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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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跑馬燈
在金湖國中跑馬燈看到一則詞句:「莫問孝子賢孫何其少,但問養兒育女怎麼教?」發人深省的一句話,意義深遠。 現代家庭中,多少父母將孩子捧在手掌心,捨不得教、更捨不得罵,在愛的教育下,忽略了「養不教,父之過」的古訓。 生兒育女不難,但要教出孝子賢孫談何容易?許多家族,一旦先人遺留某種事業,往往由兒女繼承其衣缽,繼續發揚光大。尤其是社會觀感好又高報酬率的行業,更有許許多多的後人爭破頭。可是卻也有少許「了尾仔囝」,把先人遺留的家業毀於一旦,不是賭輸、就是投資失利;或者是識人不清,被騙光光;抑或是好心幫人做保,受到牽連,被法院拍賣求償;更甚者是花天酒地,當凱子、包二奶,散盡所有的錢財。然而在這背後,又隱藏著多少辛酸的血淚史。表面看不到的裂痕,在時光的沉澱下,日漸增長,通常是什麼樣的父母就孕育出什麼樣的子女。 古有恨鐵不成鋼,抽鞭在孩兒的身上,痛在娘親心間的名言;但時下的不打不罵,甚或讓自己的孩兒爬到頭上灑尿,也不當一回事,似乎忘了「寵豬爭灶,寵囝不孝」的古訓,如此,除搖頭嘆息,亦只能暗嘆家門的不幸。雖然斯巴達的打罵教育不一定管用,但說理教誨則不能輕忽,以免日後造成不能彌補的憾事,勢必後悔莫及。 放眼這個社會,大凡懂事的孩子從小就讓人放心,無知的孩兒則一向自私,甚至自小就讓父母花費更多的心血,但是,當他們在外飛黃騰達時,卻猶如斷線、隨風而飄的風箏,最後不知去向。當白髮蒼蒼的雙親在門外引頸企盼不到時,不僅暗地捶心肝,甚而不免自問:怎麼會這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懊惱之餘,其實也顯示種什麼樣的因、就得什麼樣的果,終究只能怨自己,怨不得別人。因此,看開人生的朋友,不時勸人,人到年老,必須存足老本、自求多福,方為上策。也別輕率地把辛苦建立的家業,拱手讓人,那是不智之舉。 子女的成就,通常是父母親對外炫耀的話語,光耀門楣在今朝,端看報紙廣告就知道,而世界好像非常大,非得敲鑼打鼓眾人才知道。這莫非就是社會的通病,但往往忽略了子女到底為這個家庭、社會、國家做了什麼?又為這塊土地貢獻過什麼?倘若空有學位與錢財,滿懷理想,卻又只懂收穫、不懂付出,也沒什麼值得宣揚的。甚而頭腦空空,卻又口沫橫飛,說什麼愛鄉、道什麼愛土,只會耍嘴皮子,也沒什麼好歌頌的。 誠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指依然有長短,如何教導或公平地對待每一位子女,則考驗著父母的智慧。而子女倘若不孝,「莫問孝子賢孫何其少,但問養兒育女怎麼教?」也許為人父母者,不妨反求諸己,省思昔日怎麼教導子女?至於有些昔日被認為沒出息的子女,如今可能人人頭上一片天,所謂「歹竹出好筍」、「歹囝飼爸」,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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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錢點滴
