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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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島一命的據點故事
老鳥退伍有交代,中鳥要等待,菜鳥要忍耐。 砲組崗哨牆壁上刻著三行小字,應為過來人親身經歷的肺腑之言。據點指揮官佔中士組長職缺,是陸軍一特兵種,期滿三年才能退伍,每當看到新進的兵員,誰倒楣經過他的手頭,都會露出殺紅的凶惡眼神,無法解恨似的操練這些晚來,卻又比他早退伍的同袍。 剛接連上行政業務時,調遣砲組出公差搬運大米,他們準時到達地點。體型壯碩的班長,帶頭故意衝著我,大聲發話說:「你能扛幾斤大米,我們就配合你扛幾斤!」言語中挑戰意味濃厚,底下開始停止動作,安靜地觀望,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回想自己在金門,15歲起(1977年)在外做建築小工,日薪120元,起卸空心磚及搬運水泥是家常便飯,常以「能耐天磨乃鐵漢,不遭人忌是庸才。」自勉。立馬二話不說,當眾扛起2包大米(100公斤)闊步前行,隨後人員陸續跟上,直到整輛卡車卸貨完畢為止,再無一人作聲。自此,這些平日扛慣重砲的老兵,也都成為搬運體力活公差的得力助手。 有一回331據點回報老兵毆打新兵事件,輔導長聞訊立即趕到現場,一聽到是夜間新兵值勤打瞌睡被教訓,輔導長馬上變臉,脫掉帶軍階的外衣,朝著新兵哭喪的臉狠揍一頓,當場鮮血噴飛和著牙齒落地,只見輔導長憤怒地破口大罵著:「全據點的性命都在你手上!我脫了軍服,你可以還擊,沒讓你深刻長點記性,遲早總有一天,所有的人都會死在你手上!」 原來331的上方有個因衛兵打瞌睡被摸哨的據點,後來廢棄後,在底下增設新據點。犯錯的新兵滿腹委屈,也不敢吭聲抵抗,默默地接受暴力式的處罰。輔導長離去時,訓誡朝夕相處的官兵:「活著,平安,退伍,大家要時時提高警覺,才能保證活下來!」 蛇島前的31據點,一級士官長帶領下嚴格操練,每年的迫擊砲射擊都是全師冠軍。我協助春節前的據點布置美化比賽,最後榮獲西莒島第一名。在碉堡寢室狹隘的下舖空間,抬頭可以看到上舖床板,貼著幾張發黃的老報紙,排滿密密麻麻的鉛字姓名,是一張張大學聯考的錄取榜單,有心人用紅筆寫下一行醒目的草書:「青雲有路志為梯。」 32據點的班長和副班長,都是建國中學畢業,有人議論為放棄讀私立大學機會,但服役期間皆能以身作則,沒有一點嬌氣。即使班兵是國立藝專畢業背景,分發到戰術戰技為重的海防據點,也認真地去畫人型迷彩靶,每日保持心情愉快來讀書、彈吉他、唱歌和站哨。有位酷愛天文星座的曹姓戰士,自己選擇了32觀測所(另一處為37觀測所)為最佳觀星據點。 連部34據點同事參一文書為台大農經系畢業,參三作戰士是成大建築系,不約而同喜愛海防據點的特殊與單純,幾次推掉師部的徵召。 一座島嶼,山連著海。 一個連,被稱為坤坵連,有10個據點,我們曾經心連著心,用生命共同體來守護這座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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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台錄音機
整理數年來保存的音樂光碟,散置在角落邊為數不多的卡帶,在排列有序且具有數量優勢的眾光碟旁,顯得孤單而不合時宜。瞬間閃過滿滿的懷疑:這卡帶還能用嗎?其實,更殘酷的現實是,播放卡帶的錄放音機,恐怕早已成了絕響,芳蹤難覓。這讓我不禁想起,那台銀黑色的Panasonic錄音機,生平擁有的第一台錄音機。 剛上國中一年級時,鄉下孩子對英語課的學習,有著莫名的焦慮,尤其是已有同學還能經由城區的教會提早接觸英語,更加深了彼此在學習上的落差。就在這樣摸索的過程中,偶然在台灣來的報紙,瞧見了郵購語言學習機的分類廣告,特別強調可以反覆練習、有助學好英語,於是,慎重的用了僅有的兩百元,到學校對面的軍郵局劃撥付款,期待能早日收到學習的利器。 數週的等待過去,殷殷期盼的包裹始終沒有出現,甚至以為自己上當受騙,直到有一天在學校,廣播聲響起,要我立刻至總務處找總務主任報到,謎底才終於揭曉。 