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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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感的成就
2004年在台北兼課、寫論文、帶孩子上幼稚園,生活感到緊迫充實但還未意識到忙碌。偶然間和前來詢問報考研究所事宜並討論生涯規劃的學生,誠實的回答他所問的收入問題,說到當時奔波兼課的收入和生活開支可以勉強平衡,學生聽完,睜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議,說:「本來很羨慕老師年紀輕輕就能在大學教書,覺得讀研究所是一項很好的投資,沒想到…是這樣啊…?!」他想想,又說:「老師,我在一家廣告公司打工,每周只要上兩個假日班,多接case,一個月就有兩三萬了耶!而且工作輕鬆喔!」「這時候會有這麼好的工作?」「嗯,…是有一個熟人幫我介紹進去的。」看他一改先前討論功課的恭謹唯諾,言談間逐漸流露得意的口吻和自信的神色,我為他倏然恢復的自信高興,但也希望只是藉以勸他不要把研究所當賺錢或出路保證而坦誠相告的事實,不會誤導或擔誤了他的將來。我說:「其實我從不後悔走這條路…」「我知道,老師。反正你快拿到學位了嘛!可是我現在開始,用你過去所花的這十年,我會賺到很多個人生的一百萬。加油喔!老師再見。」 在與台灣南北各種學系大學新鮮人互動的教學經驗中,我感覺現代人,或現代年青人的價值觀,並不是由教育成就的,而是潮流主導的。潮流又是由誰創造由誰主導?是商品,商品經濟,商品文化。農業時代的勞動文化,工業時代的物質文化,與現今商業時代的商品文化,都有各自所見證和期許的價值,此彼之間,也許不是容不容,而是同不同的問題。同一件物品,用不同的包裝可以賣出天壤之別的價格,那不是貨物品質差異,是商業價值創造的消費認同差異。 自認洞悉各種價值成見之所偏及其所蔽,卻在學生寄寓同情的話語中,才驚覺自己價值信仰落伍的一面:曾幾何時,學位之為投資工具的商品定位已取代其為高等知識的地位;而我投資標的的報酬率似乎又低得讓人同情! 從警衛室接過學校掛號寄來的聘書時,我是備受豔羨和尊敬的大學教授;在菜市場搶購便宜蔬菜、和魚販喊價,兩年前被喊作小姐,現在人稱太太。教授或太太,一開始都因不習慣而令我感到彆扭,但拿起書本和提起菜刀,自己卻也時時意識著自己的身份而有一種展示的姿態,向別人也向自己展示。個人價值和家庭價值,常常就在這種展示之際,向我提出權量與平衡的要求:採買洗切炒的時間,佔去我大量讀書寫作的黃金時間;而外食既不經濟更不實惠,一頓可口的餐費可能耗去三天的食材費而仍嫌營養不均衡。還是去市場搶便宜吧。 從碩士班進入博士班,到達讀書階段的高峰,我不再只是埋頭苦讀,而開始展望人生的遠程規劃。我積極的參與各種學術活動與論文發表,有一種初出茅廬的意氣風發和昂揚的鬥志。但是在一場備受講評教授稱讚而受到舉座矚目的非正式會議中,我毫無招架的真正受寵而驚,「年輕」和「女性」的角色在誇獎中被無意的提及,令我懷疑我是否沒有足夠做為學者的才識以致被善意的轉移了焦點。我在盛大的讚譽中深受打擊。而會後同行的女性師長對我流露的羨慕和若有所感的言語,卻更令我大吃一驚。 孩子已在國外唸大學的國立大學講師,深深的望著我說,妳年輕,還有的是機會,我當年就是結婚太早,要照顧公婆孩子,沒時間唸書,要升等也難了。已過不惑之年單身獨居的女性副教授,迷迷惘惘直朝著我說,年輕真好。我意識到,似乎是要結了婚或一直到不再年輕後,女性的性別角色才不再那麼備受重視和強調。在可能仍會被視為「年輕」至少十年的職業生涯中,我所處的社會和職業環境,很難讓我在不婚的情況下安然的擁有不被額外關注的自在生活。於是我很快的結了婚,很快的懷孕生下我想要的孩子。結婚生子,我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完成。這其中主要的促動力,是為了拋棄並擺脫我認為喧賓奪主的外在「優勢」,以證明我所要別人正視和承認的內質之存在,希望別人用客觀標準和平常眼光,衡量我的缺失與成就。 表面看來,我是為了對抗社會成見並驗證自我價值而成就家庭的,現在才慢慢省悟到,我也只是先遷就了社會價值,才肯定了自我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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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形式主義
父母親過逝之際,我們離鄉在外的兄弟姊妹及親人都回家奔喪,父母以高齡分別辭世,兒孫眾多,平常各自生活一方的親人忽然齊聚一堂,把家中擠得水泄不通,加上弔喪親人來來往往,家屬依禮要在靈堂陪哭,孝子且要跪在靈櫬之旁,等客人弔祭完畢扶起。有時候正在吃飯,忽然有人來祭拜,一家人倉皇丟下飯碗,出聲痛哭,再者,由於親人大多散居外地,天各一方,婚喪等重大事情才會回鄉,久別重逢,不免藉弔喪之便話話家常,於是又言笑燕燕,殷勤話舊。這種一時哭一時笑的場景,我有時想起總覺荒謬,不知道這樣的喪禮是要我們哀痛,還是要我們節哀?以中國崇孝的文化傳統看來,喪禮的原始意義是要人哀傷的,但以今天的繁文縟節,卻適足讓親眷無法靜下心來悼念逝者。我想儒家規範生命禮儀(ritual),絕不是形式主義,而是幫助人走過生命重要的關節(passage of life)諸如出生、成婚、死亡,儒家重視現世今生,重視人倫群體,所以看重生命的始終過程。