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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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00
為了一枚證照。被迫的在上完了八個小時班後,還須坐在課堂上,一手握著厚重的教材,一手拿著紅筆急促的隨著教師的指引勾畫著重點。突然,講台上傳來:「以下的頁次,就不用看了。」聲音低弱,帶著友善的味道。 我訝異的抬起頭來,盯看著頭髮已微疏的教師,以為他一定說錯了什麼。我納悶著:「為什麼還有5分之2的教材不用看了?」結果竟聽到教師說:「學科測驗,只要60分就及格。所以考80分是及格、考100分也是及格,都與考60分是一樣。」臉上浮著得意的表情,顯然這是他的經驗與得意之談。 這位中國生產力中心聘請的專業教師,講的當然是正確的推論。可是,我聽著仍覺得有些震驚,震驚的說不出那裡不對,只能在一頁空白的筆記本上寫滿了60=100、100=60的數字。 40分的差異,有5分之2的不同,我無法瞭解怎會相等?可是,心想在這個講求證照、講究結果、只問結果不問過程的現代,教師為了避免學生「浪費」時間與一味的追求「速效」,用心可是良苦;可是竟略過了十分之四的教案,這樣抓重點的「速成」,不僅顛覆了我一向認知的讀書目的,也給我上了一堂「珍貴」又「震撼」的課程。 這樣只講及格過關不論明瞭的論點,只求速效而不想好壞的教學;或也揭露了我們正面臨的工商業社會的一些通病。考試、升等或論文,只問成績不管手段,於是取巧抄襲作弊成了常態,只求不要被識破就好;甚至有國家級的考試委員,自己出題的典試人員,也下場報考證照。 更像我們這個社會上充斥的問題食物:廠商們為追求最大的利潤,只為求食物的口感與減少製作的流程時間與成本,理所當然又行之多年的加了塑化劑、防腐劑、過多的色素及鋁含量過高的膨鬆劑,而不覺得有錯。 不禁的讓人憂心的覺得,一個表面愈是美好的社會,在熄了燈火之後卻是個散發著病菌的群體。一個擁有眾多證照的人才,或許也只是一位僅會考試的匠人而已。然而,在我內心深處,仍然相信這是個進步與光明的社會;仍然相信在許多默默的角落,有許許多多的人們,在各個行業裡,知道一步一個腳印,秉持著自己的良心,誠懇、認真與努力的求學或工作著,更知道60分永遠不可能等於100分,並且知道其中還有40分的遙遠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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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應設計自己的花季
最近賞櫻在臺灣,蔚為盛事,從武陵農場,到玉元宮,乃至阿里山,無不人滿為患,人潮帶來錢潮,景點附近的旅遊商機,也興旺起來,儼然成為提振觀光的最佳推手。或鑒於此,金門縣林務所也開始利用地區已馴化之山櫻花種源和部份耐熱品系,育成適合金門氣候的苗木,並大量栽植,以營造金門的櫻花林,自然也是希望帶來賞花人潮,達到行銷金門觀光之目的。 林務所的立意不可謂不佳,不過若僅賴櫻花的單一花種,可能只有內需旅遊的市場動能,對於吸引臺陸兩地旅客恐怕是有所不足,因為櫻花乃普遍品種,金門可以馴化,表示別處也行,金門如欲藉助花來拉動觀光產業,應進一步設計出具有金門特色的「花季」。 花開有時而成花季,乃大自然之規律,不過要藉助花季行銷觀光,就有賴人們創意的挹注,才能成功,歷來具地方特色的「花季」,之所以大受歡迎,除了花開的基本條件外,花開現場的氣氛營造,乃至花季文化的耕耘,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首先在花開條件上,金門因處氣候溫和之地,欲營造繁花似錦,萬紫千紅的盛況,其實不難,但應形成當令的主題花卉,才能聚焦。