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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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黑白的彩帶
充滿善與惡的對抗、敵與友的界分、勝與敗的征戰、戰爭與和平的議論,這是戰地記憶的色彩,在黑與白之間遍佈灰色地帶的掙扎。如今,揮別過去的陰霾,戰地改以亮麗、繽紛、多元、豐富的色彩來紀錄並行銷一座島嶼的新樣貌。 潔白的沙灘首先入鏡,接著坑道、碉堡進入劇情故事中,風獅爺變成沙雕矗立海岸,成為一場夜戲放煙火的背景。諳啞的播音牆也帶出吶喊的象徵。當我走進微電影「婚前日記」不斷變換的場景中,我心裡堆疊的戰地故事開始轉變,彷彿老屋拉皮整修,硝煙的一頁被翻過了。專業塗裝師開始藉助噴、塗、吹、刷、彈、點、滾、鏝、抹,進行一場改裝。而我站在過渡的時間點上反思沉澱,想要跨越過去、現在也走向未來。 我是以跨越的心態參與一部微電影的拍攝,包括在為影片挑選拍攝場景時,我會刻意避開滿屋子充滿圖表介紹的建築、俗化的行銷景點,我期望一部影片可以自然的走進風聲、鳥鳴中,鏡頭掃過的地方能讓人回味簡樸、唯美與浪漫的滋味,這是我心目中的戰地新美學。我相信一齣好戲總會帶來一些新思考。它能穿過酸、澀、苦、悶的舊記憶,讓美好的古早味帶出新精神。 在模範街一家別具風味的餐廳拍戲時,我們把金門高粱酒的酒訣──「蓮花指,輕舉杯,深入喉,舒展眉,重擲杯,贊好酒」介紹出來。在面對鏡頭時,暢飲的我們並不曾遺忘歷史,但戰地不應該僅以灰暗的色調呈現。鏡頭的光是一道彩虹,收集著許多美與善。因為協助拍攝微電影「婚前日記」,我對家鄉金門有了不一樣的想法。下一步路以及下一部戲,我還能推出什麼更具意義的景色呢。在三度返金協助拍戲、停留在台北籌備的過程中,千羽一直在為《聚焦緬甸:鐵幕後的尊嚴與勇氣》國際特赦組織人權影展而忙碌。 千羽說:「有些紀錄片,越看越怵目驚心。一開始你吸收的是事件的過程,但到後來,就連片中人物的姿勢、語氣裡所蘊含的情緒,都殘酷的捲向你。這種殘酷讓你痛心,卻也讓你更深的體認到人的可能性。因為是活生生的人,因為是極為嚴酷的環境,因為是無以名狀的勇氣。」 這一日,我和千羽走進「國際特赦組織-台灣分會」和他的夥伴交流了一些意見,再走出來時我心裡浮冒出許多鏡頭畫面。我想起千羽在臉書上寫的:「這幾晚入睡前,總會想到那些為圖博焚燒自己生命的人,像無解的謎。據說,最年輕的只有17歲,不少人也僅20歲上下。太年輕,也太沉重。裡頭有太多我不能接受的東西,我不能想像一個比我年輕十歲的生命,居然需要燃盡自己,才能突破重重禁制,發出他的抗議。」 微電影裡的一杯酒,一飲而盡的一口杯,金門高粱酒剛烈又火辣的滋味,是舔過刺刀的,那暢暖不是為了讓人回味而已。還要深入堅硬的花崗岩,去尋思戰地的歷史。曾經經歷烽火的土地,真的需要靠特別的力量站起來。不管用任何形式,都要找到自己的方法站起來,包括一部微電影或紀錄片,都是力量。 當我在海邊看見沙雕風獅爺的肩膀長出一叢有刺的植物,那是海岸因防風及防衛需要、普遍存在的有刺植物。我不禁又要凝望向軌條砦的方向。人類該如何捍衛自己又保持善良的溫柔呢。一部紀錄黑白真相的影片,也是披著彩帶的鏡頭,我很難告訴千羽,當我們穿梭在浪漫的微電影與血腥的紀錄片之間,該如何看待顏色,那就像眼淚一樣,你無法真正解析它,血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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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遺愛
