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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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島的生活
近年來有機會和一些剛從台灣返鄉定居的朋友聊起生活的適應狀況,這讓我想起了當年剛回到金門時的心情。跟所有揚棄都市生活的人一樣,初時總會染上那所謂的「離島生活免疫不全症候群」。生活上最不能適應的大概是沒有夜生活,一個沒有車子呼嘯而過的夜晚、沒有人聲鼎沸的夜市,無法讓人們筋疲力盡的達到倒頭就睡的狀態。常常深夜裡清醒過來,霎那間孤獨感湧上心頭、無止盡的黑則四面襲來,卻不能呼朋引伴續攤去。這種純粹的夜,對於習慣沉溺於都市孤獨感的人們,實在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孤寂。 生活的慢步調與不斷地重複的生活,會讓人們以為時間未曾流動過。離島四季的變換雖然明顯,但是對於生活在島上的人們而言,充其量只是換換佈景,生活的步調數十年如一日。無論是民間還是公部門,人們遊蕩在日常生活中的所有小細節裡打轉。一個甫剛調回來公部門服務的友人,說起他的公文被退回了四次的經驗令人咋舌;每次退回都只因需要改字,不是因為「錯字」而是「用字」不妥。於是生命該有的激情,被這些不起眼的瑣事給纏繞住了,就像蛛網般地越是掙扎、就勒得越緊,活力因之窒息。生命經驗的刻痕逐年淡去,就像牆上的石敢當勒石上日漸褪去的字痕。 悠閒自在的生活總讓人悶得發慌,因為這意味著你得無時無刻地想辦法安排自己的生活。這裡沒有瞬息萬變與緊湊的快節奏生活,亦無需承接老闆的經營壓力,那麼你究竟該幹些啥呢?島上的自然風光、時間堆疊的歷史故事,若天天看也早晚看膩。這尷尬特殊的窘態讓人不知如何自處。不獨金門島嶼的現實處境尷尬,對於曾經離開島嶼的年輕人亦是如此。若不是公職人員或是教職,很少有人會選擇再回到離島生活。 留在台灣生活的遊子至少保有思鄉的權利,那是一種會令家鄉人發生莫名感動的情愫,異鄉遊子可以無所忌憚的發表高論而被人容忍。至於,選擇回鄉生活的人,一個不留意帶了不屬於本地該有的話語或行為,則可能遭來異樣的眼光。回鄉生活的人有段時間的處境既像居民又似遊子,就像蝙蝠一樣既非鳥也非獸,鳥兒不該在翅膀上多了一副爪子,而獸類則不該擁有翅膀。在融入在地生活的同化過程中,抗拒只會讓處境更不是滋味,但任誰也無法迴避這樣的拉扯。 還記得有位同學曾對於我返回家鄉生活感到不可思議,曾對我說過:「你是不是瘋了!好不容易逃開牢籠,幹嘛還想不開自投羅網!」事實如何我亦無法說得清楚,若問我為何選擇回金門生活?硬是要賦予意義則太過沉重,人生不該如此!若要找個理由則太過牽強,大可不必虛偽!說穿了,就像所有生命一樣,僅是尋找生命的出口。當下不過是不同的人生駐足點,誤打誤撞的闖進了一條路途,既不是起點,也難說一定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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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
小時候,家門旁有個老水井,四季都湧著沁心涼的井水,井口常年擺著一只破籃球;籃球上沿三分之一處剪開了成了桶口,釘上了粗粗的木棍,連上一條手指粗的麻繩,就是一個實用的籃球水桶。小時候力氣小,大人們嚴禁孩子們靠近水井的,但越是禁止就愈顯其莫名的魅力,只要一得空,一伙小毛頭總會偷偷摸摸地聚在井邊玩耍。大伙合力把盛滿井水的籃球桶拉上來,從頭澆下,冬天是懲罰,夏天就是獎賞;但滋味都是暢快的,直到今日,依然懷念那種暢快的感覺,有時候感覺就像時間一樣,過去了就不會回來了。 水井邊發生過許多故事。外號老大粗的鄰居首開村子先例,在井邊洗衣裳;小媳婦揚言要投井自盡,以示對夫家無二心;孩子們往水井裡丟榕樹葉子,只為了老人消災解噩的預言;母親總是從井裡吃力的打起一桶桶水,注在廚房裡那個總也填不滿的水缸,應付著客似雲來的食客。 後來,家家戶戶都安上了水龍頭,但流出來的水質總難和老井水媲美。老大粗、小媳婦,和挑著水桶已頗感吃力的母親,仍然習慣從井裡取水,他們總是驕傲的說:「還是井水甘甜,那種加了藥的水怎麼比?」後來水井上多了個鐵蓋子,籃球桶也換成了堅實的鐵桶,孩子的遊戲場也跟著轉移了,等大家都快忘了水井的時候,一天,鄰人召來了一台怪手,用一大勺、一大勺的土把它填平了。 還記得那一天悶悶的擊水聲,彷彿老水井瘖啞的話語。 後來,水井上頭建了一棟樓,方方正正的,刷上慘白的油漆。新廈落成啟用那天,也是地主兒子大喜的日子,一群毛孩子固執的在廳堂、老水井原來的位置上跳躍著,彷彿要告訴它,我們永遠記得你在哪裡……。 ※ 小時候,鄰居的嬸婆是個接生婆。她有個高高吊起的竹簍,裡頭端正的放著她吃飯的傢伙。有一大綑泛著黃斑的白布、鏽跡斑斑的剪刀,還有一大堆油膩不知名的藥罐子。