佛道則不然,正統佛教認為人死後會輪迴,修成正果則往西方極樂世界,我們相信親人都會登涅槃,如此只需靜靜送他們離開,無庸痛哭,甚至焚燒大量金銀紙錢。道家認為生死只是自然之道,萬物莫不如此,自不會重喪厚殮,所以莊子妻死,他可以鼓盆而歌。儒家以倫常情感維繫人際關係,當然要重視生命禮儀,但禮儀並非形式,它應該是情感的表達方式,所以孔子如果臨喪,則當日聞歌而不樂,弟子向孔子抱怨三年之喪太久,孔子教訓弟子說,我們生來三年才能免於父母之懷,何久之有? 古人居父母之喪不乏哀毀骨立的例子,更有人茅蘆草茨守在墳墓之旁,這種哀傷情感的表達畢竟過猶不及,人生幾何,若恪守傳統規範,則一輩子為祖父母、父母守喪要耗去多少歲月?中國人畢竟懂得變通,三年之喪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二十七個月,至少唐宋時官員守喪辭官已是如此,到今天截頭去尾,除孝之時,去父母辭世事實上只有一年有餘。但變通有時會成為形式主義,只要保持名義,可以不管實質的意義是什麼。譬如傳統喪禮中,從親人過世到入殮出殯,往往耗時十天半月,這在農業社會也許不成問題,但在生活形態已為工商業定調的今天,許多繁文縟節往往讓人疲於奔命,失去了生命禮儀的原始意義,失去了喪禮表達情感的作用。許多人對這些都心知肚明,但真正敢冒社會大不韙去改變的少之又少。有人說:喪禮是為生者辦的,不是為死者。喪禮場面的大小往往關係到孝子親屬的人脈和社會地位,於是喪家不惜金錢,雇用花車、鼓樂、職業孝子,請出電子誦經,擴音播放哭調,一場喪禮變成賣力演出的荒謬劇,親人疲於應付,豈有心力去追懷悼念逝者? 魯迅在近百年前對這種居喪方式早有批評,並且寫成了小說,在〈孤獨者〉一文中,他創造了魏連殳這個特立獨行的角色,祖母過逝時,眼看親人明裡哀痛逾恆,暗裡為遺產勾心鬥角,魏連殳沒有掉一滴淚,卻在喪事過了許久後,才真正大哭一場。〈孤獨者〉其實是魯迅半自傳的小說,有他真實經驗的投影。以魯迅的激進和思想革新的角色,尚且只能藉小說批評一番,況他人乎?魯迅太了解中國傳統的力量和改革的不易,這是為什麼他的小說如〈藥〉中總是對革命悲觀。歷史上敢於如王安石大聲嚷嚷祖宗不足法者畢竟是少數,王安石熙寧變法最後畢竟是失敗了,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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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父親的微笑
父母家住公寓三樓。二樓往三樓的樓梯間,堆放父親的圓鍬、榔頭、電鑽跟扁擔。這些謀生的用具在父親閒置好幾年之後,依然不捨得丟棄。每次回家多在傍晚,光稀薄,照進樓梯間,就變成黑抹抹、但又碎裂飛散的光影,每多一秒就多沉一點。按鈴,父親開門,我若是忘了開門外的燈,他就要我打開,給鄰居方便。 吃完飯回家,樓梯間的燈光把圓鍬、榔頭等照得清清楚楚。失去氣力的用具,長著徒然的、無辜的表情,我心裡一驚,像有一段歲月不小心被忽略,而且,總是可能被繼續忽略。 父親不當水泥工快十年了,當初是大姊苦口婆心勸他休息。大姊說,每次她經過工地,看工人挑磚上樓、或攀登鷹架抹泥砌磚,都想像工人們就是父親。好幾次,她凝視著工人的背影,以為當他們轉過臉來,真的就是他。烈陽或暴雨天,大姊探頭看天氣,越看越不安,就在家裡想像工地的樣子,其中一個工人轉過臉來,果真是父親,然後他踩滑了,墜著、墜著。也許,得等到子女有能力奉養,父親才可以做一個照顧家人、但也被家人照顧的父親。 父親退休前幾年,老家拓建陽台,母親問,要找人幫忙嗎?父親豪氣地說,找誰?自己來就好!父親拿電鑽鑿地板,堅硬的鑽頭高速旋轉後,就有把一切拋開、甩開的能量,執力一鑽,泥塊四散。我趁父親休息時嘗試,持穩它已見難度,鑽沒多久就氣竭。再是揮榔頭敲擊圍牆,把泥塊一擔一擔挑下樓。小時候曾務農,心想不難,但是鏟泥沙跟鏟泥塊卻是兩種份量的沉重了,泥沙吃土容易,泥塊卻是硬碰硬;這硬工夫,還是落到父親身上。鏟不動,總可以挑吧。挑泥沙重心容易平衡,泥塊卻難,加上已太久肩不曾挑重,壓得臉色慘白。 父親多在清晨出門謀生,騎單車,駕著扁擔、榔頭。他騎上臺北橋,到延平南路等著打零工。大學時放暑假,父親知我沒事,盤算著當小工可以賺學費,讓我跟他去。我儘管不願意,但父母自己閒不得,也看不慣子女閒散。一天清晨,父親跟我起個大早,我拎著扁擔等用具,跨上後座,讓父親載著前往橋頭。等零工的工人,多灰的或黑的打扮,一團團簇擁,像蒼白卻又盛開的花,把台北橋頭裝扮得灰槁不已,卻又鼓譟不安。工人互相遞菸,或閒談或沉默。不多時騷動忽起,來自各處的工頭來到橋頭物色他的工人。父親被熟識的工頭喊住,揚手招呼,再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工頭知道意思,大剌剌喊著說,這是你後生哩?要做陣去抹?父親哈哈一笑,卻說可能做不來,還是回去吧。事到臨頭,我卻還是父親心中柔弱的那個部分。 注意到樓梯間沒了圓鍬、榔頭,是外甥女搬進父母家,且在樓梯間擱置好幾箱書籍以後。我想起更早以前,父親的單車也放在這裡,除了圓鍬、榔頭、電鑽跟扁擔外,還有鋤頭、繩索、鋸子、發電機,以及一頂遠途作工時佩戴的安全帽。一個樓梯間卻有這許多變化,但不留意,它們都退得遠遠了。就像有一次看舊照,父親精瘦修長,衣物儉樸,嚴肅、盛氣但又落魄,一個纏繞著氣力跟勞作底層的矛盾,而我就在這個矛盾裡,掙扎著看世界,再找到自己的未來。我的未來漸次清晰後,走過的路似也逐漸模糊。但是,它們在這裡,在一個樓梯間裡。 而今,鈴響之後,出來應門的父親再無當年的氣盛模樣,而是髮花白、眼朦朧、面貌和善;他看見我跟妻還有小孩,會微笑地說,你們來了。 我覺得父親這一生,最晚學會的,就是他的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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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2008年佛光山春節平安燈會
