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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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卡門談起
現在,真是地球村時代,卡門不再只是法國現實主義作家普羅斯佩‧梅里美小說裡的女主角而已,也不只是法國作曲家喬治‧比才歌劇裡的西班牙吉卜賽女郎;卡門已然成為敢愛敢恨、對男性有著致命吸引力的女性代名詞。約莫是2000年吧?臺北一對新人徐Sir和菁菁到西班牙度蜜月,造訪長年旅居巴塞隆納的Lilia,三人結伴駕車旅遊,到了南部賽維亞Sevilla古城,也是安達魯西亞自治區和賽維亞省的首府,他們在傳說中的哥倫布陵寢──賽維亞大教堂旁咖啡店,邂逅當地一位六十歲上下的熱情女士Elena,相談甚歡,咖啡時間結束,Elena提議她先回家換裝,然後帶他們去一家很有特色的佛朗明哥酒館。Elena再度出現時,這三個人都被震懾住了,隔了三秒鐘,才異口同聲驚呼:卡門!她豔光四射,精緻亮眼的妝彩,搭配身上一襲低胸、束腰、拖襬的黑色晚宴服,簡直美極了……。 2016年新年假期,留美科學博士Lee與澳洲剛回國的青年才俊Kasper,在金門籍作家書房遇上巴塞隆納回來度假的Lilia。德國飛臺灣剛下機的十九歲女孩Larissa,七歲小帥哥和他爸媽(徐Sir、菁菁)熱情接待巴塞隆納阿姨……,菁菁拿手的義式濃縮咖啡發出迷人香氣,輕啜一口,舌根陶醉於Espresso濃烈激情的告白,老友們的情誼媚惑著舌尖味蕾,卡門就在此刻從當年賽維亞故事裡走出來,徐Sir形容當時小酒館裡原本無精打采的吉他手,因為性感卡門出現,變得興高彩烈,大彈特彈激情奔放的Flamenco舞曲,整個場子頓時熱起來……。Lilia補上一句:後來與她深談,得知她竟是一位擁有60家劇院的名門貴婦!現場聽者一片譁然。 Dr.Lee問了Lilia一個問題:現在還有純正的加泰隆尼亞人嗎?加泰隆尼亞人是西哥德王國的嫡系,而西哥德王國在第五世紀滅亡,至今已經一千五百年了,何以加泰隆尼亞文和加泰隆尼亞語,仍然能夠保留到現在?這個問題困惑了我二、三十年……。Lilia回答:哇喔!你太有學問了,我不敢輕率回答,等我回到巴塞隆納之後,查清楚資料在FB回覆你喔! 接著,話題轉向中國,福建省的南蠻國被漢武帝滅亡後,甚麼也沒有留下,當時的南蠻國不知道和現在的閩南人有沒有關係?……。 據說漢朝人、唐朝人、甚至明朝人講的官話和現代國語(普通話)語音是不一樣的。這個問題已經請教過我們的大作家了……。 有人跳接:日耳曼部落在匈人( Hun )來到前,約有一、二十個部落,其分佈從現代南俄羅斯草原到萊茵河,在第五世紀時,不同的日爾曼部落他們的語言是互不相通的。不知後來如何形成統一的德語?這個有關德語的問題,當然是請教德國美眉Larissa了……。Larissa謙稱自己對語言學知道的不多,目前來臺學習中文,等回德後,請教專家學者再作回答。 入夜後的臺北下起雨來,這一夜,人文薈萃的永康街呈現多元文化交會,無限風雅。臺式古早味餐廳的鹹豬肉、菜脯蛋、豬油拌飯,佐以三十年代的臺灣歌謠:李臨秋作曲,鄧雨賢作詞的四季紅、月夜愁、望春風、雨夜花,及詞曲由陳達儒與好友陳秋霖合作的白牡丹,唱起來多麼動人,我一首一首跟著哼哼唱唱,心裡感動莫名。回家路上,在街角古書店遇見梅蘭芳,一時目眩神迷,時空錯置,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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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遺韻‧陵水風華