我愛收集古物,愛到「勞民傷財,引起眾怒」,因為一買不可收拾,就是傷財,因為家人異口同聲撻伐我「亂買」,自然就是眾怒,但,我就是不知要迷途知返,也不打算回頭是岸! 我總是擺出一付「先知」的姿態,冠冕堂皇告訴家人我是在「買傢伙」,他們卻諷斥我將來再見,我兒子會把「那堆雜物」論斤賣掉,我抱著既不知生,何須知死,他們的苦口婆心,我都當成馬耳東風,我唯一明白的是,每次買到一件稱心如意的東西,都會盯視半天,樂由心生。 我喜歡收集古物件,興趣一波換一波,我喜歡金門傳統民俗器物,諸如碗甕盤碟、家具櫥櫃、文字墨寶(我都有收集過一些,只是數量上瞠乎兩位大收藏家陳添財、黃國泰先生之後),晚近我又添加了金門戰地文獻文物,我覺得這些東西正足以反映金門的戰地歷史,正足以反映金門百姓在軍管時期的滄桑歲月,正足以反映戰地民眾的一些甘苦記憶,同時,它們更是鄉土教育的教材證據,它們真正是發展金門觀光的文化財,是金門唯一,笑傲世人的資產。 尤其最近莒光樓胡璉將軍的青天白日勳章被偷,我更有理由向我的妻小說:「你看我早就知道這些戰地文物,是金門的寶貝,不然別人為什麼要偷?」,但老婆還是一幅鄙視的眼神說:你有本事收到全金門的嗎?老婆高見,我不予置評,但勳章被偷,卻真的反映出幾個議題來,尤其將軍家屬放出不排除收回將軍遺物的話語,那就不可等閒視之了,因為金門沒有胡璉將軍的遺物,要發展軍事觀光,那是沒看頭的。 勳章被偷,除了反映軍事迷的癖好,反映市場價值的需求,也迴射了我們的不識貨,真的搧了我們一個大耳光,說明我們對歷史文物的無知與管理的弱智,那接下去要怎麼辦? 懂歷史的人不一定懂文物,喜愛文物的人不一定有錢糧,有錢糧的人不一定有門道,會收藏的人不一定會管理,因此組織一個跨行業的「典藏小組」,恐怕要趕快催生,一個能有專屬預算,能夠合法使用經費,能夠用價購的就要趕快買,能夠用名聲回饋的,就要趕快頒授,只要有專人專責專機關來做這件事,金門要發展戰地觀光,才不會只看到空洞的碉堡坑道,內容卻乏善可陳。 而且我認為不只是胡璉將軍的遺物要讓它根留金門,金防部從民國38年到現在,已經歷任29位「司令官」(1-20任稱司令官;21-25任稱司令;26-29任稱指揮官),他們個人的文物用品都值得收藏;以及古寧頭戰役、823砲戰、大二膽戰役等相關文獻報導,都應該有多少買多少;60餘年來,無數在金門流血流汗的國軍將士,他們留下的軍旅照片、回憶錄、傳記等,都可以廣泛搜購;以及50-70年代,兩蔣黑白照片書籍,(已是大陸客見一本買一本的珍本。),只要有金門畫面的,都是可買該買,總之,要是我們能夠成立一個「戰地史料典藏資料庫」,那我們喊軍事觀光,才不會心虛。 胡璉將軍勳章的遺失,豈不正在提醒我們要珍惜金門的戰地文化財,我們喊戰地觀光,不能只是看硬體而已,文獻文物絕不可空缺,故,要做要趕快做,若等將來我們要到大陸才看得到金門的戰地文物,那豈對得起胡璉將軍以及眾多英雄好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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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高棉
