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論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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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古寧頭戰役二三事─紀念戰役七十週年
省主席朱紹良將軍離開福州後,中央政府如何處理後續的人事作業,《李宗仁回憶錄》提及:「湯(恩伯)便在福州發號施令,做起福建省主席來。此事的發生,行政院與總統府毫無所知,……不久,蔣先生派一祕書來穗,要閻錫山在行政院政務會議中追認此一既成事實,任命湯恩伯為福建省政府主席兼綏靖公署主任。……後來閻錫山便在行政院政務會議提名通過(按:九月十四日),做了一些追認的手續,把任命狀送至國民政府文官處來蓋印。……這張任命狀留在總統府中有六七天之久,閻院長又來疏通,才蓋印發出去。」由此看來,湯恩伯將軍的福建省主席人事案,起初李宗仁代總統有意見,但最後還是「印發」了!但查閱三十八年七月以後的《總統府公報》,並無發布湯恩伯上將為福建省主席的人事命令,研判李宗仁代總統沒有核准。因此,三十八年八月中旬以後,湯恩伯上將的官職,大部分的歷史文獻都記載為福州綏署代主任。 正當國家處危急之際,國府為了檢討軍事,以及與軍事相關聯之政治、經濟為何失敗的原因,並充實軍事力量。三十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在臺北召開「東南區軍事會議」,會中決議設置「東南軍政長官公署」。七月十八日,行政院政務會議通過此議案,七月二十三日,代總統李宗仁特派陳誠為東南軍政長官(總統府公報第二三五號)。八月十五日,臺灣省主席陳誠上將就任東南公署長官,九月一日正式辦公,轄管「臺灣及蘇、浙、閩、潮、汕等沿海區域」的軍政大計。 東南公署正式成立之後,九月八日,蔣總裁於重慶致電東南公署副長官林蔚轉長官陳誠,《蔣中正先生年譜長編》(第九冊)記載:「閩廈軍政主持人員及其名義,應速決定(與)公布,俾得負責。此時唯有派湯恩伯以副長官兼任福建省主席與綏靖主任,或由東南長官公署先派其為東南前敵總司令,再報國防部備案。究以如何為宜,望二兄洽議,決定呈請中央核委,一面即速指派其一臨時名義,及如前敵總司令之款,總須以速為要。」從電文內容來看,蔣總裁冀望由新成立的東南公署來「解套」此一人事案,讓金廈地區的最高長官湯恩伯上將能夠「名正言順」,俾可推展各項軍政要務。惟此人事案涉及中央體制,以及人事權責,查無順利成案的佐證資料。 湯恩伯將軍的人事案,當局沒有批准,名義上還是代理。三十八年十月一日,蔣總裁在其日記(未刊本),記曰:「為(湯)恩伯任閩綏署之任命,府院爭議不決,貽笑中外,此乃德鄰(李宗仁)不顧大局、不識大體之所為,不知何以善其後矣。」十月二日,蔣總裁接到湯恩伯電,以李宗仁反對其任命之聲明,致對所部無法指揮,不能再駐廈門作戰,決今日離職。此事,蔣總裁在其日記(未刊本),記曰:「湯(恩伯)正與匪拼命作戰,而為代總統者竟出此荒謬之聲明,太不顧大局。」另外,蔣經國先生在其日記也言及:「湯恩伯總司令由廈門來電,以李宗仁反對其任閩省主席之聲明,使其喪失威信,無法指揮部屬,故不能再駐廈門作戰,『決自今日遠行』云云。」人事案未獲通過,領導失去威信,仍必須忍辱負重,推展軍政要事,湯恩伯將軍的心境可以理解。 十月二十日,蔣總裁電示湯恩伯代主任:「金門萬不能再失,吾弟必須就地督戰,負責盡職,不能請辭易將也。」十月二十二日,蔣經國先生的日記特別記下:「金門島離匪軍大陸陣地,不過一衣帶水,國軍退守此地之後,父親以其對軍事和政治,均具極大意義,必須防守。因於午間急電駐守該陣地作戰之湯恩伯將軍,告以:『金門不能失,必須就地督戰,負責盡職,不能請辭易將。』此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蔣總裁為何發送此電文,有不同的解說,其實電文主在曉以大義,由於湯恩伯將軍的官職無法「正名」,致「喪失威信,無法指揮部屬」,但時局危急不宜臨時「換將」,蔣總裁希冀湯恩伯上將不要請辭。再者,金門地理位置甚為重要,極具戰略價值,期望湯恩伯代主任能夠督導兩兵團堅守金門全島。 綜述,湯恩伯將軍的人事案一波三折,行政院長閻錫山擬以湯恩伯將軍任福建省主席兼福州綏署主任,代總統李宗仁不同意。由於湯恩伯上將未獲得正式的官職,產生困擾,蔣總裁則一再勉其顧全大局,堅守崗位,以國事為重。湯恩伯代主任不辱使命,達成上級交付的任務。湯恩伯上將於四十三年六月二十九日逝世,國防部史政局所編寫的〈湯恩伯將軍傳〉,證言:「(湯恩伯)將軍親臨前敵,督飭李胡兩兵團,奮勇挺進,截匪增援,激戰兩晝夜,卒將該匪悉數殲俘,無一生還,……將軍與有功焉。」 功成不居的李良榮中將 三十七年起,國家的情勢日漸危殆,中央為了穩固地方政權,特命閩籍的李良榮中將主政福建省,他於是年九月由軍轉政,奉派為省政府委員兼主席。不過任期很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離職(總統府公報第二○八號)。調職之前,一月十八日,蔣總統致電福建省主席李良榮:「今後局勢艱危,閩省政務益見繁重,吾弟長處似在帶兵作戰,而不在行政。不如用其所長,辭去主席職務,專心在閩浙督訓二、三個軍,以為他日完成革命之基礎。故閩主席,擬以老成熟練之朱紹良同志繼任,望弟竭力襄助,同心一德,建立八閩(按:福建從元代開始,就有建寧、延平、邵武、汀州、福州、德化、漳州、泉州等八府或八路,俗稱八閩);並於新任未到以前,如常負責主持,勵所屬勿使政務停頓。」 四月十一日,李良榮將軍調任福州綏署副主任(總統府公報第二一九號)。二十二兵團舊屬鄭正言在〈李良榮先生傳略〉,述說其調整職務的經過:「三十八年一月中旬,因政局突變,閩省主席,改派朱紹良接任,先生調充福州綏靖公署副主任之職。六月間,福建吃緊,先生奉調為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九月,移駐金門。」由此可知,李良榮將軍是在福建情勢告急的情況下,由福州綏署副主任調任二十二兵團司令官,而後移防金門。 二十二兵團駐防金門後,李良榮將軍為了提高民心士氣,每次召開會議或與部屬談論時,無不表露其剛毅意志及與金門共存亡之決心。第十一師師長劉鼎漢將軍在其《一個軍人的歷史紀錄-劉鼎漢將軍回憶錄》,表示:「李良榮司令官防守金門職責在身,他認為金門島在軍事上是一死地,如不以死裡求生,則死無葬身之地,與敵人作戰就是拼個你死我活的殲滅戰,於是親率二十五軍沈向奎軍長到這些地方巡視,選定構築工事的位置,完成佈防。並囑加緊構築堅固之防禦掩體,堅定意志與匪決死戰。」 李良榮將軍自受命戍守金門之後,經常在海防及營地之間視察,甚至連、營級的火網編成都與各部隊長再三研究。據曾任金門要塞總台長的周書庠將軍,在〈古寧頭大捷回憶〉中,敘述:「在戰鬥準備期中,李良榮司令官以勤勞刻苦之精神,日夜奔走於金門本島之週邊,督導防務之設施,碉堡之構築,雖一射孔,一槍座,以及砲兵陣地之選擇,無不細心研究與檢定。」李良榮司令官對戰備整備工作,事必躬親,是一位負責盡職的長官,深受部屬肯定。 陳誠長官提到轉進來臺的部隊有兩大問題:「一在高級指揮機構太多,致部隊不能主動應戰;一在實力空虛,徒擁部隊番號,致軍費虛耗,士兵待遇無法提高。」又強調:「軍隊整編的目的,初不僅在收容原有官兵,而主要在針對時弊,統一部隊編制,減少指揮機構,以便靈活運用,制敵機先。」因此,東南公署成立之後,立即實施整編工作。十月十七日,也就是廈門被赤化的當天,針對進駐金門的三大主力,陳誠長官下達手令,指示執行整編工作原則:「一、令十二兵團胡(璉)司令官,該兵團部即開金門,負防衛金門之責。二、十二兵團全部到達金門後,現在金門之部隊,著由胡(璉)司令官決定,抽調回臺整訓。」由此看來,未來金門的防務部署,東南公署已規劃交由十二兵團胡璉司令官負其責。 十月二十四日(古寧頭戰役前一天),陳誠長官函李良榮將軍,囑示金門防務交接的相關事宜。與李函云:「前線辛勞,至用佩念。吾兄奉命調革命實踐研究院服務,關於金門防務,改由胡司令官璉接替負責,務希督飭所屬,嚴密交接,勿生空隙,為匪所乘為要。俟妥定後,返臺晤談為盼。」就上述信函的內容來看,在古寧頭戰役前夕,陳誠長官已決定將金門防務交由十二兵團司令官胡璉將軍統一指揮,並告知李良榮司令官於防務交接後調回臺灣。 李良榮將軍於三十八年八月中旬臨危受命,九月初到達金門後,夙夜匪懈於作戰整備及戰場經營,戰役的前一天收到「調革命實踐研究院服務」的電文,其心境可以想像,然李良榮將軍一如往常於當(十月二十四)日召開作戰會議,指示各部隊實施演習,並沒有因為即將調差而懈怠,古寧頭之戰開打後,仍率領所屬將士,擊退登陸之敵,不辱使命,充分展現軍人本色。一直到作戰結束都是克盡職守,達成保衛金門之任務,這是非常難能可貴,值得吾人敬重。 十月二十八日上午,東南公署長官陳誠將軍於金門中學大禮堂召開檢討會,第二十五軍軍長沈向奎所寫〈沈向奎筆下的金門保衛戰〉,回憶會前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曾告訴參謀長:「須知我們這回的勝利並非倖致,我們是得力於海、空、裝甲和接防的友軍們的同心戮力,功勞是他們的,請記住!」李良榮將軍所述「接防的友軍們」,指的就是第十二兵團。李良榮將軍將古寧頭大捷之功勞歸為友軍的支援,其功成不居的風範,十二兵團司令官胡璉敘說:「最使璉感動者,厥為李良榮……。戰後不特未稍表功,且曰:『若無十二兵團之增援,則吾人的遭遇,誠有不可想像者。海島作戰,勝則滅敵,敗則被殲,吾人感激之不暇,何功之可爭?』」 東漢名將馮異將軍,為人謙讓不伐,諸將軍并坐論功,馮異卻獨自坐在樹下,其官兵尊稱他為「大樹將軍」。二十二兵團舊屬莊子卿所寫〈李良榮先生的一生〉,述說:「戰役結束後,在檢討會上,(李良榮)先生極力將功勞謙讓給友軍,其豁達大度的胸懷,時人稱為『大樹將軍』。」總之,其盡忠職守與功成不居的精神,值得吾輩敬佩。 十月二十九日,二十二兵團奉命將防務移交給十二兵團。十月三十一日,《中央日報》登載:「指揮金廈作戰之湯恩伯將軍,昨(三十)日奏凱歸來,湯氏於上午十時自金門起飛,十一時三十分正抵達松山機場。與湯氏偕行者有副總司令萬建蕃、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及……,東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羅卓英亦同來。」 同日,《中央日報》又轉中央社新聞:「湯氏證實金門於日前獲得空前大捷的一場惡戰後,我方陣營又已重新部署,且已不斷增援,十二兵團司令官胡璉現在坐鎮金門,負責指揮今後軍事,李良榮奉調來臺,湯氏本人也將不回金門。」由此觀之,二十二兵團在作戰結束後,撥交其部隊予十二兵團,兩兵團防務交接完成,福州綏署與二十二兵團的重要幹部皆離開金門防區,來到臺灣。 據三十八年十二月一日《正氣中華報》的報導:「當局為加強反共抗俄軍事力量,確保革命復興基地,頃決定於東南軍政長官公署所屬區域,設置臺灣、金門、定海三個防衛司令部,金門防衛司令部決就粵華部隊(按:第十二兵團的代號)擴編,人事照舊,下設辦公室及作戰、補給、政工、副官、軍法五處。聞將自十二月一日起開始擴編。」首任司令官是胡璉將軍。也就是說,李良榮將軍於十月三十日離開金門,並未接任金門防衛司令部司令官。 戰後,三十八年十二月,李良榮司令官奉派東南公署訓練團副團長,三十九年九月,調國防部參議,受聘為光復大陸設計委員會委員。四十一年獲准中將退役,年僅四十五歲。