吳姓始祖泰伯公,推位讓國,而得到孔子按讚!論語中有泰伯篇第八,「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吳氏傳至十九世季札公,徐墓掛劍,觀周樂於魯,辭吳王之位,棄室而耕,又得到孔子按讚!孔子以篆書題:「嗚乎有吳延陵季子之墓」十字碑,孔子的書法至今僅見於江蘇丹陽吳墓。吳季札封邑「延陵」(江蘇省常州府武進縣),吳氏以「延陵」為堂號。 宋末,帝昊避元兵南下,有吳四十三郎者,自泉州迎駕南來,其孫吳安遠卜居烈嶼上庫,派下分居西吳、羅厝。上庫村背依福上山,面向陵水湖,得風水之勝,地靈人傑。元大德鹽場,小金門有上下二埕,該村因在上埕鹽庫上方,而取名「上庫」。先有吳景山運鹽致富,道光間興建大厝,雙落雙護龍,前加護院的大宅第,為光緒秀才吳文長所居,稱「秀才厝」。華屋傳世,置書齋,設學堂,振興一方文教,承繼世代儒風。 吳家陵水湖,明清時代為鹽田,民國52年,守軍築堤,闢為人工湖,治澤鞏固兵防;蓄水樂利民生,有「小西湖」之稱。面海遙望檳榔嶼、白石砲台,景色清幽寧謐,是為豐富多元,濕地生態自然景區。 冬至前一日,一場溫馨「陵水風華」餐會,在上庫吳氏宗祠前高棚帳飲,海內外歸人冠蓋雲集,欣賀吳連賞榮膺國立高雄師範大學第八任校長之禧,極金門一時風華之盛,是日我跨海躬逢盛會,吾浯吳與有榮焉!冬至日宗祠晉匾,一門三才俊,宗祠同日博士三進匾,吳連賞「德溥春風」、吳立心「文曄承宗」和吳彥緯「卓犖不凡」,告慰吳氏祖先之靈,光宗耀祖。上庫村鍾靈毓秀,風水寶地,雖只有卅五戶,已培育出近廿名博士(吳家七博士),是全國博士密度最高之村。吳門清苦,吳清妥、洪雙治賢伉儷,卻能培育健全九個兄弟姊妹,各有亮麗的成就,是金門之光,是金門的典範! 吳連賞和他的長子吳立心、姪子吳彥緯三博士,三人依古禮在上庫吳氏家廟晉匾。吳連賞廿多年前就取得博士學位,去年七月底接任高師大校長。吳立心近期取得澳洲墨爾本大學生命科學博士,吳彥緯則是台大資訊工程博士,吳門三傑,光耀門楣。 金門公園所設「進士壁」、「博士牆」碑石題名,金門歷來已有進士44人,博士415人(陸續增加中,不久恐將人滿為患)。科舉時代考上進士,雁塔題名,後可晉匾宗祠,民國以後轉變成取得博士學位或晉升將軍就可晉匾,目前僅金門保存「晉匾」古風。 科舉三年才一次天下大比,大中國僅錄取約三百名進士:現在博士候選每年二次,普世各國每校每年盛產博士(金大尚未設產),滿街都碰得到博士,吳家博士可都是真才實學,當仁不讓於各領域的學術研究!我晉江吾祖吳魯,光緒16年第一名狀元及第,同榜第三名探花吳蔭培,是江蘇吳縣人,可是吳姓祖興之地的人!延陵遺風,吳家自古南北多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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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紀行
最近這趟返鄉完全不在預定行程,是臨時決定的,人生的許多事往往如此。得知年逾九十的母親因病由家鄉後送台北榮總醫院,且須進行手術。如此年齡遭受這般折磨,心中萬般不捨,便決定返台探訪。回到台北,母親已動了手術,見了面,看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過精神奕奕眼光炯炯,才稍微放心。問她手術的折騰,她說,沒感覺好像睡了一覺;我輕撫母親背部誇讚母親的勇敢。出院後,母親又在台北待了短暫時日回診。畢竟母親習慣於家鄉生活環境,經醫師同意後回鄉靜養。隨後,我也跟著返鄉。 母親平日消遣大抵觀賞歌仔戲,但現今電視台播放歌仔戲少了,她轉而觀賞台語鄉土劇或是大陸製作的平劇。回到家鄉,有時我觀賞影集或是旅遊節目,母親也坐一旁觀賞,通常她是不看這些節目的,大概想感受那份氛圍吧!晚飯後,住附近的手足會過來探望母親。偶而母親觀賞包青天,幾位兄弟便在一旁閒聊,話題有時仍然離不開談文說藝,這是自年少至初老不變的話題,但仍樂此不疲。 間或帶著素描本與手足外出寫生,穿梭徘徊於村落及海濱。有些海邊還是第一回到訪,東村海邊即是其一。這裡是一處岩岸,礁岩重重疊疊,浪濤擊打著岩石,激起萬千水花。