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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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返鄉之路從此不再難行
今天是大年初六,無論春節假期或學生的寒假都即將結束,返鄉過節的旅台鄉親這幾天也都陸續返台,對所有在外工作、求學的金門人而言,每年春節的返鄉之路無疑都是一條夾雜期待與等待的漫漫長路,相信無論是每年過節時期待返鄉的遊子,或是在金們翹首盼望親人的父老,每年春節來上一段交織著歡笑與淚水的等待,幾乎已經成為所有金門人共同的記憶。 金門人的返鄉之路,可以說就是一部金門政經、交通發展的歷史。 1949年以前,金門與中國大陸的關係遠遠要比台金關係來得密切,金門人出洋工作或依親多取道廈門,1949年以後,由於國共內戰導致兩岸隔絕,隔著台灣海峽遙遙相望的台金兩地,關係一下子緊密起來,大批大批的軍人每年從台灣到金門服役,為了躲避戰禍或為了工作的因素,也有為數甚多的金門人舉家遷台,更別提家家戶戶幾乎多少都有曾經在台灣求學的子弟,到今天,長住台灣的金門人為數應該早已超越金門本地,台金兩地的緊密的關係不言可喻。 基本上,台金兩地的交通發展,也與金門的政軍情勢發展息息相關,歷次台海危機期間遷往台灣的金門人,必須搭乘軍艦固不待言,在民航機開航以前,來往台金兩地的金門人,除了極少數的人有幸可以坐上軍機外,絕大多數的金門人想必都有搭乘海軍艦艇顛頗於台灣海峽的難忘經驗,運氣好的還有軍艦可坐,運氣較差的只好將就坐有開口笑之稱的登陸艇,每每一上岸都還要搖搖晃晃個大半天,箇中滋味實不足為外人道。 這樣往來全賴軍艦、軍機的日子,一直要到民國76年9月,遠東航空公司首開台北金門航線,為金門的對外交通開啟了民航機時代,才有了根本的改變,在遠東航空之後,民國80年元月,復興航空也開闢高雄至金門航線,隔年六月又增加台北金門航線,民國82年金門開放觀光後,台金往返更形密切,金門航線最多有台北、高雄、台中、台南、嘉義、新竹、澎湖等七條航線,經營台金航線的航空公司最多曾有六家,截至目前為止,仍有立榮、復興、華信等航空公司經營金門航線,迄今,台金航線仍是各家航空公司的黃金航線。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金門機場受限於天候與機場本身條件的影響,只要一起濃霧,每每影響班機起降,以今年春節為例,原本就一票難求的台北金門航線,又因為濃霧影響,致使許多準備返鄉過節的鄉親擠爆松山機場,登記候補的人數竟然超過2700人,還好在相關單位積極協助下,國防部今年特別以C-130運輸機協助疏運金門、馬祖的返鄉旅客。我們高度肯定相關單位積極協調奔走,以及政府相關部會從善如流、勇於任事的積極做法,企盼此舉成為常態,讓歡樂的返鄉之路從此不再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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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金門新文化﹐從過年開始
離開金門三十多年來,農曆過年,想像多於實際。也就是說,過年成了一種想像、一種回憶:想像金門兒時過年的美;回憶金門童年過年的好。傳統的年,比現今的,要過得濃郁有味多了。但我常想(願不只是夢想):過年,應該添點與時俱進的新意! 以金門為例,在歷久彌新的傳統過年習俗與儀式上,應該可以,推陳出新地,適時賦予些許過年的現代感。可以想到的,有E化的過年,如:由金門縣政府主持,架設一網頁,向全球金門人拜年,也請有興趣者,在網路上留言,藉此機會,全球金門人,彼此拜年,彼此聯誼。視情況,可考慮開放視訊(conferencing),兩點間設有攝影機,就可在網路上彼此晤談了。當然,金門縣政府可藉此機緣,文宣自己一年來之創舉與成果,也可以畫出未來一年欲拓展的願景大餅。 又如:環保意識可帶入金門的過年。鞭炮,不再用會傷人的炮竹,而是,播放CD或DVD,聲音持久,環境乾淨。