李良榮將軍退伍後,四十四年赴東南亞、東北亞考察工業,為期半年。在馬來西亞時,與福建惠安籍僑領拿督林添良研商興建水泥廠。 四十六年三月,李良榮將軍參加台灣省第三屆臨時省議會省議員選舉,高票當選,後來因欲出國考察於是年七月辭去省議員,並以啟信實業公司董事會常任監察人身分,再度前往南洋考察,歸國後著手水泥廠設廠事宜。李良榮將軍與華僑林添良合作的「馬來亞工礦股份有限公司」,位於吉隆坡的巴都急(Batu Caves),四十九年三月開始生產。 五十一年,李良榮將軍與新加坡僑領陳六使合作,在吉隆坡的怡保(Ipon)成立「大石水泥股份有限公司」,五十三年九月正式生產。後來又構想與前吉隆坡移民局局長麥查諾在吉打州對海的浮羅交怡島(Pulau Langawi),建立一座更大型的水泥廠,為了使設廠能夠順利進行,李良榮將軍於五十六年四月組團前往歐洲考察,五月二十六日返回怡保,六月二日上班途中,不幸發生車禍喪生,走完人生旅程,享壽六十歲。 鄉賢李福井的《古寧頭歲月》提及:「李良榮將軍發揮了旋乾轉坤的力量,開創了歷史新局,然而英雄無名,抑鬱以終,令人良深浩嘆!」李良榮將軍一生為國辛勞,不求名利,退役後遠赴南洋開創事業,不幸埋骨他鄉,讓人惋惜。 參戰前輩王和聲在〈金門保衛戰海上特戰〉,提到李良榮將軍「不居功、不請獎。」所以李良榮將軍不勒石建亭以歌功頌德,據了解目前在金門太武山僅有「高風亮節」碑文,是由林濟提字,金門張再興之子張國根刻石,以紀念李良榮將軍指揮金門大捷四十七週年(八十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另同日「李良榮文教基金會」亦於附近立石碑乙座,以紀念其戰役功蹟,並期流芳萬世。 戰役指揮權問題討論 八月十七日,廈門淪陷之後,福州綏署湯恩伯代主任率部進駐金門,雖然是代主任,還是所有部隊的長官。戰前,湯恩伯將軍已接獲陳誠長官知告「金門防務改由胡司令官璉接替負責」,所以他對指揮權問題有所指示。《金門保衛戰》清楚記載:「湯(恩伯)代主任以金門情勢緊急,而胡(璉)司令官尚在臺灣,為明定事權,乃於十月二十二日,令知所屬:『所有金門部隊,在第十二兵團胡(璉)司令官未到金門,仍歸屬第二十二兵團李(良榮)司令官統一指揮,俟胡(璉)司令官到金後,再轉移指揮權』。」 當十月二十五日凌晨,金門保衛戰開打之後,為了反擊問題,有不同的意見,《金門保衛戰》記述:「當商及反擊作戰部隊時,湯(恩伯)與高(魁元)之意見,未趨一致,嗣經(第十二兵團)楊參謀長(維翰)建議:『我們共同的目標,祇求打勝仗,至於反擊細節,倒不如賦予高軍長全權負責,便於統一指揮,發揮戰力。』湯(恩伯)代主任當即同意所請,而李良榮司令官,亦認為當然。有關反擊諸問題,遂得迎刃而解。」 所謂「指揮權」是指揮官依法取得或上級賦予,使所屬官兵執行其意志,以遂行其指揮責任。再者,「指揮權轉移」也是上級長官依其權責賦予的,不是當事人可自行決定的。在反擊作戰時,將指揮權轉移給十八軍高魁元軍長,是十二兵團楊維翰參謀長建議,經過上級「湯恩伯代主任同意所請」,並不是李良榮司令官能力不行,而自己轉移的,《金門保衛戰》一書所記載可為證。 古寧頭戰役總共打了五十六小時,也就是從十月二十五日凌晨兩點到十月二十七日上午十時止。胡璉將軍於十月二十六日上午十時(作戰結束的前一天),在水頭上岸,隨即前往湖南高地前線。胡璉將軍自述:「當以責任所在,並未顧慮形式上之交接,迅即實施指揮權。」一直到戰役結束,都由胡璉將軍指揮。戰後為了「古寧頭戰役是誰指揮的」,有不同的看法: 一、福州綏署舊屬的看法 警衛團中校營長鄭遠釗所寫〈我所知道的「古寧頭大捷」〉,分析引發議論的原因:「自三十八年十月至六十六年十月的二十八年期間,並沒有人表示意見;直到六十六年十一月《傳記文學》發表了泛文之後,金門戰役才引起了爭論。」所謂「泛文」是指胡璉將軍於六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所編著的《泛述古寧頭之戰》,當時並沒有對外發行。六十六年六月二十二日,胡璉將軍逝世之後,其舊屬王禹廷經過校正後,送《傳記文學》(第三十一卷第五、六期)刊登(六十六年十一、十二月)。 針對此書鄭遠釗提出四個問題,其中兩點是:「第一、金門大捷是十月二十五日,胡璉將軍是二十六日中午到的,他是不是當時的最高指揮官,事實已很明顯;第二、二十五日是主力戰,二十六日是掃蕩戰,胡璉將軍認為消滅古寧頭的殘匪,則是成功的關鍵,自難使人信服。」所以他認為「湯恩伯總司令是這一戰役的最高指揮官」。 二、第二十二兵團舊屬的謙讓 二十二兵團作戰中心情報參謀林怒潮少校在〈古寧頭一戰誰指揮的?〉,感慨的說:「金門古寧頭大捷,有人說是胡璉指揮的;也有人說是湯恩伯指揮的,但鮮有人說是當時擔任金門防衛的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中將指揮的。在當時,胡璉沒說明,湯恩伯也沒有說明,李良榮不會說明。因為李良榮是一位典型軍人,對新聞記者從不交往。」另外,四十師師長范麟將軍的女兒范珍女士所寫〈身兼母職的父親〉,憶說:「我們從未聽父親提起以往參戰經歷,……可能是深受他敬愛的長官(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和(二十五軍軍長)沈向奎二位將軍的影響,不願將功勳掛在嘴上。」由此看來,二十二兵團的參戰前輩及其後代,都非常的低調,不言功。 三、第十二兵團舊屬的論述 胡璉將軍的舊屬王禹廷所著《胡璉評傳》,針對「金門戰役是誰指揮的」,強調:「金門戰役的勝利,端賴作戰部隊奮勇拚鬥的成份,雖然戰前李良榮司令官的戰場經營和兵力部署,戰事初期高魁元的反擊部署,以及後期胡璉司令官的調整部署,都有極大的貢獻。」並且作出論斷:「金門戰役第一階段的最高長官是湯恩伯將軍,戰地指揮官是李良榮將軍,實際指揮作戰的是高魁元將軍;第二階段的指揮官是胡璉將軍。」嗣後,又說:「確定湯恩伯和胡璉兩位將軍,曾經先後分別指揮過這一戰役,誰都沒有『指揮整個戰役』。」 從以上三大單位舊屬代表所言,得知三位長官在世的時候,都未發生爭論之事,正如第十二兵團楊維翰參謀長所說「我們共同的目標,祇求打勝仗」。當然舊屬的論述是其個人意見的表達,筆者的看法,不能評論其孰是孰非,都應予以尊重。至於胡璉將軍對此事的看法,尤其他的風範,值得吾人效法。 胡璉將軍於五十三年十一月至六十一年十二月擔任駐越南大使,期間曾於五十七年九月特別前往馬來西亞向李良榮將軍致祭。他說:「六年前予過馬來亞怡保,曾赴良榮將軍墓獻花祭酒,默禱之餘,回憶往事,不禁脫口而出曰:『忠肝義膽,來格來享』……,其所表現之軍人武德,實不愧古人所謂:『功則相讓、敗則相拯。』」另外,他又說:「世人每以古寧頭之功,使十二兵團得享,璉則以為應勿忘李將軍也!」這是胡璉將軍對李良榮司令官的感懷之言,告知後人,不要忘記李良榮將軍在古寧頭戰役的功勳。 胡璉將軍至李良榮將軍墓前獻花乙事,李良榮將軍在馬來西亞的同事陶恒生先生,曾寫〈我所認識的李良榮將軍-金門保衛戰指揮官在南洋發展水泥工業的經過〉,憶說:「胡璉將軍任中華民國駐越南大使時,曾於民國五十七年九月訪問星馬,他於返任之前特地專程來到怡保,由我陪同前往李良榮將軍墓前獻花致敬,緬懷逝者的節操與風範,不勝悼惜之情。」胡璉將軍沒有忘記真正有功的李良榮將軍,陶恒生對其表達尊敬之意。 結語 《金門保衛戰》第五章論述國軍的優點,其中第一項是「戰略正確,戰略部署適當:能適時以第十二兵團主力由汕頭增防金門,是為古寧頭殲滅戰致勝之主因。」十二兵團先命十八軍增援,十九軍則在共軍登陸之際,適時到達戰場,使國軍打擊部隊形成局部優勢,並乘敵登陸立足未穩時,與守備部隊二十二兵團一起殲滅來犯之敵,符合《國軍教戰總則》第十二條協調合作原則,值得吾人作為未來反登陸作戰之借鏡。 當時兩兵團在福州綏署指導下,團結一致不分彼此,所以《金門保衛戰》又提及:「各部隊先後到達今門後,即歸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統一指揮,尤其在共軍登陸之際,……授權第十八軍軍長高魁元專責指揮反擊,均為指揮統一顯例,是皆致勝主要因素。」十二兵團在關鍵時刻到達戰場,與二十二兵團之間,相互協調合作,發揮統合戰力,共同殲滅登陸之敵,這是國軍戰史中極為珍貴的一頁。 二十二兵團所屬的建制與配屬部隊,都在三十八年八、九月份進駐金門。十二兵團最早(第一梯次)前運的十八軍,於十月九日到達金門。依此推算,二十二兵團比十二兵團早一、兩個月到達金門。二十二兵團李良榮司令官祖籍福建同安,又擔任過省主席,對閩海情勢相當瞭解,膺任保衛金門後,他運用這一、兩個月的時間,率領官兵積極完成各項戰備整備。 金門的防禦工事,在李良榮將軍不眠不休的慘澹經營下,二○一師師長鄭果將軍在〈金門古寧頭大捷作戰之追述〉,肯定的說:「數日之間變成了『馬奇諾』(防線)。」所謂「真正的戰爭打在開火之前,最後的勝利取決於準備之日。」戰前,二十二兵團的戰場經營非常落實,奠定未來作戰勝利之基礎,古寧頭戰役之所以能夠大捷,不能忘記李良榮將軍與所有官兵的功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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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古寧頭戰役二三事─紀念戰役七十週年
前言 民國(以下同)三十八年,國家處境岌岌可危之際,十月二十五日,金門地區發生古寧頭戰役。次(二十六)日,蔣經國先生前往慰勞官兵,並在其日記寫到:「金門登陸匪軍之殲滅,為年來之第一次大勝利,此真轉敗為勝,反攻復國之『轉捩點』也。」(錄自《風雨中的寧靜》)由此可知,當時部隊打勝仗之後,軍民的士氣為之振奮,整個國家的情勢也立即轉危為安,所以古寧頭大捷具有扭轉乾坤之時代意義。 今(一○八)年適逢古寧頭戰役七十週年,金門地區援例辦理各項紀念活動,以緬懷當年的參戰將士,並表彰渠等對國家的貢獻。最近,看到《金門日報》陸續報導紀念戰役七十週年的相關事項,表示各界很重視這個非常有意義的日子。 戰後,因參戰官兵的認知與見解不同,對某些問題有所討論。例如:戰役指揮權問題,也就是「古寧頭戰役是誰指揮的」,至今在報刊或論文中,仍舊出現不同的看法。筆者試著就所知,針對一些議題,發表個人淺見,提供鄉親作為參考。希望藉多面向的思考,讓戰史的論述能夠合乎史實。為了慎重起見,以及讓讀者便於查考,所引用的文獻或資料,簡要註明其出處,務使事事有據。如果出處相同,第一次註記,餘則省略。 戰前三大主力進駐金門 在大陸淪陷的前後,國軍有三大主力進駐金門。包括:福州綏靖公署(以下簡稱福州綏署)、第二十二兵團與第十二兵團等部隊。其進駐金門的時間,依單位分述如後: 一、福州綏署 三十七年八月五日,陸軍副總司令湯恩伯調任衢州綏靖公署主任(總統府公報第六七號)。三十八年元月,徐蚌會戰失利後,國軍精銳大部喪失,依據林桶法教授在《一九四九大撤退》的說法,國軍約損失一百五十萬人。當國事蜩螗之際,在蔣總統下野當(元月二十一)日,湯恩伯上將奉命改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總統府公報第二一○號),負保衛並穩定中樞地區之責。 國共三大戰役結束之後,林桶法提及當時的敵我態勢:「一九四九(民三十八)年四月,共軍渡江之前,國軍二百萬人,共軍為三百五十七萬人,共軍人數已超過國軍。」四月二十二日,共軍渡江南下,在我兵力劣勢的狀況下,南京(四月二十三日)、上海(五月二十七日)相繼撤守。於是湯恩伯總司令率所屬,由淞滬轉進舟山群島。 到舟山之後,上級賦予湯恩伯總司令任務,國防部史政局所寫〈湯恩伯將軍傳〉,記載:「遵照中央指示,由淞滬轉進舟山金廈,建立外島據點,鞏固臺灣基地。」