雖然過往多少事,已隨著時間消失在浪潮中,但在強勁海風吹拂下碉堡仍然矗立岸邊,日月聽聞海水的嗚咽。碉堡孤絕蒼涼,是拍攝「龍門客棧」一類電影的現成場景。又去了水頭、古寧頭、后沙、青嶼及羅厝幾處海邊。家鄉海濱有幾個特色:細白的沙灘、龐然如怪物的碉堡、反登陸的軌砦條及為了偽裝防禦而種植的瓊麻。 讓人驚喜的,有些村落仍然保留維護著昔日家鄉閩南式的古厝聚落風貌。其實,古厝只要改善採光及衛生設備是理想的居家形式。這些年來,家鄉的傳統古厝快速流失,新建築又毫無章法,街肆市容只能以一個「亂」字來形容。一直認為閩式建築及軍事設施是家鄉觀光的兩大特色。那綿延美麗的沙灘,雄峙荒廢的一座座碉堡,如何活化利用?溫潤的瓦房古厝如何保存?新建築與舊市街如何統整協調?頗值得關心。 那日走在碧山村落見一屋頂已坍塌的大厝,屋後數公尺長的牆面寫著「效忠領袖」四個大字,這是昔日戰時留下來的標語。見這標語心中頗有些感觸,有些標語由於時空流轉已不合時宜,但有些古厝牆上標語仍是合宜的,像出自早年新生活運動的「整齊、清潔、簡單、樸素」仍可作為追求的標竿。譬如我們的小吃店是否乾淨衛生,招待旅客是否誠懇?我們的民宿是否內外整潔,被褥床單是否按時清洗,是否讓旅客有賓至如歸之感?我們的街肆是否整齊清潔,車輛是否任意停放?島鄉日漸富足,我們是否簡單樸素生活,不崇尚浮誇,不鋪張浪費,不濫發喜帖?我想小而美、小而精緻、有內涵、富而好禮,應該是島鄉努力的方向。 家鄉待了近三星期,離開時,母親眼角泛著淚光說:「若沒甚麼事,就在家多待些時日,在台北你還要張羅吃食。」母親的愛永遠是滿滿的,總想幫你設想周到,不管你有多大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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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安談金門
去年九月中旬,我應中國作協、與陝西作家協會邀請,訪了趟西安。大會擬了兩個題目讓作家遴選發言,一是談新興媒體趨勢與寫作,另是談文學寫作與民族記憶。主事者認為我主編《幼獅文藝》多年,當會選擇題目一,哪知我卻談第二個題目。 當然得選第二題。讓我有機會,在西安談金門。 民族的胃納量是大的、寬的,所有寫作都宛如河流,都將餵養民族這座大海。按我記憶,「民族」這詞彙被大量使用、而且極度發酵,是在我國小、國中以迄高中,之後這名詞逐漸「式微」;不是消失,只是隱藏了。 一個族群特別強調它的族群,經常是面臨危機、或者國勢羸弱的時候。 國小時,正值蔣介石執政,台灣局勢如火燭飄搖,「民族」成為安定劑、興奮劑、同時也是助燃劑。不過,這時候的民族,還有正統之爭。當時兩岸氣氛肅殺,都說自己是道統,都抹黑對岸「啃樹皮、吃香蕉皮」。我生長在金門前線,一方面接受國民黨軍政教育、一方面天天聽到大嶝島傳來的喊話廣播以及廈門的空飄物資,特別感到分裂。 東漢末年,魏、吳、蜀漢三分天下,大家都是中華民族;騎馬的元人來了、留辮子的滿人來了,當外族入侵了,這才能看出民族的差異,才有文天祥不屈,於元朝監獄寫下〈正氣歌〉,才有國父十次革命,武昌起義推翻滿清。三國、以及國共之爭,按個人觀點,都無關民族,但緊繫著成敗。 我成長的故鄉金門,也一度非常「民族主義」,鄭成功率明朝舊部,會師金門,揭櫫的大纛即在「反清復明」。明是漢族,清是異族,國民黨於金門「反共復國」,延續了鄭氏的民族主張。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不可同日而語。 台灣有一度對什麼是「台灣文學」有了深刻歧見?台灣人寫的文學自然是台灣文學,以台灣為題材書寫台灣的,算不算台灣文學?以上引申詮釋:台灣人寫英國移民美國歷史,算台灣文學嗎?日本人寫台灣旅遊與美食,能算台灣文學嗎?長年旅居美國的張愛玲為什麼被寫進台灣文學史?澎湖在明清時代戍守台灣、金門在國共戰爭時代駐守前線,為什麼他們的文學常常被忽視? 