一頭霧水的走進總務主任的辦公室,劈頭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很大膽喔,你知道你劃撥買了什麼嗎?聽到這嚴厲還帶著威嚇的問話,當時實在慌了,毫無頭緒,總算想起語言學習機的事,但就在如實回答之後,換來的是更多的質疑與責難,原來,台灣寄來的並非語言學習機,而是一台收音機,在軍管時期的金門,收音機是違禁品。至此方才明白自己誤闖禁區了,接著就是一長串肅殺嚴峻的話語訓斥,除了恐懼與無助,更多的是啞巴吃黃蓮的不甘與困惑,事實就只是單純的相信廣告所傳達的資訊,為了購買提昇語言學習的設備,而商品寄來竟是收音機,如此作弄何其無辜。 原來,幾週前郵政劃撥購買的語言學習機已經寄來,只是包裹到了軍郵局還未配送前,正巧學校的總務主任來領取郵件,順便向郵局人員探詢是否也有學校學生的包裹,經逐一檢視後,署名是我的包裹被挑了出來,並且不知基於何種理由,竟然直接將包裹拆了。之後,就是被約談、訓斥與威嚇,然後在自責不安中道歉、認錯,並且換來一支小過,至於那個劃撥郵購的語言學習機是何等模樣,則是從頭到尾連一眼都沒見到。 幾天後,老爸忽然在學校出現,當時自己還處在整起事件帶來的不安與恐懼之中,老爸見到我,只是和藹地安慰說沒事不要擔心,好好讀書就是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天老爸其實也是被約談到校的,與其說是約談,其實也是去聽訓的,只是嚴厲程度更甚於我所經歷的,而更重要的是去善後與道歉,特別是還顧忌著那個年代特有的擔憂。 那天放學回到家,老爸交給我一個包裝精美印著Panasonic的紙盒,一台全新的錄音機就在其中,並解釋說這是他請教過幾位英語老師後所推薦的,希望對我學習有所助益。自此,那台銀黑色的錄音機陪我度過了很長又關鍵的一段時間,回想起來,真的是美好的往日時光。記得,那時接過那台錄音機之後,心情其實無比沉重,那是老爸東拼西湊硬是從有限的收入擠出來的結果,而這一切全都只是因為對於孩子誤買收音機而受到非難的自責。 荒謬的年代,遇見荒謬的人與荒謬的事,造就了我的第一台錄音機,總算是不荒謬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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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補
島鄉往返台金的交通大半是立榮、華信航空,遇到霧季、節慶、兩岸往返稠密,機票購得不易,經常有「候補」這兩個字出現,這兩字沒有人喜歡,乍看總令人感冒,總之,喜也不是悲也不是,碰到有要事,簡直眼冒金星,暴氣。趕飛機的旅人必須在機場恭候多時,沒有答案的滴答特別難捱,腰酸背痛咖啡一杯又一杯,只能望著機場形形色色,當成風景看待。 所以,我,返鄉盡量避免有人潮的日子。 不得已碰上了,必須自我調適度過那「候補」的時光。 早年沒有民航機,等待候補是尋常事,甚且在機場等一天也常見,折騰夠了,累番了只好回家。如果連續兩天三天,望空興嘆,取消行程吧。 前些日子返鄉,回台北買到末班晚間九點多,只好早早到機場候補。心裡準備要在機場觀察各式人群,挺有趣。有人家當從行李箱掏出,樣子確實不雅,然而親人友人送的物資太多,肩扛手提後背均不夠用,只好在機場重新組裝。有人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甚且鼾聲如雷,偶爾呼吸中止,小孩奔跑吵鬧……候機候到這等地步,無語問蒼天。 通常因為「候補」,不敢遠離。怕上個洗手間回來過號,只能死守,耳朵拉長。我經常告訴台灣朋友霧季別來金門。前些日子濃霧,被困旅客上千人,滯留機場心情有多壞?罵政府罵航空公司,他們應該明白罵錯對象,罵老天爺去。 誰都知道高高興興去旅行,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回家,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誰能管控。比較優雅的等法,選一家餐館邊喝咖啡邊等,且距離候補區近,聽得到候補擴音唱名。吃東西時間會變瞬間,在機場咖啡館裏一杯一杯,不僅提神而已,ipad打開或小型電腦打開寫東西、追劇、看電影……打發時間最理想。順便窺察各類旅人,形形色色的百態人生也是趣事一件。