個人愚見金門不妨將已馴化的花卉依四季羅列,每季分選一、兩種當令花卉作重點展示,不妨稱之為某季「花神」或「花仙子」,予以擬人化,以增加親切感。展示方式,除了傳統的露天栽植之外,也可以充分利用現有的室內空間,舉辦盆花、盆景,乃至插花的各式展覽,以豐富花的主題內容。 至於花開現場的氣氛營造,則以設立咖啡座最為簡便,也最能營造出休閒的氣氛;其他如花季的音樂會,則是絕妙的視聽饗宴,金門各級學校中就有不少的音樂社團,若能整合安排,就可讓遊客在花前月下聆賞樂音;當然個人式的表演活動也是可以准許的項目,台灣景區經常可見四處走唱的街頭藝人,玩賞之餘聞之,倒也是別有一番的浪漫情調。 此外,花季文化的形成,更是創意的展現,以臺灣著名的「苗栗桐花季」為例,其成功處就在於能與客家文化作充分的結合,而大大豐富了桐花季的主題內容,遊客來此,舉目所見,如:客家衣衫、客家料理,甚至客家婚禮……等,都充滿了濃濃的桐花味,所以來此便不只是賞花而已,更是一趟豐富的文化之旅,這是其他花季所無法取代的,其實桐花何曾有閩客之別,是人們的巧思妙慧讓兩者產生連結,從而達成相互拉抬的效果。 金門要靠花來吸引觀光客,單靠馴化幾株山櫻花是不夠的,如何設計出具有金門特色的「花季」文化,才是根本要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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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金門國中小的課業輔導
教育優先區課業輔導已在金門行之有年,其成效如何? 從未見相關單位作過評估,雖然這是中央政府教育當局照顧離島偏鄉和弱勢族群的德政,但從教育專業觀點來看,如果一項教育政策,實施的成效令人不甚滿意,雖然對教學現場挹注了一些經費,但對一般學生而言,延長了上學時間,以原來進度上課,減少了自主學習和發展多元能力的機會。而對一些績優學生,本而再從事一些休閒和自主學習活動,如:參加校隊練球、跑步;而對一些弱勢和學習落後的學生而言,未能接受到特別的照顧,如:小組教學和個別化教學,對一些不懂的科目和單元,一樣是鴨子聽雷,陪公子讀書;而老師也無法應用不同的教材,不同的教法,去滿足那些需求與一般學生不同的學習落後學生,這與照顧弱勢族群學生之立意,確有明顯的落差。 個人以為任一政策的實施在行之有年之後,應進行檢討評估,從不同面向如:學生、老師、家長和行政部門等,進行實施意願與成效評估,以作為續辦、停辦,或調整作法之參考依據。畢竟人的生命和時間都有限,如果用錯了地方,不但是資源的浪費;更是生命的浪費。就經濟學的機會成本而言,當我們把所有學生都圈在學校裡,上一樣的課程和同樣的師資,會不會阻礙了學生的時間管理能力和妨礙學生多元發展的機會。有很多體育老師和教練都在反映,近年來金門的許多球類和運動比賽的風氣和水準有每下愈況的趨勢,是否跟那些運動選手的練習時間,都被第八節課業輔導佔用了有關,值得進一步探討。 第八節的課業輔導之產生其實跟現在家庭生計型態有關,現代很多家庭都是雙生涯家庭,若孩子早放學,家長還在上班,沒有人陪孩子;因此,很多家長希望孩子能留在學校,上課或參加活動,至少家長會較放心。但台灣很多沒有接受政府教育優先區補助的都會區學校,也都安排自願自費的第八節課後輔導課,且課程的安排並不限於學科,其他的藝文、體育、藝能等科目也都納入,重視的就是五育的均衡發展和全方位的學習。猶記得前幾年我們不都在喊「一校一特色,一人一才藝」嗎?還有「三三三」,可是把時間都框來上課業輔導,那有時間讓學校發展特色,讓學生學習才藝呢? 一個人道德的發展是要從他律到自律,教育的目的,是要讓學生將社會倫理和團體規範內化到自己的生活和生命中。一個學生的真正面目是在沒有老師在場或學校約束,才顯露出來;一個好國民的標準是在沒有警察的監視下,依然守法守紀。學生所學的一切都必須到大社會的場域去實踐。