這把剪刀為村里迎來了上百個新生命,雖說衛生條件不佳,卻鮮少聽說有出什麼意外的;也或許是每一回意外都有個冠冕堂皇、順理成章的理由吧!村裡的婦女極為服膺她的護理教導,更將她吃飯的傢伙視為聖物,孩子們要是頑皮拿來玩耍,少不得換來一頓痛打;但那時的孩子忒奇怪,越是有挑戰性的活,越愛去踫,於是乎那把傳奇剪刀總有機會在孩子們的手上流傳。 一天,那把剪刀退役了,因為後繼無人,也因為衛生所成立了,衛生所裡頭聖嚴的潔白似乎要比那把神奇剪刀更有說服力。 日子一天天過,事物總會改變,有些變好,有些變壞,唯一相同的是變陌生了。所有曾經熟悉的過去,在眼前一幕幕的流逝,流逝的不只是記憶,還有熱情。無知、喧囂、莫名其妙的日子,都離我們遠去了。近的,沒了感情;遠的,失去了熱度,總幻想可以留些什麼吧?留下的只有堆疊的歲數,和愈來愈世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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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嬸之喪
岳父林克崢在家族排行第十二,其婿宋文章與我習稱他十二叔,十二嬸翁扁享壽七十八,台北臥病三、四年,進出醫院多次,最後一次醫生說無醫了,聖誕節後一日由台北乘直升機歸鄉。跨年度之喪,林氏家族還有七十多歲峇株二兄,醫生宣布無醫了,其子由台北背他上民航機返金,臥家數日,等玄天上帝接引他去(他是北門上帝公會會腳),林峇株二兄早十二嬸兩天出殯。這是無醫島的悲哀,風燭殘息只得交給神,無醫了也沒有安寧病床,還要台金如此奔波折騰。流年不利,去年七月我八十歲大哥吳扁,在高雄往生,參加了喪禮,送去火化場塗毗,一路送到燕巢軍人公墓,大哥是金門民防隊有榮民身分,所以靈骨塔免費安座,全家搬到高雄幾十年,安骨他鄉作故鄉,白雲望故鄉。蘇東坡《定風波》:「………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替丈母娘翁扁、家大哥吳扁打抱不平,那鳥人使你們的令名蒙羞。請聽!打鐵歌〈打鐵的打菜刀〉:「眼看那鳥人,龜兒子娶龜婆戴龜帽/眼看他們坐上空軍一號/眼看他喜宴收禮收大鈔/眼看他打進大牢/閹了他,羞辱金門菜刀。」 十二嬸留一口氣回家,機場接回北門故居,煥文公畫像下廳左安水床,拔管縫合,一一挽手惜別,更衣、遲生、誦經,循古禮如儀,哀戚自不在話下。八年前家母九十歲醫院載回家月餘去世,北門社區理事長周浯斌、北門里長許績燈,親自抬棺放板,其服務團隊鼎力協辦境內每件喪事,使喪家順利送親往生,冥陽路上,得大圓滿,永銘五內。十二嬸之喪奔喪親屬分批飛來飛去數回,航空公司賺翻了,還好不在春運期間,老是訂不到那該死的機票,年年訐譙。金門就不能買架空軍一號?服務鄉親急難、奔喪、年節疏運,飛入國際線迎送邑僑嘉賓招商。 十二嬸入殮,靈柩置廳中,煥文公「振起斯文」匾下,設靈堂開弔。六世祖林煥文(斐章)富而好義,年施棺木無算。嘗獨力捐建奎閣,費千金,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金門分縣汪均贈匾「振起斯文」。以孫林可遠貴,諡贈奉政大夫,正六品章補鷺鷥,大廳兩邊懸掛煥文公婆袞袍玉帶的畫像。1963林家後人旅菲林克凱獨捐萬元,重修奎閣以保存先人遺蹟,抗戰後還獨捐金門中學大禮堂一座,為紀念其父長庚(字鈞齡),因此名鈞齡堂。鈞齡夫婦墓葬在馬尼拉華人義山,次子克弢、三子克山,亦捐金城小學建校基金二萬元,林家僑居菲律賓事業有成,兒女成群。十一伯、十二叔,克字輩碩果僅存的哥倆好,十一伯幾乎每年,由菲律賓帶團返金省親一、二趟,祭祖先訪親友,樂此不疲。前兩年,全家大小三十幾口回金門過耶誕,每人戴頂小紅帽,在餐廳的舞台上又唱又跳。這次全家到新加坡過耶誕去,十二嬸之喪不敢驚擾他們。 八世祖林秉脩(可遠),咸豐元年首捐巨款,倡修後浦大溝義塚。咸豐三年(1853)小刀會倡亂金廈,自備糧餉招募鄉勇四百人,分守金龜尾各要口,可遠與功弟千總林榮邦,親自督戰,孤島藉以保全,敘功得補用通判,加捐同知。同治歲大歉,可遠倡辦平糶,全活甚眾,一時功在生民,澤及枯骨,興泉永道定給匾「利周鄉黨」。匾今尚懸掛玉蘭花下三落大厝,十二叔代管此大厝,已交由廈門林家後人繼承去。(咸豐三年海澄黃位作亂,推其鄉黃德美為首占領廈門。六月望一日,小刀會匪擁七十餘艘龍艚至后豐港,被砲打退,金門戒嚴人心惶惶,奸民許款、葉行率部欲內應引匪來攻,後招安編入鄉團。匪股首林沙十六日乘流率船轉入後浦港,彭奪超、林榮邦守備中港,開砲奮擊賊船不能近岸。林可遠、林章楩督戰,急運火藥,轟退賊船,千總薛師儀等出船追擊,生擒林沙格殺數百。)南門出土的十八尊古砲可是當年戰功顯赫的利器,先是各巨鄉至後浦觀戰,乘機搶奪火藥,彭奪超還要分心,掄大刀看守火藥桶,金門老鄉也有冷酷無情、自私醜陋的劣根性,別以為金門蓋孔廟就有救了,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甲午後,金門連年大疫,十世林鈞德(欣仲)捐大路崎課園為義塚,塚後遷莒光樓旁「白雲故鄉」,該地興建成莒光樓。