方治在〈敬悼湯恩伯將軍〉,也提及:「淞滬撤守之後,隨以兵力及工事材料等建立舟山及金廈外圍陣線。」 為了達成上級所授予的任務,必須前往金廈兩島,瞭解防務現況,俾利規劃防禦工事。當時駐守金門的部隊是空軍傘兵第一團第二營(欠),其司令部位於廈門。司令張緒滋將軍在《傘兵與我》,提到:「(三十八年)六月份這一個月,多次跟隨湯總司令恩伯到大、小金門視察防務。」又在《戰亂餘生-傘兵司令張緒滋回憶錄》,提及:「六月二十二日,冒大風浪,隨湯總司令恩伯到金門視察。」湯恩伯總司令奉令「建立金廈外島據點」之事,查《金門縣志》的大事志與兵事志內,均無相關紀錄,惟張緒滋司令在其回憶錄的〈卷頭語〉說:「寫回憶錄的動機,是因為我存有六十本日記。」表示其所言均有所本。 湯總部警衛團中校營長鄭遠釗的〈金門保衛戰實錄〉,提到:「湯恩伯將軍奉命後,於七月二日率領湯總部警衛團及必要幕僚人員至廈門。」然後八月十六日,湯恩伯將軍奉示至閩北代理福州綏署主任(按:當時李宗仁代總統未核准此一人事案,僅能代理,另節專述),統籌福建軍政事宜。八月十七日,福州失守,福州綏署南移至廈門,負金廈防務之責。十月十七日,當廈門陷落之後,湯恩伯代主任率部進駐金門,其總部位於金城水頭。《金門縣志》(九十六年續修)記曰:「十月十七日,廈門淪陷,國軍主力集結金門,湯恩伯率部駐金。」 綜述,五月二十七日,上海保衛戰敗衄之後,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率所屬,由淞滬撤退到舟山群島,爾後奉令「建立金廈外島據點」,並於七月二日移駐廈門。八月十六日,湯恩伯將軍奉示至閩北接管福州綏署,八月十七日,福州撤退,福州綏署南移至廈門。十月十七日,廈門陷落,福州綏署進駐金門,成為地區的最高單位。 二、第二十二兵團 三十八年六月,李良榮中將由福州綏署副主任調升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轄第五、九、一二一軍。八月十七日,福州淪陷,福州綏署撤退至廈門後,整個金廈地區的兵力重新部署。為確保金門地區之安全,福州綏署代主任湯恩伯,命令李良榮將軍率部移防金門。 二十二兵團移防金門之前,兵力實施調整,依《戡亂戰史》(第十四冊)的〈插表八-福州綏署轉移廈門後之指揮系統表〉(註記時間:民國三十八年八月三十日)所列:「第二十二兵團下轄第五軍(第一六六師、第二○○師)、第二十五軍(第四十師、第四十五師、第三五○師)。」這兩個軍如何編成,該表附記三有進一步的說明:「第一二一、第五軍,是於八月初併編為第五軍,轄第二○○、第三二五、第三五○師,八月下旬移防金門,改番號為第二十五軍,撤銷第三二五師(因該師副師長陳言廉投匪),嗣又以空軍警衛部隊,成立第四十、第四十五師,再撥出第二○○師,使與第九軍之第一六六師,重新編成第五軍。」 從上述得知,臨危受命前來戍衛金門的二十二兵團,其所轄第五軍與第二十五軍,都是新編的單位。 《金門縣志》記述:「民國三十八年九月三日,國軍二十二兵團駐防金門。」有關其所轄的部隊,國防部史政編譯局所編《金門保衛戰》,記載:「第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親率第二十五軍(轄第四十、第四十五師),配屬第二○一師(欠第六○三團)及戰車第三團第一營(欠第二連),擔任金門防務;九月中旬,第五軍(轄第二○○師,欠第一六六師)(先)守備廈門,(然後)進駐烈嶼,歸還第二十二兵團建制,其第一六六師,迄至十月十七日廈門戰後,僅以殘部退金門歸建(第五軍),然已無戰力可言。」 新編的二十五軍軍部何時移駐金門,軍所屬四十師副師長陳維金在〈金門保衛戰省思與檢討〉,提到:「(三十八年)八月十九日,二十五軍由南安、同安移防金門,為金門防區主力部隊。」可見,二十五軍比其上級單位二十二兵團,先到金門部署。 軍所轄四十師到金時間,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訪談四十五師師長勞聲寰時,他說:「范麟(按:四十師師長)的部隊於八月中始開赴金門。」至於四十五師何時到達,師長勞聲寰將軍的《陸空兩棲軍事生涯》,敘說:「本師編成後,先是負責廈門及鼓浪嶼的防務,九月初全師移駐金門本島。」金門人俗稱「空衛」部隊。另外,配屬兵團的第二○一師(欠第六○三團),以及戰車第三團第一營(欠第二連),則於九月間由臺灣調防金門。 三、第十二兵團 原駐防廣東潮汕地區的第十二兵團,於三十八年十月份,奉命將大部兵力增援金門,兵團依令分三梯次移駐金門。概述如下: 第一梯次:第十八軍 第十八軍於十月七、八日從汕頭啟碇,十月九日到達金門海域,十月十日凌晨三時登島。這一梯次的指揮官是軍長高魁元將軍,他在〈金門保衛戰之回顧-明恥教戰的驗證〉,自記:「十月十日左右,我奉命率十八軍由汕頭船運金門,隸湯恩伯、李良榮兩將軍麾下,擔任金門島東守備區任務。」 第二梯次:兵團司令部 第十二兵團司令部及第十九軍一個團,十月十日十六時離開汕頭,原奉命增援舟山,然在海上航行中,忽奉電令改航金門增援。十月十一日傍晚到達金門水域,十月十四日登陸完畢。這一梯次的指揮官是兵團參謀長楊維翰將軍,他在〈我對古寧頭戰役的觀感〉,自述:「率兵團部及十九軍之一個團,十月十四日到達金門。」 第三梯次:第十九軍 第十九軍原奉命增援舟山群島,十月十九日,在汕頭接到命令改增援金門。受命後,開始集結部隊,並於十月二十二日登船直航金門,十月二十三日所屬部隊陸續登陸金門。這一梯次的指揮官是軍長劉雲瀚將軍,他在〈追述金門之戰-古寧頭大捷三十週年紀念作〉,述及:「十月十九日,我第十九軍奉命續由潮汕轉移金門準備接防,二十二日夜船團到達金門料羅灣,適海面風急浪高,登陸設備不夠,無法即時卸船,延至二十三日入夜,第十九軍軍部及直屬部隊與第十三師始行登陸,……其餘部隊則陸續於二十五日下午始登陸完畢。」 綜上,這三大單位進駐金門的次序,最早是第二十二兵團及其所屬部隊,分於八、九月份移防金門。接著,第十二兵團的第十八軍於十月十日;兵團部於十月十四日;福州綏署於十月十七日到達金門。最後是十二兵團的第十九軍於十月二十三至二十五日登陸金門。 《金門保衛戰》的〈表四-七金門保衛戰敵我參戰兵力比較表〉,記載:「國軍單位雖多,皆自大陸輾轉至金,兵力均不足額,第十八、十九兩軍共約一萬人稍多,第二○一師(欠一團)約五千餘人,第五軍之第二○○師僅一千九百餘人,第一六六師於廈門戰損,僅殘部一千一百餘人,第二十五軍之第四十五師約四千五百餘人,第四十師主力於大嶝戰損,以上國軍總兵力約二萬人。」這兩萬人也就是當時三大主力駐防金門的兵力總數。 羅卓英上將與古寧頭戰役 羅卓英上將字尤青,別號慈威,廣東大埔人,與陳誠上將都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八期砲科畢業。投身軍旅四十載,勳業彪炳,對日抗戰期間,三十年春的上高會戰,羅卓英將軍時任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兼第十九集團軍總司令,因戰功獲頒青天白日勳章。三十一年三月,任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入緬作戰,深受英軍肯定,揚國威於異域。三十三年初,調青年軍編練總監,負責編練事宜。三十七年八月五日,派任東北剿匪總司令部副總司令(總統府公報第六七號),佐助勘亂。三十八年八月,擔任東南軍政長官公署(以下簡稱東南公署)副長官,正式派令十一月七日發布(總統府公報第二四二號),協助陳誠長官處理軍政要務。三十九年春,任總統府戰略顧問,以上是其重要的經歷。 二十二兵團駐防金門時,據胡璉所著《泛述古寧頭之戰》的記載,其兵力現況為:「二十二兵團所轄二軍六師,實力則為萬人稍多。」以一萬多人的兵力防守金門略顯不足,《陳誠先生回憶錄-建設臺灣》乙書內,提及陳誠將軍就任東南公署長官後,發現「臺灣本島及金門地區防守力量均甚空虛,一旦敵軍來犯,不獨沿海各省島嶼難以確保,即臺灣本島亦將受到威脅。」李冠儒在《土木砥柱:國軍第十八軍戰史(一九三○-一九五六)》也記述:「九月十二日,東南軍政長官陳誠來到金門視察,他認為這樣的兵力不足以抵抗共軍攻擊,想盡辦法調了十八軍前來增援。」 陳誠長官深感第二十二兵團的兵力不足,因此特派其副長官羅卓英上將前往汕頭,協調第十二兵團派遣兵力增援金門。有關羅卓英將軍調派兵力乙事,相關的文獻記載如下: 一、羅偉郎等所著〈羅公卓英上將事略〉,略云:「先君(三十八年)九月飛汕頭與第十二兵團司令胡璉磋商,抽調第十八、十九兩軍增援金門。」 二、羅鏑樓編撰的《羅卓英先生年譜》,其中〈卓英先生二三事〉,提到:「同(三十八)年九月先生偕陳誠飛廈門視察,隨即轉飛汕頭(陳誠未同行),與胡璉商調第十八、十九軍,直接開赴金門。廈門軍情緊急,先生乃急調胡璉兵團搶救金門。」 三、羅卓英將軍擅長詩文,有寫日記的習慣,《羅卓英先生年譜》蒐整將軍一生的日記。其日記記載:「民國三十八年九月十一日(星期日),隨陳長官飛廈門視察防務。午後在廈專機飛汕頭,與方天、胡璉等晤商軍務。九月十二日(星期一),十時在汕乘原專機飛返臺北。」 四、胡璉將軍憶及:「九月底(按:實為九月十一、十二日),羅卓英將軍啣陳辭公之命,來調軍隊。金門守將李良榮將軍,力不從心,危在旦夕。璉乃陳辭公之舊部,羅將軍亦係璉之昔日長官,璉又受有領袖蔣公面示『保衛臺灣』之使命。於情於理,均不敢卻。然在法令上,第十二兵團尚屬薛伯陵(岳)將軍統轄,未加入臺灣之戰鬥序列,而況薛將軍此時正擬以第十二兵團準備他移(按:最初薛岳將軍明令兵團迅即移穗,保衛廣州)。幾經籌思,終以『十二兵團在國防部之補給名單上,僅兩個軍,今我實有三個軍,以其中之一,調防金門,似無問題』為定論。羅將軍又問將調何軍?予對曰:『當然十八軍!』羅大喜。回臺不久,船到汕頭,時正十月初旬,高魁元將軍率其十八軍迅赴金門。」 五、王禹廷的《胡璉評傳》,記述:「辭修先生因為事機迫切,一面連電中樞軍事當局,請將十二兵團撥歸其指揮;一面派羅卓英副長官,兩度(按:依羅卓英將軍的日記,僅有一次,即九月十一、十二日)前往汕頭,憑藉其與胡將軍往昔的深厚關係,逕行商調。正進行間,適先總統蔣公移節廣州,親自指導防衛作戰機宜。辭修先生即派李樹正將軍,持其親筆函呈,飛往廣州晉謁蔣公,面陳臺海之戰的重要性,不亞於保衛廣州,且或過之。而所屬兵力過於薄弱,不足以當此艱鉅任務,請將十二兵團全部或抽調一部,迅速開往增援。蔣公洞察實情,立即核准將十八軍抽調應急。」 羅卓英將軍在日記所言「晤商軍務」,就是胡璉將軍所講的「來調軍隊」。上述的協調過程,胡璉將軍的說法是:「陳誠將軍派羅卓英副長官前來協調時,他直接告知十八軍調防金門。」而王禹廷認為:「陳誠長官派專人面呈信函,蔣公核准十八軍增援金門。」雖然講法略有不同,但可確認第十二兵團所屬部隊不是一次全部移防金門,而是先派第十八軍,至於其餘部隊是否前往金門,當時尚未定案。 前述,第十二兵團區分三梯次增防金門,然胡璉司令官並未率隊前往,而是「逕去臺灣,面請指示」。這一件事就是胡璉將軍所說:「璉於奉命移防舟山之時,由汕頭入臺,接受訓示並明瞭狀況。」胡璉將軍未說何時由汕頭前往臺灣,據大陸蕭鴻鳴等所撰寫的《金門戰役紀事本末》,其到臺時間:「是(十月十六)日胡璉本人由汕頭飛赴臺北。」也就是廈門淪陷的前一天抵達臺北。 胡璉將軍在臺北,自述:「十月十八日(按:胡璉將軍晉謁副長官林蔚文時,適林將軍正與即將淪陷的廈門電信局局長通電話,所以十月十七日較為合理),予在台北,晨間晉謁(東南公署)副長官林蔚文將軍於其辦公室,……不二日(按:十月十九日)陳辭公(誠)面示:軍事及人事部署已有變更,命璉以兵團司令官及福建省主席名義率領所部十八、十九兩軍,接任金門防務,湯恩伯及李良榮兩將軍調回台灣。