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一回班機稍晚,咖啡館打烊,連個三明治都沒,互相安慰咕嚕嚕的肚子:減肥吧。 我喜歡邊喝咖啡邊欣賞來來往往的人,偶有神色不自然的男女,看著就鬼祟,明明可以面對面坐,偏要挨著坐,看那年紀是不適合餵來餵去。 也有候機候到上火,夫妻來場你來我往的口舌之戰,往往忘了形象。打罵孩子屢見不鮮。 記得幾年前到歐洲旅行,轉機遇上法國罷工,在機場等著等著被旅行社安排到倫敦機場的飯店,飯店高檔還免費一日遊倫敦,這種「類候補」最棒,多等個一、二日多好呀。 但也有驚險的,機場免稅店逛到不知登機門換了,英文又不好,著急呀,一陣謊亂比手畫腳竟也通關,當下決定回家好好唸英文。 美食餐廳門口經常排長龍,一想到為了吃要候補很不情願,好友王禾認為越好吃的東西候補的人越多。我是不願意為吃食候補。 提到候補,有幾種事物不容許候補。男人追A女不著換B女,此候補令人不齒,天下女人沒有願意候補,有種寧可玉碎不可瓦全的心志。 凡事被列候補都不是開心之事。 台灣排隊的好風景也是另類候補。 霧季,正好在端節左近,空氣中漸漸靠近夏天的季節,也經常要候補要等待,等飛機等船實非得已,其他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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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府營建眷舍 陳誠蒞金視察
民國49年,四月十八日王永仁搭政委會班機回金門,當日在台北家中臨行前與妻為了整理行李發生口角,返金後自省不該,乃於十九日寫信給妻勸解:希望彼此互相體諒,應以家庭兒女為重。數日後接妻於十九日信說:「婷兒要拿衣櫥上物品,不慎跌倒暈去,洪科長安鎮請顏天淵先生來家診治,清醒又再暈去,雇小轎車送往板橋醫院診治,回家睡覺才漸漸轉好。」永仁正在掛念,又接妻來信說:「婷兒跌傷已痊癒,醫生說身體內部及頭顱均無傷,已照常吃飯玩耍。」收到此信永仁心中稍安。趕緊回信給妻:「婷兒尚小,日後應防範發生危險,余來台所報流動戶口單應送交派出所註銷,金門進入戰備狀態,暫不計畫回金門之事。」 五月上旬接妻來信說:「金門縣政府在金門新村附近營建第一批眷舍,據聞我們金門籍且已領到安置費的不予分配,這不公平!又聽說金門中學要在金門復校,是真的嗎?霞兒學業成績62至80多分不等。」永仁回信給妻說:「霞兒獎學金可能有希望,請就近多予鼓勵,使能更進步。第一期眷舍分配辦法已公佈,事先我們也不知有此限制,目前交涉徒勞無效。余已向有關主管單位提出意見,俟下批眷舍分配可能修正。」中旬又接妻來信說:「振兒學業成績平均89分,慧兒82分,永堯這個月寄五百元給我們。慈親農曆五月初一日誕辰,你應回後盤老家祝壽。聽說不是金門人,也領到安置費,一樣可以分眷舍?」永仁回信給妻說:「霞兒獎助學金已批准,第一批眷舍不夠分配所以限制,永堯每月寄五百元幫忙我們家用,很感激!永堯寄二千元交金門父母親收。余上個月向縣政府借一千元,本月份還清。廿六日為家鄉後盤國民學校新校舍建築完成,舉辦落成典禮,余陪同政委會宋委員紹椒及程縣長如垣、羅主委志超及各單位主管參加,父親亦參加全體攝影留念。」 六月上旬永仁接妻子來信說:「收到一千元,還德生侄三百元,這個月家費又不夠用。家鄉大豆收成時如有分到,託人煮數斤發綠後,寄台做豆醬煮魚。我因感冒臥床,霞兒請假在家照顧,白米每台斤三元五角。」永仁回信給妻說:「欠錢還錢應該的,自己身體要多保重,孩子們靠妳照顧。清炮弟近日赴台,參加歡迎美國總統艾森豪致敬團。」十七日及十九日匪砲射擊金門甚劇,後沙村房屋損毀甚多,永仁恐家人在台掛念,寫信報平安,並賀妻子生日。 六月廿二日,永仁弟婦何氏與子先森,撘軍便車往瓊林村買米,途中發生車禍受傷暈迷,幸遇友人蔡啟添之弟,叫車送往耍頭(尚義)軍方大醫院急救住院治療。永仁專程前往探視數次,至同月廿八日出院。永仁母親陳氏在家中幫忙看顧小孩,抱孫女竟又跌倒,門牙掉數顆,幸無跌傷他處。 七月五日,永仁寫信給妻說:「我目前每逢雙日要到各鄉鎮講課,在各鄉鎮辦理幹部訓練。十八日將搭機赴台參加開會。」副總統陳誠來金門巡視,縣長及各科室主管均參加政委會簡報,十七日又往太武山坑道會議廳參加聚餐,劉司令官、程縣長及永仁等科室主管均與陳副總統合影留念。 