2008年二月二十一日(農曆正月十五日)元宵節,下午四點半,妻開車送我赴機場,搭復興航空班機GE2082下午五點十五分赴高雄,約六時十分抵達高雄小港機場,小犬書銘到機場接我到他高雄新購買的住家,住家靠近愛河旁,在成功路漢神百貨的對面光明街,站立陽台就可看見愛河美麗的景觀。 到達家裡稍待垃圾車來收垃圾後,我們走出光明街左轉上成功路,沿五福路到大立百貨公司十樓吃日本料理,飯後再到中央公園參觀散步,然後走回光榮碼頭,也就是以前的13號碼頭,觀看市府過新年放煙火的盛況。 記得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後十月九日,金門中學遷台,師生在13號碼頭下船,以後我們來台讀書時,每年寒暑假來回金門,都是從13號碼頭起落,現在改稱為「光榮碼頭」,因何呢?是紀念當年阿兵哥抽中金馬獎,要到金門服役時,也都是從此碼頭啟航,因此讚揚嘉許抽中金馬獎的阿兵哥,赴金馬前線「為國奉獻」是光榮的任務。 孩子說,高雄市府從除夕夜二月六日起到元宵節後三月一日,每晚九時,13號碼頭海中必準時施放煙火,成為安排觀光客觀光的景觀。他特別帶我前往觀賞,真是人山人海、萬頭鑽動,燈光閃亮、鼓樂聲響,熱鬧非凡。我們散步到13號與12號碼頭交界處,正好快九點,趕快找個好位置守著觀賞,此時樂團主持人傳來煙火即將施放的期待呼喚聲,九點準時,煙火從海中的一個小島瞬間發射出來,群眾歡呼聲隨之而起,燦爛奪目五光十色的光芒,同時照應在岸邊的玻璃大樓,一樣輝煌亮麗,五顏六色的火花,星光四射在海上夜空,美啊!美啊!美啊!歡呼聲不曾間歇,真是美麗極了。但火藥發射的「咯咯咯!──轟!轟!轟!」的聲音卻讓我不得不回想起,五十年前金門古寧頭國共戰爭的機關槍聲與炮聲,擁擠的人潮猶如當年我們擠趕上船想回家的人潮。在場的觀眾,有誰能體會當年13號碼頭,金門軍民的撘船的無奈、心酸的苦情。如今,光榮碼頭以及愛河已經整建得美輪美奐、詩情畫意,今昔相比,實在無法相提並論。 二十二日早上七時,兒子利用上班前,開車送我到小港機場,我準備在這裡與佛光山金蓮淨苑住持依輝法師所率領的金門鄉親蓮友會合,一起回本山「參加2008年佛光山春節平安燈會」。因距離他們班機抵達的時間,還有近兩小時,我就在候機室的書店逛,看見二月份的天下雜誌封面,標著「決戰早晨」吸引我目光,就取來閱讀,作者群採訪了各類頂尖人物,利用早晨閱讀、運動、思考的情形,他們每天比別人提早拚鬥一小時,自然會得到別人意想不到的成效。我一生也是「晨型人」,學生時期我每天早起朗讀,當教師時,每天陪學生早讀,自己也利用早晨認真閱讀,轉任行政工作後,同樣提早一小時上班,計畫一天的行程,安排工作計畫、閱讀「荒漠甘泉」一日一篇,一年如一日,不太會改變,我期勉孩子們也要早起,剛開始早起,要靠毅力勉強堅持,以後自然就成習慣了。「英雄是打出來的、功夫是練出來的」,不怕辛苦,日積月累,一定可以看出成效。我五十八歲開始學游泳,夏天學會,就不停地游過冬。如今我冬泳已持續十年了,冬天氣溫再低,照游不誤,尤其過年期間,氣溫特低,暖身運動如果做不夠,剛下水泅泳,手指頭碰到冰冷冷的水,都會凍得發疼,但游一、二百公尺,就好了。 高雄第一站我們參觀壽山寺──佛光山慈悲基金會,並在此處用午齋。星雲大師,一九六七年創立佛光山,樹立「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悲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四大宗旨。一九七○年創立慈悲基金會,從事急難救濟等社會福利工作。我為表示敬佩支持小額捐款壹仟元,滿度法師當時問捐那一項目,我答我們共同都在監獄佈教,就捐此項。 當晚在佛光山麻竹園掛單,晚上七時三十分參加2008年佛光山春節平安燈法會。翌日在大雨後的清晨五點,參加2008年佛光山新春朝山活動,因剛下過雨,不二門廣場仍有積水,主持法師怕大家把海青弄濕弄髒。徵詢大家要不要改變方式,大家表現得很堅定,就照常舉行。讓我想起金門協會赴中國大陸四大名山朝聖,我們是採三步一問訊,就已經吸引了許多觀眾駐足欣賞。我幾次參加佛光山朝山活動,都是三步一跪拜,這次朝山活動過後,有別於以往是內外服裝全部濕透,又一次感受在濕水地跪拜不同的經驗。《朝山人物》(54)<人間記者賴台生報導>:「楊清國金門的大推手」訪問我朝山感想,我說在莊嚴佛號引導下,虔心禮佛,一掃貢高我慢的心態,讓我法喜更充滿,這次更顯發心。 早齋後,自由活勳,我與同僚薛天發老師一起巡山。走到大慈育幼院,看見校園排列好幾部非常美觀的花車,就走進去參觀,遇上陳錫權老師,她很親切熱情地邀我們參觀,會長四年未曾參觀過該院,又想起元月份佛光山翰林學人聯誼會院童傑出的表現,既能背誦經典、英語演講,又能翻跟斗,讓我非常佩服又感動,因機緣難得就進入參加,好高興又見了「佛學夏令營」的同學──金麗梅,又在走廊碰上了蕭碧桐院長,她正陪伴一位男扮女觀音的同學要進佛堂。