減輕了負擔，亦沒有背祖忘宗。而祖父母尚有長輩一起奉祀，需共同祭拜，半年過去了，相安無事，同宗亦無人表示意見，因為這是個人的作風與需求。未料年初，有長輩大發雷霆，指我不尊重，認為必須經過他們同意，方能成就此事，並指責拿回家祭拜，沒人看到。  適度的尊重是禮貌，過度的尊重是懼怕。一路以來，最反感他人的頤指氣使，自己雖不是什麼調解委員，但常為別人排憂解難，只為大家都圓滿。而當家族遇到棘手的事，許多均在我的手上圓滿處理，就連家中祭祀亦如此。神、鬼與公公均沒意見，旁人更無權來干預，更何況吃飯與吃粥，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尤其置身在此時代，並非每個長輩都有處理事情的能力和見解。而遇到事情馬上辦，不被威嚇地立即走進保護廟與祖廳，不拖泥帶水，將祖父母的香火請回自家的總牌，與祖先們共享香煙，這是身為孫媳婦祭祀的本分，與他人何干？  小事吵嚷不休，大事難成氣候，現代人好命，吃飽嚼舌根，數年前接手老家，不被看好，批判的聲浪，一波接一波。多年過去了，敵人也成了朋友，問她們原由，不過就是感動二字。對於有頭有尾的堅持，除感動還是感動。而經他人透露，昔日的人云亦云，只因與我不熟。所謂日久見人心，只要經過時間的淬鍊與人心的考驗，凡事同理心，總會受到諸多人的認同。

 歷史不能在真空中創造，同樣的，寫歷史也是勝利者的權利之一。  今年的二二八無比熱鬧，除了檯面化的去蔣、去中正化行動外，大陸也在大肆紀念二二八，並相當程度的搶了風采，分食了台灣對二二八事件的解釋權。小英總統言稱，要追求真相、找出加害者。但，七十年過去了，釐清真相、找出加害者就能讓台灣和諧前進嗎？愚蠢如我，真是霧裡看花，愈看愈花。  當前，蔡政府要優先處理的，或便是二二八闡釋權的問題。大陸的切入點在於其認定二二八事件是國共內戰的延伸。在國台辦記者會上，發言人將其定性為「台灣同胞反抗專制統治、爭取基本權利的正義行動，是中國人民解放鬥爭的一部分」。隨後台盟中央主席林文漪又評價二二八事件是台灣人民「反對國民黨當局獨裁統治的愛國民主運動」。  埔里鎮郊愛蘭橋頭入口處的「圓而不圓」紀念碑，便在紀念二二八事件最後一役的埔里「烏牛欄之役」。此役由當時的二七部隊與國軍二十一師在埔里烏牛欄（愛蘭）的會戰；二七部隊兩路受敵，彈盡援絕，最後在3月16日深夜埋藏武器後散逸。二七部隊，又稱台灣民主聯軍，是二二八事件當時規模最大、維持最久的反抗勢力組織。領導人謝雪紅女士被稱為是台灣社會主義革命先驅，更被譽為台灣第一位女革命家，更是日治時期的台灣共產黨（日本共產黨台灣民族支部）創始黨員之一、中國共產黨黨員、台灣民主自治同盟首任主席，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八大民主黨派的參政政治人物之一。依此推論，要說二二八事件和中國共產黨毫無關係，抑或國民黨軍的僅在屠殺台籍菁英或鎮壓台灣民主運動，與剿共無涉，想是史家也難以自圓其說。  終究，二二八是歷史、是教訓、是傷痛，但絕不是「提款機」。任何政黨或人士妄圖藉此獲取政治利益，可以理解，也不難達到目的，但能否經得起歷史的推敲及檢驗，又是另一個問題。對許多人而言，歷史既是過去，更是現在。人類的生活行止都是一脈相承的，有歷史才有現在，有現在方有未來；我們評斷歷史，應該儘量擁有最大程度的全觀視野，以及最大跨度的多元史觀。台灣現在理解的二二八事件，摻雜了太多短視利益及意識情愫，怎麼解讀都不會獲得絕多數人的滿意，既是如此，政府的責任就應該是導引正確的史料蒐羅及學術研究，而非是放任悲傷、仇恨、對抗的發酵，進行政治性的操作。