正在海峽中行進之第二船團,已令駛赴金門。並派東南公署副長官羅卓英將軍同去防地,布達命令,監督交接。」有關羅卓英將軍前往金門的任務,據筆者所蒐整資料,有不同之說法: 一、指示說 蔡勁軍在〈雲天悵望永景慈公〉,憶及:「民三十八年,大陸撤退,隨政府來臺出任東南軍政副長官,是年十月二十五日,匪大舉進犯金門,時甫登岸接防的國軍第十二兵團所屬之第十八、第十九兩軍原是先生的基本舊部,共匪以該軍立足未穩,企圖予以殲滅,彼時先生適密抵金門,對原守將湯恩伯、李良榮指示交接,對胡(璉)兵團面示防守及作戰機宜,而躬逢其會。結果盡殲進犯匪軍,造成金門古寧頭大捷。」 二、指揮說 薛岳將軍所著〈慈威百年誕辰追思〉,記述:「金門古寧頭迎擊來犯共軍,獲取殲滅之大勝,兄實身膺部署,作陣前白衣之指揮也。」古稱無官職的人為「白衣」,引喻羅卓英將軍是東南公署副長官,僅負督導之責。另外,何祖紹的〈儒將慈威羅卓英將軍〉,提及:「民國三十七年國府遷臺,將軍初在屏東鄉居,後被任為東南軍政副長官,但臺北未有官舍,暫寄居我家。後金門情勢緊張,胡璉兵團運到金門時,共軍已舉兵來犯。金門原由湯恩伯將軍駐守,因無力抗禦,將軍奉令前往指揮,胡伯玉司令來到舍間,邀請將軍同往金門,余曾送行,並預祝勝利。當時將軍氣色凝重,但意志堅決,誓力保衛金門,果然戰績輝煌,不久勝利歸來。」 三、慰問說 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四日,陳誠長官函請湯恩伯將軍監督交接金門防務。與湯函云:「前線辛勞,深為感念。數月來以孤臣孽子之心,作孤軍苦撐之戰,尤為世人所共見共佩也。良榮兄奉調革命實踐研究院服務,關於金門防務,改由胡司令官璉接替負責,請兄監督交接,嚴切指示。務使部署妥定後,再行返臺,共負艱鉅。特請尤青兄前來慰問,並面詳一切。」就函件內容來言,陳誠長官告知湯恩伯總司令,由其負責監督胡璉將軍與李良榮將軍的防務交接,至於羅卓英將軍的任務只是前往慰問。 四、視察說 羅偉郎等所寫〈羅公卓英上將事略〉,記述:「十月二十五日匪軍登陸金門,次日先君適偕胡璉抵金,乃以在野之身視察前線,全軍聞老軍長至,士氣大振。先君與胡璉策定作戰方案,殲匪於古寧頭。」再者,《金門保衛戰》記載:「第十二兵團司令官胡璉,終於於二十六日晨,偕東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羅卓英到達戰場視察勉勵,我軍遂愈戰愈勇。」 五、布達說 《金門保衛戰》的〈表二-五金門保衛戰國軍指揮系統〉,其附記欄內,說明:「東南軍政副長官羅卓英將軍率第十二兵團胡(璉)司令官,於十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時到達金門戰場,布達命令,即由胡司令官接替指揮權,指揮金門後期作戰。」至於羅卓英將軍在何地實施布達命令,並無相關的紀錄。布達交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合理推斷,參加的幹部應會記錄當時典禮或儀式當中的事項,但翻閱參戰官兵的回憶錄或口述歷史,並無相關的紀錄。因此,尚須再蒐集這一方面資料加以補正。 查閱羅卓英將軍赴金門期間的日記,記載:「十月二十四日(星期一),偕胡伯玉司令官由基隆乘裕中輪赴金門,下午四時開行。十月二十五日(星期二),下午三時輪抵金門島南之料羅灣,因風浪大不能上岸,仍在裕中船過夜。金門島西方有砲聲頗多。十月二十六日(星期三),晨八時,輪向金門港開進。十時上岸,至湯總部晤恩伯兄,始悉匪軍於二十四夜由大嶝島乘船犯我金門島之西北角。發出激戰,至昨夜殲匪甚眾,造成大捷。午飯後即偕胡司令官赴前線觀戰,夜宿湯總部。」再閱十月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日的日記,其內容亦均未記載辦理布達命令、監督交接事項,也就是羅卓英將軍於十月三十日離開金門之前,其日記均沒有記錄布達此事。 綜合上述,羅卓英將軍前往金門的任務,說法不同,是奉命負「布達命令、監督交接」任務,或是陳誠長官所言請湯恩伯上將監督交接,羅卓英將軍只是慰問官兵,或者是前往指揮、視察等,猶待再蒐整史料加以印證,或者將來發現新的佐證資料時,再進一步探討。 湯恩伯上將代理福州綏署主任 前所述,八月十六日,湯恩伯將軍奉示至閩北代理福州綏署主任,此究竟是指何事,應加以說明。 三十八年八月,共軍進攻福州後,情勢陷入危境,原福州綏署主任朱紹良將閩省軍政大權,統交湯恩伯將軍接管,然後離開福州。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參謀長周自強將軍的〈金廈戰役追憶〉,憶述此事的詳情:「八月中旬,共匪迫近福州,情勢緊急,蔣公命湯故上將於十四日飛往福州,與綏署朱主任(紹良)就當前狀況具申意見。是夜擬定兩案,甲為堅守福州與匪決戰;乙為轉移金廈。十五日晨飛返臺北報告後,奉示採用乙案,由陳(誠)長官以代電轉達福州綏署,蔣公另親函朱主任:『西南方面有事借重,請將福州綏署任務交湯恩伯同志照料,即來臺北。』十五日午後,空軍總部派運輸機六架隨湯故上將再往福州,於機場晤朱主任面交蔣公親函,黃昏時同機飛往廈門。十六日朱主任飛臺北,由(福州綏署)參謀長范誦堯中將留廈移交綏署任務。」 再者,福建省委兼政務委員會祕書長方治在其回憶錄《我生之旅》,寫到:「福建省主席朱紹良被匪圍困,告急求援,總統蔣公當即以總裁身份,命令湯(恩伯)將軍兼程赴廈門,……並命湯將軍任閩省政府主席(按:實際是代理)。余亦奉命襄助湯將軍從事戰地政務工作,時間在三十八年九月。」由上述獲知,方治也認為湯恩伯將軍接任福建省主席一事,是蔣總裁指示的。 朱紹良將軍就任省主席七個月左右,在戰況危急時,突被調離現職,代總統李宗仁認為是遭到「撤職」,《李宗仁回憶錄》記下:「(三十八年)八月中旬,福建省主席朱紹良突被蔣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非法『撤職』,……原來在我巡視臺灣之後不久,湯恩伯忽銜蔣先生之命飛往福州,在機場上打電話給朱紹良,約其來機場相商要公,朱紹良即赴機場相見。湯恩伯遂取出蔣的手令,上稱朱已撤職,遺缺由湯接替。朱接閱手令大驚,聲稱當同回省府趕辦移交。湯說不必了,便促朱即時登機飛往臺灣。」 朱紹良將軍離職時,除了周自強將軍所說由福州綏署參謀長范誦堯中將辦理移交外,《朱紹良先生年譜》也記載:「八月十六日,湯恩伯氏奉命來福州,接長軍政事宜,先生遵諭移交。十六日先生由福州飛廈門,福州於十七日撤守,十八日先生黯然離廈飛臺。」惟朱紹良將軍的調職人令,經查第二四一號《總統府公報》,正式發布時間是其離開福州一個半月之後的十月四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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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民防訪談追憶
已故台大校長傅斯年有一句名言:「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資料。」 一直為歷史工作者奉為圭臬,更為口述歷史工作者所實踐。民國八十六年二月筆者由東華大學調國史館服務,八十九年三月,台灣第一次政黨輪替,同年五月新館長到任,本館編修人員醞釀重新編組。至年底,新的編組大致底定,口述歷史組與傳記組合併為一組,改稱為人物傳記組。筆者當時被編入人物傳記組,仍從事口述歷史訪談工作。 新館長到任後,工作方向略有調整,讓人物傳記組的每一位同仁可以自己提出想做的題目或主題。當時我心想在台灣從事口述歷史的工作者,可以用「多如牛毛」來形容,除了國史館外,還有中央研究院的幾個單位,某些大學的教授,甚至各地方的文史工作者,在台灣從事口述歷史訪談的學者或工作者,實在不差我一個;但在金門,正規的口述歷史訪談則尚待開發,況且身為金門人,保存金門的史料實義不容辭,既有這樣的機會,我遂決心投入金門地區的口述歷史訪談。 但該從何主題入手?幾經思量後,遂決定從「民防組訓與動員」開始,因為金門的「民防」事務是每一位金門人都必須參與的事務,不論是男性,還是女性,也不論年紀大,或年紀輕,沒有人能例外,因此我就提出〈金門戒嚴時期的民防組訓與動員〉訪談計畫,並獲得通過。 該項計畫是基於兩岸對峙時期,金門以彈丸之地阻擋中共的武力犯台;從古寧頭戰役、大二膽戰役、九三砲戰,到八二三砲戰,金門均能屹立不搖,除了國軍的英勇奮戰外,軍事當局在金門地區實施了民防組訓,並全面動員民眾,平時負責軍勤任務,戰時支援軍事作戰,將民防體系納入戰時的系統之中,採取黨軍政一元化的領導,軍民合作,發揮統合戰力,以應付中共隨時的挑戰和強大的武力的威脅。 金門地區實施的民防組訓,前後長達四十餘年。雖然負起捍衛台澎地區自由民主的大門,但對地區的民眾卻造成沉重的負擔。民眾從十八歲納入編組至五十五歲除役,役期長達三十七年;若從兒童隊納編起算,役期更高達四十三年;婦女從十八至三十五歲之女子均編入婦女隊;懷孕五個月以上、嬰兒未滿兩歲、獨負家庭生活者始得編入預備分隊。全島及齡之男女,悉依性別、職業、技能編配任務,擔任消防、防毒、防空、救護、搶修、擔架、運輸、構工、岸勤作業、村落防禦及自衛戰鬥等任務。 全體隊員,每年均須參加受訓。訓練時間依時期,階段而不同,有季訓、年訓之分,有全天、半天之別,甚至有夜間訓練;作戰期間及特殊任務外,大體訓練均能配合農閒季節進行。工役長短苦樂依不同時期、階段和職業而有不同,與軍政首長作風有異,與駐軍之任務也有差,甚至與基層幹部的人格特質也有分別。除少數工作如長期的岸勤工作由公家提供主食外,其他的訓練和構工均須隊員自行解決膳食並自備工具;六十九年度起改採分梯在守備區基地施訓,始由縣府提供午餐;八十年度起始編列預算,依受訓時數計薪,距離八十一年十一月七日金門解嚴及民防組織裁撤只有二年的時間。人力征集之外,民間現行的運輸工具,如船舶、騾馬、貨車、計程車、自行車及工具器具等均在征用範圍。 金門位於戰鬥的最前線,民防體系的建立,組織的健全,民眾的訓練和動員,一直是地方當局最重要的工作。然而民防體系如何建立,民眾平時如何訓練,戰時又如何動員,訪談擬從官員的角度來觀察,也希望從民眾的感受來呈現。或許在組織建構上容有檔案可資參考,但實際的運作情形和執行的成效都沒有檔案保存,特別是基層鄉村的動員和民眾的感受更不可能有資料留存,因此口述訪談成為保存歷史的重要方式,何況許多當事人快速凋零,因此搶救歷史的行動有必要儘速展開。九十年元月該計畫開始執行,並由我負責實際訪談工作。 當時我心中對於訪談人選設定了一個標準,民防隊員的年齡以七十歲以上為首選,但幹部的年齡則不加限定;人選則盡可能遍及每一個自然村。最初我對整個計畫原本信心滿滿,因為自恃在地人的優勢,自信可以透過自已的人際關係物色適當的人選。但元月中旬正式開始進行訪談時,才發現事實與想法其實有一段距離,因為大部分的人戒嚴心態仍在,心中原先預定先行訪談的人選,卻在拜訪時一一被婉拒了,至此我才驚覺訪談工作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容易,於是趕緊透過師友、同學關係,重新尋覓合適人選。 首先拜訪當時擔任金城鎮長許金象先生及秘書蔡詩夢先生。許鎮長是熟識的同學,蔡秘書也是老同學,只是畢業後未再碰面,承他們熱心幫忙,準備介紹一位楊課長給我認識。楊課長原任職於民眾自衛總隊,民眾自衛總隊裁撤後調來鎮公所,他對民眾自衛總隊人事物都很了解,可惜農曆年前,他每天在外督導環境衛生,所以連續三天都不在辦公室。