紙錢,不再用燒的,而是,用網路銀行。金門生態之旅,於春節期間,大力倡舉,吸引島內、國內與全球人們之觀光。金門應藉此將生態保育之成果與心血,與世人分享。每年,金門環保與生態保育,於過年時,檢省一遍:哪些不足?哪些該加油? 最可貴的,過年能具有金門的特色。金門有何特色?如何融入過年中?金門的特色可多著呢!有形的,如:世界馳名的高粱酒、閩式建築、軍事碉堡與建築、自然景觀、特產(貢糖、麵線、海蚵等)等。無形的,如:金門島嶼熱情與獨立自主的人民氣質、軍事與國防歷史背景所孕育的特有文化、金門傳統以來所沿襲的許多美德(勤儉、樸實、刻苦、耐勞等)等。 過年最崇高的意義之一,應將前述金門的有形與無形的特色,融入過年的情境中。表現的方式,可以創新、創意:動靜皆宜;影音齊備;團聚或個別拜年;競賽或聯誼;可歌可舞;表演或展覽等。以高粱酒來說,可研發類似紅酒養生美顏的產品,於過年推廣,舉辦系列飲酒養生的活動。同樣地,戰地的碉堡,在過年,可舉行一連串的軍事遊戲,如漆彈。金門的歷史,編成謎語,演成戲,唱成歌,跳成舞。反正金門的過年,可以很鮮活、很別開生面!也很金門! 簡單說,過年最大的意義,最好能為金門注入一股年新又新的新文化。金門的文化,是一股綿綿不絕的活水,靠的是,你我不停地、不吝地,匯入一涓涓一滴滴不斷流的創意活水。讓我們從過年開始,為金門注入滾滾新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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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陪一座島過一個年◎翁翁
……起點就是終點,終點就是起點,再繽紛璀璨的風景都不及與自己內心相遇來得美妙……。 新識的朋友,傳來一封E-mail,伊說:「不知是哪位有心人摘錄、整編我新書《小女子闖天關--廖文瑜的佛國之旅》裡的文字,配上美美的照片和音樂,在網路上流傳。Email傳到紐約,再從紐約的朋友forward給我,哇!真好! 善美的訊息已經完成一個圓的循環,回到作者手中,再由作者傳遞給其它朋友……」。伊熱衷於探尋佛法、扣問生命奧秘的淵源,這一切源於伊生命中與佛緣不期而遇的種種奇幻經歷,個性開朗活潑的小女子,因此陸續製作、拍攝過星雲大師的「佛國之旅」、達賴喇嘛「高山上的老頑童」等工程艱鉅耗時、跋涉萬水千山、吃盡苦頭的經典影像作品。 非得歷經水月山川與時空歲月的長途歷練,才能清楚直面照見滄桑之後的自己?甚至更底層的原相,最初、最真實無飾的自我? 年關屆臨,每日陸續接獲賀年卡或電話。有些是回覆先前我例行寄出的新年賀卡,有些可以感覺得到,出於一份相同的念頭,在風寒歲末時,很想傳遞一份莫名卻真誠的問候,只是告知友人們,我在,希望你也平安健在。年節,到了這個歲數真是沈重的溫情包袱,當步入中年,一切都不復昂揚的青春年歲。 「……過年我可能回烏坵,一個人陪一座島,過一個年,……」費心數日才執行完成專案的長期合作夥伴,囑快遞送來沈甸甸一大箱的雲林地瓜,伊在紙條裡留了話。 那是長久以來的夢,也或許已經成為伊無以擅改、如候鳥般的習性。那遠天邊界的島,一直到2010年這個世紀的現在,聽起來都還彷彿從不曾真實存在過的孤獨寂寞的島--烏坵。 從來不曾真正踏上過那座島嶼,期間也許有過幾次可以造訪的機會,可是一想起必須真實地重回少年時期往返家鄉的海路交通夢魘,我屢次退卻。 至於那座黑色沈默的邊界島嶼,其實並不陌生,透過一幀幀圖像,甚至燈塔百年孤寂的形影、厚實的軍營房舍、亂石堆砌的山崖牆、沿著山坡地漫天綻開的野百合、零落低矮的民宅、岩岸上曝曬的黑色海菜以及靠天賞水的屋頂蓄水池……都真實深刻地浮現,想起比年少清貧的金門家鄉還不堪的枯島。 青春年少遠離島嶼,大抵是我們這一輩離島人的宿命,究竟離開島嶼的意義何在,要到什麼時候才回來?或者客舍他鄉就此斬斷臍帶血緣,想來都是難以解析的難題。 號稱是永遠的金門「年輕」作家吳鈞堯,在電腦裡閒聊:「最近頻頻動念回金門,不過,看不到回金門可以作什麼就是了……沒有可以銜接的後進,我只好持續著金門年輕作家的頭銜……」。 每個人都背負著一座自己的島,像蝸牛、鱟或者寄居蟹一般,有的合身輕盈、有的沈重不堪、但就是一座難以離身的殼。