噹、噹,一個硬幣隨著解褲動作,滑滾向公廁的蹲式馬桶裡,我探頭一望,十元!該不該撿?只不過十元! 日前在山外街上吃早餐,點了豆漿、蛋餅,不過銅板價,卻聽到隔壁年輕女孩對他男友說,知道嗎?我有段時間每餐只花三十元,一天餐費不到一百元,喝豆漿,就不吃蛋餅,反之亦然。男孩驚訝,那麼省!女孩清朗地說,我想出國玩,一定要省錢,雖然很辛苦,但我就是要出國玩。 隔幾日赴台,在家附近捷運站,一位小姐站在轉角處,突然伸出右手,對我攤開手掌,掌中一枚五十元,我一時怔愣,她乍然說,請問可不可以借我五十元?我想喝飲料,我訝然,搖搖手,閃身步入捷運車站。 四十幾年前,母校金湖國小圍牆外有一公廁,因學校擴展,即將移除做為校地,家戶糞桶傾倒多年,又周遭軍民共用,日積月累,積糞如土,竟然被人發現,糞土之下有「黃金」,軍民如廁經年,解褲不慎,常掉落零錢於糞坑內,現剷除在即,引起諸多小朋友聚集扒糞,逐臭而不聞,「黃金堆中拾黃金」,銅幣、黃金分不清,一元、伍角都是寶。 往日島上家戶兒女眾多,謀生不易,遑論家長給予零錢,回憶裡,要向父母討個一元、五角實在困難,有些小孩還得哭鬧索取,甚至癩皮者還得在地上打滾,聲嘶力竭之餘,猶不能如願,要零錢,就得自己尋方設法。 我家經營餐廳,家中客人飲畢之「可口可樂」、「華年達」等空玻璃瓶,偶或被我藏起來,拿到雜貨店,可以換得數元。又買醬油、鹽、醋等,偶有小小零錢,一不小心會留在褲袋中。 舅舅們以往在鄉下,常在母雞啼叫裡,聞聲辨位,勤快地尋覓蛋下何處,儘快拾起,到村中「柑阿店」換得數枚零錢或糖果。 我購物後,如有零錢,常隨手放置背包小袋,偶或拿來買小物,而眼前十元,停置在微黃的尿水中,不拿,水波搖盪,沖水後,都將瞬時流走。 因為沒人在看,因為不趕時間,因為十元也是錢,因為只要伸手撈取,等下洗洗手,十元也就到手了,況且不小心,十元硬幣會卡住馬桶水管,拿出來也是好事一件。 人前人後,零錢的價值不一樣,對應的態度也不同,拾起零錢,儲存零錢,運用零錢,態度與決心很重要,聚沙成塔,積腋成裘,如果有心,拾起零錢、善用零錢,小足可飲食,大則可成事。 眾人眼前,地上十元,會當場拾起的,必定不多,而沒人,拾起十元,錢就是錢! 價值、價額,面子、裡子,人前人後,零錢也是金錢,才不只是零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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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黃春明到鄭愁予
宜蘭百果樹紅磚屋驚傳熄燈號,在媒體報導下引起廣泛迴響。金門書院這幾年與黃春明老師結下了不解之緣,於是理事長李福井領軍,我和王金鍊一行三人,於2015年12月31日特地跑去宜蘭聲援,離島沒有缺席。 紅磚屋是一個屬於宜蘭人的左岸咖啡館,但它不僅販售咖啡,亦是藝文沙龍。三年多來,在這個平台上已舉辦超過百場講座、記者會、學術研討、新書發表會,並定期推出影展、故事劇場;而五百多場的說故事時間,更帶給小朋友美好歡樂的童年時光。 紅磚屋以優質的活動培養觀眾,希望為宜蘭鄉親增廣見聞及提昇素質,黃春明老師尤其看重家鄉蘭陽的孩子,總想再為他們多做點什麼。他有句名言「大人嘸效啦!」此絕非貶抑大朋友,而是因為大人的想法、思考模式已經定型,黃老師感性地說:「如果還能做什麼,就為孩子們做吧。」 黃春明老師在宜蘭辛勤播種的工作,金門書院幾乎全盤引進。回想前年金門書院首先邀請黃老師來金門演講,金城鎮公所三樓講廳座無虛席,講台兩側、走道全坐滿了人。接著又推動「黃爺爺說故事」,作家黃春明化身為黃爺爺,巡迴國小和幼稚園為孩子們說故事。每次講完故事,黃爺爺總不忘讓小朋友為他打分數,小朋友從100分開始,1000分、10000分……不斷往上加,還有人喊出「無限大」,由此可見小朋友對黃爺爺的喜愛。隔年金門書院帶著張楚、張仲宇、張希慈再度進入校園講授詩詞,孩子們還不斷詢問黃爺爺何時再來呢。 隨後文化局禮聘黃春明為駐縣作家,引進黃大魚兒童劇團演出「小李子不是大騙子」。我陪著「大魚兒」「小魚兒」準備道具、張羅食宿、安排旅遊,發現這個團隊向心力十足,愛鄉愛團之情溢於言表。公演前夕黃老師罹病不克同來,但他不時打電話來提醒叮嚀;表演結束後,老師更透過手機擴音器,把掌聲及祝福傳遞給每一位在舞台上的演員,這份親如家人的真摯情感,讓大家都忍不住掉下淚來。 