朋友勸我不要去柬埔寨,說那兒落後,衛生條件不好;若真要旅行,就應該去歐洲,生活富裕又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我口中諾諾的應著,心裡卻想著世界七大奇景的吳哥窟,卻只有這個貧窮的國家才有啊! 到了機場,才知道這個20多人的旅行團,九成以上都是老人。年老的人像棵粗壯高大的樹,涉世久、閱歷豐,有自己的定見,不易擁抱,也不易攀爬;最適宜的方式就是坐在樹的涼蔭下,看著風兒在葉叢間穿過;是以過了數日的同車同食的日子,彼此稍微熟悉了,卻仍只是點頭之交。 每天坐在據說是由台灣運來的豪華遊覽車裡,跑在導遊戲稱的高「樹」公路上,敘說著這個只有兩個季節的災難國家,並不忘幽默的解釋:「兩季指的是下雨與不下雨兩種而已。」只有遇到對面急馳而來的車輛,導遊不忘調侃著自己的國家說:「這是個奇景。」看著人們像貨物一樣把車頂都擠滿的奇景,才會引起一陣騷動,其餘的時間車上總是靜悄悄地,吹著車上的冷氣,真有種像是坐在樹蔭的錯覺。 我最近的鄰座,是一位女士,整個行程裡幾乎沒有說話,不是低頭寫著筆記就是看書;奇異的是常常見她拎著一個大大的旅行袋,像是貴重物品似的隨身上車又下車,「年紀大了,毛病就多了。」我在心裡嘀咕著:「也不怕麻煩!」 旅程的最後一天是參觀一個湖上市集,水面上有幼稚園、有籃球場,更多的是赤身露體的小孩。導遊說這些人家多是由越南逃難來的,沒有土地、沒有戶籍,是一群在水上的吉普賽人,人死了就在身上綁個石頭,往水裡一丟,一切就結束了,甚至連淚水也沒。 離開這個湖邊的碼頭時,車子陷在泥濘裡,看著車輪在泥漿裡空轉,排氣管裡噴著一口一口的濃煙;剎時,我們成了一個新奇的景點,吸引了許多居民的圍觀。這時,我注意到了旁邊的女士站起了身子,把身旁的行李拖到了導遊旁,說:「就是這兒吧!」我吃驚地也站起了身子,才看到那一袋的行李裡,塞滿了衣物、文具,還有糖果;導遊像個聖誕老人一樣,站在車門邊發放著禮物,立即的換來了孩子們滿臉的笑容,讓人覺得小小的孩童個個都像個小太陽似的。車子終於動了,禮物也分發完了,車子慢慢的駛離了碼頭,駛離了這個讓人笑不出的微笑高棉。 回到了國內,我與妻子的腸胃仍不正常,經常看到彼此往廁所衝去的狼狽景象;只是我們並不後悔去了一個落後的國度。去歐洲,我們或許會羨慕其他國家的富裕,也或許會慚愧自己的落後與不足;可是去了柬埔寨,卻真正的感到自己的幸福與富足。最重要的是發現一些心中充滿了愛,卻不說出口的人;而那人就坐在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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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酒應建立老酒鑑定制度
上個月28日,在台北舉行了首屆的金門老酒拍賣會,300支總值約300萬元(台幣,下同)的金門老酒,竟創下約900萬元的成交金額,令人頗感訝異,其中民國69年的特製大酒12瓶原價960元,市場行情為5萬元,竟拍到32萬元的高價,更令老酒收購業者震驚,而隨著兩岸往來的日益頻繁,業者粗估金門老酒一年至少有百億台幣的市場規模,充分顯示出金門老酒的市場潛力。不過整體而言,金門的老酒價格,現仍處於低價階段,和大陸的茅臺老酒相比,尚有極大的成長空間。 至於如何創造金門老酒的市場價值?個人愚見恐怕需要先建立金門老酒的鑑定制度,才可能實現,這部份金酒公司要負擔主要的責任。在戰地政務時期,由於金酒歸軍方管,酒類管理制度並未步入正軌,許多酒品的出廠年份,不是欠缺,就是標示不清,所以轉讓交易時,收藏者僅能依據酒瓶型制及封蓋包裝,判斷其屬何年出廠,萬一膠膜封蓋脆化損毀,便是所謂的「品相不完整」,那麼這瓶酒即使年份真實,也會變得毫無價值。換言之,在老酒的交易過程中,這紅色膠膜就是鑑定酒品真假的依據,酒本身的品質,反而被忽略了。 這當然是極不科學的評酒方法,因為瓶口膠封技術並不複雜,仿造極為容易,以此作為鑑定依據,未免失之草率,當收藏家以高價收購「品相完整」的老酒時,真不知他收藏的是老酒還是老膠膜?這在過去金門老酒僅由鄉親私下轉讓,市場規模尚小時,還不足以見其荒謬性,但如今金門老酒的市場潛力已開始嶄露頭角,建立金門老酒公正客觀的鑑定制度,已經變成是刻不容緩之事,否則偽造老酒之風必起,終將損及金酒的市場利益。 