她說下午要花車遊行,這位高二男學生打籃球傷了左手,同學歡天喜地參與活動,他守在寮房鬱鬱寡歡,我特別要他扮觀音,掛在胸前的左手,就可持甘露瓶,右手當可自由揮灑甘露水,卻意外贏得很多掌聲與歡笑,真是最典型「因材施教」,「創造價值」的優良教學模式,同時該院生活教育很落實,院童自行洗衣,自作早、晚課修行,過堂禮儀、寮房整齊清潔,非一般學校所能及。我感受到大慈育幼院全體教職員工,二十四小時全天候投入照顧院童,這種犧牲奉獻的精神,甚為敬佩。蕭院長很誠懇要我為院童說話,我獲得院童熱烈歡迎。我大為嘉許同學們的卓越表現,將來必定是佛光山的優秀人才。大家要感恩惜福,感謝老師、院長、師父、師公的關愛,好好努力學習。最後我拿兩仟元請陳老師買小點心和各位學生結緣。 二十三日在高雄市新落成的「南屏別院」掛單,每人住一間房,是一棟十三樓層建築物,莊嚴宏偉的外觀造型,結合新穎的室內規劃與翠綠的庭園造景,融成一個圓滿的人間淨土。這次旅程我們參觀在南屏別院美術會首展──「港都藝術家聯展」、普門寺、高雄念佛中心、旗津天后宮等地方。最後感謝佛光山妙性法師送我三套經書,而且期勉務必深入經藏,這三套書是《佛說千佛洪名寶懺》(上、中、下)、《大智度論》(十冊)、《摩阿般波羅蜜經》(上、中、下)。也感謝陳丕陽會長幫我打包運回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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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龍飛起來
星期一晚上,電視報導近日陷入困境的遠東航空公司,幕後金主現身,竟然是我們的金門酒廠,看到這則新聞,不禁擊掌叫好,真是難得,咱金門竟會有如此大手筆,大動作,先不要說將來入主成功與否,光是這幾天媒體報導的廣告費,就不知替金門酒廠賺了多少,難得我們要從「小島意識」脫困了。 這把火其實不會是新任金酒董事長雷倩的「燒飛機」,這樣的想法絕對不是現在才有,也不會是一兩個人的想法,前立委吳成典以前就拋過這樣的議題,但都沒有契機,不知是有水無渠,還是有渠無水,很高興看到今天府會聯合出征,也許金門有自己的飛機公司的美夢會成真?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金門飛機公司的飛機,機身上畫了一支大大的白金龍酒瓶,飛在天空,飛到台灣,飛到大陸,飛到世界,那時,身為金門人的你我,心裡會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大聲說:赫是金門酒,赫是全世界尚讚的酒。 金門的執政者一再標榜:「讓金門走向世界,讓世界看到金門」,這個願景是對的,金門地小人少,要躍登世界舞台,並不容易,只是我們可以思想自由,編織一些「從小到大」的美夢,而且也不一定就不會實現,前陣子,閱讀廈門大學易中天教授的《讀城記》,我尤其喜歡「廈門島」這篇,易教授在解讀廈門,從海島漁村到通商口岸,從海防前線到經濟特區,是「國家級的衛生城市」,是「國家級的環保城市」,是「國家級的圓林城市」,這些讚語,自從小三通後,許多老老小小的金門人都親眼目睹,都親身體會過,金門人到廈門旅遊、購物、置產、就學,也比1949年之前的父叔輩,熱絡程度是有過之無不及。 易教授觀察入微,他在論析廈門的文化性格與特徵,說了很多廈門的好話,比如:廈門人重視子女教育、對待客人熱情大方、不愛談政治、不善言辭、很安靜很清潔、性格溫和、眷戀家園;但也說了許多廈門的壞話,保守封閉、消息不靈通、不敢或不願或不屑嘗試新事物、缺乏闖勁、缺乏激情、慵散、無所謂、眼界小、野心小、膽子小、氣魄也小、追求舒適感而不是成就感、眷戀小家庭而不是大事業、容易抱殘守缺,這些評斷雖是他一家之言,但我在想如果這些是指標,是否也能一體適用在金門。 我嘗試梳理一下金門的文化性格,近代的金門,也曾經是前線戰地;也有海上公園的美稱,沒有工業污染、腳底不會隨便就踩到雞屎狗屎;金門人重視子女教育,學士碩士博士比率高;金門人待客熱情,出手大方,人家送他一包新東陽,他會回送兩瓶高粱酒;金門人忠厚篤實,過去因為軍管的約束,不敢也沒閑談政治,不愛說話,謹守沉默是金的格訓;金門人內向保守,客氣溫和,即使參加宴會,偶會迸出一兩句話來串交情,但又不知道下去要談什麼;金門人顧家園,年輕人大學畢業,家長先希望他回家鄉找一份安定的公教工作,真的沒機會,才會放他單飛……,其實還有許多金門的文化性格,一時也說不完。 廈門與金門,好像也有一些相似性,廈門有廈門島和鼓浪嶼島,金門有金門島和烈嶼島,土地面積相差無幾;廈門從鄧小平南巡開放作為經濟特區後,高樓大廈像森林,吃喝玩樂處處有,還真應了「廈門富」的諺語,我們金門人更是把廈門當成「灶腳」,三天兩頭跑不停,也為廈門每天二十萬的流動人口,增添了數字。 易中天說:「島原本具有開放和封閉的二重性。因為島所面對的大海,既可能是暢通無阻的通道,又可能是與世隔絕的屏障。」我們的父執輩從廈門到南洋打天下,島嶼沒有限制他們的雄心壯志,金門變得很大,今天,金門要跟人家競爭,除了自己培育人才,來掌舵金門這條船,有選擇性的引進傑出人才,跳開「小島意識」,讓金門真的可以開大門走大路,或許是變化的契機之一。 當然,我們對家園的責任感,要是也能如易教授說的:「廈門人無論是在建設自己的城市,還是在維護自己的城市時,態度都十分自在、自如、自然,就像是在裝修和打掃自己的小家和住房。這種從容乃至安祥,無疑來自只有廈門人才有的對自己城市的『家園之感』」,是呀,金門是我家,建設靠大家,不是口號,而是行動。 寫到這裡,想到如果有一天,金門的飛機,載運金門高粱酒,到處賣得嚇嚇叫,讓酒客喝到美味芳香的酒,不只是口腔刺激而已,也能喝到一點金門獨特的文化,那才是好酒,那時,研發金門高粱酒的葉華成先生也許會在天上揚起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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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一位金門教育家