從民族主義,轉進台灣文學的定義討論,是因為近二十年來,民族概念漸漸模糊,代替的是方興未艾的地誌文學。 地誌文學與民族寫作,看似一組極端,一個微乎如涓滴,一個龐然如海洋,但我以為倡言民族寫作或者民族記憶,他的立足點該是寬的、大的,無所不能容納。於是我們的書寫,不需要特別去強調,它的完成本身,就已經是民族主義了。在這視角下觀看台灣的本土,便絲毫不覺得它的突兀,並可看做作家的書寫核心。 我只在金門待了十二年。但它已成為我一生的餵養。我就在西安,談我的故鄉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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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與創造力》
人的成就取決於創造能力,而想像力是創造力的核心,其重要性與生活常識、文化知識不能同日而語。我們常說一個有想像力有創造力的人,必然能為自己的生活或社會的進步開創新局,所以培養一個有創造力的人常是教育的目標。但孩子的想像力及創造力是與生俱來?還是後天培養?創造力可以培養嗎?記得多年前讀過這樣一篇報導,印象特別深。美國內華達州一位母親狀告幼稚園,原因是她的女孩進入幼稚園後不久,就會寫一些字母了。這位母親認為是幼稚園的教育扼殺了孩子的想像力。理由是過去孩子看到「0」,可以聯想、想像到很多詩意的東西,比如媽媽的眼睛,姐姐的嘴唇,天上的月亮……孩子會寫字母后,她只知道這是個「O(歐)」了。妙的是,官司打贏了。這位母親在庭審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她說她在中國旅遊,遇見過這樣一件事:游泳池裡有一隻美麗的天鵝,卻不會飛,原來牠的一隻翅膀的羽毛被豢養者剪掉了。孩子失去想像力,就如同天鵝的一隻翅膀被剪掉了羽毛。她的陳述深深地打動了在場的所有的人。後來,這個州立法,禁止幼稚園給幼兒教授文化知識。 反觀國內,雖然政府已明文禁止幼兒園小學化,不准幼兒園讓小朋友過度學習,但怕孩子輸在起跑點的父母,還是很沒安全感,害怕自己的孩子表現輸給別人家旳孩子,於是在比較的心態下,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天才,除了學校常規教育外,還不斷為孩子報各種補習班或才藝班,就是深怕自己的孩不如人。卻不知自己那些所謂為孩子好的行為,恰恰是揠苗助長殘害孩子的行為。一個「被父母的愛綁架」的小孩,生活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因為在那樣父母的心中,學習才是王道,其它都是微不足道,或是旁枝末節了。殊不知那些被學習所犧牲的東西,才是生活及生存的必需。 其中包括了「無聊」,當你聽到你的孩子說「好無聊」時,不但不應縐眉頭,還應該心中竊喜,因為「好的無聊就是創造力的源起」,回想一下,小時候當你百般無聊時會作什麼?也許搗蛋?也許玩發明?現在回首當年那些被痛揍或痛罵的「搗蛋」,是不是創造力及樂趣無限的?這就像畫畫時在構圖上需要留白,生活上又何嘗不是呢?當你把小孩的學習及生活都填得滿滿的,沒有遊戲時間,沒有喘息空間,那只能培養學習機器,是沒法培養出有創造力的孩子。 創造力不是天馬行空不切實際,創造力源於生活的觀察及體悟,再轉換為創造力思維及行動。讓孩子先瞭解生活、體驗生活、觀察生活,懂得活在當下,懂得分享生活,創造力就可時時存在,處處展現於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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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金區域協同發展學術研討會」側記