這便是紅磚屋的精神-在家鄉的土地上無私奉獻、播種傳承。金門書院長期以來重視教育、深耕地方,許多也是受到黃老師的啟發。所以在接受公視訪問時,我特別強調「黃春明老師已經把紅磚屋的精神帶到了金門。」 百果樹紅磚屋的熄燈派對可以說是盛況空前,詩人鄭愁予,作家陳芳明、陳若曦、廖玉惠、向陽、林文義、駱以軍、邱坤良…等一百多位藝文人士齊聚,將一個火車站前的小小空間擠得水瀉不通,這都是黃春明老師的願力及魅力使然。 龜山島與黃春明是宜蘭的兩個寶。陳芳明說:「沒有黃春明,我們就不會在這裡,沒有紅磚屋,我們也不會來這裡。黃春明對我們文學文化界的號召力是非常大的,他已經不只屬於宜蘭人的,也是屬於所有台灣人的;黃春明小說裡的人物也不只屬於黃春明,而是屬於台灣所有文學界的共同記憶。」 有人說宜蘭縣政府編多少經費推動觀光,它的效果都不如黃春明三字亮眼。黃春明老師已成為宜蘭的化身,其重要性不言可諭,是屬於應被保護的國寶級作家,可惜秀才遇到兵,成為2015年的一大笑話。幸好在全國藝文界的聲援下,宜蘭府會最後政策急轉彎,將紅磚屋改由文化局接管,並更名為「黃春明文學館」。 宜蘭整體文化條件,可能還不如金門的厚度與多元。金門得天獨厚,也有國際著名的詩人鄭愁予坐鎮。有一年詩人余光中到金門演講,我們口頭邀請他來金大講學,余光中說:「金門有一個鄭愁予就夠了。」 鄭愁予老師每次應邀到海內外演講,第一句話必說「我來自金門,我是金大的講座教授。」愁予老師喜歡喝酒,尤其喜歡金門高粱,每次出訪必隨身攜帶金門高粱酒作為見面禮,是金酒最佳推銷員,也是金門詩酒文化的象徵。 金門何其有幸,能夠擁有這樣一位國寶級的詩人。從他落籍金門,為金門而寫的二、三十首詩當中,我們屢屢讀到其對金門島的用情之深,金門是否也能考慮成立一座「鄭愁予文學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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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台文化與金門
近年來,兩岸興起一股閩台文化研究潮流,一時成為一種顯學,其實閩台文化的本質是源自于閩南文化,是在中原文化的基礎上形成的移民文化,也可說是融入閩台區域的閩越族文化、海洋文化,從而形成了富有特色的區域文化。它代表福建和臺灣兩地的文化之間的親緣關係,從歷史、地理與人文關係來看,福建和台灣都是由中原南徙的移民為主體而建構的移民社會。稍有不同的是,中原移民是最先南徙入閩,到明末清初開始,才開始經由泉州、漳州、金門慢慢移入台灣;其文化也隨同移民一起帶入,經由本土化的發展而形成了現在的臺灣文化,後為促進兩岸交流,基於同文、同種、同根、同源而統合為閩台文化,以朱熹為代表的閩學是中國儒學文化發展的最高峰,不管在福建、金門或台灣都受到重大的影響,近代因兩岸接觸不同的中西文化而引發了許多不同的變化,而金門又因地緣關係介於兩岸不同政治對峙的影響,除了擔負未來兩岸溝通的橋樑,還在文化交流上扮演著拉近兩岸距離的角色與地位。因此談到閩台文化就須由金門銜接,其中又包括海洋文化、僑鄉文化、甚至不可忽視的戰爭文化。 根據金門史蹟源流考證,金門已有一千六百餘年的歷史,而台灣亦有四百餘年,從歷史文獻印證金門又常是中原文化移入台灣之中繼站,故金門與台灣有其密切的倫理關係,而金門的歷史文化自古傳承中原文化之精髓,具有豐富的華夏文化與文明的根基,由此也可證實閩、金、台是兩岸民族文化不可輕斷的歷史真理。 由於閩台文化在兩岸交流議題上佔有很重要地位,兩岸也透過各種閩台文化研討會,從民俗、宗教信仰、戲劇、語言等文化,採用文化地理學和文化史學的基礎探討閩台文化的地域特徵交叉研究,從內陸的閩南文化連接海洋的移民文化,走向海洋多元文化交會的海口型文化,並從閩、金、台特殊的地理環境及歷史遭遇,了解其對閩台文化的特殊心理、族群觀念及祖根意識與本土認同的分歧所產生的社會型態,而且存在有許多不同於現實的閩南文化,因此當前所指的閩台文化社會,就要從存異求同的理念,來尋求達到兩岸和平共處的目標。 