我們都知道,老酒的真正價值,乃來自酒品自身的香醇,所以鑑定老酒只能由酒本身入手,而這部份乃專業品酒師之職責,一名好的品酒師不但能斷定酒的年代與成分,對釀酒工藝技術的改進、產品品質的控制,乃至新產品的開發,都有重要的功能,以金酒公司市場規模之大,自不乏專業的品酒師團隊,但問題是金酒公司目前並不受理民眾委託有關酒品年份鑑定之業務,所以一般收藏者在求助無門下,只好轉而相信膠膜了,而未來隨著老酒市場的逐漸成熟,筆者認為金酒公司有必要擴充此項業務,不僅僅基於穩定金門老酒交易的市場秩序,對於維護金酒公司的專業形象,也具有重要的指標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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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天白日勳章失竊」談起
前金門防衛司令部司令官胡璉所有、由其子胡之光捐贈的青天白日勳章,日前在金門縣莒光樓展示中遭竊,消息傳來,震驚遐邇!如此貴重的文物 ,這麼輕易就被竊走,凸顯歷史文化資產管理維護的幾個問題,委實值得檢討。 首先,胡璉將軍功在國家,在抗日戰爭鄂西會戰中堅守石牌要塞,因而獲頒青天白日勳章。在金門擔任兩任的司令官,戍守金門前後八年中,整軍經武,推動各項民生建設,從軍政到民政、從基礎公共建設、民生物資供應,到教育文化的推展,均有卓著的貢獻,尤其親民愛民之作風,令金門鄉親感念,稱之為「現代恩主公」。其子胡之光於民國九十五年為紀念父親,親自捐贈胡璉將軍遺物給金門縣政府,希望金門有學之士利用研究,當時共有圖書9,339冊、文物1,223件,總共1萬562件(冊)。如今,勳章失竊,實有保護不慎、愧對其家屬之責;也難怪胡璉的孫輩胡敏越說:「不排除回收其他文物。」 其次,胡璉將軍遺物具有歷史價值,也是金門寶貴的文化遺產之一,但是,這些文物的保管維護權責之歸屬問題必須予以釐清,否則,事權若不統一,往後必然還會衍生其他問題,因此,就縣政府方面,希望記取經驗教訓,速謀對策。再者,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所屬「胡璉將軍紀念館」已於101年01月19日落成啟用,從文物保存維護的角度,胡璉將軍遺物的保管維護與運用,是否應該責由專門、專業的單位負責,以統一事權,是值得思考的方向。 政府為保存及活用文化資產,充實國民精神生活,發揚多元文化,早於民國七十三年由文建會制定「文化資產保存法」;並訂頒「文化資產保存法施行細則」。該法所稱文化資產,指具有歷史、文化、藝術、科學等價值,並經指定或登錄之下列資產:一、古蹟、歷史建築、聚落,二、遺址,三、文化景觀,四、傳統藝術, 五、民俗及有關文物, 六、古物,七、自然地景。同時,要求各級政府設置專責機構,從事文化資產之保存、教育、推廣及研究工作。 金門縣政府依「文化資產保存法」,歷年來積極著手於具有歷史文化資產價值的古蹟文物之保存維護工作,不遺餘力。這次發生勳章失竊的案件,令人遺憾!因此,除了希望警方積極偵查,早日將竊賊繩之以法;並盼有司部門記取教訓,更為重視文化資產的保存和管理維護,以不負「文化立縣」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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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法的人生