返鄉參加母校金沙國中五十週年校慶,卻機緣巧合地多了一個「學術研討會」行程。12月1日晨間,與福建師大校友王水彰博士相約至榮湖健走,途中,他說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1-3日舉辨「廈金區域協同發展學術研討會」,尚有一個名額,問我有無意願參加,我向來十分關注金門發展議題,與該院劉國深院長是舊識,老朋友可以相見,乃欣然應允。當天上午參加沙中校慶,午宴後返家,打理簡單行李,匆匆搭船赴廈,廈大國際交流中心報到,晚宴,走過馬不停蹄的一天。 2日上午0900時,在廈門大學嘉庚主樓的215會議室舉行開幕式,金廈兩地產官學界約60人與會,主持人台灣研究院副院長彭莉教授說明會議主題並介紹參會人員,接著由該校黨委副書記、副校長兼兩岸協創中心主任李建發教授和台灣研究院院長兼兩岸協創中心執行主任劉國深教授先後致詞;開幕式行禮如儀,緊接著劉國深院長主持大會演講,由金門紅十字會會長王水彰博士、廈門大學經濟學院莊宗明教授、廈門大學海洋與海岸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薛雄志教授、萬事利建設公司翁國團總裁及台灣研究院孫雲、王勇二位教授分別發表論文或實務經驗談,隨著自由發言之後,結束了上午的議程。 下午,以廈金區域經濟協同發展、廈金區域經濟社會融合、廈金區域非傳統安全合作、廈金區域文教合作等四個專題,進行分組討論。就主題演講或專題討論的發言,大多肯定金門在穩定兩岸關係、鞏固兩岸和平所扮演的角色。與會者共同的看法認為,廈門在改革開放列為經濟特區,近二十多年來,廈門的發展遠比金門快,目前遠比金門進步,這是不爭的事實;而兩門的天然環境條件近似,廈門發展成功的經驗,值得金門學習。同時,環繞會議主題,學者們謀劃獻策,提出許多雙方協同發展的方案,頗具參考價值;金門縣政府此次亦派了代表出席研討會,會議的相關結論和共識,料已提陳縣府首長參考! 研討會的自由發言時,對金廈合作發展議題發言踴躍,激出不少火花。大陸方面對於2016年台灣大選的可能結果表示悲觀和憂心,某位學者說:假設綠營執政後推動台灣獨立,兩岸關係將進入「地動山搖」、無法預期的緊張局面,若然,則金門何去何從?必須為自己找到準確的定位,必要時應該尋求公民自決,爭取高度的自治權,由於這個政治話題太敏感,主持人劉國深院長說:這個純屬個人意見,不是主辦單位的立場。另一位學者說,可以考慮「廈金發展心靈契合區」,在馬英九這幾個月任期內,盡快簽署「廈金和平協議」,保證廈金關係五十年不變,這些想法都頗具創意,值得探討! 陳福海縣長就任後,「立足金門,連結兩岸」已是縣府重要的施政主軸。尤其,兩岸交流日趨緊密,金廈協同發展並為交流平台的角色,可以為兩岸和解與和平帶來可大可久的未來,因此,允宜集思廣益,共策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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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青花瓷器
近日在金門召開兩岸博物館青花瓷器文物典藏交流研討會,個人提出的是本地青花瓷原料與出水青花瓷二大課題。 金門所產的鈷料,俗稱碗青或碗藥,是青花瓷器發色原料。產在新頭、瓊林、后湖等鄉,大的如碗,小的如彈,提供給江西景德鎮、福建德化、寧德等地使用。佳者百斤值銀數千兩,差者數兩,因為圖利風潮,造成四處過度開採,醞釀各種民事糾紛,官府多次下令禁採,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立於瓊林的禁採碗藥暨滋事石碑,是最佳的歷史文物見證。 金門蘊藏豐富的瓷土,俗稱白海土。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卸任的小呂宋領事陳自翔與華僑候補道商人林輅存,回鄉投資興建窯廠,在新頭鄉成立寶華公司,報准開採瓷土,但是燒出的產品屢有瑕疵,最終宣告關閉。 