如果大人都不放手,學生那有時間和空間去實踐學校所學;如果我們不營造多元的環境,我們那能企盼學校能培養出具多元智慧的學生呢?自律不會憑空而降,除非我們能讓學生有學習自律的機會。 因此,對所謂教育優先區課業輔導,我覺得如果學校有更多的自主權,去發展學校特色,學生有更多自主權去選擇自己想學的課程或活動、或是針對弱勢學習落後的學生給予適當的課程活動。甚至教育部如果無法給地方政府或學校變通 的作法,寧可不要這筆錢;而由地方政府自編可靈活運用的經費,都是可行的策略,拙以為教育優先區立意雖佳,但如果形同雞爪,棄之可惜而食之無味,如果不好好檢討改善,反而會阻礙國民教育追求教學正常化、學生多元適性發展的揮灑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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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林毅夫的返鄉人權
1979年由金門馬山泅渡至廈門投共的叛逃軍官林毅夫,近年來,幾乎每逢清明節前,都會以回台掃墓作為返鄉訴求。今年3月10日,林毅夫的妻子、中共全國人大代表陳雲英在大陸全國人大向記者表示:「林毅夫返鄉的問題,我沒有答案!」語多無奈。另外,中共國台辦發言人楊毅日前於例行記者會上表示,希望台灣方面從人道主義考慮,早日同意林氏夫婦回台探親祭祖,這畢竟是人之常情。 林毅夫返鄉問題,經媒體報導、評論,社會上浮現些許同情的聲音。有國軍曾任小金門營長退役者在報紙論壇投書,說「林毅夫是做錯事的浪子」,為他解套,希望給予返鄉人權;並有政界和法界人士從另外的法律見解,質疑本案的通緝時效,主張應該撤銷對林毅夫的通緝。但是,國防部長高華柱在立法院表示,林毅夫觸犯軍法的投敵罪,且是繼續犯,如林毅夫返國,國防部將依法制裁;高部長的堅持,表現了法不容情的現實。 閩南有句俗語「歡喜做,甘願受」。林毅夫當初本為國軍刻意培養「投筆從戎」的標竿型人物;後來投敵、選擇效忠他的「祖國大陸」,不但毀棄軍人「忠貞氣節」精神,更是背叛國家的行為,對軍心士氣傷害至深,多少長官部屬同袍受到牽連,這些事實並未因時間而改變。如今,他在彼岸雖然奮鬥有成,貴為世界銀行副總裁,且已躋身美國華人菁英組織「百人會」,但終究無法改變他「叛逃投敵」的既成事實。 目前,國內一些支持林毅夫返鄉人權的人士,似乎忽略了本案的核心問題。事實上,林毅夫不是不能返鄉,而是他不願意面對「叛逃投敵」的法律責任。說「林毅夫是做錯事的浪子」,意在為他解套,但是,林毅夫可曾為他的「犯罪行為」認錯?或者表示對中華民國法律最基本的尊重?他訴求的目標是「無罪返鄉」,若能成真,則其後駕軍機投共的黃植誠、林賢順、李大維等等,在解放軍加官晉爵者,將來紛紛「衣錦榮歸」,試問,國人可以接受嗎?再說,現階段兩岸情勢雖較緩和,惟兩軍敵對態勢未變,因此,林毅夫仍然必須面對法律追訴的問題。 人道主義和返鄉人權,這是基本的普世價值。這次中共方面提到「人道主義」,是一個進步的說法;希望兩岸政府都能在返鄉人權方面繼續努力,讓有返鄉願望者的人道關懷受到重視,得遂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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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當初怎麼認識你