雕刻著你的來歷、你走過的步履,最終,也許就那麼巧妙、不自覺地就跋涉回到最初的灘,也許無可避免地選擇了另一處島,骸枯異地。 那麼,一個人陪一座島,過一個年,究竟是人的孤單心境還是島的黯然神傷?你來去如風,惟島嶼兀自守候海洋,不悲不喜,不棄也不離。 便有了突來的念頭,拖著簡單行囊到初春乍寒的江南遊蕩。趁著年節的空檔,暫時遠離熟悉的環境,體驗一個陌生情境的年節。帶一本書和一台相機,獨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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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子歸巢浯心甦活
春節又至!這是一年遊子返鄉歸巢的節候,每當這個時候,金門島上好像是炸開鍋的沸水一樣,翻騰不已。其實春節的序幕在金門,要從一兩月前的機位預定開始,每年新曆年交之時,各航空公司為了統一調度離島航運,都會同步受理電話及網路訂位,屆時金門島上的電話與網路,會「癱瘓」一、兩個鐘頭。「癱瘓」網路電話之後,總也有幾家落空、幾家愁的焦慮,於是大伙又想盡一切辦法,拖著一家子長長串串的名單,這個打聽,那個拜託,就是要弄出幾個機位,好讓長年在外的遊子,能夠順利的返鄉。 等待這一切弄妥了,家裡的老父、老母,又不得一刻片閒,整天忙裡忙外,像個無頭蒼蠅,一會兒清理房間,一會兒又忙著曬棉被,一會兒又要準備兒孫愛吃的、愛喝的,總沒一刻得空。誰知道待這一切準備好了,滿心期待以為一整年未曾歸巢的孩子,即將回來,共享團圓的天倫之樂時,又發現這天氣還真磨人,十二月的寒天裡,不時來個驕陽高照,攪得熱氣高漲,這還無所謂,最麻煩的是偶爾突如其來的「南風天」,鎮日像鬼魅一樣霸著我們的「耍頭」機場,纏得滿天飛機搞不清楚方位,無法正常降落,這時在臺灣的遊子似如熱鍋上的螞蟻,東鑽西跑,一下子機場候機室,一下子碼頭待船間,削尖了頭就是想找到回家的路,這期間還托小帶大,滿身行李,比逃難還累;在金門的兩老,只能眼巴巴的望著上天,期待「曝頭」趕快來,讓機班可以順利啟航,遊子順利歸鄉。 這一幕幕的返鄉日記,幾乎年年上演,我們不能怨,也不可以怨,更不應該怨,因為這一切都有一個最原始的動力,都有一個最衝動的能量,就是要「回家」,回家看看父母兄姊,回家看看孩提時候的一草一木,回家感染一分一寸的鄉情,回家聽聽一口一聲的土語………這一切,弭平了我們搭飛機趕行程的疲累,消除了我們年復一年「作戰」式的歸鄉之旅的煩懣,因為回到了家,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所有的累都已微不足道了。迎頭看看新一年的晨曦,又想到:明年我們一定還要再來一次「回鄉之戰」,因為家是無可取代的地方,父母親長的期待更是無法拋卻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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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戰地春節
民國五○年代,金門島上駐軍超過十萬,官兵枕戈待旦,時時備戰。許多抽到「金馬獎」的阿兵哥,服役期間除非部隊移防或因特殊事故,否則終年都得戍守前線,不能返臺休假,外省籍老士官更是年年以軍為家。「每逢佳節倍思親」,為了讓阿兵哥紓解苦悶,過個好年,軍方對春節活動的安排是相當重視的。 每年元旦過後,當學校開始放寒假,春節的腳步一天天接近,在幫忙收成田裡的地瓜完畢後,我常與同伴到郊外的林間揀拾柴火。冬日裡,到處可看到阿兵哥準備過新年的景象:碉堡旁的鐵絲網,晾著令人垂涎的臘肉香腸,那是外省籍老士官親自調製,化解鄉愁的應景食品;一些營房開始粉刷打掃,張燈結綵;山裡不時傳來陣陣鑼鼓聲,阿兵哥正加緊演練舞獅舞龍,以便在春節軍民聯歡會上大顯身手。 大年初二,在金門高中運動場舉行的軍民聯歡會,是金門一年一度的盛會,平常不公開露面的防區司令官,這天通常都會出來主持。