永仁三弟婦母子車禍受傷,準備辦手續往台就醫,永仁母親陳氏在後盤老家幫忙,近日無法赴台,必須將戶籍遷回金門,將來才可在金門辦出境。十八日何氏母子搭政委會班機往台就醫,永仁電報通知妻子或女兒彩霞前往迎接。並將先前兩人辦妥赴台之入境公文副本事先寄台北家中,持往機場換回身分證才能辦理醫院掛號治療。日後接妻來信說:「三弟婦住家中,自應接待,霞兒領到一至六月份公費九百元,她買手錶、項鍊計一千元,幫她添補一百元。永堯每月寄五百元來台支援,不然我們家用實在不夠。」(本文改寫自先父《有義回憶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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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陳世明教授「腳」字讀音商榷 (上)
在我學習閩南語的過程,我也曾和下文所引述的讀者一樣,對陳世明教授,和教育部官方所頒佈的資料,充滿懷疑,到底哪一個才是對的?「有先爬文,先前有網友指出陳世明的觀點有爭議。我想多請教版上大家的觀點。畢竟我沒有這方面專業,我看了陳世明在油管的頻道。他「引經據典」是講出了他的一套學說。當然,關鍵就在於或許有網友認為陳世明的說詞不合理。」……「但麻煩就在於若是以我們「外行人」的觀點,實在分辨不出到底某個音-字之間的答案,到底該依照例如教育部的閩南語辭典中的記載為答案,或是該依照陳世明有時候引經據典駁斥,包含辭典在內的某些主流答案,且陳世明的說詞好像也蠻像一回事、且有所本的陳氏答案?」……「畢竟乍看之下,陳世明「有所本」(雖然不是「唯一」的本),並不構成信口開河…….所以我無所適從(甚至感覺被陳世明的說詞說服了),於是發文問問大家的意見。」 陳世明教授在「秦朝的東西竟保留在臺灣」講述閩南語同義複詞使用規則時說:「聲韻學的理論錯誤,才不知道這個字讀做(kha)。聲韻學的理論錯誤,才造成這個現象。甘字典和類音寶鑑,攏念作(kha)。但是教育部講這個字無念作(kha),為什麼無念作(kha),人家甘字典和類音寶鑑,攏念作(kha)甘字典和類音寶鑑,攏念作(kha)。」 陳世明教授只說它錯,卻沒有明確指出哪裡錯。查索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總共發現7條資料。共有三個音,一個是(kioh)例如:腳數「kioh-si?暀u」 ;一音(kiok);一個音(kha),例如:嶺腳:(Ni?晬-kha),四腳亭(S?椄-kha-t?翀ng),六腳鄉(La'k-kha-hiong),水返腳(Tsu?椌-t?棌g-kha)。 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的編纂,是否在陳世明教授指出錯誤後,才修改詞條內容及讀音,我不得而知。但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以陳世明教授做學問的精神,諒不會犯此錯誤。我們回歸到聲韻學的基本功,嘗試來探討「腳」的讀音。 腳,在廣韻中的序號為第3542個。它的反切是居勺切。聲母是見母字。韻母是藥開。韻目則為藥。調為入聲。等是三等。呼為開口。韻系是陽聲韻系。 韻攝為宕攝。廣韻目次為入十八藥。 居勺切,「居」這個反切上字,依照廣東番禺陳澧(蘭甫)的基本繫聯條例 ,應該歸類在居類,屬於見紐三等。三等的意思代表有「i」介音,亦即所謂語音的「顎化」現象,這是中古音的特色,中古音泛指魏晉南北朝到宋朝的語音系統。 但是不管是(kioh)、還是(kiok)、抑或是(kha),表面上看起來都繫在見母字(k)下,但認真讀後,卻發現在現今國語注音中,卻在「ㄎ」這個聲母中。這其中包含中古到現代漢語的對應或音變,留待之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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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完美