從現今的歷史角度及文獻資料探討,金門介於閩、台間具有血脈同源及不可分割的緊密關係,從早期移民史及衍派、姓氏、族譜探討渡台開基祖先,可知台灣移民大部分從金、廈、漳、泉渡海來台,其中「開台進士」鄭用錫、「開澎進士」蔡廷蘭,祖籍均為金門,由此可見,金門的歷史文化與閩南及台灣的文化發展與研究是息息相關且不可或缺的,所以為凝聚兩岸民族文化的感情,增進兩岸交流活動的成效,將金門的文化精髓融入閩台文化的研究是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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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卡門談起
現在,真是地球村時代,卡門不再只是法國現實主義作家普羅斯佩‧梅里美小說裡的女主角而已,也不只是法國作曲家喬治‧比才歌劇裡的西班牙吉卜賽女郎;卡門已然成為敢愛敢恨、對男性有著致命吸引力的女性代名詞。約莫是2000年吧?臺北一對新人徐Sir和菁菁到西班牙度蜜月,造訪長年旅居巴塞隆納的Lilia,三人結伴駕車旅遊,到了南部賽維亞Sevilla古城,也是安達魯西亞自治區和賽維亞省的首府,他們在傳說中的哥倫布陵寢──賽維亞大教堂旁咖啡店,邂逅當地一位六十歲上下的熱情女士Elena,相談甚歡,咖啡時間結束,Elena提議她先回家換裝,然後帶他們去一家很有特色的佛朗明哥酒館。Elena再度出現時,這三個人都被震懾住了,隔了三秒鐘,才異口同聲驚呼:卡門!她豔光四射,精緻亮眼的妝彩,搭配身上一襲低胸、束腰、拖襬的黑色晚宴服,簡直美極了……。 2016年新年假期,留美科學博士Lee與澳洲剛回國的青年才俊Kasper,在金門籍作家書房遇上巴塞隆納回來度假的Lilia。德國飛臺灣剛下機的十九歲女孩Larissa,七歲小帥哥和他爸媽(徐Sir、菁菁)熱情接待巴塞隆納阿姨……,菁菁拿手的義式濃縮咖啡發出迷人香氣,輕啜一口,舌根陶醉於Espresso濃烈激情的告白,老友們的情誼媚惑著舌尖味蕾,卡門就在此刻從當年賽維亞故事裡走出來,徐Sir形容當時小酒館裡原本無精打采的吉他手,因為性感卡門出現,變得興高彩烈,大彈特彈激情奔放的Flamenco舞曲,整個場子頓時熱起來……。Lilia補上一句:後來與她深談,得知她竟是一位擁有60家劇院的名門貴婦!現場聽者一片譁然。 Dr.Lee問了Lilia一個問題:現在還有純正的加泰隆尼亞人嗎?加泰隆尼亞人是西哥德王國的嫡系,而西哥德王國在第五世紀滅亡,至今已經一千五百年了,何以加泰隆尼亞文和加泰隆尼亞語,仍然能夠保留到現在?這個問題困惑了我二、三十年……。Lilia回答:哇喔!你太有學問了,我不敢輕率回答,等我回到巴塞隆納之後,查清楚資料在FB回覆你喔! 接著,話題轉向中國,福建省的南蠻國被漢武帝滅亡後,甚麼也沒有留下,當時的南蠻國不知道和現在的閩南人有沒有關係?……。 據說漢朝人、唐朝人、甚至明朝人講的官話和現代國語(普通話)語音是不一樣的。這個問題已經請教過我們的大作家了……。 有人跳接:日耳曼部落在匈人( Hun )來到前,約有一、二十個部落,其分佈從現代南俄羅斯草原到萊茵河,在第五世紀時,不同的日爾曼部落他們的語言是互不相通的。不知後來如何形成統一的德語?這個有關德語的問題,當然是請教德國美眉Larissa了……。Larissa謙稱自己對語言學知道的不多,目前來臺學習中文,等回德後,請教專家學者再作回答。 入夜後的臺北下起雨來,這一夜,人文薈萃的永康街呈現多元文化交會,無限風雅。臺式古早味餐廳的鹹豬肉、菜脯蛋、豬油拌飯,佐以三十年代的臺灣歌謠:李臨秋作曲,鄧雨賢作詞的四季紅、月夜愁、望春風、雨夜花,及詞曲由陳達儒與好友陳秋霖合作的白牡丹,唱起來多麼動人,我一首一首跟著哼哼唱唱,心裡感動莫名。回家路上,在街角古書店遇見梅蘭芳,一時目眩神迷,時空錯置,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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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遺韻‧陵水風華