最近拔了一顆臼齒,吃東西不便,講話也不方便。吃東西避免吃硬的,只能挑軟的和流質的東西、張大嘴巴講話也不舒服,只有多禁聲少講話,少一顆用途不是很大的殘牙,卻帶來很大的不便,只因為那是一顆關鍵的「牙齒」。有些東西少了會帶來不便,但有些東西多了卻帶來麻煩。 現代人們觀念貪多,「數大便是美」、「多多益善」,手機功能愈多愈好,卻可能喪失電話作為人際互動和溝通的真正目的;走進百貨公司或大賣場,商品琳瑯滿目、五花八門,種種優惠和促銷活動刺激著消費者的購買慾,於是買了許多不是很必需的東西,結果可能佔據了有限的家庭空間,卻忽視了更重要的民生和健康必需品;打開電視各種節目奪人耳目、五光十色、應有盡有,卻可能錯過重要的新聞事件和氣象報導;父母早出晚歸忙著工作賺錢,卻可能錯過陪伴孩子的重要時機;孩子們的教育上學、補習、學才藝,滿檔的活動和行程,卻可能喪失人生僅有的快樂趣味童年時光。人生難免會犯錯,但很多重要的人事物卻不能錯過,該表達出來的關懷和愛心、該盡到的一份責任、非買不可的必需品。減法的人生是減少不必要的物質和精神負擔,但保留最重要最有價值的部分。 面對油電雙漲高物價時代的來臨,讓我們過一個有智慧的「減法人生」,物質慾望少一點,精神生活多一點,寧可量少質精,不要濫竽充數,省下的錢還可以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節能減碳過生活,以步行取代駕駛、以跑樓梯代替搭電梯、多運動少坐電腦桌,多勞動少求安逸舒適。少油少鹽少糖,輕食慢活減壓。少過高期望,專注於自己可實現的目標。少看自己所沒有的,專注於自己所擁有的,並為自己目前所擁有的一切感恩惜福。權力欲望小一點,少些心機,多些坦率就不需要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少些應酬,多些心靈真誠的溝通交流,傳達真誠的關懷和愛心。 減法的人生是複雜生活簡單化,三兩知己勝過相識滿天下、粗茶淡飯勝過珍饈滿桌、將自己不太需要而別人需要的東西送給別人,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給子孫,禍害無窮,分享愈多快樂愈多,付出愈多影響愈大。少計較,因此多了一些包容和接納;少生氣,因此多了些平靜和快樂;少奢華,因此多了些知足和滿足,減法的人生去除了不必要的包裝和過多虛偽的形式和表面,更多追求生命的真實面和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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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可以小﹐但眼界要大
年初為合作廠商的產學計畫案設計生產了一台機器,並於日前往中國南京(實際上是鄰近的高淳縣)裝機。看著自己的作品成為一個真實的產品(一部檢驗車),並且包裝成貨櫃型式運送至千里之外的地方,說實在的還是有些許的喜悅。但是要到一個全然不熟悉的地方進行裝機工作,心裡頭難免忐忑不安,畢竟缺東缺西、工具不全、當地不相容的電力等突發狀況總是免不了的。所幸還能順利完成裝機與測試工作,算是結束了一樁苦差事! 高淳縣曾經是中國第三窮的縣,於戰國時為吳楚兩國的邊界。歷史上最有名的事蹟僅是戰國時代伍子胥伐楚時開通了一條運河至此,現在稱為「固城河」也是現今高淳縣重要的水源保育及水產養殖地。而當前在大陸最火紅、富有的村莊-武家嘴村卻也是誕生在高淳縣,武家嘴村就是大陸上集全村之力成立了村級企業,從千、百噸級的江運變成百萬噸級的海運公司,後來更大肆擴張商業版圖,目前全村年平均所得超過五十萬人民幣的大陸模範企業。而我所落腳的飯店-武家嘴村大酒店即是該公司所經營的準五星級的飯店,硬體尚可但軟性的服務卻稍嫌不足。 我在本地學到了一句挺激勵人的口號:「眼睛可以小,但眼界要大。」眼睛小是天生的,猶如武家嘴村位於全國比貧窮可上榜的縣市。