陶瓷器一直是中國航海貿易史上的重要物證,從福建各個主要港口如福州、泉州、漳州、廈門等地啟航,準備到世界各地進行交易,往往因為海洋事故遇難,成為今日水下沈船考古的對象。金門位於漳州九龍江及泉州晉江出海口之間,圍頭灣是宋代泉州海上絲路航行三大海灣之一,南岸的金門海域是出航的水道,從此海域發現的宋元出水貿易瓷,還是以青瓷為主,泉州市舶司的沒落及明初的海禁政策,瓷器量相對在本地較少見。明代中期陸續出現青花瓷器,以江西景德鎮窯口燒造居多;隨著外銷貿易市場的大量需求,帶動閩南窯業的興起,初期產品都是仿景德鎮的繪畫風格。明朝嘉靖年間起德化窯開始生產青花瓷器,隆慶元年(1567年)漳州月港正式開放為通洋的口岸,顧炎武在其著作《天下郡國利病書》有「閩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之說。金門海域出水完整瓷器或瓷片,有漳州窯花卉紋盤、青花牡丹紋三足爐、青花開光鳳凰花卉大盤、青花龍紋四繫罐、藍地白花大盤等類型。 十六世紀下半葉至十七世紀上半葉,歐洲流行向中國訂製特殊設計的瓷器,以帶有放射狀分隔紋飾的青花器皿為大宗,受到上流社會的歡迎喜愛。荷蘭人從瓷器貿易中獲得巨大的利益,也在攔截的克拉克號商船,發現同樣的瓷器,將它稱為克拉克瓷,當然在金門也不缺席。日本青花瓷器在金門的發現,具有時代的意義,代表大航海時代,金門在歷史社會動盪中所扮演的角色。出水的青花瓷器是伊萬里瓷,日本人以青花瓷類似中國藍染工藝,稱之染付。十七世紀初期,日本九州肥前地區,以有田為中心,開始燒造中國風格的瓷器,因為是從伊萬里港裝載轉運出口販售,所以被稱為伊萬里瓷器,也稱有田瓷、肥前瓷。剛開始是以中國江西景德鎮瓷器為樣本,較為典型的是仿明末向歐洲大量出口的克拉克青花瓷盤,日本名之芙蓉手瓷盤,有些則按照歐洲瓷器的造型燒製成餐具、水器及酒具,暢銷歐亞一帶。 古陶瓷研究在大陸是發光發熱的顯學,相當注重考古調查研究成果,台灣則偏於藝術及歷史領域研究,金門有自己獨特的歷史地理背景,應具有基本認知,找到博物館長期典藏與研究的目標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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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之旅續篇
拙作《想起那年小故事》刊出後,友人詢說:民國84年1月10日,李錫奇大師與兩岸三地藝文名家來金門文學之旅,於金中圖書館舉行座談會,眾人所言似乎還有,請繼續補述,我想:既蒙垂注,不妨再寫,分享當日見聞。 龔鵬程主持,先介紹《勒馬長城》一書的作者逯耀東教授發言,逯教授說:八二三砲戰時,他在澎湖馬公海軍軍區服務,砲戰開打後,在澎湖也感受強烈,艦艇每天忙著運補、支援前線。之後,他來金門參觀,到馬山坑道飲酒,喝多了,坐吉甫車返金城住處,無力走路,由友人背負上床。事後寫了篇〈醉臥馬山〉,紀念浪漫往事。此次來金,關注傳統建築,想到未來,新舊建築雜陳、衝突,如何調和,這有賴金門人運用智慧來加以解決。 詩人辛鬱說,他四十三年首次來金,四十四年返台,四十五年第二度來戰地,經歷了八二三砲戰。四十九年又來前線,參加廣播電台工作,前後在金門五年又十一個月,創作了很多金門的作品。曾寫過一篇小說,題為〈殺死那些夢〉,內容是描述一位小兵,很不耐班長之訓勉,班長每天叨唸大家殲滅圍頭共軍砲陣地。王鼎鈞任徵信新聞報(中時前身)副刊主編,刊用辛鬱此作品,結果惹來麻煩。辛回憶當年,去料羅友人蘇先生處打乒乓球,球滾到床底下,入內撿拾發現有魯迅、巴金等人的書,辛取走了,但未告密,弄回台灣閱讀。 商禽說,四十三年來金,認識李錫奇,李當時為中學生,之後又認識王士朝、林世英、張國治等人,他自己曾在山外的國小教書,寫〈逢單日的夜歌〉。商禽說他要向大家講真話:「各位親愛的女同學、男同學、大人先生,我不喜歡戰爭和各位一樣,戰爭對人類不是好事。」