他離開人間快二十年了,但在筆者心中,他依然活著,一刻也未曾離開過。 六十年不到的人生,他以金門為家,像一棵樹,緊緊擁抱著大地。他大半生獻給金門的小學教育,彷彿是為教育而生。要不是肝癌,他那捨得放棄他熱愛的工作。 聽他的一位同學說,他們在校常爭第一名,最後還是爭不過他。由於他父親反對,更由於家境欠佳,他只能留在金門唸完高中和簡易師範科,而無法遠赴台灣唸大學。他常告訴他的子女,不能上大學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雖然後來在金門利用暑期進修了專科班,但還是心願未了。因此,他常勸勉子女:能唸多少書就儘量去唸!後來他其中二位兒子完成碩士學位,一位兒子獲得美國博士學位,令他欣慰!他的理念,正反映當時金門家庭與社會非常典型的價值觀。 外貌看來,他是道地的金門人,臉上泛著金門氣候塗染的黝黑色彩,還有青春豆刻鏤的滄桑痕跡。他身材高身兆,不算壯碩,也談不上健康,卻難掩令人尊敬的樂觀與開朗表情。他的身體散發十足的金門鄉土氣息,更反映當年金門經濟衰弱,三餐只能吃甘藷而形成營養不良的事實。他一口金門腔的國語(或華語或漢語),比阿港伯的稍好些吧,至少聽來很親切也很金門。 說他是金門人單從外表和口音來看,恐怕不夠具體,透過他言行所流露出金門人的精神特質,應最寫實。他給人最大的印象是待人和藹、笑容常開;還有,一股吸引人的、屬於金門人特有的質樸堅毅氣度。據他的夫人說,他清廉勤儉。校長任內,常有屬下為感念他關照與愛護,會透過他的夫人,私下送禮,表達謝意,但都遭到婉絕。他的夫人在說到另一則故事時,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動的眼淚。她說每個月薪水他一定整袋交給她,而她總會塞在他口袋裡一點零用錢,怕他當校長身上沒帶錢,臨時要用而沒有會被見笑。可是,每個月給他的零用錢,他都全數歸還,數十年來,從未改變。在現代人的眼裡,像他不懂得享受,不知道花錢,簡直是不可思議,但那的確是上一輩金門人留給我們的美德。那種美德,如今只能嘆為觀止! 他對金門教育的貢獻,除了服務過的學校,從開瑄、述美、金沙、金湖到賢庵,所有他經手過的人、事、物、制度、規章等,都達盡善盡美外。最可貴的是,從事教育,他不止於說教,而是以身作則。溫文的言語中,顯露出愛是他教育的最大哲學;儒雅的舉止裡,更說明民主與和諧,是他想傳播的最高真理。小學是基礎教育,在他不倦不厭地雕塑下,造就了無數品學兼優的社會棟樑。他的偉大,是在平凡與實在中展現的:默默地,耕耘著根本的工作;淡淡地,吐露出高雅的芬芳。 他一生對教育的執著,由他臨終前在台北三軍總醫院,見到病床上提供病人用餐的旋轉與升降的活動餐桌,可以看出一斑。生重病本應好好休息,他卻仍不忘教育,念茲在茲地說:「這張活動餐桌,要是用到我們金門小學生的課桌椅上,那麼坐後排的學生,可以調整高度,就不怕被前排的學生擋到視線了,那樣一來教學效果一定會更好!」唉!──像這樣生為教育死也為教育的金門人,怎不令人肅然起敬!這份盡忠職守就是金門精神最具體不過的表現了! 上述這位金門的教育家,不是別人,正是筆者的父親(蔡校長金皮先生),筆者此生景仰、敬愛的父親!日子愈久,懷念愈深,也愈感受他的偉大!相信還有許多像他這樣默默奉獻的金門人,值得我們懷念!他們的金門精神,值得我們生生世世學習與發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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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在狂風中──趙二呆的「藝奴居」
「老伴走了,岳父老人家走了,台北再也沒有任何牽絆,我也該走了,走出這片繁華的景象,走出這座喧囂的城市,生活的列車即將抵達終點,終站是──澎湖。原本想到澎湖尋覓一處無人的小島,蓋幾間寬敞的屋子,趁著還有力氣時,作幾座大型的雕塑,錯錯落落的散置島上。這是個想法,但這個想法,和種果樹的夢一樣脆弱,經不起人事的安排。此時面對著花了一輩子時間與心血的畫作、印石、陶塑,唉!總得為它們找個棲身之處吧!」 ──二呆《隱在狂風中的熱情》(1992) 不到一星期內,從報上地方新聞同一個版面看到三則連續性的報導,「趙二呆紀念展今在北縣藝文中心揭幕,罹癌獨子趙子成將從安寧病房搭救護車來揭幕」、「為保存父親作品奔走,趙二呆畫作展,趙子成臨時不適,昨天未能如願赴會,徒留待命多時的救護車空等,縣長周錫瑋已指示將開幕過程拍成影帶致送趙子成」,「完成父志,趙二呆長子病逝」。 串連式讀到這樣的訊息,我是有感覺、有畫面的。 二呆將他人生旅途中的最後一本書《隱在狂風中的熱情》,交給我完成出版。 總會在秋末初冬、東北季風刮起的季節想起澎湖。每秒六公尺四的風信呼嘯而來,凜烈的風聲,挾帶著稀疏打落的鹹雨;或在二一五高地的崗上、或夜巡的路上。我漸漸地喜歡這種孤寒的氛圍。 