易碎,是玻璃致命的弱點。一般人的認知,玻璃一旦破碎,便是具危險性的無用之物,它的命運就是迅速被丟棄。不是嗎?然而,任誰也不曾想過,破碎的玻璃竟能成為完美的藝術精品……。 當我們走進瑞士當代視覺藝術家西蒙‧伯杰的藝術世界,親眼目睹藝術家用大錘、小錘仔細地擊碎玻璃,創作出一幅又一幅獨特的肖像畫。在場的觀者無不瞠目結舌,大感不可思議,一陣陣帶著佩服的驚嘆此起彼落!西蒙‧伯杰精心創作出世界上最破碎的藝術品,確確實實顛覆了我們長久以來對玻璃有限的認知。 這樣的藝術表現被當代藝壇稱之為「具特殊針對性,精細點擊的繪畫」。藝術家在創作一幅畫之前,必須經過縝密思考、設計、勾勒心版上的藍圖之後,將畫面構圖的重點先在玻璃上標記出來,然後才開始舉起手中的鐵錘,審慎地在一大片玻璃上進行輕重參差的敲擊;西蒙對於「敲擊力度」與「精準度」的要求極高。整個創作過程中,充滿戲劇性的節奏,真是張力十足,教人嘆為觀止,直呼過癮。 我想,西蒙選定以玻璃當作自己繪畫媒材的同時,便也決定了自己的創作生涯將不斷面對高難度挑戰,在千辛萬苦中,完成一件又一件世人認為不可能的任務。事實上,他經過七年多的努力,不斷研究、思考、嘗試……,歷經千千萬萬次失敗。每一次出錯,他都要先冷靜下來,作深度檢討、一點一點修正錯誤、一錘一錘克服困難、再檢討、再修正、再克服……,直到最後,自己能夠確實掌握每一幅畫作的每一記敲擊。西蒙‧伯杰創作前胸有成竹,創作中膽大心細,直到創作終結,完成一幅絕美的藝術肖像--「破碎的完美」。 觀賞西蒙‧伯杰的破碎藝術畫作,我心裡不斷迸出許多問號。為甚麼這位藝術家要選擇這樣困難又危險的作畫方式?純粹是尋找刺激嗎?挑戰高難度、企圖超越自我創作極限?嗯!我忖度著,西蒙這麼作,或許在他生命某種意義上有難以言喻的快感?又或者西蒙是為了別出新裁、獨樹一格?讓自己可以在畫壇快速成名、得利?……。我沉靜下來……,仔仔細細檢視前述這些、那些我替他設想的理由,似乎都不是正確答案呢! 那麼,真相是甚麼呢?一直找不到能說服自己的答案,我越發地好奇了。幾個夜晚,我輾轉反側,終於,終於我頓悟了。我忽然理解西蒙‧伯杰為甚麼要為難自己。其實,我說為難也並不精準;因為這整個生命過程的濫觴,應該是始於「好奇」,接著產生「興趣」,然後內心深處冒出某種「需求」,這種需求似滾雪球般的,從小小一個點點,越滾越大,大到必須親臨其境去面對、去處理,大到幾乎全然將自己吞噬;然後,「相信」,相信自己這個決定可以帶給自己愉悅感、滿足感,甚至,相信這個決定會帶給自己最想獲得的幸福--人生中最完美的幸福。於是採取「行動」。這「行動」究竟是甚麼呢?沒錯!這就如同人們「走進婚姻」一樣。 回頭用自己這一段經歷驗證一下吧!某種機緣,在楊樹清簽名本上看到「臨水,妳是波光」黃克全,字跡清麗俊秀。我「好奇」這人引了哪位詩人名句?樹清說是這人寫的。產生「興趣」,這人竟能寫這麼漂亮雋永的詩!有讀他作品的「需求」;「相信」文學家能跟我契合,於是「走入婚姻」。婚後謀合,費勁又傷神,一次次將自己破碎,一次次修補縫合;再破碎、再縫合……。詩人敻虹說:「在愛中,刀痕和吻痕你都得原諒」。我們的生命因愛聯結,也因愛破碎,但是,請容我多說一句:「我們的生命也將因破碎而完美」。如同西蒙‧伯杰以破碎創作出完美的藝術作品;感謝他點化了我們對人生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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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正義
民國八十三、四年間,大台北地區連續發生「計程車之狼」事件,一時人心惶惶,刑事警察局成立專案小組,並提供廿萬元檢舉獎金,以獵捕這頭狼,但是一拖經年都沒有結果。 八十四年二月,從羅東來台北謀生的青年羅讚榮,帶著一家四口住在北投,開計程車維生,一天夜裡他停車回家睡覺,清晨被不知名電話吵醒,要他去移車,因為他的車擋到別的車,他雖覺得奇怪還是趕緊去移車,不料這一去被警方指認他就是這匹狼,一審被判刑十三年,上訴二審還是維持原判。 律師黃虹霞這天坐計程車去台北看守所,聽到司機跟她抱怨,說剛搭載一位同行的太太哭哭啼啼說其夫被無辜嫁禍的經過,剛好前幾天她在報上有看過相關的質疑報導,於是她主動聯繫羅讚榮的太太戴秀英,表達願意替其義務辯護,但先決條件是「如發現羅有任何涉嫌即解除委任」,羅妻堅信丈夫無辜,所以答應律師的條件,自此展開長達五年多的訴訟。 有幸最高法院把全案發回重審,八十七年三月,高院更一審宣判,羅讚榮逆轉改判無罪,羅讚榮被關了九百多天終於放出來,這個新聞事件被大篇幅報導,個人在時報因長期負責司法路線,所以接手了羅案的後續追蹤報導;羅案雖改判無罪,但檢察官不服上訴最高法院,在最高法院擺了兩年多,直到九十年四月十二日才駁回上訴,無罪定讞。 