蔡秘書建議我先去拜訪溫仕忠先生,溫先生早期在軍事科服過,退休後又時常在金門日報寫民防組訓的相關文章。後幾經轉折找到在文化中心服務的溫太太,溫太太熱心幫忙,聯絡上了溫先生,溫先生告之十八日晚上才有空,我依約在一月十八日20:00到溫府,承溫先生熱忱接待,並娓娓道來一生的往事,至22:00才結束訪談,賓主盡歡。 十九日早我再到鎮公所,這一次終於讓我見到了楊課長,可惜他婉拒接受訪談。不過他親自帶我去拜訪一位民眾自衛總隊退休的同事陳文慶先生,但陳先也不在家;他同時推薦了水產試驗所所長黃錫安先生,我驅車前往水產試驗所,適逢水產試驗所在辦年度活動,所長忙於接待貴賓,無暇受訪。下午我再到縣議會拜會主任秘書李增德老師,承他熱忱推薦了數人,可惜經聯繫後不是婉拒,不然就是不在家,總計前後四天,拜訪了很多人,實際進行訪談的成功案例僅有一人。 離開台北時,主持人卓纂修遵宏特別交待,一定要做出成績來,我心中甚為著急,於是只好利用年假找同學聊聊,希望能尋覓適當人選。和同學董將聊天時,發現他的父親董王獅老先生有些特殊的經歷,是一個很好的訪談人選,於是商得同學的同意,元月二十八日上午我先行訪問了已故的董王獅先生,董老先生是我的族兄,下午又訪談同學董春聲的父親,已故的叔公祖董天補老先生,傍晚再訪陳文慶先生。 返台前,董蔣特別推薦已故的楊世英先生,並幫我查到楊先生在台的電話地址。回到台北後,立即與楊先生取得聯絡,他長期負責民防的後勤組工作,很多後勤組的規劃在他手中完成。二月五日上午我獨自到中和楊宅拜訪,蒙他熱忱招待,楊先生非常健談,記憶力又好,而且保有許多資料,又有寫日記的習慣,所以這次拜會訪問收穫很多,此後先後訪談共計四次,非正式的拜會也有三、四次之多。 九十年二月我再次赴金進行口述訪談,前次因友人介紹而儲備了許多人選,於是依序先後訪問了黃錫安、許明鴻、黃平生、許明良、吳貴海、鄭世華、倪鳩靖、陳永財、李增華、許加壯等諸位先生,他們均在民國五十七年以後擔任基層民防幹部,或在自衛總隊部內負責組訓與後勤等業務,他們的訪談資料對於瞭解民國五十七年以後金門的民防組訓動員業務有很大的幫助;鄭世華先生民國三十八年至九三砲戰前擔任村指導員,許明良是資深的民防隊員,許加壯是九三砲戰至八二三砲戰期間榜林村的老村長,他們的訪談有助於瞭解金門早期民防組訓的情形及歷史事件的原委。 第三趟訪談在九十年三月中旬啟程,友人介紹的人選緩不濟急,所以一方面透過友人介紹,一面自已主動尋覓適當人選,我騎著摩托車在鄉間小道遊走,在鄉村聚落中穿梭,逢人便問:「阿伯,您幾歲?」、「阿伯,你們村內有沒有七十歲以上的老阿伯?」、「阿伯,有那位老阿伯對早期的民防隊情形比較清楚?」這種問話方式是我往後尋覓人選的主要途徑,由近而遠逐村的進行訪談。不過,這趟我鎖定古寧頭戰役附近的幾個村莊,其中最為驚喜的是在李光前廟內訪到李清泉先生,李先生親身參與古寧頭戰役,並因公受傷;訪談時,他語氣平和,但內容詳實。 第三趟返台後,楊世英先生特別推薦已故的徐榮祥先生,徐先生是民國四十三年至四十六年縣府軍事科科長兼民防總隊部的總隊長。造訪之前,我先用電話聯給絡他,徐先生爽快的答應。第一次造訪徐先生是在三月二十一日,我和同事陳中禹先生一同前往;徐先生人很爽快,也非常健談,他滔滔不絕談了二個小時,至中午時分始告退。 四月,我仍沿著前一個月的模式,逐村的尋覓人選,進行訪談。先後到過金城、瓊林、復國墩、溪邊、湖下,除訪問青嶼、料羅外,並遠至烈嶼之之湖下、羅厝及東林等地訪問。五月十七、十八日,本組的主持人卓遵宏纂修赴金,我陪同他拜會福建省顏主席忠誠、陳縣長水在。在訪問陳水在縣長時,陳縣長親口告訴我們及在座的記者,他表示民眾自衛總隊的檔案在解除戒嚴前,軍方的一道命令下銷毀了。這則消息對於研究歷史的人來說覺得非常痛心,但卻讓我覺得有必要加速並普遍進行訪談,以彌補官方檔案缺漏的遺憾,讓半世紀來金門百姓的犧牲和奉獻得以留傳青史,讓後輩子孫得以緬懷前人的事功和辛勞。 回台後,前半年的訪談暫告一個段落,六月至七月我將時間放在訪談紀錄的整理及查證工作。社會學者主張口述訪談應盡量保留各說自話。但我認為歷史學者,在追求真象的前題下,有必要在落筆前事先行查證,有證據顯示口述者可能記憶錯誤者,應立時再訪當事人,確認正確史實,並更正錯誤;二人以上對同一事之人、事、時、地、物之陳述有不同時,應乘當事人在世時,立即查證澄清,避免各說各話,留給後人更大的紛擾;訪談中對於新發現的史實,則儘可能追蹤查證,以經驗法則來看,普遍發生的事情,不可能只有一個人知道,所以會在其他受訪人進行查證。一般來說,預計當年度出版的受訪人,我都曾拜訪過三次以上,目的就是在查證史實,茲舉數例以說明之: 例一:民國九十年一月二十八日我訪問叔公祖董天補老先生,訪談中董老先生以類似驚爆內幕的告訴筆者:「國軍初到金門的時候,曾經一度準備放棄金門。據傳部隊撤退時,準備把任務隊全數集合帶走,知情的隊員都哭紅了眼眶,記得當天村指導員集合所有的隊員,聲稱是要出操訓練,但是一律不准任何人請假,即使病號也是一樣,我因職務之便,風聞有撤退之作業,那一天我也裝病遞上假條,最初也是沒有被批准,直到下午四、五點左右,區公所指導員接獲上級指示,得知撤退計畫作廢,才同意所有的病號請假,隨後即解除任務隊集合的命令。」在我的刻板印象中,國軍自始至終都抱持著與金門共存亡的決心,尤其就讀金門高中時期,每逢重要節慶,都要在金門高中的大操場上,聆聽司儀宣讀先總統蔣公的訓詞,因此我們深信不疑的相信國軍一直堅守金門,會守護金門的每一寸土地,所以當我聽到董老先生的這種說法,在我內心的確造成極大的震撼。唯一遺憾的是他忘記此一事件發生的正確時間,我只能問他:「事件是在九三砲戰之前還是之後?」,他告訴我說:「是在九三砲戰之前。」 於是我決定再訪董王獅老先生,經我提示,他也證實確有這事,他說:「那時我還在水頭碼頭工作,得知部隊的軍官已將任務隊的符號牌全數做好了。那位參謀官對我很好,有一天他特別吩咐我說:『你先回家問你的家人,如果家人同意,你再到水頭碼頭來,我再把符號發給你。』那時我們村中住一些海濤部隊(某海軍番號),有一位軍官原是司令部的軍官,他在海台碼頭時就跟我熟識,他私下告訴我說:『你如果跟我們一道去,我們會照顧你,你的生活會比較舒服;你如果太晚決定,被後面的部隊捉走,那你的日子會比較辛苦喔!』後來不知是何原因,部隊又決定不撤退了。」但他也忘記了正確的時間,不過依他任職船伕的時間來推測,時間應該在四十年(含)之前。 為了查證這則消息的真偽,我逢人便問,有時被斥為無稽之談,也有人答的似乎有這麼一回事,但陳述的史實有些不夠真確。九十年二月十四日我在后沙村訪問到許明良先生,他斬釘截鐵的告訴我確有這麼一回事,因為此事發生時,適值許老先生母喪期間,所以他印象特別深刻。 他說:「我母親在三十九年農曆五月二十七日過逝,農曆六月上旬尚在服喪期間,依民間習俗出殯下葬日起算七天稱頭七,記得當天部分民防隊員奉令先行到水頭碼頭搬運行旅,我也名列其中,我雖提出請假,但上級竟不允許我請假,我只得商請堂哥許天助頂替我出勤。本村那時有三位隊員聽聞國軍撤守時要帶走任務隊,於是就躲到枯井內凹洞內,但在躲藏過程中被部隊發現,於是命令他們上來,那三位不肯上來,部隊就向井中發槍,嚇得三位只好乖乖爬上來,最後還被帶到師部問話。」 又說:「那時候民防隊先配發部分人去碼頭,本村的任務隊由分隊長許永春(大嶝人)率領,他在出勤前已經收繳每一隊員的身分證。在水頭碼頭,原本所有的公文箱及行李都已經搬運下船。我因聽說國軍有意帶走任務隊的傳言,堂哥許天助也是家中的獨子,生怕傳言成為事實將無法向伯父伯母交待,所以在辦完頭七祭典後,趕緊到水頭碼頭去替換我堂哥回來,不過我趕到水頭碼頭時,上級已決定不撤退了,聽說是接到上級的命令,撤退臨時作罷,行李也都已經搬上岸了。」 訪談完畢後,我並沒有立即整理。六月以後才開始逐篇整理,並查證相關資料,竟然在胡璉《金門憶舊》頁一一二,發現民國三十九年七月間國軍曾有撤退金門的計畫,原文這樣寫著:「原來高峰的決定是『金門務必固守不失』,但參謀作業認為『集中兵力、機動使用』為佳,所以七月中旬我軍曾有放棄金門的計畫,……正當決定撤守時,七月二十三日國防部忽派專員送命令來……仍然準備在金門作戰。」將國曆換算成農(陰)曆時,七月二十三日是農曆六月初九,時間就在許老先生的母喪期間。 八月初我回金門休假,我趁休假時間繼續進行訪談工作,我訪問本村已故的老村長董水東先生時,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他也提及國軍準備撤守的情形,那時古崗的任務隊被集中到珠山村二天,國軍曾準備撤守金門再次被證實。以後我回金門縣政府服務,在做「大二膽戰役參戰官兵訪談」時,蒐集到更多這一事件的相關訪談資料,由此可見,口述歷史訪談可以重新發現歷史的真象。 例二:九十年三月二十一日訪完徐榮祥先生後,這篇訪談初稿由陳中禹先生整理完成,五月以後我才依據史事先後略為調整,並加潤飾而成。但成稿之後,我遲遲不敢定案,因為文中徐先生自稱是「第一任的總隊長」,而且文中多處提到「總隊長」的職稱,但我查遍相關資料,並無是項記載。「金門縣志」(八十一年版)頁一二六五:「民國四十二年,恢復縣治後,設立金門民防指揮所,由縣長、副縣長兼任正副指揮官,指揮部下設各民防大隊,由軍事科長與鄉鎮長分任大隊長,指揮部內設四組,均由縣府人員兼任之。」下一段又說:「四十六年十月,民防指揮部改為民防總隊部,由縣長兼任總隊長,設副總隊長一人,負責業務。……」由這二段敘述,四十六年十月之後,由縣長兼任總隊長;四十六年十月之前,由縣長兼任指揮官;軍事科長和鄉鎮長均擔任大隊長。 又依〈金門縣民眾自衛總隊隊史〉沿革三記載:「民國四十二年,恢復縣治後,設立金門民防指揮所,由縣長、副縣長兼任正副指揮官,指揮部下設各鄉鎮民防大隊,由軍事科長與鄉鎮長分任大隊長,指揮部內設四組,均由縣府人員兼任之。」「四十六年十月,民防指揮部改為民防總隊部,由縣長兼任總隊長,設副總隊長一人,負責業務。…」本篇史料陳述與縣志記載完全相同,有可能縣志在編纂時抄錄〈金門縣民眾自衛總隊隊史〉而成。 但我仍不死心,努力翻閱金門地區的相關法規,希望從法規中找到線索,結果在〈金馬地區各縣民防總隊編組法〉中,找到不同的說法,該法第六條規定,總隊置總隊長一,由各該縣長兼任,綜理總長一切業務……。第七條規定,總隊置副總隊長一,已置副縣長之縣由副縣長兼任,未置副縣長之縣由各該縣軍事科(第三科)長兼任,襄助總隊長處理全般民防工作。我心想是否徐先生自我吹噓,將「副總隊長」說成「總隊長」。 初稿完成後,我又約徐榮祥先生見面,我當面詢問當時職稱是否真的是「總隊長」,他很肯定的回答:「是」,所以我只好繼續進行查證工作。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國防部史政局的檔案中,找到一份當年金防部呈報給國防部的〈金門縣民防總隊人員簡歷名冊〉,冊中載明總隊長為徐榮祥,年齡三十一歲。這項資料與口述資料吻合,我心中才放下大石頭,否則我還不敢出版。因為大家的印象中,不論是民防總隊的總隊長或是民防指揮部的指揮官都是縣長來兼任。且金門現存史料只載明徐榮祥先生曾擔任軍事科科長,並未載有擔任民防總隊總隊長,若未加查證而出版,則必成眾矢之地,成為眾人攻訐的對象,本訪談錄亦將減損其價值。 其次,根據徐先生自述出任軍事科長的經過說:「民國四十三年的九三砲戰期間,蔣經國先生冒著砲火來到金門視察,在金門防衛司令部的一次會議上指示司令官劉玉章、政治部主任殷殿甲說:『金門現在已經進入戰爭的狀態,而且根據敵情研判,對岸中共對金門正是虎視眈眈,這時候很需要一個受過軍事養成教育,而且是從事過情報、保防工作的年輕幹部到縣政府擔任軍事科長。』上級根據這些條件,就選上了我,因為我是情報系統出身,而且還受過軍事教育,當時是比照陸軍官校廿二期畢業,於是把我調到縣政府擔任軍事科長。」