一九八二年,踏上征塵、軍旅澎湖;初臨斯島,我在一篇〈風情萬縷〉的少作寫下「要來風島前,心裡直想,那是甚麼鬼地方嘛,六十四個大大小小的島嶼,以前坐船到台灣,途中都要經過風島,她那拉得長長的身軀,在黝黑中溶入些許慘白,看輪廓而直覺那是荒涼之島,聽說樹木都難以種活,沒有綠色,會有甚麼生趣才怪」;全年暴風日數一百三十八天,鹹雨之患,地狹民稠,田不足耕,「惟番薯、大麥、黍稷,升斗湊解,合有百餘石,不足當大師一餐之用」,天哪!除了吹不完的風,一個大兵所臨之地,竟也是四百年前鄭成功所踏出的餓島?報到之後,這才清楚澎湖散落的島嶼已不再是舊有記載的六十四座,而是重新發現的一百座。再多島嶼的散落,對我而言,不過是與弟兄站在崗上哨所一一細數後的「鳥嶼鳥不飛、花嶼花不開、貓嶼貓不叫、雞籠嶼沒有雞、豬母礁沒有豬、將軍澳沒將軍」。對待一座有歷史的風中島嶼,我原是不存在好印象的。 日子久了,踩踏而出的情感,給遠方友人的信,末了,總習慣寫一句「抓一把風送給你」。友人笑我為風所瘋,也開始懂得在風中相思了。 風吧。澎湖成了我的鄉愁。 離開十年後,一九九一年十一月,我又來到了澎湖。來喚回褪色的草木記憶,也來造訪一個人─趙二呆。 一九八八年八月,台北皇冠藝術中心為七十二歲的趙二呆辦回顧展,展出水墨、西畫、陶藝、雕塑、素描、攝影、篆刻、書法、版畫、詩、文,合為「十一個二呆」;被視為性格獨特、思想另樹一幟的趙二呆,我從他的水墨作品看到〈眺海的人〉、〈睡貓〉,也自油畫進入〈夢鄉〉,又在篆刻裡讀到〈刀痕心聲〉、〈無人問〉、〈天堂自己造〉、〈偶到人間一遊〉的句子。隨心所欲,不受傳統世俗標準所拘限。這人真奇啊!藉由這次告別台北回顧展,二呆正式宣布要歸隱澎湖了。 二呆,本名趙同和,一九一六年生於江蘇,西北大學政治系畢業,歷任福建三元、將樂、林森三縣縣長,來台後,於農工企業總經理任內提前十年退休。悠遊藝林,舉辦過多次畫展,出版過《夢痕》、《二呆水墨》、《呆畫呆話》、《十一個二呆》、《人生小品》等書。取「二呆」之名,緣自在家排行老二,自幼木訥寡言加上舉止迥異的特殊行徑,是家人眼中的「呆子」;對繪畫產生興趣,二呆自述「當同齡的孩子們正活蹦亂跳、四處遊玩時,我往往一個人悄悄的坐在廊中簷下,讓思緒無邊無際的飄移,或獨自躲在柴房裡,濡筆研墨,留下一張又一張自在的痕跡」。 出身將門世家,岳父也是大名鼎鼎的顧祝同將軍,二呆的一生中卻也歷經了兩次生離死別的悲痛。在他擔任台灣農工企業公司總經理那一年,兩位青春年華的女兒在台北做客時慘遭殺害。事發四年內,二呆每看見有束馬尾的年輕女子,立刻會想起愛女,心中的刺痛幾教他發瘋!一九八五年四月,共同生活了五十二載的老伴顧振璜過世,二呆再面臨難以承受的情感創擊,五十天內足未出戶,用盡四百張宣紙,宣洩思妻之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二呆興起遠離台北傷心地的念頭。 到澎湖去!二呆在馬公市文化中心旁找了塊一千坪的公有土地,與澎湖縣政府合作,地方政府提供土地,二呆出資設計、興建出三百坪的「二呆藝館」,彼此簽訂合約,建成的「二呆藝館」由二呆居住、創作、管理,直到二呆百年之後,再把房屋、作品全數捐給縣政府,二呆開出終老後的唯一條件是「這座藝術館除了收藏我的作品,不可移作他用」。 「二呆藝術」又名「藝奴居」。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我到澎湖造訪二呆時,七十六歲的他已在這裡生活了四年多。北風狂嘯中的風土人情也早已融入了他晚年的創作畫布裡。那一天,二呆的話興很濃,他也領著我看最近揮出的水墨、油畫、雕塑,以及刻寫在藝館牆面的金石之句,他甚至把抽過的每包菸盒不規則堆疊在畫室一角。一千坪大的院子,三百坪的房子,一個人住,不寂寞嗎?「只有寧靜,沒有寂寞」,二呆淺淺地說,他又指向一件金石作品,「人世間,誰也無法造天堂,要有,就是自己,心身是屬於自己的,精神是屬於自己的,天堂,只有自己造,只有自己能造天堂」。 「藝奴居」的二呆,臨別前託我將他一部尚未命名的書稿帶去台北,又寫了句話送給我,「願天下多傻人」。回到台北後,我與出版社的朋友激盪出一個書名,《隱在狂風中的熱情》。 澎湖的風,突然飄來一陣雨;一九九五年二月十三日,二呆在睡夢中過世。隱在狂風中的熱情,二呆說的,「來是偶然,走是必然」,「於今我一無所有,只有藝術」。浪漫、瘋狂、禪意,「藝奴居」的主人二呆走完他漫漫七十九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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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髮‧得失‧生命之光
很難為哀傷、多難的日子定下一個好題目,就像瘖啞的喉嚨發不出聲音表達自己,而借助文字抒發也不見得是完全正面,它有時像一個陷阱,讓脆弱無助的人自動傾斜跌入那窟窿,久久也無力爬出來,這時只有等待,等待時間的流水帶走一切障礙物,再漂來一根浮木、一個可以撈起自己的影像,然後我就可以抓住它,順勢躍起,重新整理一次「失去」的經驗,換得一點生命之光。 每次發現新的災難像刀箭一般橫掃而來時,我都會機制式跳開,再跳入一個異常忙碌的循環裡,以新計畫和激奮的行動力來對抗橫逆,有時輕易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有時險路走到一半我就筋疲力竭,不得不放棄原先努力撐持既得的一切,那一刻,失與得對我完全失去意義,只剩下一口氣的呼吸,陪伴我等待天光來,照癒我傷痕累累的遭遇。 這些我不想要的苦難一再循環發生,我的生命格局反而越來越深沉、遼闊,堅毅得讓我備加感恩戰地出生的背景,也許那花崗岩真的是我生命本體的支柱,有了這一頑強底盤的護衛,我可以繼續一直挖礦,直至最後的目標完成,我不必擔心自己會被意外壓垮、壓倒。 