而在幾位有眼界的鄉賢前人努力下,大刀闊斧的進行了村莊大改造,集眾人之志造就了這個在中國稱得上前百大企業的武家嘴村企業集團。「開眼界、長見識」是靠後天歷練與成長,不必因為天生的障礙就限制了自己。這十天來與當地人互動不少,體驗到所謂的「眼界」絕不是到處旅遊或參加幾場研討會就可以學習到的。開眼界需要親身參與,在過程中不斷的接受挑戰。或許會經歷滿山荊棘劃得渾身是傷,亦或許會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與失敗的挫折。但在這些學習的過程中,卻能鍛鍊一個人的心志,讓其在面對困境時勇敢的抉擇,並承擔風險與失敗的苦痛,最後攻上山頂的那一刻才算是真的開了眼界。 一個複雜如村莊的系統都尚能夠如此,一個單純的人更不該逃避困難。裝機的過程實則充滿了考驗,從一開始的電力系統不相容,到氣體系統於貨運過程中的損壞,最後在系統完成後如何恢復到出廠時的效能更是百般折磨。對自己而言,每天睜開眼睛時就是面對接踵而來的挑戰。特別是高淳縣的縣城規模除了多了幾棟超大的公務大樓以及四線道的馬路,它的模樣大約等同於台灣的鄉間一般。想買包「方便麵」都不怎麼方便,更遑論電子零件或是機械零件。買零件就得驅車至一百公里之外的南京市,而我預計停留裝機的時間是不容許我耗費在購物旅程上。現在回想起來,那晚一個人來到南京多祿機場的時候,面對的是空蕩蕩的入境大廳與未知的道路,除了接機的司機大哥之外,機場黑不溜丟的、還帶了幾分寒意。但現在回起來才真體悟到:再怎麼黑暗的道路,最終還是可以走過的!當然,在高淳縣開的眼界不盡然都是如此正經八百的,也有令人瞠目結舌、欲哄堂大笑的民情逸趣。例如:在熱鬧的南京市中心就有:「百貨門前,櫻花樹下,小童尿尿!」這奇景就請讀者自己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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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想﹐風與樹的側影
銀幕深邃的鏡頭帶出細膩的情感,它自然形成一種力量,帶領觀眾以更好的感知與世界連結。那些分開拍攝的鏡頭,在導演和攝影師的用心下,透過創作的最高點──剪接,開啟了觀眾觀看事物的新視角,也走進了藝術殿堂。 我喜歡電影,生活裡常要特別空出時間走進戲院,與一齣又一齣的好戲交流呼應自己的敏感、多情、堅強、脆弱。不這樣活著讓那些精彩的劇情衝擊、震懾、安撫、黽勉我,讓它們從腳底竄升到腦海形成生活的智慧。那些我難以理解的複雜以及單純永遠都不會懂得真正的哭與笑。 當我藉攝影透鏡來觀看一切時,那感覺就像在畫一幅畫。鏡頭是一片畫布,攝影機的擺位、燈光、場景等都必須講究。那畫框並不會真的侷限什麼,因為內蘊的精神會穿過鏡頭來呈現,一如依藝術家靠直覺來取捨,超越基本有形限制,進入象徵的涵義。拍攝中的一切都是經過組織、篩選而定格的。 當觀眾可以和鏡頭一起進入鏡頭的細微畫面、深入角色心靈時,一部電影也完成了它的功能。在跟拍「婚前日記」微電影時,我常站在兩台攝影機之間移動著看戲,既看進鏡頭裡,也看出鏡頭外。我看見具體的鏡頭呈現、表達了某些思想與理念,而透過導演和攝影師的修正,劇本也持續在發展和改變。掌鏡的人生是否更容易看透人生真諦呢?不斷變幻運鏡,在長、短鏡頭、俯拍、平視之間拿捏分寸,是否能締造更好的生命情境呢? 當攝影師韓用三個滅火器箱墊高攝影機腳架,在總兵署內拍攝窄道中的紅燈籠時,我望著老榕樹的鬍鬚在風中搖擺,一棵百年老木棉巍峨的矗立在鏡頭後面。出鏡、入鏡,透過巧思設計的畫面帶出不一樣的氣氛與感覺。那長壽的巨樹比我們更懂得穿過時間的窄巷,篤定的迎接戲裡戲外的變化,所以它們在鏡頭中顯得十分深遠而有力量。 