但縣志載任軍事科長係四十二年十一月(八十一年修之金門縣志,頁1366),口述資料與現存資料有別。一般觀念,口述資料可能因時間過於久遠,記憶模糊而出現錯誤;但若逕行刪除,勢必引起當事人的不滿,何況這一段記載著他出任軍事科長是出自蔣經國先生的口喻,對當事人來說,是人生經歷的重要轉折。所以我在前往簽訂同意出版的委託書前,我特別打了一通電話,再一次確認,我說:「總隊長,你手上有沒有當年的人事派令。」他說:「沒有」。但他特別強調的的確確是在「九三砲戰」之後才開始擔任軍事科科長的。我趕緊翻閱更早的「金門縣志」(五十七年出版),結果發現內載徐榮祥先生擔任軍事科長的時間是四十三年十一月,原來是新志校對不精造成的錯誤,至此我才放心的前往徐先生的辦公室簽訂出版委託書。 當然,對於無法查核的口述資料只有暫時承認其真實,但若有不同說法時,應進行查證。例如徐先生說;「民防組訓最早只限於男性,女性並沒有被納入編組。但我認為婦女很重要,而且婦女人口不少,所以我就在那時候開始組織婦女隊。」從整段的意思來看,婦女隊的編組始自其手,但這種說法顯然與他人的說法有所不同。一般的說法,都認為自三十八年底已經納編。所以我直覺徐先生的記憶可能有錯誤,但無法知道錯誤出自何處。一直到八月上旬及下旬,我二次到「金門日報」社查閱〈正氣中華報〉,發現在徐先生擔任軍事科長期間,先後招訓了數批婦女幹部,於是我大膽假設,徐先生是誤將「招訓婦女幹部」記成「婦女隊的編組」。於是我在九月十三日攜帶剪報資料再次拜訪徐先生,徐先生也坦誠是記憶有誤,同意我在文字上略做修正。訪問徐先生和幾次查證經過,讓一段沉沒的歷史事實重見天日,是我年度訪談中自認為最有價值的事情。 例三:九十年七月,我整理許明鴻先生的錄音稿時,許先生說:「記得民國六十五年蔣經國先生初任總統,來金門視察,恰巧遇防區實兵大演習,司令官夏超同經國先生要到古崗湖,但當晚已經是宵禁時間,民防隊負責交通阻絕,車隊在路口當場被攔下,司令官的待從搖下車窗,告訴守路口的民防隊員說:『後面的座車是蔣總統經國先生』,民防隊員回說:『總統!總統我不認識。現在已經進入演習階段,總統跟一般人一樣,除非有通行證,否則不准通過。』民防部隊已經做到執行命令、嚴格貫徹命令,所以蔣總統經國先生那次對古崗的百姓印象非常深刻,對金門的民防部隊也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但我查閱資料民國六十五年的總統是嚴家淦先生,當時蔣經國先生擔任行政院院長。我直覺許先生記憶有誤,有可能是誤將嚴家淦先生記成蔣經國先生,另一可能是將時間記錯了。八月的訪談中,無意中遇到已故中央通訊社金門特派員倪國炎先生,談起此事,倪生先以他自己的經驗告訴我說,嚴家淦總統訪金,金門地方官員大都安排參訪教育和民生類的行程,蔣經國先生訪金才會安排一些與軍事有關的視察,獲得這一有用的訊息,我心中已有一個譜,但我仍再用電話向許先生查證,許先生肯定說:「是蔣經國先生」,於是我將蔣經國先生的職稱做了更正。 八月底,我再度拜訪許先生,除簽訂出版委託書外,並請教民防幹部在榜林訓練的時間,因內政部營建署金門國家管理處編印《金門島上民防隊事蹟及國共戰役調查研究》頁七十五記載是民國七十五年,而許先生口述是七十三年,正確的時間是何年?據許先生表示:民防幹部改在榜林村訓練是在他負責訓練業務時辦理的,而且在榜林村國礎國小辦了好幾年後,才移往莒光山莊訓練;如是七十五年才改在榜林村,七十六年馬上移往莒光山莊訓練,在榜林村的時間只有一年,這與他的記憶不符,何況七十五年他已調任役勤組工作。經過查證及資料比對後,我決定仍維持原口述資料時間。 例四:與受訪人簽訂同意出版之委託書後,準備簽請出版前,我重新將訪談資料重新審閱一次,發現叔公祖董天補老先生與族兄董王獅老先生對於八二三砲戰期間,古城中隊參加搶灘所描述的經過略有出入。叔公祖董天補先生說:「出勤當天,村公所已經通知出勤隊員提前吃晚飯,傍晚時分已經在村公所集合完畢,由指導員申志剛率隊,用軍車載往碼頭。……」族兄董王獅先生則說:「記得那天有霧,隊員清晨先在村中集合,由村長及村指導員帶隊,然後再用軍車載運到料羅。……我們搬上軍車後,並隨車運送到倉庫,搬入倉庫,車子再載我們回到碼頭,我們整個中隊集合後,就整隊步行回村。」一位指稱出勤的時間是清晨,一位則稱是傍晚;一位稱回程是用步行,一位則未提到。 為避免留給後人更大的紛擾,我決定應乘當事人都還在世時加以查證澄清,於是我在九十年九月二日增訪了已故的族伯董光心老先生,獲得的答案為那次任務是清晨出勤,回程也是軍車載回村莊。董天補、董王獅、董光心等三位老先生均年過八十以上,為避免記憶上有誤,於是九月下旬我再向二位稍為年輕的隊員(約六十餘歲)查詢,這兩位隊員均曾參與那次任務,他們均同意董光心的看法,於是我再訪董天補和董王獅二位先生,徵得他們的同意,在陳述上略做修正。 例五:指導員和副村長是民防組訓的靈魂人物,在訪談中,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村指導員是在何時改為副村長的?」這個稱呼關係著歷史事實陳述的真確與否,何時應稱呼「村指導員」?何時又當稱呼「副村長」?是在八二三砲戰之前?還是之後?說法一直眾說紛紜。因為訪談中有人稱為指導員,有人稱為副村長,但問及何時更改的,則沒有一人能給予肯定的答案。另外一個問題是八二三砲戰的搶灘岸勤時間問題,因在在訪問中,榜林中隊和古城中隊都說八二三砲戰的搶灘任務,時間是農曆八月十五日,但古城中隊同時說那次任務是在榜林中隊出勤的次日。同樣自稱在榜林中隊次日出勤的還有后沙村的民防隊。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所以相關的稿件一直無法定案,一直到八月底時我從許加壯先生徵集到一分獎懲令,這些疑團才全部廓清。這份獎懲令記述榜林中隊出勤的時間是國曆九月二十七日,古城中隊是九月二十八日,經換算成農曆後,榜林中隊出勤的時間八月十五日中秋節,古城中隊則是農曆八月十六日。這份獎懲令詳載受獎事由是八二三砲戰期間搶灘任務,受獎幹部共有十一員,其中獨漏后沙村的村里民防幹部,當時每一行政村輪值一日,所以肯定后沙村出勤的時間不是在榜林中隊的次日。 以上是在訪談和查證的經過,此時陳述似乎有些簡單,但資料之徵集,查證經過之繁複、曲折,則不足為外人道。紀錄稿在七月底陸續定稿後,已先後取得受訪者的同意出版,但仍有二位戒嚴心態仍在,臨時決定不出版了。在簽訂同意出版之委託書時,我仍繼續我的訪談工作,我期望走遍金門的大大小小村落,希望透過普查式的訪談,來呈現近半個世紀以來,生活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的人民,他們付出了青春和血汗,捍衛著自由民主的大門,確保台澎的經濟繁榮和發展。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而已,全國的同胞有必要共同來關心這群一生為國家奉獻的無名英雄。 在此我要感謝所有受訪的鄉親,因為你們的受訪和提供的資料、照片,讓這一段有意義的史實得以保存下來。最後我要向所有提供資料及協助進行訪談的鄉親長輩、同學及朋友致謝,因為你們的協助,使得訪談能夠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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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金廈澎旅遊圈」,發展研學旅遊市場
「2019年金廈澎旅遊節-金榜題名‧趣研學」於日前在金門中山林乳山遊客中心舉行啟業式,近200名來自大陸的年輕學子們熱情參與,以「研學+旅遊」模式,於旅遊中學習課程、了解文化與體驗生活,感受真正屬於金門和澎湖不同離島的內涵與底蘊。另外,這種「金廈澎旅遊合作」模式,實為延伸擴大金廈區域整合,嘗試推動打造「金廈澎旅遊圈」市場的努力之一。 前述以「研學+旅遊」的「出遊學習」模式,是目前大陸方面鼓勵學生或青年「赴台遊」方式的熱門新興模式。此次「2019年金廈澎旅遊節-金榜題名‧趣研學」,是由兩岸組團社及接待社結合網媒打造「旅遊品牌」、聯合操作模式。這種模式若能成功,將有助於擴大延伸現在已形成的「金廈旅遊圈」,打造成「金廈澎旅遊圈」,藉由整合「大陸旅遊城市集散中心」廈門+「閩南文化及戰地風」金門+「海洋澎湖」等廈金澎三地優勢資源,開拓「兩岸小三通旅遊」共同市場,創造多贏。 回顧筆者於1997年完成的碩士論文「《金廈旅遊圈》整合架構下金門觀光發展策略管理之研究」中,曾提出建議:對政府部門,可從單一旅遊目的地的地域整合;對旅遊企業,可從單一旅遊目的地產品組合行銷,逐步朝向網絡型區域系統整合發展,共構區域旅遊產品及品牌行銷發展;對第三部門(如公協會,NGO),可從創造單一區域整合平台,逐步朝向與不同區域整合平台之間的相互競合發展。而金廈旅遊合作圈是否成功的關鍵,就在「互利共生」。 筆者在論文中曾分析:「金廈旅遊圈」的區域旅遊合作發展模式,應該是一種平等互惠、優勢互補、合作互贏的空間關係,應互為旅遊目的地和客源地,從初級的單一合作類型,向高度整合系統發展,進而實現金廈區域旅遊一體化的理想,並能兼顧各自發展主體性優勢,以確保金廈區域旅遊合作的永續發展。 因此,金廈兩門若能以「金廈旅遊圈」品牌的共同市場,為互利共生基礎平台,往東,就可區域整合延伸結合成「廈金澎旅遊圈」,開拓東來的台客或國際客源市場;向西,就可區域整合結合閩西南,閩南黃金三角至海西沿線,甚至全國各地,開拓西來的陸客及國際客源市場。這也是金門在兩岸觀光旅遊發展中,過去、現在及未來,必走的一條策略整合之路;其他就是觀光旅遊資源的規劃開拓與服務整合,以及相關旅遊產品的組合與行銷、兩岸政府部門、旅遊企業與第三部門的平台整合等創新與優化問題。 欣聞金門縣府觀光處表示,為因應大陸這種「研學+旅遊」趨勢,已積極推動各項親子旅遊之環境與體驗課程,未來亦爭取作為「兩岸研學旅遊」的基地,讓旅遊型態多采多姿。這種因應市場需求的定位嘗試、產品組合和服務調整以及強化思維,是值得支持與肯定的。 其實,大陸所謂「研學旅行」,就是由學校根據區域特色、學生年齡特點和各學科教學內容需要,組織學生通過集體旅行、集中食宿的方式走出校園,在與平常不同的生活中拓展視野、豐富知識,或以「動手做、做中學」的形式,共同體驗。活動目的是加深與自然和文化的親近感,增加對集體生活方式和社會公共道德的體驗。 這種「研學旅行」,可說繼承和發展了中華傳統的「遊學觀」,也就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教育理念和人文精神,成為素質教育的新內容和新方式,藉以提升中小學生的自理能力、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其實,其許多規劃精神,與台灣以往推動過的、廣受青年歡迎的「救國團」營隊,頗為相通相近。日韓等國對推動「研學旅遊」,也行之有年且挺盛行,視為「實踐教育」的一環。 基此,若以金門結合金門國家公園的自然、人文、戰地等資源特色,更區域整合延伸結合澎湖的海洋娛樂,不僅可以發展為「兩岸研學旅行」基地,更可以朝向「世界級研學旅行基地」邁進努力;未來將可成為「金廈旅遊圈」,乃至「金廈澎旅遊圈」的共同亮點產品組合與旅遊品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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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酒是否永續經營?