吳姓始祖泰伯公,推位讓國,而得到孔子按讚!論語中有泰伯篇第八,「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吳氏傳至十九世季札公,徐墓掛劍,觀周樂於魯,辭吳王之位,棄室而耕,又得到孔子按讚!孔子以篆書題:「嗚乎有吳延陵季子之墓」十字碑,孔子的書法至今僅見於江蘇丹陽吳墓。吳季札封邑「延陵」(江蘇省常州府武進縣),吳氏以「延陵」為堂號。 宋末,帝昊避元兵南下,有吳四十三郎者,自泉州迎駕南來,其孫吳安遠卜居烈嶼上庫,派下分居西吳、羅厝。上庫村背依福上山,面向陵水湖,得風水之勝,地靈人傑。元大德鹽場,小金門有上下二埕,該村因在上埕鹽庫上方,而取名「上庫」。先有吳景山運鹽致富,道光間興建大厝,雙落雙護龍,前加護院的大宅第,為光緒秀才吳文長所居,稱「秀才厝」。華屋傳世,置書齋,設學堂,振興一方文教,承繼世代儒風。 吳家陵水湖,明清時代為鹽田,民國52年,守軍築堤,闢為人工湖,治澤鞏固兵防;蓄水樂利民生,有「小西湖」之稱。面海遙望檳榔嶼、白石砲台,景色清幽寧謐,是為豐富多元,濕地生態自然景區。 冬至前一日,一場溫馨「陵水風華」餐會,在上庫吳氏宗祠前高棚帳飲,海內外歸人冠蓋雲集,欣賀吳連賞榮膺國立高雄師範大學第八任校長之禧,極金門一時風華之盛,是日我跨海躬逢盛會,吾浯吳與有榮焉!冬至日宗祠晉匾,一門三才俊,宗祠同日博士三進匾,吳連賞「德溥春風」、吳立心「文曄承宗」和吳彥緯「卓犖不凡」,告慰吳氏祖先之靈,光宗耀祖。上庫村鍾靈毓秀,風水寶地,雖只有卅五戶,已培育出近廿名博士(吳家七博士),是全國博士密度最高之村。吳門清苦,吳清妥、洪雙治賢伉儷,卻能培育健全九個兄弟姊妹,各有亮麗的成就,是金門之光,是金門的典範! 吳連賞和他的長子吳立心、姪子吳彥緯三博士,三人依古禮在上庫吳氏家廟晉匾。吳連賞廿多年前就取得博士學位,去年七月底接任高師大校長。吳立心近期取得澳洲墨爾本大學生命科學博士,吳彥緯則是台大資訊工程博士,吳門三傑,光耀門楣。 金門公園所設「進士壁」、「博士牆」碑石題名,金門歷來已有進士44人,博士415人(陸續增加中,不久恐將人滿為患)。科舉時代考上進士,雁塔題名,後可晉匾宗祠,民國以後轉變成取得博士學位或晉升將軍就可晉匾,目前僅金門保存「晉匾」古風。 科舉三年才一次天下大比,大中國僅錄取約三百名進士:現在博士候選每年二次,普世各國每校每年盛產博士(金大尚未設產),滿街都碰得到博士,吳家博士可都是真才實學,當仁不讓於各領域的學術研究!我晉江吾祖吳魯,光緒16年第一名狀元及第,同榜第三名探花吳蔭培,是江蘇吳縣人,可是吳姓祖興之地的人!延陵遺風,吳家自古南北多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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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紀行