長年觀察動物的行為與閱讀相關報導,我發現人類與其他動物最大的差異性是人類擁有「生物本能」之外的情感,友情。以親情來講,生物為了繁衍後代組織長期配偶關係的不獨人類,鳥類中的鶴、鸛終其一生廝守到老。而哺乳類中的母非洲大象,更是一輩子維護、領導一整個家族的精神領袖,並世襲至牠的女兒。在具有社會性的動物界中,猴群、巨嘴鴉等,一個團體中即便互動多了,但是構成整個社會穩固的基礎卻是生存競爭,偶有的合作關係也無非是建立在共禦外侮。 在人類的社會中,朋友關係的發展,從認識、熟悉到成為知己(或稱朋友),則是一段無法預料的過程。最基礎的友情是在求學時代的三、五好友,總有幾個因為長時間膩在一起而成為至交的。但隨著時空的疏離,學生時代至交間的情誼也看似逐漸褪去。直到某一日不期而遇,這情誼(或說記憶)卻很容易的被召喚出。 在職場上也會遇上一些因為工作上的互動,彼此碰面、聊天次數多了,工作或理念上覺得契合的,也莫名成了朋友。而這中間也不乏遇上有利益考量的結合關係,但往往在時間的淬煉中,真正的友情會被沉澱出。 更有的是因為興趣或文采間的彼此讚賞,而由景仰或惜才而產生的友誼,這類的友誼在其他種動物身上是絕對找不到的。特別是在「自古文人相輕」的魔咒之下,能放下「自我」由衷的欣賞他人作品的人更是萬分難得。 這幾年網路快速發展,過去幾個多年不見並且已失聯的朋友,透過搜尋我的名字,互相重新連結上,這是一個令人開心而感到神奇的經驗。我也試著透過尋找三十年前舉家搬離金門的一位小學同學,但當然是件不可能的任務,結果自然不盡如人意。但這也讓我好奇這網路發展出來的友誼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愫?「臉書」產生超越空間的連結,兩個僅在網路上相識的人,究竟算不算「認識」?別說五官、年齡,有時甚至連性別都屬於存疑的狀況下聊天,百無禁忌的無所不聊。彼此之間的友情祗在連線時存在,下線之後就像天亮後的星斗了無蹤跡。 朋友,我們當初怎麼認識的?我仔細的想想過去幾個從初識到成為朋友的人,總是可以想起第一次認識時的場合,甚至當時認識時的心態與心情。但透過網路認識的「朋友」,好似網路般的虛擬,很難存有真實感,浮現於腦海的只是螢幕上的幾行字與卡通圖。或許在這通訊方便而快速的年代,我們得緩緩腳步思索,那些曾經出現在身旁的人們,不小心誤闖腦海記憶的人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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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浪的抓痕
在海邊民宿的咖啡座,千羽說他看見一個細膩鏡頭的新玩法,這是「婚前日記」女主角收到金門男孩的一封信。信夾上頭有一尊風獅爺的小雕像,戲中常常都會看到這尊風獅爺。當女主角展閱一封致歉信,讀到男孩推薦給她的腳踏車遊金門路線時,攝影師韓說他要看見一些樹影倒映在信上。為這個畫面韓在咖啡座之間穿梭,來回移動尋求光源最好的桌子。但光源最好的桌子缺了樹木的投影,於是韓折下樹上的小樹枝,請助手按照他的指示,把樹影投照在信上。於是鏡頭畫面有了光與影,那光與影讓女主角與金門男孩的互動增加了象徵、時間流動的美感。拍這段戲時我人沒在現場,我正陪彭製片開車去膜拜一尊風獅爺,那尊風獅爺是一場夜戲的背景主角,我們讓許多煙火在他面前綻放,營造火樹銀花的歡樂畫面。 千羽的跟拍筆記讓我分享了許多微細畫面,就像海浪的抓痕,可以在眼裡、心裡、回憶中再一次捕捉,它們永遠都不會衰老,一樣純真爛漫的穿過時間的縫隙。當影片鏡頭與實際生活的界域彼此交錯纏繞時,我更喜歡跳進一個尚未寫出的劇本,想藉想像去搬演尚未成形的戲碼,不管結局如何,我只想忠於當下的感覺,細細品嘗過程中的一切。 當我抒寫拍片側記時,我發現心裡藏著一個隱形的鏡頭,躍躍欲試的想要拍自己的畫面,走向建功嶼時,我心裡的鏡頭瞄準許多過去的影子,那些心事只有白鷺鷥明白。後來潮水漲了,原來可以徒步登上小島的石砌步道有一段被淹沒了,那幾隻白鷺便站在漲潮的水口上嬉玩。只有牠們不怕漲潮,細細的腳爪貼著大海的胸膛,翅膀隨時可以起飛,翩翩翱翔浪花之上。海潮不斷形塑各種花漾,濤聲如此多變,我在石砌步道上不時回頭張望牠們白色的身影,一邊為建功嶼的奇特海域拍照。