本人李養生在第二次臨時會質詢時表示,縣長是縣政掌舵者和決策者,兼聽則明,對決策才有幫助!本人也問說金門高粱酒有沒有永續經營?縣長楊鎮浯表示整個縣府及金酒思考的都是如何讓金酒營業額成長及永續經營。 金酒是否永續經營?我們可以從企業競爭的微笑曲線三個層面來分析論斷 : 首先行銷;金酒在金門當地的特產業者是因為大家都有同舟共濟的精神,所以金酒在金門的行銷是永續經營的,但是在台灣或大陸都沒有永續經營的型態,天福集團跟金酒幾乎是同時間進入中國大陸市場,而天福集團在中國大陸已有博物館及一千多間直營店通路,這才是實現永續經營的行銷方式,而金酒呢?一直採取代理的行銷模式,就算再代理一百年也會是這個情況,金酒只有在賣方市場時才能生存。現在台灣、大陸烈酒已轉換成買方市場,所以金酒在行銷方面自然舉步維艱,無法談到永續經營。 天福和金酒這種雙品牌合作是高風險的模式,所謂的強強聯盟是兩個品牌的知名度相當,相較之下金酒在大陸市場的知名度、營業額及直營店通路數量都有很大的落差,這樣的結合讓不知道金酒為何的人認為金酒已被天福集團收購。若以此設計包裝行銷全中國,在消費者的品牌知覺上,視覺衝擊的第一道防線就不攻自破了,也直接抹滅了金酒在大陸市場搶佔一席之地的企圖,若干年後有金門酒廠商標的金門高粱酒行銷工作也將會窒礙難行。 在研發方面;要先定目標,中國茅台已經擠進國際烈酒品牌,與英國蘇格蘭威士忌和法國柯涅克白蘭地齊名,金酒要不要朝著這個目標成為世界四大名酒?首要條件就該把生產的微生物、酵母菌群全基因組解出來,建立基因庫,並據此申請國際專利,發表國際文章,再來有「酒之血」寓意的水及原物料,跟產製高粱酒有關係的基因組也應該解出來,清楚了解那些基因組釀造出來的酒,品質是最好的、穩定的。只有最好才有可能從買方市場轉回賣方市場,像日本頂級A5和牛肉不外銷,只能到當地購買;法國奢侈品品牌愛馬仕,也不是買方可以隨心所欲決定要買的顏色與款式。 生產方面;是否應該檢討品管及生產過程,夠不夠嚴謹?如蒸餾、發酵、蒸煮過程中是否有影響品質的微生物滲入?如何補救?品管方面例如具收藏性的玉璽酒,包材品質是否永久性或A款酒品錯裝B款酒箱,這些都是基本不可犯的錯誤,必然影響品牌的形象與價值。一個真正想要朝永續經營邁進的公司,每個環節都會小心嚴謹,永續經營基本要求從這三個層面去分析落實而不是單喊口號。 何謂品牌?金門酒廠製造出來的酒叫產品,但消費者所購買的叫品牌,它可以為企業創造價值,產品可能很快就過時或被超越,而成功的品牌就是永續經營的第一步,如果一直是朝有賣就好的代工廠心態前進,金酒就永遠只能在企業的微笑曲線低端苟延殘喘。(作者為金門縣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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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地區推動國語演說訓練之我見
金門每年九月皆會舉辦語文競賽,透過地區競賽互相切磋後,各組別之冠軍進而代表金門參與全國語文競賽,與各縣市選手一較高下。筆者忝為國語演說的選手,數年來南征北討,去年有幸獲得全國語文競賽國語演說社會組冠軍,在過往比賽經驗,我看見城鄉差距,但也看見金門的希望。 首先,我覺得可以擴大選手集體訓練,見賢思齊。國語演說是以即席演說的方式進行,在三十分鐘內抽題、準備,因此必須擁有對不同議題的思考能力,更需顧及上台演繹的語速以及台風。去年參與社會組時,礙於在台北唸書,以及不願叨擾老師,故僅能自我練習,許多時候未能看見自己的盲點,導致事倍功半,喪失許多寶貴的練習時間,故深感集體訓練之重要。此外,不同組別的訓練亦能帶動整體的進步,在國小組的題目中,「圖書館是我的好朋友」能提醒每個組別選手「閱讀」的重要;社會組的題目著重社會時事的關心,在年金改革、死刑以及多元性別的議題中,可以使高中組、國中組以及國小組更加瞭解時事,了解不同的想法。 其次,我認為國語演說無法一蹴可幾,必須透過長期閱讀及生命經驗的累積。閱讀書籍,是即席演說無法缺少的功課之一,因為唯有閱讀才能使演說的內容不斷與時俱進,更能夠從中看見不同的觀點、培養自己的思考能力。此外,必須要能放慢腳步,品嚐自己的生命經驗。在新聞的採訪經驗中,與長輩的對話、與自然邂逅的經驗,都成為我演說的素材。因此,並不需要為其他縣市選手那些走過大江南北的豐富經歷感到羨慕與自卑,更重要的是對於自己生活中,哪怕是件令自己感動的小事,在深刻思索後融入於題材中,依舊能引人入勝。 最後,我認為應該看見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珍惜與感恩。在比賽過程中,面對大縣市選手背後菁英的團隊,規格化的訓練以及流暢的文章架構,我也曾疑惑,是否自己不適合舞台?是否所有的努力不及於其他縣市選手的十分之一?是否我所希望的夢想都只是癡人說夢?但是回憶過往,看見師長的努力與眾人的掌聲,我發現,我所能擁有的成就感,都是來自老師為我乘風破浪、排除眾議的選擇,讓我能在舞台上閃耀。透過感恩讓我擁有一股使命感,發現比賽並非僅是成就自己的夢想,更是為了感謝老師的付出,使我能夠繼續前進自己的不足。即便金門在現實環境下,許多資源無法與大縣市等量齊觀,但當你轉身,能看見自己身旁的老師;當你低頭,翻閱著自己準備的資料,是在多少日夜裡,自己的努力與身邊的人陪伴著你一字一句的改正;當你昂首,能呈現的正是離島孩子的特別,又何嘗需要妄自菲薄呢? 回首來時路,多少血淚與心酸、多少批評與迷惘,都化為一滴滴喜極而泣的眼淚。築夢之路是荊棘遍地,但願每個對國語演說舞台有夢想、有熱情的莘莘學子都能在舞台上綻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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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考後,金門的國中生能夠適才適性嗎?
一、前言 小女今年自國中畢業,遙想她國小三年級時,我們為全孝心,放下在台灣的事業與學業舉家遷居回金門,不圖她在台灣的私校環境下競爭優秀,只盼她有個和我一樣快意逍遙的讀書生活。而今,吾家有女初長成,深具金門女子的獨立與善良,作為父親,既感驕傲又復關懷。在她會考完後,總覺得要盡點心力去關心一下會考及升學制度,了解她未來適才適性發展的契機。於是在一個深夜,我在網路上下縱橫求索,全面性瞭解了一下台灣的免試入學制度及超額比序升學。 一探之下,既解大惑也生大疑。原來我們所謂的「免試入學」還是有考試的,那就是「會考」。全國玩了個「國王穿新衣」的遊戲,教育部硬說會考不是考試,是學力測驗。只有媒體最老實,報的新聞都是「會考免試落點建中北一女估33.8分、要3A++、2A+」、「國中會考落幕想進南一中會考30分、南女28分」云云,顯示會考的分數還是學校落點的主要依據,「超額比序」的其他分數看來普遍差異不大,甚至有些台灣的國中會設法平均分配積分(除非你在某個領域表現真的特別傑出,屢屢獲獎)。所以在台灣與金門,補習班沒有更少,只有更發達,國內教育制度之畸形,由斯可見,令人嘆息。 二、超額比序的規則與發現 姑且放下批判,回到免試入學的重要制度:超額比序。超額比序是從103年開始的12年國教高中職和五專入學時必須要採計的積分。當學校的實際報名人數超過招生人數時,就需要進行「超額比序」的篩選流程。而教育部把全國分為15區,每區都有各自的規則,每一區的超額比序總積分和積分的分配、還有積分的項目是不太相同的,而且15區間各自運作,基本上不能互相填志願(除非戶籍在該區或其他例外情形,另外雲林縣及嘉義縣之間有所合作)。目前全國15區的分區如下「教育部本月也已公布109學年的分區及細節(108學年基本相同),各位家長及學子可以上網查索」: 北部:基北區(臺北市、新北市、基隆市)、桃連區(桃園市、連江縣)、竹苗區。 中部:中投區、彰化區、雲林區、嘉義區。 南部:臺南區、高雄區、屏東區。 東部、離島:宜蘭區、花蓮區、臺東區、澎湖區、金門區。 各位家長及學子有沒有發現,離島區內沒有馬祖(連江縣),只有金門及澎湖。馬祖竟然是和桃園合組成「桃連區」,為馬祖的國中畢業生爭取到可以選填桃園縣各類高中職、五專的機會,而金門及澎湖,只有區內的一所高中、高職可以選擇。我不禁佩服起馬祖的執政者及教育處,他們的折衝能力及遠見,為馬祖的孩子開了條自由選擇、適才適性的路,無怪乎馬祖的教育滿意度,屢屢獲得全國第一。 三、金門學生在國中畢業後適才適性的選擇在哪裡 無論是教育與醫療,馬祖永遠是金門的對照組,因為我們有的他們也有(教育上我們都有醫師及教師保送、離島外加名額;醫療上我們都有醫療基金及健保署IDS計劃等)。但為何馬祖在教育與醫療的滿意度總是優於金門,沒有太多,只有更多!我不贊成用一句:「他們的情形跟我們不一樣,不應該對比」模糊帶過,因為我從國中會考後,他們提供給孩子的選擇,看到他們的用心。 馬祖與金門一樣,許多孩子會選擇進入當地高中職,爭取未來入大學及科大的保送及離島外加機會,這是個合情合理的選擇,但同時也衍生了一個長期困惑的問題:離島外加名額對金門及馬祖是利是弊?是否會使孩子的未來競爭力及學習努力程度下降?這是個有待集思廣益、甚至深入探求兩全之策的議題,金門教育可以繼續努力保有這樣的權利或者存而不論,但馬祖教育者卻更是思慮周全,他們爭取與桃園合為一區(馬祖人許多定居桃園),為各種類的孩子謀求適才適性的發展,而不是只照顧到進入高中職想要保送與離島外加名額的孩子。 我想馬祖的執政者及教育者是這樣想的:只有一所高中職(馬祖只有一所綜合中學)所提供的科別能滿足孩子的適才適性?特別優秀的孩子只能選擇在當地就讀,沒有更好的選擇?不能滿足高中職保送與離島外加資格的孩子,他們不可以跨區做更好的選擇嗎?這些思慮,與我在金門所觀察與接觸到的其實很接近!有些孩子其實擅長操作並興趣於技職,但金門的唯一一所高職不可能涵蓋各個科別,他們無法選擇美容美髮、廣告設計、美工、應用外語、表演藝術等,只能在現有的高職科別中付託三年,這樣能適才適性?有些孩子是國小四年級後才來金門就讀,他沒有離島外加的機會,即便奮進優秀,依然是必須屈就於金門的唯一高中職,既沒有離島外加的優惠,也失去選擇其他高中職、五專的機會,這樣算平等與多元?有些孩子天資聰穎,取得很好的會考成績,但他沒有機會選擇建中、大安高工、台中一中、高雄女中等好學校,接受相近的同儕刺激,這是否會限制他的可能性?每每思及此處,我羨慕馬祖的國中生,也為金門的國中生感到一些些悲傷,畢業後,他們真能適才適性,有機會被賦予更多的機會與可能?這是不是我們大人的無能,執政者的忽略? 四、結語:具體的作法 我看了「桃連區」這3年的招生簡章,106-107馬祖高中每年只提供了30-38個名額釋放給桃園的孩子選填,108年則是84個名額。而106年開始,馬祖高中就參加了教育部試辦的「學習區完全免試入學」,在會考前,已讓馬祖當地的孩子選擇是否就讀馬祖高中。也就是說,馬祖高中是在保障當地孩子都能有權力選擇就讀當地高中的前提下,才決定釋出到「桃連區」的名額。 金門高中及金門高職目前的學生招收量,完全能招收金門的國中生而有餘額。先不論金門高中及金門高職是否參加教育部試辦的「學習區完全免試入學」,但確然可以精算出招生人數,在保障金門國中生在金門就讀高中職的就學權利與名額的前提下,釋出一定招生名額與其他區合併或合作(雲林及嘉義區有跨區選擇的合作)。更何況,今年免試入學放榜,因為少子化的關係,全國缺額5.8萬尚未錄取學生,其中基北區就佔了2.4萬個,這也顯示台灣地區的高中職、五專是供過於求,一定希望更多的孩子進入就讀。 以金門人多居於北部及新北的趨勢看來,金門可以爭取與「基北區」合併或合作,甚至可以與澎湖、馬祖共同合作爭取可以選填全台灣學區的高中職、五專志願,這不只是對離島教育弱勢的補救,更是關心離島國中孩子畢業後能否適才適性發展的重要方針與政策。重視及熟稔教育與政策的楊縣長、羅處長,請您們為金門國中生會考後的適才適性發展,謀策更大的空間與未來,別讓我們羨慕馬祖。畢竟我們或許不需要跟馬祖比,但總得問:「他們能,我們為什麼不能」? 參考資料: 1.邱寶福,荒謬的高中職免試入學方式, http://pr.ntnu.edu.tw/newspaper/index.php?mode=data&id=33483 2.李建興,連江滿意度直逼九成,都會城市未占便宜,https://www.gvm.com.tw/article.html?id=66461 3.公告109學年度高級中等學校就學區(包括共同就學區),http://12basic.cyc.edu.tw/modules/tadnews/index.php?nsn=229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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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要什麼?