近午時分,標示防區各師、指揮部代號的「黃河部隊」、「長江部隊」、「天山部隊」、「神箭部隊」等醒目布條,陸續引領舞龍、舞獅、高蹺、旱船等遊藝隊伍進場。司令台兩邊的階梯和廣場四周,早已擠滿人群,大家都以歡欣愉悅的心情,準備觀賞這場令人期待的大戲。現場指揮向司令官行禮後,活動開始。一時之間,鑼鼓喧天,十幾條巨龍在廣場奔騰舞動,來回穿梭。舞獅的、踩高蹺的、跑旱船的也是各個使出渾身解數表演。難得脫下草綠軍裝的阿兵哥,穿上彩衣,變成搔首弄姿的老婦,滑稽突梯的打扮和搞笑動作,逗得孩童哈哈大笑。 有一年,「天山部隊」(後指部)打造了一條六、七十米長,約廿人執耍的黃龍,一登場即吸引所有目光。龍首昂然,栩栩如生,龍身飽滿,麟片閃閃發光,讓其他龍隊黯然失色。「天山部隊」巨龍不僅漂亮,舞龍技術也是一流。第二年,「天山巨龍」再度登場,雖然又吸引眾人目光,但其他部隊馬上花樣翻新,當大家忘情地欣賞群龍翻騰之際,其中一條龍突然對天空噴出彩色煙幕,這一招創意十足,讓在場民眾看得目瞪口呆,拍手叫好。原來,他們是把戰場用的煙幕彈拿來當道具表演。 在那年代,兩岸情勢緊繃,煙硝味濃。當時大陸正如火如荼地搞文化大革命,金門既是反攻大陸的跳板,也是「三民主義的模範縣」。戰地的物質生活雖不豐裕,但相較於大陸同胞正陷於「水深火熱」,島上的軍民並沒有太多的奢望。一股奮發圖強,積極進取的精神在人心中隱隱地鼓盪著,民心與士氣也是高昂的。而在那大地春回,軍民同歡,喜氣洋洋的春節假期,至少對於像我那樣的懵懂少年,心中更是洋溢著滿足與幸福。 而在往後的歲月,再也沒有出現那樣年味十足,令人難忘的新年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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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不亮地上亮
陰雨天時,從三十四層樓高的安佳小窩是看不清楚外面世界的,落地窗玻璃不是一片水霧、就是水淋淋的像抽象畫似的一條條不規則的水線,隨時變換著構圖,從線縫看見的高樓外的世界,是一片迷離的樓群建築體,隔音玻璃及樓層高度隔絕了外界的雜音,整個情境像似一部靜音的黑白電影的定格畫面,若以畫面來呈現,則十分接近版畫的效果。 我在一張可以圍繞十幾個人聚餐的長桌上寫稿的感覺,充滿了孤懸高樓、遺世獨立的美感,這奇異的經驗在另一個時空更是催情發展到極限,讓我擁有一個難忘的天上不亮地上亮的美麗夜晚。 這是我在上海擁有的一個純屬個人私密感受的夜晚,我們在佳安小窩整理出一個小空間,在朝向萬家燈火的房廊佈置了一個小天地,坐臥其間就像身在雲端上,上海灰濛濛的天,看不見一顆星也看不見半輪月,我忍不住問知友:「上海有月亮和星星嗎?」當然是有的,只是要等待更清明、溫暖、亮麗的日子……然後我癡癡望著高樓下燦爛的燈火,那些揣測不出在說什麼話的眨呀眨的大大小小的眼睛,沉默的凝望著夜上海,我在臥舖上移動著方向,從不同角度去感受天上不亮地上亮的特殊體驗。 這時蒙古草原女聲晶瑩剔透的歌聲,十分高亢嘹亮的流洩出來,這是我特別與知友分享的音樂,之前我也介紹了台灣原住民的音樂,讓兩者做一個比較賞析;那美妙的蒙古原聲古調唱腔讓我想起曾經去過的蒙古草原,那遼闊清冷的夜空,清亮至極的星月曾觸動我內心最幽微的隱密處,讓我忍不住淚流滿面;再往深一層去思考,其實星月都是地球人共有共享的!但不同的時空與心境,我們所擁有的愛與希望也就不盡然相同了! 天上人間的感受盡入胸懷,雖然看不到天上的星光月色,心中卻仍一片清明的我,敏感的體會堅強與脆弱並存在肉身軀殼內,這時的我熱切的渴望人性的溫度,這時一個輕輕的握手、溫柔的擁抱都將激發日月的撞擊,點燃內、外在的火焰,而在真誠面對自我的一剎,望著天上不亮地上亮的奇景,我也只能更真實的迎接未來的一切,因為在那蒼穹深處,總有不變的真理,穿透晦暗的區域,提醒我們不管雲層多厚,時空如何轉換,人如何易地而處,我們的心靈都有足夠的空間去迎接天上的星,包容地上的燈火,一分真摯的愛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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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營賀新年浯島天下春