我拍了許多種造型的蚵柱、潮間帶泥灘上的腳印、有一大片蚵柱整齊排列成林,形成一個方塊陣,當潮水上漲後,它們變成一塊飄浮在海中的浮餅,最後整個被海水吞沒,蚵柱的蚵仔呼吸得更自在順暢了,那是我看不見的世界,但感受得到浪潮的韻律擺動。 石砌步道邊緣遍佈著蚵殼,形成自然的防滑道,我沿著邊緣走走停停的欣賞四方景色,心裡的鏡頭搖向童年的海、夏天沙灘上的嬉戲。後來我坐在一塊海岩上寫筆記,拍攝團隊在另一頭拍戲,我心裡有另一齣戲在搬演,那是我的獨白,屬於不公開的秘密版本。 海潮上漲得很快,石砌步道被海水包圍,潮水淹沒的速度很快,專注拍攝的韓不想理會悄悄掩至的潮水,才說不理它而多拍了幾個鏡頭,潮水以更快的速度淹上來,一回頭那石砌步道已消失了一小段,待我們走上回頭路時,水已淹至足踝。才走過一段被潮水淹沒的路段,緊接著又出現第二段被漲潮淹得更深的路段,夥伴們的鞋襪都濕了,我的沒濕,因為我把鞋襪脫了,拎在手上涉水而過。我看見團隊扛著攝影器材穩健的涉水而過,他們只能任鞋襪被海水浸漫,保護鏡頭不受潮,心裡鋪排下一個經典鏡頭。之前千羽在跟著韓尋找最佳拍攝立足點時,在潮間帶一路歪歪扭扭前行,顧得了鞋子卻顧不了前路,他後來索性當「水師」,不管鞋襪踩進水中央,我想他早已融入跟隨攝影機移動的樂趣中,即便褲管滴水也阻礙不了探奇的新鮮感。 走過建功嶼,我坐在沙灘邊一截枯木上繼續寫拍戲側記。如果可以安靜在海邊坐一個下午,相信白鷺鷥會舞動翅膀來和我對話。我們可以一邊看海浪的抓痕,一邊遙望屹立在海中變成一座孤島的建功嶼,聽他說一說自己的故事,那故事在我童年就已聽過,只是當時不甚明瞭那哀愁,所以我常常回頭去看韓的鏡頭,好奇想要探挖,他如何拍攝海浪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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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年的歸鄉路
1937年夏天,日軍即將占領金廈的前夕;一位7歲的金門孩子,在參加完外祖母的告別式後,跟隨母親許玉秀南渡到砂勞越古晉投靠父親黃慶昌,之後再轉往新加坡。日後,在時代巨輪的驅使、家庭的栽培及個人勤奮努力下,這個孩子茁壯成長,將父親交給他的銀行事業擴展成世界級的金融體系。他,就是新加坡大華銀行總裁、金門會館主席黃祖耀先生。 2012年3月26日,黃祖耀、莊榕英賢伉儷率其胞妹、二位女兒、女婿余醫師、外甥女、孫女與銀行副總裁馮清蓮女士造訪金門。75年之後,黃主席首度踏上父執輩的故土。儘管主席個性極為低調,但金門縣政府、黃氏宗親及各界按照鄉規,給予這位成功企業家隆重的接待。從水頭碼頭的舞獅、鑼鼓陣頭的歡迎儀式到西園宗祠、英坑祖居的祭祖,還有安排了金門旅遊景點參訪、道地的家鄉料理餐宴,可謂衣錦還鄉。 此行三天,走訪兒時成長的後浦舊城區及赴外祖父母的墳前上香是主要的活動。主席曾於1998年新加坡《源》季刊上寫過一篇文章〈父親給我的教誨〉,「關於我在金門的日子,已經沒甚麼記憶。但有一點至今仍歷歷在目,那就是外祖父許天乞讓我騎在他的肩膀上,帶我到村裡四處遊玩。要不是因為中日戰爭爆發,也許我會在台灣海峽的鄉間長大。」 這是主席在新加坡回憶遙遠的金門之童年記憶。一旦回到金門,觸景生情,回憶不僅如此。首先,在後浦南門已改建成二層樓房的昔日舊居,主席指著外面的門口埕說,「這裡以前很寬闊,前面還有一條深溝,兒時在這裡玩,擔心會掉下去;」進入客廳後說「這裡以前是古厝的天井,夏天很涼快。」 接著,沿著小巷弄,走到許氏宗祠大埕時,主席停了下來,回憶起當年外祖母出殯之事。他緩緩地說:「外祖母過世時,我不懂得害怕,躺在她的懷裡,只當她睡著。出殯的場面很大,辦了好幾天…。」75年前的畫面,一定在他腦中鮮活重現;平日嚴肅的他,此時表情柔軟而感傷。 同時,主席也提到父親當年在後浦南門未能蓋起洋樓的一塊建築基地,願意捐給政府或大學,整理成公共設施,以紀念其父母親。