您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金門這個小島,夏天炎熱,冬天凜冽多風,年降雨量不足,土壤貧瘠,農作物只能在旱田裡種植高粱、小麥、花生和番薯等雜糧。商業沒有物產可賣出,工業沒有足夠的水電來支撐,在這種困苦的環境條件下,金門人要什麼?每個人對自己的未來生活,都會有所期盼,但如果生活困頓時,三餐能夠溫飽,則是最基本的要求。 民國38年(1949)國民政府的軍隊,還沒有到金門來以前,因為所有的耕作不足以養家活口,生活困頓,於是金門的年輕人,帶著一根扁擔,一條繩子,落番去了,這是當時唯一的出路。他們在南洋異地,憑著堅強的意志,勤奮努力的工作,將辛苦累積的錢,透過僑匯寄回金門老家,奉養父母,或返鄉蓋洋樓,讓父母有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安養餘年,這就是當年金門人迫切想要的。 民國38年(1949)國民政府的軍隊,退守金門以後,為了保衛中華民國,國軍以武力與共軍對峙,金門成為戰爭的最前線,實施戒嚴,金門人被困在這小島上,無法離島外出奮鬥,動彈不得。金門人被迫在戰爭的威脅下過日子,民國38年(1949)的古寧頭戰役,民國43年(1954)的93砲戰,民國47年(1958)的823砲戰,使金門人飽受砲火蹂躪,天天心驚膽跳,在戰火中求生。那時候金門人要的是沒有砲彈,能夠過令人安心的日子。 823砲戰之後,部分金門人被迫遷移到臺灣來,這是當時唯一的出路。他們身上沒有什麼錢,憑著智慧、勞力和毅力,經過幾十年的打拼,慢慢地在台灣建立灘頭堡,終於有很好的經濟基礎,安身立命,可以享受平安的日子。但心中思思念念的還是如何改善金門老家,使一家老幼能夠過著溫飽、安逸的生活。這也是當今金門人最基本的祈求。但是在台灣長大的下一代金門人,因不曾在金門生活過,多數已經不認識金門了。 現在居住於金門的人,大多數是年紀大的長輩,或年紀小的小輩,青壯年者都到台灣發展了。這些年紀大的長輩,大多經過戰爭的洗禮,而目前能有安逸的生活,可說得來不易。過去如果任公職者,都有退休金好過日子,若沒有任公職者,也都有在台灣的子女孝養,生活都沒有問題。所以他們想要的就是希望和平,過著健康,含飴弄孫的平靜日子。但是那些小輩們,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可曾想過他們的未來。 金門這個土壤貧瘠的小島,沒有豐富的物產,沒有先進的科技,哪來的機會可供年輕人發展。但也不能讓年輕人困守在這小島上,所以要如何讓金門的年輕人走出去,個個都能憑著自己的理想,展翅飛翔,鵬程萬里,鼓勵他們勇敢地面向世界,奔向世界去發展,讓他們覺得未來有希望,這才是該為下一代人設想的。為了讓金門的下一代有所發展,金門縣政府若能每年設二名公費獎學金,讓金門的高中生有機會出國留學,到國外去學習,增加知識,增進見聞,以為將來能為人類做更多的貢獻。這是目前我們能為金門年輕人所做,希望他們的未來不是夢,勇於追求理想,實現願望。 金門人想要的,隨著時代的演進而有所不同。早期要的是溫飽,戰爭時期希望和平,未來的和平似已見曙光,但能否永續,誰也無法預料。現今的生活已能溫飽,但仍希望年輕人要有出路,不能蝸居在這小島上,希望有機會向外發展,追求更合乎自己心意的生活,不再恐懼於貧窮和戰爭,這就是金門人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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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新交通亂象源─電動自行車
電動自行車屬於超輕型動力車種,由於體型小,動力輕,跑不快(時速25公里但如經改裝後時速可達60公里),故無須吊掛電牌,不須考領駕照,且不須繳納燃料稅金,故也未納入動力車籍登記管理。就因體型袖珍,輕巧便利,既無噪音更不會造成空氣污染,另一誘因更因價格不高又可申請政府補助,因此近年來頗受國人消費者青睞。 然而如今的情況演變與當初預期的情形已產生了碩大的改變,造成了新的交通亂象,起因在於騎乘者非但不遵守交通規則又竄行於紅磚人行道,大大危及行人的安全,更因體型輕巧,常違規作逆向行駛,隨性雙併行進,隨意停車於路中央,造成交通事故屢屢頻傳,此種亂象之演變實乃交通當局始料未及的。為改善這種危及行人安全的亂象,並有效遏止繼續惡化的情況,立法院於近日三讀通過「道路交通管理處罰部分條文修正立案」,針對電動自行車訂定規範:凡駕駛電動自行車超過時速25公里速限者處罰新台幣900-1800罰鍰;未戴安全帽者處罰300元;擅自改裝車型者處1800-5400罰鍰,此外立法院也規定:騎電動自行車須滿18歲且不得雙載等規定。 自小三通開放以來,時常前往廈門訪友交流與購物,走在廈門島內或在馬巷市場的紅磚人行道,常常會被身後無聲無息快速擦身而過的電動自行車嚇一大跳,在狹窄的人行道上還得要時時留意那逆向迎面而來的電動車,在這種出現前後夾擊的驚險情形下,行人的人身安全倍感威脅,不但如此,由身後的電動車還會以連續不停的刺耳喇叭聲迫你閃邊讓道,原以為只有廈門如此,那知道在福州市區走在那三米不到的人行道上也如同在廈門一般情形。假如你不讓道他(她)會嗆你「為何擋我道」。這種「鬼比人還兇」的態度與口吻真是會讓你火冒三丈。 金門日報於元月二十七日在地方新聞登載,陸客騎乘電動自行車亂象多,警局將加強宣導。提及受惠小三通,旅客流行來金門旅遊,為了行的方便喜歡租用電動車代步,因為電動車只要滿18歲不須駕照就能上路,但對於路權與機械操作相關知識欠缺,常常為了貪圖方便,任意停車於路中央或併排騎乘或雙或逆向行駛,不只是自身有安全之慮,也讓其他用路人心驚膽顫。 地區租車業者表示,可能是多數陸客都是首次在金門騎乘電動車,不熟悉我國法令才會違法,本人持不同意見,因為大陸中共是極權統治的國家,汽油機車早就禁騎多年,而電動車早已行之多年而且是他們最為必需的交通工具,這種在我們地區這些違法的行為早就讓他司空見慣、習以為常,電動車駕駛人之所以慣性違反交通安全法規應是看準地區警力有限,不會倒霉被抓到的佼倖心理之外(台灣檢舉達人作法大陸應可仿傚實施),其最主要因素在於人民守法觀念薄弱,以及人民文化素質水準未能達到較高層級水平所致。 台灣在邁入已開發中國家的早些年也是經過多年過渡長成,大陸地區人民的文化素質與水準要臻達高層次水平尚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最起碼在台灣就算駕駛人將電動車騎上紅磚人行道也自知理屈,即便遭人指責也不會像福州廈門還理直氣壯,比鬼還兇的口吻與態度。故此地區當局理應嚴格執法取締不遵守交通法規的駕駛人,以保障路人行的安全,切莫使亂象積非成是、泛濫成災,而影響了用路人行的權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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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率下降卻頻傳兒虐
我國生育率居全世界之末,幼兒照護制度不健全、養兒成本高早已非熱門新聞,然而,在新生兒童銳減的基礎下,兒虐案件卻逐年攀高,如此的育兒環境令人憂心。 邇來,一名兒童因未加辣椒醬遭父親掌摑等情事,躍上新聞版面,甚至引發網民集結至其家裡動私刑,但這只是家暴事件的冰山一角。 虐待兒童的雙親,多數都是個性衝動,生起氣來就不顧後果的類型,無法冷靜思考「這樣做會對孩子造成甚麼影響?孩子有甚麼感受?」而且還認為:「自己會暴力相向,都是因為孩子做錯事」試圖將自己行為合理化,怒火攻心而失手,無法控制造成不能彌補的遺憾。 根據重要內政統計指標每戶人口數(戶量)從2005年3.12人減少至2018年2.71人,隨著核心家庭數量增加,教養環境日漸封閉,鄰里關係連結不緊密,外人很難察覺虐待幼兒情況,導致學齡前兒虐案件發生頻率越來越高。 根據衛福部統計,我國遭到性剝削(性交易)的兒少人數,自2014年263人上升至2017年707位兒少受害,兒虐通報案件也從2013年34545件,大幅上升至2017年59912件,四年內爆增73.4%。平均每天有164件兒童遭到不當對待,等同於每小時就新增7至8名孩子身處在危險暴力的環境,但實際上成案率卻僅有7%,比例著實偏低。 絕大部分兒虐案件很難成案,主因是「缺乏人證」、「取得物證困難」與「無法立即勘查現場」,員警、醫療單位和施虐者像諜對諜關係,想盡辦法從中找出破綻,但即使成案,施暴者最後被判刑、受到刑罰的比率仍相當低,令人無奈。 孩子長期受到父母激烈的家庭暴力,身心靈無法忍受,潛意識習於以暴力解決問題,對世間恐懼將根深蒂固留在心底,隨著時間更迭,長大後又遭受雙親暴力相加,當下自我無法克制本我的衝動可能犯下弒親案件,暴力循環反覆發生,惟詳實追究發現,其實是父母種下的遠因。 少年為國家未來棟樑,若誤入歧途或遭受暴力被害,除了危害社會治安,更將減損國家未來發展競爭力,政府應正視兒童虐待問題,杜絕暴力循環,建議落實兒虐加害人約制告誡與追蹤管制工作,建構完善家暴安全防護網,俾利有效遏止兒童遭虐事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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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糖飲料應連配料一起標示
報載,據董氏基金會調查發現市售手搖飲實際含糖量為標示的二點二倍、熱量為標示的六點九倍,業者僅依規定標示飲料的熱量及含糖量,卻沒有增加配料進去,讓消費者不知道吃進多少,固然數量很難計算,但也該算出相關數據提供參考,避免消費者有不知道的疑慮,或是消費後才知道自己喝下肚是那麼多熱量。 據董氏基金會建議,應請食藥署精進法規,不僅僅在飲料上面需要標示,而是在配料上也須有一定的預估情況。如此,才不至於誤導民眾,讓民眾認為飲料只有那些熱量與含糖量,就在不清楚的狀況喝下去,造成健康上的負擔與是否超標的疑慮。畢竟有不少人不能攝取太多的糖份,因為可能導致健康疑慮,所以應該標示清楚才能提供消費者一個知的權利,也不會因為攝取過量,立刻造成身體問題。 不過,不同家飲料店,所用的配料不同,或是所添加的狀況應該也有店家自己的設定,所以,不應該所有的都是統一,而是要依實際情況標示給消費者知道,並非僅是在飲料上著墨,應該全面性的給予消費者完整而透明的資訊,才沒有疑慮。因為夏天到了,不少人一定會往飲料店購買冷飲,所以有所把關相當重要。 所以,筆者建議含糖飲料應連配料一起標示,一方面修法來規定店家全面性改善,讓他們有法規上的一句,另一方面也可在修法前提前告知店家,讓他們有配套的因應措施,或是進行相關的問題商討,這樣政策與實際情況才可以相互配合。如此,對店家與消費者才能夠有所交代,也不至於會衍生出其他的相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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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負責
小說中的愛情總是挑戰禮教,對於世俗的道德拋下震撼彈,鼓勵青年男女追求自我,追求自我是人生邁向自由的方式,但是,社會的禮教基本上也是維護社會秩序,保障良善,只是,如果過於執著,或者過於勢利,才會造成禮教吃人的狀況。《紅樓夢》第九十一回寶玉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寶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堅持追求自己的真情,並非惡事,專情從一而終,是有情人所盼望的。 聰明的人會選擇適合自己的對象,在合乎社會禮儀中追求自己的婚姻也是比較有保障的。唐朝元稹所寫的《鶯鶯傳》,是《唐人傳奇》中最著名的篇章之一,主角崔鶯鶯與張生的一段情感是如此濃烈,後來卻被張生始亂終棄,還以妖孽形容鶯鶯,張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吾不知其所變化矣。……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人性並非全是專情的,甚至是多情種子,因此如果有禮教為軌,在正式媒聘的禮俗下,婚姻也能受到祝福。 《三國演義.第三回》:「布曰:『恨不逢其主耳。』肅笑曰:『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見機不早,悔之晚矣。」擇偶亦然,少年情竇初開,必須學習面對情感的真摯和節制,教育現場對於情感教育是不足的,整個社會對於婚姻的認知更是淺薄,輕率結婚,輕率離婚的比率越來越高。婚姻不能實驗,更不能兒戲,婚姻如果不慎重,受苦受害的除了自己,最可憐的還是孩子。 詩經《匏有苦葉》「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有瀰濟盈,有鷕雉鳴。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不涉卬否,卬須我友。」眼光獨到的適婚男女,要選擇適當的對象,如果沒有好的對象不可貿然婚配,沒有合於禮節的程序不隨便成婚。也許這樣的說法很古板,但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看看現代人對於情感的不忠,對於家庭沒有責任感,莫不是因為對開始的隨便。人的價值是可貴的,從生命的開始,父母教養到獨立,要珍視自己,也要尊重別人。方玉潤認為《匏有苦葉》「借涉水以喻涉世,提出深淺二字作主,以見涉世須當有識量度時務,知其淺深而後行,是全詩總冒。」情感方濃之際,如何理性識實務?這就是教養的重要,如何教出獨立判斷,面對抉擇懂得深思熟慮,不隨波逐流的孩子?父母的正確價值觀,從小給孩子各種情境,深思熟慮做判斷,為自己所做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