農曆新年,是百姓最為難忘的節日,返鄉過年,也是官兵最為高興的日子。官校畢業後,因任務關係,同學們未能返鄉過年視為家常便飯,如今,憶起軍旅新年趣事,有些真是令人難忘。 民國六十八年官校畢業前夕,我抽到金馬獎,並前往馬祖。除夕夜當日,恰好連上輪值夜行軍,年夜飯後,即準備出發事宜,由連長帶隊,依著既定時間與路程,在寒風中,體驗馬祖不一樣的夜晚。冷冽的夜裡,我們急速行走在起伏的濱海道路上,看到海上隱約的波浪閃著亮光,襯托著黑色的村落與山影,四處顯得極其安靜,幾乎可聽到喘息聲。行軍結束回到連隊時已是深夜,大夥即到餐廳吃元寶,喝熱湯,享受春來的訊息。有生以來,第一次在異鄉度過的除夕,實在令人難忘。 隨部隊回北台灣後不久,我調到他連擔任副連長,平時假日常常留守。約半年,恰逢農曆新年,部隊統一排假輪休,連長責成我與輔導長籌劃新年活動事宜,俾讓留守弟兄能夠安心過年。那時,伙房班長是個行伍老前輩,廚藝非凡,弄出一道道佳餚,在除夕夜裡讓大家口齒留香。除夕晚會時兵演兵,兵唱兵,好不熱鬧。夜間,留守幹部排班查哨,連長並利用機會賞個紅包給值班人員,寒冬中增添溫暖。大年初一,用過早餐,不例外來個團拜,同聲道賀新年好,首次在台灣駐地過新年,留守官兵雖少,熱鬧氣氛不減。 我調回金門不久,隨即到沙美接連長,同時奉命著手砲陣地工事,辛苦了一年,上級還頒發工程獎金慰問。為讓官兵熱鬧過年,除了留下部份獎金加菜外,其餘在除夕夜晚平分給官兵,由班長負責將獎金發給班兵。當時,由於伙房兵皆為充員兵,廚藝現學現賣,雖非頂級,端出的年夜菜也可口得很。初二晚飯後,接到指揮官電話,指出連隊有阿兵哥在夜裡用獎金作押注打牌,要我注意,氣得將一干人員集合,賞以大板,成為最為生氣的一個新年。 幾個月後,營長將一位回役阿兵哥分到我連上,說是怕其他連長管不動,這位老兄年近四十,從廿歲入伍後,就不停的逃兵,被抓到就關起來,回到部隊就再逃,這次調到金門,尚有數個月役期待補,而他那甫成年的兒子當時也剛入伍。我與輔導長相繼約談輔導,他也很識相的說想把兵當完,打算退伍後好好與妻兒相聚。當然,他信守諾言的服完役期,平安退伍,並在過年前夕,夫妻具名寄張賀卡向大家拜年,這個新年,實為極其奇妙的一年。 阿兵哥過年趣事多,擔任主官者卻是多了一份責任,過年如過關。部隊因任務關係,許多官兵必須留守駐地,民眾們可能不知熱鬧的新年裡,尚有一群辛苦的阿兵哥,犧牲自我,成就他人。退伍屆滿十年,對這社會由陌生而熟悉,也發現在熱鬧的新年裡,同樣有許多殷勤的夥伴們,嚴守在各崗位為大家服務,或許我們在歡度新春,恭賀新禧之際,也當向他們問候,並說聲謝謝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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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含課程
學校的教學除了一般正式的課程之外,尚有一種隱含課程,也叫潛在課程。正式的課程著重教給學生知識,隱含課程則是一種情意教學,它形塑了學生深層的價值觀、人生觀,我們常說的春風化雨、耳濡目染、身教等都是隱含課程的一方面。正式課程傳授的知識,在目前資訊的社會、變動急遽的世界可能很快就過時了,但隱含課程形塑的觀念與價值可能一輩子伴隨學生。 隱含課程有正面也有負面的,英國劍橋大學校園中豎立了許多歷史偉人如培根、牛頓等雕像,讓學子追思懷想,心生嚮慕,培養尊重知識的學習情境。筆者以前留學的美國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是一所近兩百年歷史的名校,校內許多大樓都以校史上貢獻卓著的教育家或名人命名,除了有歷史感之外,也讓學生有「有為者亦若是」的情懷,另外,優美的校園,多元的學習環境如國際留學生眾多、思想言論自由、學生活動頻繁等都具有潛移默化的功能,使學生胸襟恢宏、眼光遠大,這些都是正面的。 當然,隱含課程也有負面的,學者John Taylor Gatto有一本書《老師把我們教笨了》(Dumbing Us Down)即指出學校之中有許多負面的隱含課程,沒有把學生教聰明,反而讓學生變笨了。