之後,大家離開後浦,走入山前村的山林,到外祖母墳前上香;接著,再去金城公墓祭拜外祖父許天乞。一路上主席由孫女挽著,沿途與家人輕聲交談,似乎是一種家族記憶與文化的叮嚀、傳承。對主席來說,鄉愁是片斷浮現的兒時記憶,以及對於外祖父母的濃厚情感。 在金門大學的公開講座中,主席謙虛地說自己的成功是一個幸運的故事,並強調專心才能將事情做好的道理。他本來負責慶隆號的土產貿易,做得很不錯,但父親要他到銀行學習。起初他有些疑慮,兩邊兼顧,半天在慶隆號、半天在大華銀行。但父命難違,銀行成為他必須承擔的事業。之後他專心一致,改變經營策略,且成功地併購其他銀行,讓大華銀行從原先福建幫的銀行,成為新加坡、亞洲區域、乃至於世界級的銀行集團。當然,他也不忘讚揚她的夫人莊榕英女士所給予他的協助,特別是對於兒女的教養。 當學生提問,目前大學教育似乎已經不是就業保證時,主席感嘆地說他自己人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受過大學教育;但提醒學生除了專業能力養成外,最重要是誠信的品德。他說到:「土產貿易是用自己的錢做生意,賺錢或虧損自己負責;銀行是管理別人的錢,必須更加小心,操守品德必須良好。他所用的團隊人才,誠信是最需要的能力。」主席的一席話,切中當前大學教育的問題核心,這就是人文教育與工作倫理的重要性。 短短的三天,喚回了黃祖耀主席75年前的記憶,也讓第一次造訪金門的黃家子孫輩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新加坡高度西化、快速變遷的社會,對金門後裔來說,金門是一個永恆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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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充電度假休閒
大約兩週前,接到金門地方法院,轉司法院公文,通知我赴台參加「101年第一期家事事件調解委員專業講習」時,我就立即要訂機票,但萬萬沒想到上網或去7-11訂票,都顯示28日赴台31日返金皆已客滿,後來請人幫忙,才訂上28日上午9:05復興飛台北,及31日上午7:15遠東回金門,感到安心自在,也充滿感激貴人幫助。 講習期間為3月28日下午兩點開始,30日下午五點結束。28日上午10點多,抵達松山機場,從松山機場搭捷運至忠孝復興站,轉車至台北車站到北投,又轉車至復興崗,好在時間充裕,否則我一定慌張。到了講習地點-北投會館,已經中午12點了,就找餐廳用午餐,會館有自助餐廳,每餐80元,按規定點菜,飯、湯無限供應。下午2時,台灣高等法院蕭胤瑮法官,講「新制定家事事件法規簡介」,101年1月11日新制定的家事事件法規,共分6篇200條條文。我看了頭大,哪能在三小時就能了解,懂點皮毛,余願足矣! 5時課結束,我和同桌又同房的澎湖調查委員許佛佑,取了便當回宿舍用,相約用餐畢,外出散步,再回會館游泳,就在散步時接到妻來電說,30日通知我要開金中校友會;不久又接到楊樹清,從金門來電說,廈門大學教授徐學,31日在金大演講,要我參加。徐教授來金前,曾經託我,能替他安排一場在國中的講演,我早已拜託寧中許校長協辦。 29日上午,台灣大學社工系教授沈瓊桃講「家事衝突處理」,沈教授以影片、演講、討論交錯進行教學,我想我不一定能以這些方法,調解好人家的家庭衝突,但至少學了這些方法之後,可以避免製造家庭衝突,也夠本啊!下午由中央警察大學教授鄧學仁,講「家事調解委員的責任與使命」,鄭教授期勉調解委員要站在第三者的立場,提供當事人對話的空間,協助改變當事人的成見,發現當事人的共同價值觀。鄧教授最後引用了「佛與人」對話的故事,勉勵大家要以佛心、佛行、佛智慧來渡化眾生。 午餐時,基隆來的調解委員鄧律師,在餐桌上建議我們,應到復興崗貴子坑走走看看。