最近這趟返鄉完全不在預定行程,是臨時決定的,人生的許多事往往如此。得知年逾九十的母親因病由家鄉後送台北榮總醫院,且須進行手術。如此年齡遭受這般折磨,心中萬般不捨,便決定返台探訪。回到台北,母親已動了手術,見了面,看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過精神奕奕眼光炯炯,才稍微放心。問她手術的折騰,她說,沒感覺好像睡了一覺;我輕撫母親背部誇讚母親的勇敢。出院後,母親又在台北待了短暫時日回診。畢竟母親習慣於家鄉生活環境,經醫師同意後回鄉靜養。隨後,我也跟著返鄉。 母親平日消遣大抵觀賞歌仔戲,但現今電視台播放歌仔戲少了,她轉而觀賞台語鄉土劇或是大陸製作的平劇。回到家鄉,有時我觀賞影集或是旅遊節目,母親也坐一旁觀賞,通常她是不看這些節目的,大概想感受那份氛圍吧!晚飯後,住附近的手足會過來探望母親。偶而母親觀賞包青天,幾位兄弟便在一旁閒聊,話題有時仍然離不開談文說藝,這是自年少至初老不變的話題,但仍樂此不疲。 間或帶著素描本與手足外出寫生,穿梭徘徊於村落及海濱。有些海邊還是第一回到訪,東村海邊即是其一。這裡是一處岩岸,礁岩重重疊疊,浪濤擊打著岩石,激起萬千水花。雖然過往多少事,已隨著時間消失在浪潮中,但在強勁海風吹拂下碉堡仍然矗立岸邊,日月聽聞海水的嗚咽。碉堡孤絕蒼涼,是拍攝「龍門客棧」一類電影的現成場景。又去了水頭、古寧頭、后沙、青嶼及羅厝幾處海邊。家鄉海濱有幾個特色:細白的沙灘、龐然如怪物的碉堡、反登陸的軌砦條及為了偽裝防禦而種植的瓊麻。 讓人驚喜的,有些村落仍然保留維護著昔日家鄉閩南式的古厝聚落風貌。其實,古厝只要改善採光及衛生設備是理想的居家形式。這些年來,家鄉的傳統古厝快速流失,新建築又毫無章法,街肆市容只能以一個「亂」字來形容。一直認為閩式建築及軍事設施是家鄉觀光的兩大特色。那綿延美麗的沙灘,雄峙荒廢的一座座碉堡,如何活化利用?溫潤的瓦房古厝如何保存?新建築與舊市街如何統整協調?頗值得關心。 那日走在碧山村落見一屋頂已坍塌的大厝,屋後數公尺長的牆面寫著「效忠領袖」四個大字,這是昔日戰時留下來的標語。見這標語心中頗有些感觸,有些標語由於時空流轉已不合時宜,但有些古厝牆上標語仍是合宜的,像出自早年新生活運動的「整齊、清潔、簡單、樸素」仍可作為追求的標竿。譬如我們的小吃店是否乾淨衛生,招待旅客是否誠懇?我們的民宿是否內外整潔,被褥床單是否按時清洗,是否讓旅客有賓至如歸之感?我們的街肆是否整齊清潔,車輛是否任意停放?島鄉日漸富足,我們是否簡單樸素生活,不崇尚浮誇,不鋪張浪費,不濫發喜帖?我想小而美、小而精緻、有內涵、富而好禮,應該是島鄉努力的方向。 家鄉待了近三星期,離開時,母親眼角泛著淚光說:「若沒甚麼事,就在家多待些時日,在台北你還要張羅吃食。」母親的愛永遠是滿滿的,總想幫你設想周到,不管你有多大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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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安談金門
去年九月中旬,我應中國作協、與陝西作家協會邀請,訪了趟西安。大會擬了兩個題目讓作家遴選發言,一是談新興媒體趨勢與寫作,另是談文學寫作與民族記憶。主事者認為我主編《幼獅文藝》多年,當會選擇題目一,哪知我卻談第二個題目。 當然得選第二題。讓我有機會,在西安談金門。 民族的胃納量是大的、寬的,所有寫作都宛如河流,都將餵養民族這座大海。按我記憶,「民族」這詞彙被大量使用、而且極度發酵,是在我國小、國中以迄高中,之後這名詞逐漸「式微」;不是消失,只是隱藏了。 一個族群特別強調它的族群,經常是面臨危機、或者國勢羸弱的時候。 國小時,正值蔣介石執政,台灣局勢如火燭飄搖,「民族」成為安定劑、興奮劑、同時也是助燃劑。不過,這時候的民族,還有正統之爭。當時兩岸氣氛肅殺,都說自己是道統,都抹黑對岸「啃樹皮、吃香蕉皮」。我生長在金門前線,一方面接受國民黨軍政教育、一方面天天聽到大嶝島傳來的喊話廣播以及廈門的空飄物資,特別感到分裂。 