如果那一天,我有時間把一頭長髮慢慢梳順,那就是我輕鬆、快樂的假日。 我量了量頭髮的長度──83公分,它應該還可以繼續留長下去,但我一定得努力克服,不要再被身邊的詩友用力敲手指警告:別再這樣「神經質」的梳頭髮了。 前些日子,每天都要跑醫院,為了抗議命運加諸的不幸,我拚命挑戰自己的極限,忙得只有利用走路、搭捷運、看電影的空檔,才有時間梳理頭髮。我把十指伸張成一只 梳,用最優雅、自在的姿勢梳啊梳的當眾「舞弄」一頭長髮,那83公分長度的頭髮難免有照顧不夠周全處,在雙掌耙梳下被扯斷了,我用最輕柔的動作把它們纏繞在我的左手食指上,然後捲成一個超迷你髮圈,藏入我的背包外側袋中,在捷運上進行這一切安靜的動作時,其實我心裡正在積極構思下一篇詩文,但看在同樣安靜且半閉目養神的詩友眼中,我專注的形象卻被幻化歸類為恍惚…失魂…魄散…的異類,難逃被用力敲手指警告的命運。 83公分長的頭髮與得失、生命之光有什麼關係呢?當然絕對有、也可能沒有關係,真正值得思考的是:為什麼人總要先「失去」一些東西,才能換得更想要的呢?所謂「代價」,是偏向正面還是負面的思考呢?在得與失之間,能去追究「公平」的議題嗎? 在多災多難的日子裡,我真的失去了梳頭髮的時間,我已經有好幾年沒上美容院了,所以頭髮一直長一直長……每次有人問為何我的頭髮如此長?我都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想,我真的把時間催逼得太緊了,作畫時都在搶天光,但不加緊腳步怎行啊,不斷蹦出來的急難一直在後面追,我只能積極的逃啊……況且那些瞬間飛逝的萌動是完全無法複製的,光所帶來的奧秘變化,只能憑敏銳的神經當下捕捉,後來的感覺、觸動是來不及連結來做剎那的紀錄的,而儘管記憶可以儲存,但那也是不可信任的,就像走進戲院,在黑暗中有一些東西深深刺心靈,但散戲的燈光亮了,你必須告訴自己,那些「心靈所得」就像食物流進腸胃,可以變成養分繼續滋養自己,但不能回頭去找尋它曾是一只蘋果或是一把鮮脆的青菜。 去北投泡溫泉這一天,我忘了帶護髮的精油髮油,長髮吸收了硫磺的氣味,變得更難梳了,但這一日我有時間用一只赭紅的掌形 梳慢慢的梳啊梳,詩友說:你下次最好用牛角梳子,可以增進循環,身體會更健康。上次我們在上海旅行時,在街頭曾看過一個小舖子,專賣各種天然材質的髮梳,但我沒停下來買,因為我有十根靈動的手指頭呀,那天天氣很冷,我戴上帽子、圍上圍巾、腳穿厚厚的羊毛襪,而隨時可以在行走時變成 梳的十根手指頭,全都藏在暖烘烘的羊毛手套裡。 那一天,溫度低得快要下雪,陽光失去了歡顏,手腳凍得失去靈活……… 我心中卻充滿飽滿的詩意,那是深沉的一種得與失的體悟,非得要逃得遠遠的,暫時拋開切身的煩惱,暫時放逐在異鄉,積極開創陌生地的新契機,受困在島嶼的人啊,才有可能做一個完全的健康的人。 那一天,我放任一頭長髮在上海街頭飛揚,十根手指頭安全的藏在溫暖的羊皮手套中,偷偷笑著,沒有被敲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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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石頭相遇
回到溫哥華,一個聚會等著我,主題是『Bring out the best in people.』(如何激發人們最好的一面)。 帶領者是一位亞裔加人,她要大家思考宇宙能量如何運行,從中學習善用自身的能量,並將此能量回應給全宇宙。為了將能量具形化,她提出顏色、五行說以相佐證:大自然充滿金、木、水、火、土、靈、石、氣等八種能量,各有其代表色,彼此截長補短、巧妙互動,形成和諧圓滿的宇宙。人類若能效法自然,運用本身具備或是後天補強的顏色能量,來與周遭各種不同的顏色能量進行互動,自然事半功倍、無往不利。隨後她自袋中取出各色各樣的石頭,個個小巧晶瑩,「它們都代表不同能量,而且會自然與你相遇,如同我們今日共聚一堂,皆是緣」,說話的表情真誠中帶點神祕。她抬頭望了一下在座者,旋即道出每個人的顏色以及他們所欠缺的顏色,絲毫不費力氣,因為她說:「你們的顏色非常清楚,一眼就瞧見了。」臨走前她贈送每人一顆石頭,石頭的顏色因人而異,以互補色居多,建議大家隨身攜帶,可以增強能量、增添信心。 乍聽之下,其立論應緣於老子道德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謂「能量」指的應是天地萬物按其自身生滅變化,自然形成的一種潛在力量。了解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之後,一己之小宇宙便能融入大宇宙運行無間,產生無比的力量。不過,西方人重視實物,眼見為憑,因此取了石頭作為外相,藉以開發心靈能量,鼓勵自我實現。 像這種為了滿足老外對神秘東方的幻想,應運而生的觀念與產品,立意固然良善,但畢竟過度簡化了東方古老文化的體用之義以及人心之妙,我因而有些分神,思緒開始自行遊走:紅色為火、橘色為金、黃色為土、綠色為木、藍色為水、白色為氣、紫色為靈、灰色為石……….;也胡亂跟隨大家拿了一顆石頭。 就在把玩手中這顆石頭的時候,聽到了帶領人說道:「這只是目前對你有幫助的顏色喔,顏色隨時會改變,有一天希望我能夠從你們身上看到所有的顏色,那代表你們個個都成為最有能量的人了。」我的精神為之一振:「好一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沒錯,成住壞空、天道循環,講的正是易經的「易」字──變化;石頭不會是萬靈丹,當下用它卻不必受制於它。