光緒間又倡建節孝祠,設贈醫局、同善局,施藥、施槥,以拯貧者,又歲歉米貴,請於當道勸捐殷富開辦平糶局,義舉造福一方,興泉永道管元善給匾「義勇可風」,縣丞萬鵬給匾「祖武克繩」。民國以後金門更加貧瘠落後,落番的林氏後人,承繼祖先遺德,不忘故土,振興地方文教,林家代代有義行、武績,可徵諸縣志。人生在世不忮不求,平實過一生也就夠了!將來大行之日,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瀟灑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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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感心ㄟ」──李縣長關懷之旅
在景美「小天景豐樓」參加李縣長與旅台鄉親交流餐敘,獲悉縣長在就職甫「滿月」就率社會局官員到花蓮、台北、桃園等地展開慰問安置在各教、療養機構的鄉親,關心他們生活的「關懷之旅」,讓聞者莫不興起一股「足感心ㄟ」的暖意。 席間縣長致詞時表示:中央政府近期就會核准金烈大橋的規劃案;但是他比較掛意的是土地的取得能否順利;再者,他計畫以金酒公司為基礎,申請將金門規劃為免稅區,這將能提昇金門的經濟競爭力。 一席話贏得在場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王理事長、台北縣金門同鄉會黃理事長夫人、珠浦許氏宗親會許理事長,及金門旅台大老許丕華、李養盛等鄉賢們如雷的掌聲;尤其在金烈大橋土地取得問題上,長期熱心地方事務的鄉彥-金門烈嶼公共事務協會林會長在隨後致詞時表示;希望縣長在土地的取得上能拿出智慧與魄力,使金烈大橋及早通車,屆時他一定回來金門;相信以林會長的影響力一定會相當程度的發揮政策催化效果。 而旅台大老在致辭時除表示肯定縣長為地方努力的用心外,對社會局安排縣長一天行程滿檔(往返花蓮台北)感到不捨,再三顯露出長者的惜才之心。 縣長不計前嫌為選舉期間支持不同候選人的意見領袖們遞上友誼的橄欖枝,這是營造團結和諧的重要一步,尤其對得票率僅1/3強的主政者而言,整合各黨派意見是執政成功的必經之途;而行程滿檔則是「為政在勤」的基本功罷了;當知弱勢鄉親並不僅這些安置在教、療養的鄉親而已;尚有許多苦無發聲管道的鄉民,如為排不到返金班機所苦的鄉親,及處於國家公園周邊,為五虎山水系坡崁鬆動影響住家安全憂愁的居民等。 聰明的鄉親選擇了一個對金門發展有一套論述的縣長,此證諸於其學術論文提到:「金門未來的發展不能一味的追求經濟成長而忽略了生態保育與弱勢照顧,建構金門未來永續發展策略──包含生活的金門、生態的金門、觀光的金門、兩岸的金門、世界的金門、教育文化的金門、健康的金門、酒香的金門及地盡其利的金門等」;都令人感佩!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縣政千頭萬緒,外有兩岸(金廈間)存在許多事務性的規範在不能碰觸到意識形態下如何建立;內有與營建署所轄的國家公園金管處存在不同層級的「課責性」,及對公共政策的「參與性」要求不一等,如何建立制度化的溝通使政策具「說服性」等,均有待縣長以圓融的政治智慧開創新局;只要開誠佈公必能近悅遠來,一位獲頒榮譽縣民目前事業有成的俊彥之士,曾談及對金門有難以割捨的情感,卻苦無參與管道;如敦聘縣政顧問時,這些人可以考量一下,設若這些「顧問」不對縣政開金口的話,我們就把「顧問」的問中間的口拿掉,叫他「顧門」或「顧門口」也是不錯的一些選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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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膠
AB膠,是一種黏著劑,不是膠的品牌;它是一種簡稱,就像是熟朋友間的一種暱稱。 我常常使用這種AB膠,雖然不懂罐子上標示的專有名詞,也不知其中化學或是物理結構的變化;只知道這兩罐膠,若是單獨使用就沒有一點黏性。可是據包裝上的說明,只要將兩者充分的混合後,就可產生2噸的黏合力。也就是說將A膠與B膠,經過攪拌之後,恍似就變成了另個新的物種,可以承受2000公斤的拉扯力,而不會斷裂。 我當然沒有能力與器械,去驗證這種重力。但據自己的經驗,它確實黏著牢靠,再說它使用的方法簡便容易:只要先擠出一罐的膠汁、再加上另一瓶的膠液,混合後,就有了強大到不可思議的黏合力。 我常常端詳著一些破損,經過黏合,又可以再使用的器具,就覺得恍似有個極大的神秘力量,從那些曾經碎裂的縫隙間透出,除了深深的震撼著我。並讓人想到,在世間上的許多東西,如A或B雖然可以單獨的存在或生活,卻不曉得當這兩者結合後,就會產生無比的力量。