東漢末年,魏、吳、蜀漢三分天下,大家都是中華民族;騎馬的元人來了、留辮子的滿人來了,當外族入侵了,這才能看出民族的差異,才有文天祥不屈,於元朝監獄寫下〈正氣歌〉,才有國父十次革命,武昌起義推翻滿清。三國、以及國共之爭,按個人觀點,都無關民族,但緊繫著成敗。 我成長的故鄉金門,也一度非常「民族主義」,鄭成功率明朝舊部,會師金門,揭櫫的大纛即在「反清復明」。明是漢族,清是異族,國民黨於金門「反共復國」,延續了鄭氏的民族主張。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不可同日而語。 台灣有一度對什麼是「台灣文學」有了深刻歧見?台灣人寫的文學自然是台灣文學,以台灣為題材書寫台灣的,算不算台灣文學?以上引申詮釋:台灣人寫英國移民美國歷史,算台灣文學嗎?日本人寫台灣旅遊與美食,能算台灣文學嗎?長年旅居美國的張愛玲為什麼被寫進台灣文學史?澎湖在明清時代戍守台灣、金門在國共戰爭時代駐守前線,為什麼他們的文學常常被忽視? 從民族主義,轉進台灣文學的定義討論,是因為近二十年來,民族概念漸漸模糊,代替的是方興未艾的地誌文學。 地誌文學與民族寫作,看似一組極端,一個微乎如涓滴,一個龐然如海洋,但我以為倡言民族寫作或者民族記憶,他的立足點該是寬的、大的,無所不能容納。於是我們的書寫,不需要特別去強調,它的完成本身,就已經是民族主義了。在這視角下觀看台灣的本土,便絲毫不覺得它的突兀,並可看做作家的書寫核心。 我只在金門待了十二年。但它已成為我一生的餵養。我就在西安,談我的故鄉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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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與創造力》
人的成就取決於創造能力,而想像力是創造力的核心,其重要性與生活常識、文化知識不能同日而語。我們常說一個有想像力有創造力的人,必然能為自己的生活或社會的進步開創新局,所以培養一個有創造力的人常是教育的目標。但孩子的想像力及創造力是與生俱來?還是後天培養?創造力可以培養嗎?記得多年前讀過這樣一篇報導,印象特別深。美國內華達州一位母親狀告幼稚園,原因是她的女孩進入幼稚園後不久,就會寫一些字母了。這位母親認為是幼稚園的教育扼殺了孩子的想像力。理由是過去孩子看到「0」,可以聯想、想像到很多詩意的東西,比如媽媽的眼睛,姐姐的嘴唇,天上的月亮……孩子會寫字母后,她只知道這是個「O(歐)」了。妙的是,官司打贏了。這位母親在庭審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她說她在中國旅遊,遇見過這樣一件事:游泳池裡有一隻美麗的天鵝,卻不會飛,原來牠的一隻翅膀的羽毛被豢養者剪掉了。孩子失去想像力,就如同天鵝的一隻翅膀被剪掉了羽毛。她的陳述深深地打動了在場的所有的人。後來,這個州立法,禁止幼稚園給幼兒教授文化知識。 反觀國內,雖然政府已明文禁止幼兒園小學化,不准幼兒園讓小朋友過度學習,但怕孩子輸在起跑點的父母,還是很沒安全感,害怕自己的孩子表現輸給別人家旳孩子,於是在比較的心態下,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天才,除了學校常規教育外,還不斷為孩子報各種補習班或才藝班,就是深怕自己的孩不如人。卻不知自己那些所謂為孩子好的行為,恰恰是揠苗助長殘害孩子的行為。一個「被父母的愛綁架」的小孩,生活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因為在那樣父母的心中,學習才是王道,其它都是微不足道,或是旁枝末節了。殊不知那些被學習所犧牲的東西,才是生活及生存的必需。 其中包括了「無聊」,當你聽到你的孩子說「好無聊」時,不但不應縐眉頭,還應該心中竊喜,因為「好的無聊就是創造力的源起」,回想一下,小時候當你百般無聊時會作什麼?