例如我們學校教室的建築大概都是一個模樣,門窗也都方方正正,一切以實用為考量,在如此環境中,如何能培養學生的美感和美學素養?有一次我接待詩人鄭愁予到中山大學演講,為他介紹文學院和藝術大樓,詩人不改直爽本性批評那兩棟大樓簡直像一般公寓(apartment)。其實不僅中山大學如此,近年來我參與高等教育中心的評鑑工作,走訪許多校園,發覺校內建築能有美感或藝術氣息的並不多見,這簡直是負面教學。 校園中老師的身教更是潛在課程的重要元素,我們求學過程中許多老師教過的知識可能早已忘個精光,反倒是某些老師的言行笑貌常常點滴在心頭。我讀國中時,經常留在學校自習到天黑才搭公車回家,那時的導師張森慶怕我肚子餓,總是送些麵包到教室讓我充饑。張老師對學生的關懷成了我的榜樣,今天自己為人師表,時時以學生的前途福祉為念,不能不說是張老師潛在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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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即生活
蟄居美國麻州小鎮一段時間以來,算是比較深入了解這裡的生活文化。其中,讓我比較驚羨的是麻州居民的閱讀習慣的生活化及社區圖書館的普及。 每天早上,我都搭公車到學校。可能是比較過亞洲大城市的步調與密度,儘管是上班時間的尖峰時間,這裡的公車還不算特別擁擠。沒有例外地,公車上有座位的乘客,總是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拿著報紙、口袋書、PDA電子書、公司或學校報告閱讀著,有的專心一致,有的氣定神閒,不時還啜著保溫杯裡的咖啡。 閱讀風氣之盛,應是從小養成的,且歸功於麻州社區圖書館的發達。1848年,麻州通過《公共圖書館法》,規定各市鎮必須興建公共圖書館,並鼓勵企業家捐建圖書館。當時,美國正值南北戰爭(1861-1865年)之後,工業化與都市化的變遷快速,讓傳統農業社會解體、大量移民進駐、社會階級對立,整個社會瀰漫著不安的氣氛。有識之士認為,讓閱讀成為一種生活習慣及休閒娛樂,有助於緩解社會問題。企業家也負起社會責任,大量捐建圖書館,其中白手起家的鋼鐵大亨卡內基(Andrew Carnegie)即於1886-1919年間,在1,412個社區捐建1,679所公共圖書館,被譽為教育慈善家。而這個傳統一直流傳至今,社區圖書館也是美國市鎮生活的中心之一。 為了吸引居民來到社區圖書館,它們發展出各式各樣的功能與服務。首先,只要出示當地居住的簡單文件證明(一封有自己名字的信件、電費瓦斯帳單均可)及有照片的ID(駕照、工作證、學生證、護照等)即可免費辦理圖書證。再來,圖書館除了書籍、雜誌的館藏外,亦添購大量的電影、舞蹈、音樂的DVD、CD及益智性遊戲光碟,提供免費借閱,而且老片、新片(檔期結束的電影)都有。歸還亦很方便,在圖書館外就有箱子,到期之前擲回即可。 不只是靜態的功能,社區圖書館最有意思的就是每季、每月及每週的活動企劃,特別是針對學齡前的兒童。美國多數的幼稚園或小學三年級以下的孩子,每天下午二點半就放學了(這就是為什麼在台的德國交換學生反映待在學校時間太長的原因)。放學後,家長有時會將孩子帶到社區圖書館去看書或看電影,每週多半也有一、二次說故事、親子繪畫創作的活動,每週或每月更會與博物館合作,將一些科學、歷史文化的展示呈現於圖書館中。生動有趣的活動,拉近人們與圖書館的距離,更讓孩子從小生活在閱讀的氛圍中。 報載,英國某小鎮將一座閒置的電話亭(在手機普及之後,電話亭的確功能不彰)改造為社區圖書站,居民捐出家中的一些書刊,放在這裡供自由取閱、流通。不但荒廢的地點重新成為人們的焦點,也讓閱讀成為該鎮的時尚。 倘若我們強化金門各國小的圖書館功能,使其進一步的社區化,並輔之以創意的活動經營,或可提升成人、青少年與兒童的閱讀風氣。閱讀,會成為我們的一種軟實力與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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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會吃飯