譬如常見的粉狀的水泥,當與水充分攪拌後,就變得堅硬無比;若再加上了適當比例的沙或是卵石,更成了建物的樑柱,變為社會文明進步的圖騰。 而AB膠更像是我們的人類,男男女女如一瓶瓶分裝的物質,雖然各有各的長處,可是將兩者混合並充分攪拌後,就像那首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妳的情歌一樣,它所發揮的力量,就可以動天地泣鬼神。我這樣說,一定有人覺得誇張! 可是,我深刻的記得一則讀過的古希臘神話,大意是說:宇宙初創的時候,人類的長相與現在不同,他們都是四腳四手雙頭,可以上天也可以入地;他們的法力幾乎與天神無異。 久了,這些人類竟忘了自己僕役的身分,與天神們平起平坐了起來,不願意再誠心的供奉天神;這樣子形同「背叛」的行為,觸怒了所有的天神。在例行舉行的天庭會議中,所有的天神都無異議的提出了懲處人類的各式建議,會議的主席-宙斯終於下了結論。 祂說把人類殺了,天神們將沒有了僕役,對自己並不好;若讓人類繼續坐大,威脅著天神的權益,更是不能忍受。最後,宙斯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人類分割成兩半,減少了人類的能力,眾神們又有了忠心的僕人。 我想,這樣子的神話,除了有趣,更讓人深思的是其背後所含的意義。每個男女都是AB膠,分別各自的包裝在不同的容器裡;只有當愛來臨,將兩者混合並充分攪拌後結成一體時,除了可以修補任何人間的裂隙、破損與醜陋外,更可以讓天神們都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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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島─風獅爺和魚尾獅的圖騰力量
根據陳長志先生「金門尋獅記」部落格中的田野調查記錄,目前在金門計有81尊風獅爺,分佈在57個聚落,是金門地區特有的風俗信仰。在村落中設置風獅爺最主要的目的是用來鎮止風沙、驅邪避凶,所以多數風獅爺都以威嚴莊重的形態呈現。被神格化後的風獅爺形態上並沒有一定的模範,每一尊各具風采與藝術巧思,在外地人看來極為特殊。也因為有這樣的獨特性,在網路上吸引了一群「瘋獅」的網友,他們以到金門遊玩並收集和風獅爺合照為樂,同時上網撰寫文章為金門風獅爺做宣傳與介紹。 新加坡也有隻非常出名的獅子,叫做魚尾獅,它並非新加坡人的信仰神明,只是個著名的觀光景點。魚尾獅是由獅子的頭加上美人魚的尾所結合設計而成,意旨新加坡是陸地與海洋雙向經濟發展的國家,新加坡人視魚尾獅為迎賓好客的象徵,是頭勇猛的雄獅卻懷有一顆溫柔的心。魚尾獅圖騰是新加坡在世界上行銷宣傳的代表符碼,座落在魚尾獅公園內的吐水魚尾獅更是到新加坡旅行時的必拍景點。 雖說魚尾獅不是神,但其實卻是新加坡人「迷」信風水的產物之一。當年建造魚尾獅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觀光發展或是美化市容,而是為了設置一個在新加坡河口用來鎮守護佑新加坡河的吉祥物,這目的與金門風獅爺驅邪避凶的設置用途一致,或許說不定當年參與計畫的人員中就有我們金門人在內,才有此點子發想的。 說新加坡人深信風水理論並不為過,列舉幾項介紹:其一,目前新加坡通行的壹元硬幣,以八卦為造型,據說是當年經濟不景氣時為了要讓國運透過每個國民身上隨時帶著八卦的群起力量來扭轉乾坤而產生的;其二,新加坡為了增加飲用水的儲水量,就在新加坡河口建起堤岸,好讓新加坡河也成為一座大型水庫,而堵死新加坡河水後果然遇上金融風暴,好在堅信風水的新加坡人早已熟知風水理論,同時已在河口建造一座超大型摩天輪,透過摩天輪風生水起的力量讓新加坡河起死回生,也讓新加坡在這一波金融危機中減少衝擊;其三,今年將開放的賭場特區內建起了三座摩天樓,遠觀好似「福祿壽」三仙降臨星城,護佑新加坡添福、加祿和國運增壽。不相信風水理論者,亦可將以上幾點當做是聽聽筆者在新加坡的生活趣聞。 說完新加坡人再回頭想想我們自己,其實金門人更相信風水與祭祀。在金門,我們尊敬神明,在各時節慶中從不忘記要拜神,感謝各村境主神明平時的護佑,更祈求來年平安順事;我們祭祀祖先,感謝血脈相連的先祖們保佑,才有今日滿堂子孫的健康平安,事業順利。相傳在金城石坊腳下的石獅仙姑是管轄全島獅爺的「大總管」,中秋節為其生日,當日村民會前往祭祀與熱鬧祝壽。金門有這些如此豐厚的文化根基,但在從常民信仰轉化成文化行銷與感性經濟的觀光整體規畫與操作上卻一直顯得有些過度多元,該如何有效設定每年主打的「主題」,並將該年的觀光宣傳操作重心專注在「特定的焦點」,考驗著新縣長執政團隊的「專業」,讓我們拭目以待,同時好奇「風獅爺」何時會變成行銷金門的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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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外馬路上