也許搗蛋?也許玩發明?現在回首當年那些被痛揍或痛罵的「搗蛋」,是不是創造力及樂趣無限的?這就像畫畫時在構圖上需要留白,生活上又何嘗不是呢?當你把小孩的學習及生活都填得滿滿的,沒有遊戲時間,沒有喘息空間,那只能培養學習機器,是沒法培養出有創造力的孩子。 創造力不是天馬行空不切實際,創造力源於生活的觀察及體悟,再轉換為創造力思維及行動。讓孩子先瞭解生活、體驗生活、觀察生活,懂得活在當下,懂得分享生活,創造力就可時時存在,處處展現於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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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金區域協同發展學術研討會」側記
返鄉參加母校金沙國中五十週年校慶,卻機緣巧合地多了一個「學術研討會」行程。12月1日晨間,與福建師大校友王水彰博士相約至榮湖健走,途中,他說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1-3日舉辨「廈金區域協同發展學術研討會」,尚有一個名額,問我有無意願參加,我向來十分關注金門發展議題,與該院劉國深院長是舊識,老朋友可以相見,乃欣然應允。當天上午參加沙中校慶,午宴後返家,打理簡單行李,匆匆搭船赴廈,廈大國際交流中心報到,晚宴,走過馬不停蹄的一天。 2日上午0900時,在廈門大學嘉庚主樓的215會議室舉行開幕式,金廈兩地產官學界約60人與會,主持人台灣研究院副院長彭莉教授說明會議主題並介紹參會人員,接著由該校黨委副書記、副校長兼兩岸協創中心主任李建發教授和台灣研究院院長兼兩岸協創中心執行主任劉國深教授先後致詞;開幕式行禮如儀,緊接著劉國深院長主持大會演講,由金門紅十字會會長王水彰博士、廈門大學經濟學院莊宗明教授、廈門大學海洋與海岸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薛雄志教授、萬事利建設公司翁國團總裁及台灣研究院孫雲、王勇二位教授分別發表論文或實務經驗談,隨著自由發言之後,結束了上午的議程。 下午,以廈金區域經濟協同發展、廈金區域經濟社會融合、廈金區域非傳統安全合作、廈金區域文教合作等四個專題,進行分組討論。就主題演講或專題討論的發言,大多肯定金門在穩定兩岸關係、鞏固兩岸和平所扮演的角色。與會者共同的看法認為,廈門在改革開放列為經濟特區,近二十多年來,廈門的發展遠比金門快,目前遠比金門進步,這是不爭的事實;而兩門的天然環境條件近似,廈門發展成功的經驗,值得金門學習。同時,環繞會議主題,學者們謀劃獻策,提出許多雙方協同發展的方案,頗具參考價值;金門縣政府此次亦派了代表出席研討會,會議的相關結論和共識,料已提陳縣府首長參考! 研討會的自由發言時,對金廈合作發展議題發言踴躍,激出不少火花。大陸方面對於2016年台灣大選的可能結果表示悲觀和憂心,某位學者說:假設綠營執政後推動台灣獨立,兩岸關係將進入「地動山搖」、無法預期的緊張局面,若然,則金門何去何從?必須為自己找到準確的定位,必要時應該尋求公民自決,爭取高度的自治權,由於這個政治話題太敏感,主持人劉國深院長說:這個純屬個人意見,不是主辦單位的立場。另一位學者說,可以考慮「廈金發展心靈契合區」,在馬英九這幾個月任期內,盡快簽署「廈金和平協議」,保證廈金關係五十年不變,這些想法都頗具創意,值得探討! 陳福海縣長就任後,「立足金門,連結兩岸」已是縣府重要的施政主軸。尤其,兩岸交流日趨緊密,金廈協同發展並為交流平台的角色,可以為兩岸和解與和平帶來可大可久的未來,因此,允宜集思廣益,共策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