說金門在嚴酷的環境下產生了李錫奇、林世英、王士朝等傑出藝術家,可知人們對自由的嚮往。 陳若曦說,自己走過不少地方,但很少看到像金門如此綠油油的好地方,金門將來應建為海上公園。多年前來過金門,此番又來,隔了十多年,感覺金門還是乾淨漂亮。日後,金門成為旅遊勝地,要先搞好三通,她回到香港,將寫文呼籲大陸停止以武力犯台。 龔鵬程於陳說話後,補充道:陳若曦所言之事,有賴陳添財(龔誤將立委陳清寶名誤說為陳添財)、賢志基金會耿榮水等人大力促成,接著又請下位講者發言。朱西寧說,大家要多呼籲世人,自己當年寫《八二三注》六十萬字,但寫法與辛鬱不同,《八二三注》此書是他為金門同胞所寫,金門同胞流了那麼多血,不能白流。為了求其真實,求其藝術化,不得不在情節上,力求人性化。但有一位冒名「愛國者」,寫黑函檢舉朱的《八二三注》有問題,說繆綸當時任警總政二處副處長,當悉此事。政府後來聘請二位碩士審查,碩士推崇朱著,朱不但沒事,《八二三注》列為連隊書箱之一。朱西寧說他為了追求真實,無悔無怨,要把金門同胞的血淚發表出來。此次來金,距離上次,相隔十多年,從前,三天兩頭來金門,有時坐船,偶遇月底三十,實施火網交叉射擊,戰地氣息濃烈。講到王金鍊,說王老師返鄉執教,貢獻心力,散佈文藝種子,是件好事,他真心向大家致最高敬意。 楚戈說,洛夫寫《石室之死亡》,朱西寧寫《八二三注》皆有其特色,他們都是當代文學大家。 陳清寶說,有幸聽聞兩岸三地作家發表高見,說自己當立委真可憐,早上六點、七點起早排隊三小時,只為了爭取一點質詢時間。 杜十三說,其母生了十三個小孩,他排在最後,特以此為筆名。說金門擁有一千六百多年的歷史文化,人文薈萃。過去幾十年,金門因軍管,發展受拘限,但往後,金門將會成為「人文之島」或「金錢之島」、「汙染之島」,完全取決於金門民眾的想法。金門人不妨敞開心胸,用國際化視野,來規劃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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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囊炎
做夢也沒想到,臉上不過起兩顆水泡,約莫一星期,即化膿紅腫,終日疼痛,成了可怕的夢魘。 細菌無孔不入,侵入了我的右臉頰;兩顆水泡,由小而大,突地紅腫化膿,每日疼痛難忍,依循傳統觀念,先用針頭戳,再將膿擠出,然後抹上藥膏,待傷口結痂就好。然而一向惜肉如金,愛美又是女人的天性,寧可忍痛,亦不去擠弄,這下事情大條,爾後臉上留疤痕,一生一世跟隨我臉龐。 某日跟隨送葬隊伍,堂嫂與我面對面,提醒臉部有異狀,快去求醫莫遲延。數個鐘頭的祭禮結束後,旋即打電話給在醫院門診部服務的女兒,而醫師已下診,即刻飛奔其他診所,原本醫囑先抹藥膏,兩日後再擠膿;年節將近,算算時間,這些日子沒啥空檔,而且一來一往費時光,我需要縮短療程,於是懇託立即處理。 膿太濃,去皮擠膿讓它來消腫,當血跡融入棉織,從體內溢出的鮮紅顏色,那是我大意下的罪孽;當傷口覆上紗布的剎那,除擔憂日後留疤,更需暫停目前的訪談計畫。 淡妝上鏡頭,神采奕奕地、平添幾許精神在後頭,而今怕再次感染,除傷口抹藥膏、紗布貼紙膠,化妝品亦離得遠遠;膚色的不均勻,總覺沒有昔日的神采,只得等待傷口復原,再輕抹胭脂,與受訪者合影時,始能留下美麗的倩影。 要說一失足成千古恨,似乎嚴重了些,然而生活中,一個不慎、足讓自己捶心肝,臉部亦破相,這是需要付出的代價。而時下正夯的黃金磨皮隨即在腦海裡洶湧,然則醫師一句「瑕不掩瑜」,震動我心,自然就是美也同時在心中激盪,而省了一筆。 十二顆抗生素,每日四次、分三天吃完;而做個配合度高的病人,每天掛號、報到、換藥,只希望傷口快好。貼心的孩子們告訴我這急性子的娘,無法出門去訪談,就在電腦前面敲鍵盤。總編輯的厚愛,主筆群中,大膽用了我這學識淺薄的作者,但阿諛奉承我不會,惟有全力以赴去挖掘,在這園地裡努力耕耘。 