遷居上海的第一天,我為了「世博金門主題館商展」而特別走進上海一條正在積極施工、塵埃滿天、噪音如轟雷的馬路,意外發現這條名為「外馬路」的路,我前幾年曾因不同的訴求特別來造訪過,所以當聽說這條馬路上的水果批發市場即將整個撤遷,而週邊所有的舊建築都將因應世博會到來而完全被剷除時,我趕緊舉起相機大量拍照,特別是幾年前曾停駐過的地方,一邊拍我心裡一邊想,這條馬路真是與我有緣啊,因為我和鄉親張福美極力拓展的「世博金門主題館商展」的延伸行銷方案「上海碼頭」正坐落在這一條路上。 我的企畫案中「上海碼頭簡介」收錄寫說:『它位於世博會十六鋪水門和南浦大橋之間的上海碼頭,是十六鋪往返於世博會園區的渡輪和遊船的必經之處,世博會期間,從十六鋪進入世博園區的市民均能欣賞到濱江老碼頭新景觀。上海碼頭的戶外空間,將被用以展示老上海的碼頭文化。根據規劃,在五座老倉庫周邊的戶外區域,將會豎立起一些雕塑,如巨型船錨、扛麻袋的碼頭工人等。值得一提的是,老上海標誌之一的老沙船也有望在上海碼頭亮相……總投資近二億元人民幣建造的「上海碼頭」緊臨黃浦江畔,其前身是上世紀30年代十六鋪的碼頭倉庫。根據上海市規劃,有五座建於上世紀30年代的老倉庫將完好無損地得到保留。』而金門主題商展的定點即在三號倉庫上,它連結了沃弗商業WHARF BUSINESS--上海碼頭商區,將積極行銷金酒及金門地方產業。 在瀰天的塵埃中,我經過的外馬路上的景觀將整個改變,而「上海碼頭」一艘船形的整體建築將如同廣義的地景藝術一樣羅列,而「世博金門主題館商展」如果順利推動,金酒將在三號倉庫飄香,整條外馬路上美麗的建築群也將輝映著酒香,因為「三座老倉庫的外立面將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根據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保留下來的圖紙進行復原。除了建築的玻璃窗有所變動之外,建築的其他部分都幾乎與七十多年前的模樣如出一轍。」 當我看完液晶螢幕流轉的上海碼頭畫面,又回頭去看建築模型時,一條帶狀的黃浦江彷彿發出各種水聲,我也走進新與舊的交替,理想與夢想的藍圖中。 隔日,因為開發商很想知道「世博金門主題館」到底將如何運作,特別邀我見面一談,我又再一次來到外馬路,當我從自己的網站喚出一系列金門坑道、碉堡藝術展;燕尾、馬背風光;再說起自己當日大清早起來畫「童謠帶著酒香飛飛飛」的金酒主題繪本時,負責審核所有專案的總監朱莉小姐忍不住問:「我們頂級的白酒茅苔酒被定位為國宴酒,你們的金門高粱又是怎樣被定位的呢?」這真是一個好問題,我說從小到大,記憶中所有的婚喪喜慶都可以看見金門高粱,從來沒有一種白酒從28度、38度、58度,一路讓人暢飲到底叫好,甚而也沒有任何一種白酒,可以被稱作「金雞母」除供養全島居民之外,還繳納中央稅賦超越獲得中央的補助收入,如果真要為這樣的佳釀美酒定味,只有一句最真最純最美的詞──「就是好酒」。 然後朱莉和我從網站上調閱出各種形狀的酒瓶,欣賞著金門高粱一路發展的風光,然後我們相約,一定要找一個特別的日子,好好暢飲金門高粱。那時走進外馬路的「上海碼頭」據點,你一定會看見我們酩酊酡紅的雙頰,正輝映著黃浦江旖旎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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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觀光
98年12月8日金寧中小學43週年校慶,新當選的金門縣長李沃士議員也到校致賀,嘉許寧中小校園美麗,我順便向他建議:要發展金門「教育觀光」,因為金門教育已創造了卓越,有諸多特色,「華僑建校」、「將軍建校」、「全國教育試驗區」、「全國教育示範區」,現在李沃士縣長的政見,要打造「金門大學島」,所以發展金門「教育觀光」,就是金門「追求卓越」最有潛力的發展觀光事業,茲申論如下: 金門人雖貧窮,但自古以來,金門人卻重視子女的教育。當年先民下南洋謀生,發達以後,都會不忘匯錢返鄉辦教育,金門華僑所建學校,像前水頭村的金水小學、珠山村的珠山小學、碧山村的睿友小學、陽翟村的浯陽小學、歐厝村的金獅小學、古崗村的古崗小學、山后村的海珠堂等,都很有特色,都建設得美輪美奐,以及民國四十三年為避「九三」砲戰,金門中學的學生從金城遷到濱海的陳坑村,借用華僑所建的陳景蘭洋樓上課,回想起我們下課時,可在走廊遠眺風景,坐在岸上的石頭上看海浪、聽海嘯,到現在還是美麗的回味。這些地方都是歷史的美麗建築物,背後也都有一段傳奇動人的故事,加以整修開闢成當地鄉土教學文物館,都值得人們參觀憑弔。 