配合一部微電影勘景、抓感覺、進入劇情後,我的拍戲側記常跳出鏡頭畫面,有時鑽進一些回憶中,生命的景深也走進歷史與地理的情境。記得有一場戲在海邊的斷崖邊拍,我對著大海翻轉地圖,望著大嶝島、小嶝島、角嶼,西側的廈門與澳頭方向,那地域已不是陌生或熟悉的區別,因為有一條界線橫梗在兩岸之間。站在斷崖邊的我往東側的金門領空望去,那地圖上的村鎮標誌一樣帶著熟悉及不常涉足的陌生感。那大海中大大小小的島嶼彼此對望時,應該也如我一般興生許多澎湃的思緒吧。 生命的景深裂縫,一樣伴隨著海浪的韻律翻湧。大海的世界無邊遼闊,兩岸卻切割出許多島與島的對望,那鏡頭未帶到的地方,只能靠一顆心去穿透、領悟、彌平、超越土地歸屬的問題。 當導演說,在金門拍戲真舒服啊。不會被一堆閒雜人圍觀干擾。當金門男孩推介給女主角安琪一輛代步腳踏車,她騎著四處遊逛,找尋男孩給她的風獅爺指標,那護板上的縣鳥戴勝的圖像也跟著風一起飛翔。當搶天光趕景點拍戲時,我問同坐一部車裡的安琪說,為一部影片來金門三次,有不一樣的感受和體驗嗎?安琪說,邊拍邊玩,感覺很動人。 為一齣戲站在海邊的斷崖旁,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興生劃時代、跨世紀的質疑,但我寧願吹著海風,欣賞一齣戲的演出。在一些美好的片段裡,默默觀想,風與樹的側影,那是沒有戲劇理論的場域,日日、月月、年年,只有真純的感覺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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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我的愛──出版「樂在分享書法專集」前言
民國六十八年(西元1979年)八月,我從金門縣政府民政科(局)長,調任金門縣立金沙國中校長時,突然覺得活動空間變小,時間變多了,為充實生活,才開始想我要寫作、學書法。但學書法並不認真,只把它當消遣,倏忽二十幾年過去了,書法寫得毫無進步,甚至有後繼無力厭倦之感。 九十一年(2002年)八月,自金城國中校長退休,應邀參加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撰稿,每週一篇,全力專心轉移向寫作,近十年出版了「樂在分享」一、二、三集三本書,主要內容為我退休後,膺選任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會長的學佛經驗,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領隊到大陸各地辦理讀書會旅遊,以及參加台北中華書法家協會與金門書法學會,分赴兩岸三地書法聯展的心得分享。我認為能與大家分享歡喜經驗,是件很榮耀的事,所以一直樂此不疲。 2010年承蒙兩岸交流協會會長李沃源推薦,進入百年名校──北京師範大學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班就學,兩年下來,書法成為我的愛,發誓學它一輩子,直到「字與人俱老」。確認學書法是終身的大事,是追求鄧寶劍老師所期勉我們的,去努力促使書法達到至高「元形式」境界的實現。 北師大上課回家後,感謝金門日報社各官長、編輯厚愛,均讓我在該報副刊,闢專欄發表課後學習心得,圖文並載,十分難得:第一年「京師學書法」,第二年「京師學藝」。發表後,分別贏得熱烈迴響,甚至有讀者來電感謝我說:「我沒有能力赴北師大學書法,但反覆讀你寫的文章,也好像老師在指導我一般,受益良多。我都剪貼珍藏你的大作,以便隨時閱讀」,聞之讓我很感溫馨與感動不已。