當天我把這個喜訊告訴羅讚榮和黃虹霞律師,他們都喜極而泣,我們也以半個版來呈現這則報導;原本以為羅出來後可以順利獲得冤獄賠償,不料有一天我打電話給黃虹霞,她告訴我冤獄賠案被駁回了,我聽了嚇一跳,深覺不公,經找來羅讚榮詳談,對其所受委曲頗為不平,於是以其「一路冤到底」為話題,從一版到二版詳實報導其所受的不平待遇。 見報後引起的回響甚大,其後司法院冤獄賠償覆議委員會終於推翻不准賠償的決定,羅讚榮獲得二百五十三萬餘元的賠償金,全案歷經六年餘才爭得這份「遲來的正義」,羅讚榮在領得賠償金時,他打電話告訴我,感謝中國時報長期的追蹤報導,讓他一路屢遇貴人,化險為夷,目前他們用賠償金開了一家小吃店,過著平凡的日子。 那時我剛接社會組主任沒多久,正想要有積極的表現,於是我私下整理多年的報導,並取名「遲來的正義」提報第廿九屆曾虛白新聞獎,對能否獲獎本來也不敢抱太大預期,不料最後竟等到好消息。 曾虛白獎評審給的評語是「本系列報導開啟並持續追蹤報導計程車之狼的冤獄案,除了為受害者平反冤獄,主動發掘重大人權侵害事件之意義外,更同時兼顧刑事調查、司法制度之改革等結構制度因素檢討。在感性面上,對當事者與相關者之報導生動而可讀性高,分析上,具體探討各種科學證據、嫌犯指認方式之可信度、冤獄賠償之法理基礎,關切角度多元,並深具本地社會之重要性。」 這一系列的報導,讓黃虹霞律師因長期公益辯護而贏得大法官提名,取得法律人的桂冠,我也得到一座新聞人夢寐以求的曾虛白獎座,當事人羅讚榮也獲得冤獄賠償,看似「三贏」,實則從報導過程還是讓人感慨不已,羅讚榮的遭遇令人憐憫,他能屢遇貴人化險為夷,又有幾人有他的幸運?而計程車之狼迄沒有破,變成「死案」,又有多少的被害人暗夜含恨待雪? 西方法諺有云「遲來的正義非正義」,這是一句知名的法律格言,意指如果針對受害一方的法律救濟存在但不能及時到來,那與沒有補救措施是一樣的效果。這一理念是要求加快法律體系中迅速審判或類似權利的基礎,因為受害方必須不公平地承擔解決希望渺茫的持續傷害。但是從我擔任近三十年記者過程,我仍希望「正義可以遲到,但不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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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何老師的飯菜香
廈門大學的何老師,陳世雄導師的太太也。陳門師兄弟姐妹都尊稱她為「師母」,只有我,因50歲高齡才入陳門,稱師母怕把人叫老了,故一直以「何老師」稱之。 2006年至2011年,就讀廈大五年,我多次飽食何老師的飯菜香。撰寫博士論文(後記)時,還曾想記上一筆感謝詞,但終以和論文內容無關而捨念。 2006年,第一次吃到何老師的湯麵。入學前,小兒一鴻陪我到廈大拜訪住於校舍中的陳老師。雖是初次見面,但熱愛戲劇的陳老師碰上台灣大學戲劇系畢業的一鴻,老少之間,顯然有許多共同話題,相談甚歡! 時近中午,我們母子表示告退。但陳老師卻堅持要我們吃碗湯麵再走。何老師親煮、熱騰飄香的兩碗湯麵已擺上桌,不吃,好像更失禮。多年以後,一鴻竟然還記得此事,且說師母的湯麵很有金門阿嬤的滋味。 2006年,陳老師的戲劇博士生只招收了兩名:鄭甸和我。30歲出頭、聰慧的浙江姑娘鄭甸已婚,身邊帶有一女,因為年齡的差距,我稱她「小師妹」。小師妹住校外,我住校園宿舍,但基本上,我們兩人的上課時間可以很容易地彈性調整、配合。 陳老師喜歡在家中上課。小師妹和我經常由廈大校園內,繞行後山的法商學院,走約三十分鐘的路程,到校外的陳老師家上課。上午的課,就留在老師家吃飯,下午的課,則到回程中的法商餐廳用餐。.當然,閒行在這一段路上,時有蔚藍海景與燈火長橋的相伴。 何老師的飯桌吃些什麼?細節當然不復記憶。只記得,即使何老師屢屢挾菜勸吃,但4人的飯菜,總是豐盛有餘。 較特別的是,飯後的小點心,幾次出現大顆飽滿的水煮栗子,餐桌上的談天說地,正應合著慢慢剝皮、慢慢咀嚼的閒情,別有滋味。 有一次,陳老師還興味十足地問我:「喜歡吃番薯嗎?」我一楞,番薯不是很普通日常的粗食嗎?何老師可能看出我的疑惑,為陳老師解圍道:「別人又不是你,特別愛吃番薯。」 