每當全家圍著餐桌吃飯的時候,往往就看見妳離開了餐桌、推開了椅子,端著飯碗,像是玩著一種遊戲,追在孩子的後面。偶爾,追到了;就看到妳們母子停止了下來,像空中加油一樣,餵上了一口;又匆匆的開始了另一輪的遊戲。 生活本來就應該寓教於樂。可是吃飯的時候遊戲,遊戲中吃飯,就背離了生活即教育的範疇了。我說了幾次,妳也改變了許多;可是在餐桌上吃飯時仍混著遊樂的把戲卻未停止;往往全家人用完了餐,仍聽見妳們母子倆在餐桌上傳出朗朗的笑聲。「不聾不啞不作阿翁。」我如此的勸告著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就不要再干涉什麼了。 只是今早,在公司偌大的餐廳裡,仍是那幾位像包場似的同事,都是些60上下的年歲,零落的坐在自己習慣的位子上用餐。同往常一樣,看到這些同事,吃完了早餐,又倒出了各式各樣的藥丸服下,「糖尿病、高血壓!老毛病了。」像是自言自語,更像是彼此的安慰與鼓勵:「只要控制的好,就算健康了。」 這讓我常想著這些50年代上下出生的人,年輕的時候把吃苦當吃補,到了老年又把吃藥當飯後的點心,為著微薄的薪水,仍不敢退休,繼續像老牛一樣的工作著,就有著許多的悲傷;悲傷著青春消逝也就罷了,還沾染著許多無法治癒的慢性病痛。 不過,今天同事多說了一些話。他說除了藥物控制得宜外,吃飯也要注意。「醫生說的!」他加重了語氣,重複了兩次,怕我聽不懂似的補充說:「醫生說的!吃飯不要太快,會讓血糖增加過速;也不要吃的太飽,對身體更不好。」 我諾諾的應著,突然間就覺得自己近一甲子的生命中,竟還沒有學會吃飯。不是吃的太快就是吃的太飽或是根本不吃。吃的太快,是因為當兵時養成的習慣;吃的太飽,是因為幼年時常常吃不飽。不吃,就歸因於太忙了。 我總是找著各樣的理由,為自己解圍。這讓我想起妳餵孩子吃飯又遊戲的原因了,或許也知道不對,卻也有些我不知道的理由。可是,真的。直到現在,我才瞭解一件事:吃飯,不是件簡單的事。到今天,我才敢坦白,吃了快60年的飯,我才像幼兒一樣,想著要開始學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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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民肯吃苦學子從軍樂
在金門擔任軍訓督導的成棋學長屆退榮歸之際,報載某博士感嘆找不到工作,而他同學因轉入警界服務,月薪五萬元收入。這段薪水故事,讓人想起初到官校時的林林種種。 六零年代,軍公教薪水超低,就讀陸軍預校時,月薪二百元,扣掉理髮、買生活用品外,所剩無幾。升到官校後,薪水慢慢提高,由四百、六百,到畢業時一千二百元,七年時間漲了六倍,同學們省吃儉用,也度過二千六百多個日子。 那時候,有些同學是士校畢業,以下士身份就讀軍校,所以每月領士官餉,實在是令同學們羡慕不已。另外,曾見某位寵溺學生的家長,還按月提供零用錢,據悉比其讀私立大學的姊妹生活費還多,難怪他休假時,衣著極重品味,經常名錶名牌上身。 軍管時期,村里幹部大都由軍人轉任,且常舉辦民防幹部召考,為縣籍退伍官兵提供任公職機會。金門推行鼓勵從軍採責任制,不僅鄉村里公所,或各高中教官、國中訓導處等都有權責,為了績效,各單位都努力宣導,巴不得壯丁都從軍去。丘學長的父親時任副村長,在鼓勵村里子弟從軍的壓力下,最後叫自己小孩也讀士校,下部隊未幾,丘學長報考官校,月薪照領,在校年資照算,實在比一般同學優惠多多。 軍官退伍後,有家室者若能馬上轉業,生活就沒問題。政府為照顧退伍軍人,曾一度舉辦輔導轉任學校老師,另外行之有年的「上校轉任公職考試」,目前仍繼續舉辦。而早期曾舉辦國防特考,讓許多人取得公職資格,近十年來,不定期舉行的退伍特考,也提供有心人進入公門的機會。而轉任教官,更是許多有心投入教育者的最佳門路。 軍訓教官待遇好,號稱左手領國防部薪水,右水拿教育部餉奉,若是拿到碩博士學位,還可兼教職,賺取外快。