晚餐後我又與佛佑兄,走了一個半小時的山坡,去參觀貴子坑,這是個水土保持的教學露營區,因為山高水量少,所以就在坑道,美化攔截成為一個個凹階梯的一條小溪瀑布,讓涓涓的水流淌,「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黃昏的涼意,風中的泉水,發出悅耳的水聲音樂,洗滌淨化了我的心靈。我們沿溪走,都可以欣賞到高山流水的悠然美景。回想60年代,我擔任金寧鄉民選鄉長時,當年也曾自豪在中堡村堵壩攔押湖尾溪,成為一個個的小水塘,為農民儲水灌溉農田之用,今日遺憾因不懂,沒有一併美化創造形成,讓人既能用水又能玩水的功能。 30日上午由慈濟大學社工系教授賴月蜜講「家事調解的基本觀念與內涵」,賴教授認為調解委員,應具備法治精神,與對人性的尊重、客觀中立、促進對話、協議達成。下午政治大學法律系劉宏恩教授,上「未成年子女利益探討」,劉教授強調調解委員,在調解家事糾紛時,要注意到,不在場,看不到臉孔的未成年子女之最大利益,要了解未成年子女之利益,應獨立於父母之利益。31日趕返金參加佛光山金蓮淨苑與4月1日金門佛教會的清明法會。 最後要感謝金門地方法院給我學習充電的機會,也感謝司法院很用心的安排此次講習活動,研習時住得好、吃得好,各項休閒設施完備,尤其安排學有專精的教授擔任講座,讓大家受益良多,三天的研習,讓我感到調解的專業有了提升,肯定奉獻自己的剩餘價值,是很有意義的工作,學習也讓我更靈光了,研習學習像在休閒度假一樣的快樂,讓我對未來的調解工作,充滿期待與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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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的哲思
陽春三、四月,陰晴不定,最易引人傷感。年輕人為為學業與感情而傷風感冒,中年人為事業有志難伸而鬱鬱寡歡,老年人為自身日漸走下坡的健康而哀怨不快。其實人生如飛蓬,短暫且有限得很,在如此短暫的人生,如何能讓自己活得有點價值,活得自在? 儒家以世俗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來自我肯定,楊朱以「我不求人,人不求我」的自我封限來檢討亂世,老莊以自然變易之常道來審視人間世,佛家以苦集滅道的四諦與八正道來解脫人生。這些學說與哲理,多少影響了一些人人生觀,但是人生離不開世俗的現實,並且因為人生要過得好且更好,往往以追求世俗的成就為價值。結果只問「求得」卻不知「捨得」,往往到了人生最後的檢驗-面對死亡。才知人生價值所在與應然的抉擇,但是,抱歉,十之八九的人已後悔莫及,造成很多世間的無奈。 試問:一路走來,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小奸小惡?有多少事讓人午夜夢迴,感慨不已?只要心裡有一點靈明,在只有天知地知及自知下,是否還有勇氣面對鏡子?連自己教了二十幾年的哲學課都不敢誇口說:無愧;相反的每想個人的許多憾事,幾乎慚愧得緊。如因在台求學與服務,疏於關心父母,雖然勉力孝敬,但未能常親侍左右,如今父母已仙逝,每逢清明時節就有很深的遺憾,深感不孝。重讀高中時所背過詩經蓼莪:「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缾之罄矣,維罍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真是不孝之極。 父母往生之後,面對有一點自閉的弟弟,父母的遺產能多給的儘量多給,近因弟弟把金城的房子賣掉,不明究裡的鄉人或親人以為是我賣的,讓我有啞巴吃黃連的無奈,能怪誰呢?誰叫他是我生病的弟弟。做為大哥無力照顧了,賣掉就賣掉吧;對於鄉人或親人的指責也只能無奈的笑笑。 