2011年,我隨金門縣政府金僑採訪團至泰國,走訪了一戶泰南的家庭小工廠,能幹的老闆娘暢談著家業、家事,說到唐山金門的婆婆常常懷念著家鄉的美食。我追問:「什麼美食?」「番薯!」啊呀?!此刻,我突然聯想起廈大陳老師的番薯之愛。番薯,是不是閩南人偏愛的家鄉味? 我的博一下學期,陳老師因腰傷,臥床長達數月,鄭甸和我依常到老師家,受教於病榻前。印象中,忙於醫院和家務的何老師已無暇整理「書滿為患」的大客廳,但陳老師躺臥的房間反倒出奇地窗明通風。慣常的課後午餐免了,代之以精力湯。還記得,曾喝過一大杯綠綠的、不知名的果菜汁,何老師勸飲:「嚐嚐新口味的小黃瓜汁。」 幸運地,原本不被醫生看好的腰傷,陳老師憑著堅毅的意志力,復健成功。何老師辦桌,謝謝陳門弟子們的關懷,一長桌的家宴,有魚、有肉、有餅有水果…,眾師兄弟姐妹,有依民、琪小玲、曉紅、慧穎鄭甸……。 我的博五,鄭甸小師妹已畢業,陳門下,新收了六位台灣博士生:孟亮、顯源、穎灝、素慧、榮華,他們在台灣都有從事舞台幕前或幕後的工作經驗,個性開朗,帶動了陳門師生活潑相處的新氛圍。 一次冬夜,我們在陳老師家用晚餐,餐後,觀賞徐曉鐘版經典話劇《浮士德》,作業:每人各交一份報告,投稿演藝期刊。劇長2小時半,夜深風寒,還記得,何老師特地為我們煮上一碗碗熱騰冒煙的湯圓。 2010年後,廈門經濟更飛騰,外食方便,師弟妹們去陳老師家用餐的次數自然少了,但作為陳老師的第一位台灣學生,何老師的飯菜香猶存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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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索生活
碳是構成物質的基本單位,生活中所接觸的物質均含有豐富的碳,因此碳可以說是地球上所有生物組成的基本成分。而人體內所含的碳元素更多,依重量排名,除了氧之外,碳佔極重要地位,是人體中的蛋白質、脂肪、糖、DNA、碳水化合物及核酸之骨幹,佔人體中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重量。碳既然無所不在又重要,那為什麼我們要倡導減碳呢? 因當前人類科技發達,工業進步神速,生活中所產生的碳日益增加,使得溫室效應日益嚴重,造成氣候變遷的不正常現象,影響人類生活關係重大,因此生活環境中之「碳足跡」越來越受到重視,無論是購買食材或交通運輸,重視環保的人會更加注意自己的行為對地球帶來的影響。氣候變遷帶來的各種災害已經近在眼前,我們必須在日常生活中減少碳足跡,將碳儘量減低,為地球降溫,才能使人類永續生存於地球上! 什麼是「碳足跡」呢?地球上所有的人類活動,都與碳足跡有關,而且造成大小不一的環境影響與衝擊。我們若能做到使用碳足跡較低的生活用品,諸如:有一餐不吃肉就可減排0.67克的碳,在外用餐自備餐具就可減排0.05克的碳,出門由汽車改騎機車就可減排0.825克的碳,由機車改步行或腳踏車就可減排0.275克的碳……等。減少碳足跡,可使碳在生活上產生中和作用,減緩溫室氣體的產生,而若能使碳淨零排放,更能減緩氣候變遷所產生的作用。不管如何,要讓所有種類的溫室氣體,包括甲烷、氧化亞氮、氟氯碳化物……等排放量與削減量達到平衡,這就是我們人類維繫生命之重要課題。 當前最有效之減碳及削減碳的方式是透過植樹作為碳抵換手段。根據統計,全球每年的碳排放超過土地吸收力10倍,若人類繼續燃燒化石燃料,必會讓地球持續升溫,悖離減緩氣候變遷的目的。而植樹及碳捕捉等都是排放之後的「挽救措施」,企業及政府應該加強推動這些抵換政策,並從源頭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才是最根本且最重要的方法,所以推動減碳永續評量指標,才能將減碳效益和生活相連接。 近年全球受氣候變遷威脅,世界各國紛紛承諾淨零排放目標,許多國際企業也公開宣示將以轉用再生能源、提高設備的能源效率等方式達成碳中和。簡言之,是企業、組織或政府在一定時間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與植樹、使用再生能源等方式所累積的減碳量相互抵換,過程中需透過碳盤查,採取碳的減量措施或抵換行動,使大氣的碳排放量維持現狀、無增無減,達成「碳中和」的狀態,掌握碳排放量和碳足跡,才是減碳根本之道。