三十八年「古寧頭」戰役後,駐軍經過六十年的教育建設,從金防部胡璉司令官兼福建省政府省主席,在各鄉鎮守備區,鼓勵其所屬的將軍建校,於是有尹殿甲、郝柏村、馬安瀾、王多年、雷開瑄、孟述美等,以及後來韓卓環諸將軍,在大、小金門各村落興建學校,才有今日的金湖國小、柏村國小、安瀾國小、多年國小、開瑄國小、述美國小、卓環國小等學校,將軍的建校,堪以金門古早華僑建校相媲美。金門今日有博士三百餘位、四十餘位將軍,也可以與金門古早的進士、武將相媲美。我歷任金門五所國中校長,共二十三年,深感金門教育從全國教育實驗區,辛苦努力地做到成為全國教育示範區,金門已經創造出卓越教育的成果。 金城國中是全國九年義務教育的首創學校,較台灣國教先辦三年,師大畢業我分發城中任教,二十八年後返校擔任校長時,整建校園時,發現五十三年創校教室的一塊地坪,非常珍惜,特別美化把它保留下來,再立一座景觀石介紹,令往昔城中人憑弔,如今也成為參觀景點。中央政府指定金門為教育優先區,獲得當年擔任行政院長郝柏村,近十億臺幣的大紅包,把金門中、小學軟、硬體建設地很完善完美,才能成為全國教育示範區,金門的每所小學、國中、以及高中、高職都像一處公園,都可安排觀光客觀光。 今金門要推動打造成為大學島,金門技術學院爭取升格成金門大學,銘傳大學、高雄技術大學,均已在金門設立分校,根據新聞報導有二十所大學有意願要在金門設立分校。金門是個安全、安靜、典雅、純樸的「海上公園」,是培養德育、群育、讀書、體育、藝術、音樂的「人間天堂」,是青年學子最理想求學的所在。金門技術學院的「閩南文化研究所」、「華僑研究所」;銘傳大學碩士班的「大陸研究所」,都是很有吸引力的課程,都可號召大陸、台灣等海內外學生來金就讀。發展金門以「教育觀光」,就是金門追求卓越、永續經營最有潛力的發展觀光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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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談美食
印象中,金門的春節前後,出太陽的暖冬多於下雨的寒冬,碰到寒冬,就是要過年,我喜歡過年的氛圍,因為那能吃能玩,心情能放鬆,尤其能吃到一些具有年味的食物。 我是一個金門人,卻獨愛過年吃臘肉,我愛吃臘肉,但不太吃街上賣的,我寧願自己做,我做臘肉的功夫,習自岳父的湖南家傳,他只用鹽巴花椒蔗糖酒為醃漬佐料,他只取木屑松果花生殼橘皮等為煙燻材料,他做的臘肉,橘皮顏色,披掛在竹竿上曬太陽,那煙燻的香味四散,叫人垂涎,連住家鄰近的野貓都躲在竹竿下偷聞。 岳父是湖南人,做臘肉是為解鄉愁,我做臘肉,則是嘴饞。 但有幾年,我沒做臘肉了,主要是因為找不著煙燻的「鋸碎」(要細碎如沙的木屑,不是透薄的片皮。)。但今年實在思臘肉,決定破除萬難,再作馮婦。 首先託人從台灣買來「鋸碎」,而且要來檜木、柳安等不同材料(我想比較煙燻出來的味道有沒有差別),還特別尋找吃餿水的五花豬肉(比較不腥羶),又要了一個53加侖的大鐵桶(與親友用盡力氣鑿開上下蓋,當作燻筒);找來醃漬用的土甕;備齊各種穿繩、鑽子、臉盆、鼎、花椒、粗鹽、蔗糖、高粱酒等萬物備齊,挑了一個黃道吉日,動手展功夫。 經過醃漬五天、晾乾一天、煙燻一天、曝曬一天,紅豔豔亮燦燦的臘肉終於問世了。我到菜市場買來本地的紅膜蒜苗,清洗後,剖十字劃開,再切成五公分長短,下鍋熱炒,待切片的臘肉油脂泌出後,香味隨即穿透牆壁,吃起來,辣香十足,連吃好幾碗飯,都捨不得放下筷子。 我是一個金門人,過年時,不急非吃到不可的在地傳統美食,反而一頭栽進這湖南臘味。其實,金門也不是沒有好吃的地方美食,只是感覺「代表性」不夠明顯,招牌不夠響亮,一些地方佳餚,大餐廳誤認它出身不夠高貴,少願意端上桌,因此我們一直缺乏可朗朗上口的地方美食。 為何如此?好像我們的飲食文化中缺乏一份「自信」, 不敢讓村姑的純真競鬥艷麗的富家千金,其實誰都了解,美來自「自己是唯一」的堅持,敢表現就是美,飲食何嘗不是如此,我常在想我們的菜館如果能夠大方的秀出一整桌的「金門菜」,必然能夠廣招來客,叫人念念不忘。 我喜歡金門一些小餐館的家常菜,他們的刀工不是特別講究,也不甚尚排盤,但食料新鮮,味道甜美,而且二百元就一大盤,俗擱有局,像「小明」的炒麵、黑胡椒排骨、筍醋魚片、磨菇荸薺湯;「集成」的鍋貼、滷肉凍、刀削麵、酸辣湯;「全福樓」的蚵ㄚ煎、排骨芋、金針土豆豬腸;「記德」的炸里肌、蚵ㄚ拌麵,都是我愛吃的。我真想有一天集合這些傳統菜,輔以雞腱、魚蝦盤、八角碗裝盛,擺在粗樸大方的八仙桌上,邀集三五好友品嚐十年以上的老高粱,那樣的一齣古早戲,一定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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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清別苑