如此又何能指望在這一代能夠放下仇恨，共創和諧的台灣社會？  列寧有言：「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歷史既是彷徨者的嚮導，更是一齣沒有結局的戲，每個結局都是這齣戲的新情節的開始。放下二二八的歷史仇恨，不是專指推倒蔣介石或推翻外來政權，而是要在「不圓」中爭取「圓滿」，在「圓滿」中涵攝「不圓」。七十年前的在台共產黨員尚能為台灣的反專制、獨裁拋頭顱、灑熱血，我們今日卻還要以撕裂來遂行轉型，用衝突來實現正義，不忒可笑又可憐！

  我寫過一本小說，書名《孿生》，使用《山海經》的發語詞，當小說的發語詞。「有一座山，山不大，只是幾個緩坡，以前椒果遍野，得名椒果山。椒果樹逐漸稀少，繼而消失後，以音易音，更名昔果山」。  關於說話，諸如發語詞、語助詞等，各有各的堅持與神話，有一回啊，大陸作家表示有幾個詞，大陸很少說，卻是台灣的語助詞。一夥人圍上來，紛紛好奇，答案就是「真的ㄟ」。大夥一聽、一思，齊口說，「真的ㄟ」。「有一種人，住在遙遠的東邊之島，傳說底下一隻大龜，扛四支柱，撐起這座島。島上許多人，慣常一開口，就問候對方老母。有一種發語詞，它的發聲就非常生命，而且幾近亂倫」。我轉述給住高雄的朋友，他眼睛透光，對我這個不是發現的發現，大聲揚歎：「真的ㄟ」。  據說，要克服一種語言障礙，並顯出趣味，學罵髒話是一個方法。有一個台南鄉下男人，身材福墩墩，方臉大腮，他閩南語明顯好過台灣國語，卻難得開口。他在賓士廂型車內，教一個五歲孩子學罵「他媽的」。孩子嗓音很情嫩，是聽過了、還是意會了，知道那是髒話，罵得怯生生，罵完後賊賊地笑。這個男人是我岳父。  學習陌生，髒話其一，其二是祝福語，所以會看到李察吉爾、基諾李維學說「你好、你好」，他們到了泰國會說「三碗豬腳」。與臉書好友討論發音問題，才知道聲音有舌尖發與舌根彈的。她錄給我一段文字，音圓腔圓，我學許久，幾乎吞了舌頭，仍掌握不住發音的震央。這些音準，全都被我用口水黏糊了，再乘上兩倍的速度，於是我的發話，經常扮有蟲鳴與蟬嘶。  學習一個聲音，寫一個自己的發語詞，多困難哪，偏偏還有「這個」、「那個」，「這樣子」、「哦，哦，我還是」等，不同時期的語助詞，進場干擾。馬奎斯《百年孤寂》小說，著名的發語詞「多年以後」，現在還經常還魂；童話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帶出多少冒險，但是我啊，最早與最困難的音就是，「我」。  我、偶、握、渦……我的發音失敗，伴隨著許多類似的音階。他們說，這叫做「口吃」。  有一段時間，岳母幫忙育養孩子，外婆--阿嬤，是孩子的發語詞。有一個人，她經常捲燙頭髮，很慣常邊做事邊雜念，最厲害的一招是「啊，早知道啊」，所有的後見之明都非常愚昧，但是她教會孩子怎麼小便。孩子回家，總念著阿嬤阿嬤，要找阿嬤。可憐的孩子卻卡在第一個音，阿、ㄚ、啊，下一個字到底該接嬤、嘛還是罵？隨著發音的卡住，都有可能。  還好我是口吃患者，當下教他兩個訣竅：想到就說，不要猶豫；再是關於這個「阿」哪，它是仄聲，但必須輕聲來唸。對於我執啊，不要太執，孩子的口吃，僅僅罹患一天。  有一個人，他會變形，他、她、它以及祂。在他面前，經常是兩種狀態，一是說不出話，二是他的話，變得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