與道德經並列為道教重要經典的陰符經,開宗明義就說:「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意思是說觀察天道,運用天道運行的法則,便能控制萬物、改造自身。所謂道法自然,是無為卻不是無所作為;了凡四訓談立命、改過、積善、謙德,也是強調順命而不宿命。 因為不宿命,人生才又有了創意;不同顏色的石頭,兀自展現出不同的創意。我撫摸著手中綠色透明的小石頭,想像它可能已有上萬年生命,自然形成一種智慧與圓融。我與它偶然在這個時空相遇,暢談宇宙法則和生命之鑰;有一天,我的心靈能量也將幻化成無數彩色的石頭,與他人相遇,與天地萬物相遇;而能量,便在此施受之間不斷蓄積,直到見證生命的奇蹟。 帶領人接著對施與受作了註腳:「Give and let go of expecting anything in return and your energy will then open the door for a miracle to come in to your life.」(儘管給,不期待回報,你的能量之門會打開,迎接你生命裡的奇蹟)。 我遂又讀到了石頭的溫柔敦厚。其實,石頭何嘗言語,說來說去,不都是說者內心的反射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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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這個醜陋的看守政府
農曆大年初七,政壇爆發行政院動用國防部、經濟部及所屬相關國營企業預算,投資成立以「台灣鐽震公司」為名,做軍火買賣的「民間公司」,該公司董事長由民進黨大老吳乃仁掛帥,董事及核心領導階層悉數為阿扁的心腹與爭議性高的綠營人士。消息曝光後,由於社會譁然,大加撻伐,最終卻以國防部長李天羽辭職下台收場,該公司即將關門大吉,以杜悠悠之口。這個事件表面上看似乎是民進黨偷吃被逮到,事實上,內情恐怕沒那麼簡單,再深一層去看,阿扁又是贏家,因為他或他的心腹或家臣捅出了大紕漏,卻讓那個被列為「扁家軍」的李天羽掛冠謝罪,同時,又讓他在所剩任期不到三個月的情況下,實現了「文人國防部長」的心願,並且又提拔了一位新的上將;而國防部長易人,新任者雞犬升天,卸任者則樹倒猢猻散,幾家歡樂幾家愁,軍方高層又將人事大搬風,倒楣的是老百姓的納稅錢。 正值大選熱季,民進黨來日無多的看守內閣期間,其所作所為都會被外界拿著放大鏡看。日前藍營立委揭發扁政府企圖以十二億元賤賣政府在美國投資二百多億元的「華揚史威靈公司」,在輿論壓力下,經濟部表示選後再作處理,此時此際,這些企圖掏空國產的伎倆,必然爭端四起,絕非所宜,不但吃相難看,而且徒留話柄。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立法委員費鴻泰亦於日前揭露,第一家庭管家阿卿嫂已納編為總統府的正式員工,這個訊息如果屬實,即使任用作業合乎程序,但是,這種毫不避諱社會觀感的循私行為,再為扁政府胡作非為的紀錄添上一樁。 八年了,扁政府因「核四停建」等系列政策錯誤造成國家的損失姑且不論;其在賤賣國有土地、國營事業轉民營、藉金融改革等重大措施,有無以五鬼搬運法掏空國產或圖利特定黨派、企業與人士,值得深究;加以官員貪腐以及選舉頻繁政策買票、綁樁固票盛行,國政內耗,經濟空轉,造成政府負債高達十三兆餘元,再如此下去,遲早搞到民窮財盡。最近,坊間盛傳,民進黨政府眼看總統選舉大勢已去,在看守政府期間,可能會大撈特撈,掏空或移轉國產,這些傳言,絕非空穴來風;以前述「鐽震公司案」、「華揚史威靈案」,提供外界更多想像空間與議論。阿扁曾說,五二○以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以民進黨政府八年的經驗,一定知道很多「空縫」,就看在這二個多月的時間,還會搞出什麼「好代誌」來。 回頭再談「鐽震公司案」,這個在行政院副院長邱義仁主導下成立的所謂「民間公司」,其資金來源八成由政府相關單位預算支應,國會卻無監督權,而且企圖趕在五二○前完成手續開始運作,聲稱將負責日後軍事武器買賣平台,並帶動國內軍需產業發展;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分明是貪圖軍火買賣龐大的回扣利益,所以先造成事實,不論政權輪替與否,將來都可以撈到油水。這件事最離譜之處,是案子被揭發後,行政院長張俊雄說是看報得知;更不可思議的是,國防部軍備局長吳偉榮在這件案子上,很多是跳過部長李天羽,等於與邱義仁私相往來,暗中運作,企圖矇混過關,尤其外傳吳偉榮將轉任該公司總經理,這種每年數億收入的職位,其誘惑力足以讓人性與軍人使命感盡失,亦足以遺禍國軍,李天羽對所屬考核不實,或未作防範,怪不得惹出這麼大的紕漏。 這個案子內幕重重,同時滲雜著外人無從得知,不尋常且高得可怕的金錢利益。因此,李天羽辭職,總政戰局長陳國祥也突遭撤換,透露出值得玩味的玄機,顯示這件連行政院長張俊雄都被架空的案子,幕後還有一隻黑手,這個「藏鏡人」是誰?從案情脈絡觀察實已昭然若揭。總之,如今阿扁政權卸任在即,非但不知有所節制,卻仍如此恣意妄為,這種吃乾抹淨的醜陋吃相,國民黨在立法院再怎麼多數也奈何不了他,難怪謝長廷會說他當總統才可以「制衡」國會,問題是:一個獨霸的總統,誰能制衡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