黃學姊家中四英豪,三個姊姊都在私人公司上班,經濟不景時,原本優厚的薪支相繼短少,祇有她在某大學擔任教官,十年資歷己累積可觀的薪奉,而成為眾姊姊欽羡的對象。 就軍校而言,官校所學以能在部隊應用為主,退伍轉業時,不一定派上用場,除了陸官校,海空官校等學生所學,不論在營服務,或是步入社會,都較有發展空間,除了可在輪船或航空公司高就外,其餘如中正理工、國防管理學院、國防醫學院、政戰學校等都培養相關專業人才,退伍後步入社會,馬上能發揮所長,找工作機會也較大。 軍校受訓苦,下部隊生活更苦,若是咬緊牙關,撐到二十年,領個終身俸,養家活口也沒問題。但昔日並非人人都可領終身俸,早期簽留營,一次簽二年,撐到了十八、十九年,有些人卻遭到強制退伍,殊為可惜。這樣的情況,當事人入社會打拚就得費更多心力了。 學長們退伍時,平均約四十出頭,是許多亟需管理人才,或保全人才的企業最愛。有些學長藉由自修,考取保險、代書、消防、導遊等證照,退伍後另謀出路,也發展出一片天空。由三十餘的青澀學子,到當下的中壯之年,薪支千變萬化,吃苦的心不變,王學長說「吃過的鹽比吞下的飯還多」,回味從前所受的苦,現在慢慢咀嚼還真的感到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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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役史蹟與世界遺產
金門,在近代戰役的影響下,曾一度躍升國際媒體版面,使得這裏成了世界冷戰線的前緣列島,在防禦思維下,島內各地紛紛構築各式阻絕、防禦工事:十字路口的反空降堡、田間的的反空降樁、海濱的反登陸樁(軌條砦),及各式大小不一的碉堡,形塑強烈的戰地意象與氛圍。然而,隨著戰地政務解除、國軍精實,島內駐軍不似以往,各類軍事設施也逐漸荒廢。 荒廢的軍事設施,所衍生的問題,包括隱藏的治安問題、環境衛生問題、土地歸屬問題……,加上所謂「和平價值」的倡議,使得「拆除」成了不得不為的選項。弔詭的是:這些軍事設施,建構的目的在於保障和平,如此卻也以相同的理由-和平,一一遭到拆除、解體。 當金門各地如火如荼的拆除各式軍事量體的同時,另一方面,各方也同時運作,推動登錄世界遺產的工作。文建會推動世界遺產的十七處潛力點,金門即以「戰役史蹟」作為而推動登錄世界遺產的核心價質,當各方不斷以此為核心,架構推動平台的同時,而戰役史蹟卻面臨岌岌可危,隨時拆除的命運! 如果我們將「戰役史蹟」的思考縱深度加以深化,從當中所延伸出的雙線思維:一是記憶情感的縱深度;一是承載歷史情感之載體。就保存的價值而言,兩者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當「戰役史蹟」成為申請世界遺產的核心價值的同時,對於所謂「戰役遺跡」的維護,迄今卻未有足以成為「典範」的據點出現,我們看到的是營區、反空降堡、軌條砦……等戰役遺跡,以各式的理由,被一一拆除。路邊的碉堡,成了行銷金酒廣告的基座,顯得不倫不類。而幸運獲得保存,並以「活化」名義修整的營區,往往落入「硬體過度整修,軟體付之闕如」的窘境,缺少足以撐起戰爭歷史與情感厚度的故事。 究其根本原因,長久以來將營舍、碉堡……等視為簡單的量體,其保存是基於提供觀光遊憩的「剩餘價值」,而非落入更深層的文化情境或生活氛圍之內。因此,以戰役史蹟為推動登錄世界遺產的核心價值,是否應先凝聚全民共識,重新思考保存戰役史蹟的基本價值? 目的決定方向,朝向目的行進的方式,可能有很多種,但是最終必歸結於同一目的之上,申請登錄世界遺產的任務,並非單方面歸屬於公部門,民間團體的協力,亦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推動世遺所需面對的複雜過程與阻礙,專責機構不應設於局室之下,而應以更高層級架構此一推動平台,除縣府外,包括金門國家公園、防區指揮部,甚至民間團體皆應納入此一平台,共同攜手努力。在此之前,請停止對戰地意象的傷害,否則所謂推動世遺,不過是於空中畫一大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