人很容易在中年之後逃入佛老之道,一則是時不我予,再則是隨馬齒增長,閱歷漸豐,瞭解人生之不易,與其多所苛責,不如放下。三月的風雨依然冷冽,於金門尤然,但割捨不掉的是那濃濃的親情與鄉情。看來我要逃入佛老之道,連我執都勘不破,恐怕還要歷經一番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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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咀嚼一片海潮
人生的潮汐一直起伏著。再一次為「婚前日記」微電影而返鄉,我在跟拍過程中一邊抒寫現場側記,一邊盯著攝影機想找到更好的角度去看世界。為了追求電影畫面的精緻、深邃、唯美,攝影師的鏡頭透現許多微細的變化,我的眼睛一直盯著神祕的鏡頭看,心靈熱切的想去感應影片的光影、韻律、色澤、節奏,在那豐富與細緻處疊映自己的當下感受。 為了配合潮汐,到建功嶼出外景這一天,拍攝團隊起個大早匆匆趕路。幾隻白鷺鷥來得比我們更早,在海邊飛啊飛,不時鑽進我的相機,像好奇的頑童搶入鏡,一邊看我們拍戲。 安排在一座小小島嶼的戲,只有少少的幾句台詞,卻整整拍了一上午。女主角撐著一把多邊形的黃色造形傘,旋轉出不同的姿態,攝影師韓從各種角度捕捉層次變化的美。我聽見他細心引導金門男孩入戲,幽默之語讓人會心一笑。那是「婚前日記」的心情變化,屬於個人的內心獨白,精彩又輝煌的佔據海天一隅,勇於自我追求的人都會讓哀愁又甜美的微笑盪漾眼瞼。 記得前兩次隨拍攝團隊赴金拍戲,很多時候我得協助處理一些瑣碎事,包括連繫、訂房、訂餐、張羅道具、聯絡租車等,我能夠靠近攝影機觀摩拍攝的時間很有限。這次返鄉重點在補拍一些經典鏡頭,讓劇情連貫得更婉約動人。因一切都在軌道上進行,需處理的瑣事減少了,我終於有較多時間觀摩拍片,也側寫一些現場紀錄,那感覺是奇異而美妙的。一直跟在攝影師韓身邊觀摩、學習的千羽和我分享說,當女主角沿著潮間帶的石砌步道走向建功嶼時,韓繞到左邊的泥灘取遠景。拍了幾個鏡頭後,覺得不滿意,便扛起攝影機和腳架往泥灘深處走。因為沿途都是退潮後的潮間帶泥濘地,他們幾乎無法前行,但韓很快的挑選了較為堅硬的蚵仔石,敏捷的繼續前進。千羽說他歪歪扭扭的跟在後面,對於挑選路徑沒什麼經驗,所以常常踩錯點,泥水漸漸滲入鞋子。當韓在前方走到無法繼續前進、也找不到可站立的蚵仔石的地方時,韓才轉頭吩咐他從後面搬幾個蚵仔石,作為放置攝影機腳架的地基,這是韓第一次回頭,在走到盡頭前,韓一直是全神貫注的向前行進。 千羽說他在找石頭的過程比之前歪歪扭扭前進更形狼狽。因為石頭與潮間泥濘相連,不實際用手去拉動石頭,根本無法判斷該石頭是否拿得起來。而石頭上佈滿尖銳的蚵仔石碎片,用手拉動時,尖銳的碎片瞬間便在手上劃出許多道小傷痕。因為擔心沒能跟上韓的節奏,加上心急,他雙腳一度同時踩進泥濘中,拔不出來。他一度想要放棄鞋子,因為想到赤腳行動可能更方便,但在與泥濘對抗的短暫時間中,卻找不到空檔實行這想法。韓在旁邊看了,便對他說:「做任何事情,最重要的是要先把自己站穩,然後才能處理之後的事。」千羽說他學到了寶貴的一課。他喜歡這種身體力行的充實感。 我說我完全理解他繁複的心思和成長的悸動,所以我沿途一直在寫拍戲側記,關於建功嶼拍片現場,我也有許多觸動,包括白鷺鷥也有故事想說。我相信海裡的浪花一朵一朵都是相依相連的,記得之前在成功海邊的一場夜戲,我坐在沙灘外緣的田壟上,一邊看正在拍的好戲,一邊回頭望著田地裡的轆轤井。天色已暗,我看不清楚田地中躺著一顆一顆的收成物是什麼,繞進田地去瞧,發現是拔出來的蘿蔔,一個一個安安靜靜的躺在田地裡。我默默看著一場放煙火的戲在沙雕前面歡樂演出,心裡疊印許多複雜的畫面,好像童年走過一村又一村的沙灘,連接成世界上最長的一條線,那灰白的線一直拉著彩色的記憶奔跑,誘引我不分季節,都要再來咀嚼一片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