正昏天黑地編撰「古風草堂講義」,多年未見的曉真突來電話,原來這幾年在大陸幾近退休的她,已悄悄回到台灣,興奮中問我何時有空見個面。當然要敘舊;但對一個邊在電腦前思維、操鍵,邊拿簡便早餐充食,告一段落後又轉到另間書房推敲五術、趁空檔起草該繳的文稿,甚連每日傍晚的運動時間,也淪為思索各種大相逕庭問題的人,「有空?」似乎已成奢侈品!無獨有偶,日前看到聯副報導高行健寫《一個人的聖經》時,孤處的態度豈僅是足不出戶而已;但對於一般人來說,怎能理解「靜思」的必要性呢?為了避免浪費時間去解釋無法解釋的問題,孤處更成為一種難得的機緣。這應該就是古來一些大師,在關鍵時刻都需要「閉關」的理由。看來「閉關」還真是一種福分,所以古來聖賢多寂寞。 利用睡前在床上瀏覽齊邦媛的《巨流河》,除了感動於那種對家國、友儕的壯闊幽微之史詩情愫外,印象深刻的莫如當時識者對於讀書之重視──跋山涉水逃難中、漫天彈雨空襲夜、強敵兵臨城下時,書!幾乎已成為當時識者的第二生命;國族命脈延續之所在。乃至來台後進入編譯館,星夜為選文而不惜冒大不韙的往事,此中之惜緣與使命感,對照於我幾近孤處編纂古風草堂講義的心情,豈僅是喜逢道友的感受而已,更多的是對生命希望的喜悅。 「為何不返鄉化育學子?這麼好的講義及構思。況啟蒙唯賴教育!」每次聽到這個問題,心動而彳亍,倒非還鄉需斷腸,而是……,就如那天對福成講的:「創意經濟之父John Howkins說創意經濟的城市,必須立基於兩個條件:首先就是宜居──舒適且利於孩子成長的環境,再來是國際化;但島鄉有嗎?連一間雅致的書店也沒有,更別奢想擁有福樓拜『狂吼的林蔭道』那種人文環境及生活機能……」 及至那天,似乎看到一線曙光:透過電子信,從美國哈佛大學再輾轉回島鄉大學,終與劉主任連繫上。「這個社區案近日即可提報,所有一切均以現代建築工藝、景觀美學規劃……」,「主任在歐洲念書,應當對歐洲鄉間那種閒散、綠茵、翠蔭的生活空間印象深刻,建議引進知名建商來規劃,……很多遊子均有返鄉之念;但想到那些醜陋不堪的水泥建築、欠缺人文的粗鄙環境,均打了退堂鼓,……」「這規劃案以綠建築概念來規劃,為了普世水準,建議引進知名建商如遠雄等來規劃……」 掛完電話,迫不及待告知福成、阿民、朝勇等人,話筒那端傳來興奮的聲音:「太好了,若如此,咱們一起返島鄉吧,你也可以效孔子返魯國講學……」,「那這個社區就叫做陽明別業!」「太俗了,不如叫雅清別苑!」「徒有樣品屋,其他的生活機能、民俗習氣仍停滯在上世紀水準,又有什麼用?」的確,系統的現代化人文綜合社區,才是宜居品味之居。就如同日前營造業唯一獲選納入MSCI股份的遠雄集團,在天津生態城的造鎮工程一樣:打造一個與環境共生、品牌永續的高品質綜合生活社區,才是至善之道。走筆至此,不禁想起那夜在電話中的話:「以優質的生活空間,吸引優質的外來住民,才有可能使封閉的島鄉邁向現代化的優質公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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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樹
「故鄉有一種樹,樹根蔓生深植,樹冠廣闊,濃蔭翠綠,在蕭瑟的秋冬季節,除了可以抵擋風沙,更給人一種自然無情、生機仍在的鼓舞。這種樹便是榕樹,閩南母語稱之為『情樹』,頗有深意!」 ─黃奕炳〈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2009) 阿歡: 看完《阿凡達》後的周末,「一二三自由日」,妳讀《鄉訊》,「黃奕炳 母親島有情樹〉,標題和引文,吸引了妳的目光,問起「情樹」的事,再詢及,是否有機會一探我筆下「金門儒將」黃奕炳的文章〈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完整版?妳說,單從摘錄中,心靈就受到震盪了。 不止妳,牧羊女和張火木,古月和李錫奇,也都相探,哪裡可讀到黃奕炳的「雀榕」和「白水木」? 榕樹,在島鄉,閩南語發音中,我們的確喚作「情樹」;而學名「雀榕」的「鳥榕」,我們也發音為「鳥情」。「小鳥喜歡吃它紅色的果實,種籽不容易消化,便會跟著鳥糞排出,靠著小鳥糞便的養分和天上的雨水,逐漸發芽、成長、茁壯」,黃奕炳文中回憶!描述童年時,陪同娘親登太武山禮佛,看到一棵榕樹長在一顆巨大花崗岩頂端,樹幹碩壯結實,一條條的樹根虯曲向下延伸,像無數的手臂緊抱在岩盤,並努力紮向岩石的底部,正好奇這棵在堅硬、乾涸岩頂上長出的榕樹係何人所種,娘親費了番氣力向他解釋「鳥榕」的誕生,「因為天然條件的不利,它必須用氣根不斷向四周探索,尋求更多的水分和養份,並且要攬住岩壁,以免被秋冬季節的東北風颳走,你所看到的這幅景象,其實便是這棵鳥榕成長的奮鬥歷程。現在樹根環抱岩石,只要花崗岩磐不倒不爛,鳥榕便可以生生不息。」 阿歡,將軍嫩幼時期的「鳥榕」印象,再次勾起我的綠色尋找記憶。 我在《番薯王》書中的〈風衣先生─年少與風衣先生的一段交往日記〉,提到一九七八年十月十三日,後浦城模範街,「談笑之間。風衣先生問我說:『你們燕南山的鳥榕是否被拔完了,哪天我跟你上山去找鳥榕,否則要被古城國小的許校長拔得絕種了!』」。