全球聚焦減碳議題,邁向永續環境的新時代。 我國於98年全國能源會議決議推動台灣邁向「低碳家園」新願景,並提出打造低碳島規劃建議;更於99年國家節能減碳總計畫中之「打造低碳社區與社會」,提出「建設低碳島」為重點目標,金門也列入其中之一。 金門當時提出「320減碳」願景,即金門縣年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從目標年98年的3.79公噸,至103年降為3公噸;109年再降至2公噸,而119年可達到碳中和或零碳總目標,並促進金門地區永續發展及建構低碳樂活家園。因此金門低碳島的極力推行,由地方居民與企業合作參與,在政府的規劃與指導下,執行宣導低碳島之核心價值成為策略推動的根本。這些年來,中央與本縣各機關、學校、社團與社區民眾,都已建立共識,共同營造樂活永續的生活文化,並配合金門豐富的生態與觀光資源,創造金門嶄新魅力,期望金門低碳島能引領我們邁向綠色經濟的永續發展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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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腳
妻子終於決心拆掉占據廚房一隅的灶腳了,據聞那是岳母燒大菜和炊粿的專用領域,單是那口直徑逾米的鍋洞,就可以想見當年的盛況了。自岳母往生後,這口大灶就純然成了擺設;鍋洞罩上木板成了堆放了鍋碗瓢盤的所在,灶口堵上磚頭,以免蛇蟲鼠蟻造窩,與灶口連通附掛於外牆的石棉煙囪,更是一幅風中殘燭的情景,心知肚明,這口大灶早晚得走入歷史……。 對灶腳最早的印象,應是中蘭老家那個終日陰暗、灰茫茫的角落。那口灶應該是紅磚壘的,敷上水泥洋灰,貼上丁掛瓷磚,竟成了頗為洋氣的所在。灶口有個鐵鑄的小門,上頭還有些與廚房不搭嘎的模糊鑄字,興許是姥爺從那個旮旯角落淘來的寶貝,看尺寸、樣式就是件拼裝貨。 打有記憶起,灶腳就是小孩兒的禁地,每次回到老家,都會被屢屢地告誡:「小孩兒離那地遠一點,危險!」到底是有多危險還真得等身體力行才知道,但那地是出美食的地方,卻是不用人教就會。特別是每逢年節,堂家大嬸主理下的灶房,總能源源不斷的輸出各式美食,但最令人嘖嘖稱奇的,還得是那一個個渾圓飽滿、一體成型的番薯膨粿;不規則的開裂,象徵著不拘一格的美味,鬆膨質樸、香甜不膩,更是供桌上不可或缺的上等供品。吃不完發硬的膨粿,還可以切成片狀,油煎或曬成酥脆的粿乾,配茶、當零嘴,都是一絕。 當然,灶腳身為神奇的所在,也不是尋常人便使得動的。印象中,瘦小的奶奶、新手的媽媽早早就被排除在灶腳的領域之外,她們的戰場是用角鋼架支拄在一旁的瓦斯爐具,看那單調的用火體驗,和灶腳就不在一個層次。要燒好一個灶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備足充分的燒柴,風乾、劈細了備用;講究的人家還分什麼香木、果木,像我們這種實用主義至上的家庭,自然是有「木」就行。柴當然還得是乾柴,平素上山裡、田邊搜括一通,倒也收穫頗豐,特別是一耙一大把、乾透的木麻黃落針與細枝,更是居家生火的必備良品。生火也有大講究;初學者總能將灶房搞到昏煙迷漫、不戰而逃,能手者則能掌握上柴、鼓風、退火的精準時機,循序漸進、由近而遠、由緩而旺的用煙火蒸融出食物最原始質樸的香氣。總是拿本破爛《古文觀止》擺頭晃腦的叔說,那叫「人間煙火氣」。不管是什麼氣,小孩兒最在乎的是燒完火後,藏匿於灰柴火燼中煨熟的番薯;將其耙拉出來,和著煙灰的甜蜜美味,一直是記憶裡的頭號終極美食。這幾年,超商裡也興起了「夯番薯」,雖說美味不減,但畢竟少了煙火氣,怎麼吃都不對味。 灶腳的危險性也是存在的,有時為了後續烹煮,堂家阿嬸會運用草灰將明火化為暗火,以維持灶上的熱度,這看似溫煦暖和的所在,每令那些個不守禁令、光圖戲耍的小屁孩的小手上,燙上一個個的水泡;那悲慘的哀號,直比村角的殺豬聲更令人心驚肉跳。 閩南話的「一口灶」便代表了一戶人家。一口灶豐滿了幾代人的胃,更傳承了可貴的先人智慧。灶要怎麼砌,風管斜度為何,煙該怎麼排,怎麼用灶悶出帶點鍋巴、保水度又夠的米飯,都是無數失敗經驗累積下的真功夫。 望著廚房一隅突然的空白,總覺得心也空了一塊,失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