往往週遭的許多事物,只要細心去體會,即能獲得諸多靈感,我寫別人、更寫自己,任何事情,幾乎沒秘密地攤於陽光底下;而每當發現問題,不退卻地探討,勇於面對,常被譏為傻瓜的翻版,這如果在官場,別渴盼更上一層樓,鐵定沒官做。現代人的圓融,以「奸巧」手段取勝,無論在哪個地方,物以類聚的結果,要得知己談何容易?通常,別相害就不錯,尤其是人前誇讚、背後捅刀,與其說他高竿,不如講他小人。 發炎的傷口,經過數次的處理之後,警戒地留存不小心下的產物,這毛囊炎所產生的痕跡,卻也活生生地印證,細菌孳生,無所不在,猶如藏身於人前人後的諸多毒瘤,仔細觀察,為一勞永逸,斬草除根乃不二法門。而反觀這個社會,不也存在著許許多多的毒瘤嗎?惟有用心協力地將它剷除,才能讓這塊純樸的土地更祥和、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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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違和
天寒風洌,漸有了過冬的感覺,轉瞬間已到了歲末年終。過去的一年,和以往最大的不同是工作內容有了急遽的轉變,由一個前鋒小兵成了耍嘴皮子的純粹幕僚,還真的很不習慣。 當然,任何工作都是暫時的,心境的感受、心態的調整才是最重要的。回過頭想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有了縱觀全局、博覽文資的機會,腦袋每天都塞得滿滿的,或許也因為腦袋動得勤快,更顯得四肢不勤,衣帶漸寬竟也成了難以復追的困擾。「腦快體慢」這樣的不協調持續了一年;假日清晨中山林的步道上,不免放空冥想,該調和一下了!人生苦短,莫遺憾念。於是乎吾人也不免俗來個新年許願,期勉家人多關心、生活多順心,特別是所作所為要讓人安心才是。 實則待人接物總有許多磕磕碰碰、坎坎坷坷,但卻無礙人生的完整;於人不喜,多數只是為難自己。最明顯的區分,便在和孩子間的變與不變。有多少時間已經沒有感受到和孩子黏在一起的甜膩,取而代之的是「等一下」、「馬上」、「好煩」等等的話語。猶記小時候父輩那高冷遙遠的形象,不多時自己似也成了那般的意象及形體,既在咫尺,又似千里。於是,我們也慢慢能體認生命就是個歷程,興衰得失,本順天應理;頭尾兩端,不是襁褓無知,便是一坯黃土,誰也不能倖免,因此,大夥總是高呼珍惜當下,殊不知最容易被捨棄的就是當下,捨棄的速度還遠要比斑駁的記憶、胸中的豪氣快得幾許。 早過了做夢的年紀,也不興衝鋒陷陣、肅強逞快,因為夢想之所以為夢便在於其不可欲性,既不可欲,自然是多想無益、心寬體壯。這樣的論調頗為有識者不齒,曾幾何時,自己竟成了最曾經最討厭的東西,卻猶然不知悔改?因為悔改也要氣力,於人無違、於己無憾,足矣! 「無違」始於孟懿子問孔子,怎樣才算是孝。孔子回答:「無違,不違背父母之意。」有一次,樊遲替孔子駕車。孔子告訴他:「孟孫問我怎麼才算盡孝道,我告訴他:『無違。』樊遲問:「這是什麼意思呢?」孔子回答:「生死大事和祭祀都以禮行事,就是不違孝道。「禮」一字,現代人解讀得很狹隘,卻又執著得更寬闊,以前認為驚世駭俗的,現在則是少見多怪;於是不爭者成少數的異類,默默而為,反是庸碌,而非美德。「無違」式的孝順也做不到了,時代及價值觀的不同,早已將世代的思維區分成兩個世界,孝則孝(笑)矣,要「順」可難如登天,至於生死大事和祭祀都以禮行事,恐怕大家也樂得有樣學樣,倒是不難。 由上論之,聖賢人對生活的標準並不太苛,至少我們也有了與時俱進、與時同新的智慧與準備;大的滿足難以創造,小的幸福要自己製造,諸如:老婆大人難得不焦的荷包蛋、孩子難得不紅的成績單,以及難得不「與日俱進」的血壓、體重等等,或許再加個字吧,無違「和」;只要不違本性與和諧,縱是「窮開心」也開心得樂乎!但,昔日沸騰的熱血呢? 孩子戴上耳麥打線上遊戲,猶似身在實境面紅耳赤、腦袋發熱。試問,「可有熱血沸騰的感覺?」他回了句:「等一下,我馬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