字裡行間透露的線索,視「鳥榕」如「寵物」,一座「瘋鳥榕」的島鄉,還真有點不忍,幹嘛要將生長在大自然的生命移植為家裡的盆栽,而且用鐵絲綑綁住細嫩的枝幹、阻止其碩壯。 鳥榕的蹤跡,可能在岩石、峭壁間,也可能在屋角、牆縫處,或就近在老榕裂開、飄入塵土的腹部;我也曾是四處搜索、拔植鳥榕的童稚一族。直到,少年渡海到台灣後,才終結了「獵捕」鳥榕行動。 一九八四年,澎湖征塵後的歸來,我那曾經風華、自烽火廢墟重建的破落老宅,竟然冒出了兩株新綠,一在入門外牆處辛苦探出的鳥榕,一在牆邊黃土地直直長的葡萄柚。遇見它們的時候,從離鄉之日推算起,應已有三、五載的樹齡了,早已根植深處。屋前的苦楝、番石榴樹已消逝,屋後的桑樹、竹林也已砍盡,為我留守這個家的,竟是初次見面帶點生疏又很快拉近情感距離的鳥榕、葡萄柚樹。 「黃埔艱辛的入伍訓練、基層部隊同僚排擠,反覆而無休止的長途行軍、對抗演習,寒風刺骨、白浪滔天的海防歲月,以及至親接連遽逝的打擊,甚至在高司單位遭遇跋扈失德的上官,在在都曾使我萌生退意,有著『不如歸去』的念頭」,黃奕炳將軍寫在〈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的另一段,「然而退伍的念頭稍起,雀榕的身影便會活生生的在我的腦海浮現,像一位久違的老友,捎來親切而熟悉的叮嚀:樹在,人怎麼可以被打敗!你可以不求功成名就,但決不能在挫折下退卻,否則落葉歸根,有何面目去謁見那故鄉的人和樹?」 還記得《阿凡達》在台上映、熱度猶未全面爬升的第五天,妳就拉著我去影城看午夜場,偌大的戲院連同我們,竟然只五個觀眾。戴著3D眼鏡的立體放映廳,透過真人意念植入原生納美人靈魂、附體的劇情,整個片子,就番朵拉星球那株或象徵、或隱喻物種生生不息、不可侵犯的家族樹、生命樹,最能引撼動我們的視覺與心靈了。 阿歡,不必到《阿凡達》的潘朵拉星球尋找生命之樹; 將軍的〈雀榕和白水木的故事〉,就在我們生活的故鄉與他鄉,來自岩盤底層,生命之樹、有情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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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苦思甜話從前
新年前後,拜讀陳延宗先生在本欄的兩篇大作,是過往他在軍旅生涯的點點滴滴。讀到台金交通往昔迄今的改變,勾起無限回憶,心有所感,不如「憶苦思甜」一番。 現在e世代年輕一輩,吃碗「滷肉飯」是稀鬆平常的事。民國四、五十年代金門生活條件極差,白米飯添加豬油、豆油、蔥花一攪拌,吃得津津有味,我們當作「好料」;另者,能吃到部隊伙伕班長給的剩饅頭或鍋巴,也是一種享受。向子侄輩提起這些陳年往事,他們都當作笑話一則;再說由金門搭軍艦赴台,抵達高雄十三號碼頭,登上岸感覺陸地在搖晃的那種滋味,他們無緣體會,都說,阿伯在「臭彈」。 民國五十八年國中畢業,一票同學赴台參加高中聯考,是搭登陸艦的初體驗,夏季風平浪靜,星夜的甲板上,幾個年輕小伙子強說愁滋味。寒假返鄉,時值冬季,海象惡劣,頂著十幾級的風浪,船身上下左右不規律的搖晃,船艙裡、甲板上、走道中,只要承受不住而暈船者,嘔吐聲此起彼落,嘔吐物氣味難聞,我未暈船,義務協助照顧同學、同鄉,見有吐得膽汁瀉地者,讓人心都揪了起來。 進軍校以後,搭船往返無數回。民國六十一年底畢業返鄉,先後駐防在成功、擎天水庫、榜林、太武公園等地。那個年代,海、空運輸都得仰軍方鼻息,由於機位、船票不易取得,鄉人找關係或透過特殊管道者屢見不鮮。我於任職金防部砲指部本部連時,因緣聚會,得與指揮部及後指部運輸官熟識,當年老家左鄰右舍請託張羅船票,平常每個航次找個三、五張不難,難在寒、暑假結束赴台者眾,船票需求量大,難免應接不暇,稍有不如人意,向隅者酸不溜丟的話語,令人懊惱,因此決定個人輪調到台灣,避開人情世故這些解不開的結。 某次休假,從台南駐地北上,攜公函至台北公館陸軍外島服務處登記機位,那位與我同軍階的空運官奚落說「上尉也想搭軍機,慢慢等吧!」接連三天都沒接到排上機位的通知,仍然每天下午四時去探消息,賭看有無臨時補上的機會,每次都會看到一位六十幾歲的老媽媽在櫃檯邊痴痴地巴望著,她說來三總看病後欲返金,已經來等了兩個禮拜都沒有消息,正談話間,見一小姐(當年金門名花)大剌剌的推了櫃檯邊「閒人免進」的那扇門,與一著便服者熱絡交談,當場開了機票,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見此情景,一時火冒三丈,氣憤不平,請那位便裝者(自稱空運官)借一步說話,並要求開張票給那位老媽媽,否則絕不善罷甘休,他自知理虧,不但給了老媽媽機票,且另開一張給我,雖然如此,但對那位特權橫行的不公不義,深惡痛絕。 如今台金交通,民航每日數十航班往返,花錢買票,機會均等,但年節時仍供不應求,春節將屆,有勞官方與業者再加把勁,期以滿足外地遊子歸鄉團聚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