我習慣樂在分享,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發表學習心得,就是希望能影響更多人,這是我衷心的願望! 今2012年,北師大書法專業碩士班進修課程結業,7月11日將在本學院藝術館,舉辦本校第五屆書法專業碩士班研究生之結業書法作品成果驗收聯展,每人規定交參展作品十件,送老師審核。同時我特別要利用這良緣機會,一併出版拙作「樂在分享書法專集--書法,我的愛」,帶到北師大展場分贈。本書內含「京師學書法」十二篇、「京師學藝」七篇、「京師學習前後」九篇的書法文章,還穿插照片、書法作品,以及往昔與京師學後書法代表作品三十件,結集編輯成:「書法,我的愛」一書,也當作自己結業的另類成果展示,獻給母校與各位師長,以及曾經合班上課的同學(第五屆)、學長(第四屆)、學弟(第六屆),聊表感謝對母校師長教誨之恩,同學們相互勉勵愛護之情。 最後感謝李沃源大師的推薦,感謝北師大系主任鄧寶劍為我寫推薦序,諸多溢美之詞,讓我銘感五內,各位教授秦永龍、倪文東、鄧寶劍、李洪智、虞曉勇、安媛等老師的教誨與題勉,感謝董立昌班主任贈字及各位同學的愛護與協助,感謝泰銘有限公司黃董協助出版,感謝內人周鳳珠老師的編排設計,感謝同學徐心富、康佳雯、吳宗陵提供照片,眾緣成就了我。 書法既成了我的愛,我將永遠愛它一輩子,永不分離。我自撰對聯自我期許云:「鵬程萬里學書法,發心十年展雄風」,是所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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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蚵述說的金門故事
世上不只金門生產石蚵,但金門述說的石蚵故事,卻是獨一無二的。 戒嚴,拉緊了金門一幕幕石蚵戲劇的發條。當年,我金門同胞下海採蚵,須辦理採蚵證。戒嚴,對金門鄉親,就是一腳要踏離金門這塊陸地,另一手就得辦理出國手續。那幾年,我們跑內政部,辦妥出入境證明,才允許往來臺灣;那幾年,我們下海捕蚵,也要出示證明。 戒嚴,就是到金門沿海捕蚵,要受真槍實彈的軍人監督。重重圍繞的鐵絲網下,靜靜地躺著一顆顆的地雷,好像抗拒鄉親去採蚵。每一次「下海」,都冒著生命危險。岸上站著衛兵,虎視眈眈,與一旁來接應的親友,戰戰兢兢,形成一幅對峙的歷史畫面。 或許吧!戒嚴下採來的海蚵,得來不易,也就特別珍惜!那些年在金門,採蚵簡直像上戰場。猶記得,我媽在下海採蚵的前一晚,都要跟鄰居約好。隔天大清早,公雞未醒,太陽沒起床,在寒風刺骨下,整裝待發,準備來一場採蚵戰爭。整裝?包起擋風遮雨的頭巾,戴上斗笠,身穿厚外套,腳著布鞋,手握手套,一根長鐵棍,扁擔挑起一對竹籃子。出征前,還不忘要握緊那申請核准來的「採蚵證」。星星和月亮帶路,趁退潮,趕緊採集海蚵。 並非每次出征,都會凱旋而歸的。石蚵有季節性,要看老天的臉色。隨天氣的冷暖,採得的海蚵,時大時小,時多時少。 自沿海採到的石蚵,裝在竹籃裡,用扁擔挑上岸來,交由等候的親友,用手推車推回家。此時,晨陽灑下滿地的金黃色彩,映照著瓊林採蚵回家的村民,疲憊但喜悅的臉龐。十幾戶人家,幾十人,成功地完成了一次採蚵任務,一路上,高奏著凱旋歌。一籃籃、一車車的石蚵,就是勝利的果實,滿意的具象。 看見我媽從採蚵戰場歸來,全身幾乎被海水浸得濕透,衣褲太陽曬乾後,泛著一片片漆上鹽巴的雪白,整雙鞋沾滿海沙。一次採蚵大戰歸來,媽總會先洗個澡,再吃早餐,旋即,就要清點戰利品了。一切採蚵的艱辛,盡化成一臉合不攏的笑容! 我媽常和左鄰右舍聚在一塊剝石蚵,邊剝邊話家常。這是金門村民常見的社交場景,述說著一個又一個既平實又溫馨的金門生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