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但無論罔腰仔的聲音有多大或是發再大的脾氣,關在房間讀書及想問題的天賜則是不動如山。不僅懶得理會自己的母親甚而還暗自嘲諷著:洗什麼碗,晚上還不是要用同樣的碗筷吃飯,這些老頑固就是死腦筋,難道就不能吃過晚飯後再一起洗,為什麼非得早餐洗一次,中餐、晚餐又得各洗一次。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們的時間就是這樣浪費掉的,難怪每天忙得團團轉沒有一刻閒。這就是他們自作自受的結果,怨不得任何人啊!尤其他現在還是一個學生,只管把書讀好其他的事與他何干?何況他的學業成績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得到許多師長的肯定,前途可說一片光明,怎麼能夠經常拿他跟準備幫人家剃頭的木興比。母親真是太沒知識了,也太低估自己的兒子了。 雖然母親終日為家辛苦為家忙,她的勤奮及操守也獲得許多村人的讚賞。但聽說當年是她把父親趕走的,至於是基於什麼因素則是眾說紛紜,反正是他們大人的事,他不想深入瞭解,也無權去管。(二○○)
-
人際交流與互動應保有最基本的安全距離
在心理學肢體語言章節理論中,特別強調人與人交流互動接觸時,會有保持一定距離的傾向,與平日不是相當熟悉或是交情平平的人在互動或交談時,會有1-2公尺的距離;反之如果是與相當熟悉或是相當親暱的人,其間接觸會視交情或關係會愈來愈近。也就因為太過於熟稔或交情太過於親暱,會愈來愈沒有分寸,甚至愈來愈隨便,套用民間一句俚語,叫著「靠俗」。由於靠俗緣故,久而久之會產生「反感」、「反彈」進而「反目」。所以人與人之間,不管是如何熟稔,如何親暱與親密,最起碼的人際距離必須有之,那怕是夫妻、父子、兄弟、姐妹,也得有著最基本的人際距離,這也叫著「尊重」,有此最基本的人際距離,朋友之間友誼才能得以長久,夫妻、父子、兄弟、姐妹有此尊重,親情才能融洽與和諧。 韓非子有句名言:「夫以妻之近,及子之親而猶不可信,則其餘年無可信者矣!」意思是在告誡世人,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每個人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來算計你,包括你的老婆與小孩。韓非子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法家,他的學說與理論或許會讓人覺得冷酷無情,但卻十分受用,印證在現今的社會與世道上卻十分貼切,在現實的社會裡能陷害你、算計你的往往是這些至親好友,因為唯有你最好的朋友,或是最親近的人,才能得到你的信任,而有機可乘。君不見往往倒你會款,捲款潛逃,假投資真詐財,騙你作保,到後來讓你傾家蕩產,甚至讓你跑路、身敗名裂的,往往就是這些所謂的交情甚篤的至親好友,或是周遭親暱親密的親戚。所以有人調侃說:不要相害就是好朋友了。 退休這些年在金門家鄉也曾偶有聽聞,有些數十年不曾往來的同學,突然以一副衣錦榮歸的姿態,像是發了大財,賺了大錢的態勢,到處找那些往日老同學與好朋友招募資金,鼓蠱投資參股他所謂的利潤好得不得了的生意與事業,這些老實單純的金門同學,投下幾百萬或近百萬,但卻個個像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打了水漂,半輩子省吃儉用的積蓄就這樣血本無歸。另外也有些同窗好友招募互助金,卻來個『捲包會』或『惡性倒會』,讓這些平日縮衣節食的同學好友荷包大失血。這些存心不良坑騙人者與這些老實巴交的被坑騙者之間,如果不是至親好友或交情深厚又焉能得到這些同學的信任而入會參股、作保。因此這些心術不正,存心不良的坑人者著實可惡又可恨至極。 民國八十年,新台幣二百三十九萬在高雄足夠買下一棟透天房子,內人在信任友人的情況下,沒有任何抵押物,也無任何質押手續,借給了她所謂的好姐妹淘,同樣也是一去沒回頭,因此對於那些與我同樣受害的笨人,我是感同身受,至今對那些毫不知羞,忝不知恥,倒人會款,騙人錢財的垃圾人渣,更是深惡痛絕。但我相信因果報應,現今尤流行著「現世報」,即使現在沒有報應在本人身上,也定會報應在其子女身上。世上本來就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金門的城隍爺最為靈驗,是非善惡終有報應,沒有僥倖! 職是之故,人與人之間之交流與互動,應維持著最基本的距離與尊重,保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誼;而夫妻、父子、兄弟、姐妹也應維持著最基本的尊重,如此友誼與親情才能永久與和諧。另外面對芸芸眾生,世衰道頹的當今社會,與人相交互動,更得有著防人之心,多長一點心眼的謹慎,唯有保留著「最基本的人際距離」,才能永保安康,福運綿延。
-
戀愛及初戀和早戀
依照我個人的看法與分法,十二歲以前或小學階段屬於兒童期,最聽老師的話和父母親的話;十三歲至十八歲或初中、高中階段屬於青少年期,最聽同學的話,其中,十三至十五又稱為青春期前段,十六至十八又稱為青春期後段;十九歲以上稱為成人,不知是否同意? 戀愛,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是男女異性相吸相愛最迷人、最動人的一件事情,自青少年到老年遇上了,無不扣人心弦、刻骨銘心的。初戀,是指每一個人一生當中的第一次戀愛,雖然青澀的初戀所帶給人的痛苦及快樂並不大,但是它對於每個人所留下的印象深刻、影響深遠,卻是無與倫比的,所以說最難忘的是初戀情人。然而,初戀一舉成功能夠結成配偶的機率不大,很少超過百分之三十吧! 早戀,是指初戀的時間太早了,在成年之前的青少年階段發生的初戀均屬於早戀。早戀的特徵是來得早,退得也早,能夠修成正果結成配偶的機率更少,很難超過百分之十吧! 按理說正常的戀愛,理想時期應該是在十九歲以後的成年,因為此時個人的身體及心智各方面方才發展完成,比較具有安定性或穩定性。但是,天下事不按牌理出牌的所在多有,更何況,哪個少年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我粗估有百分之八十的男女在青少年時期,或多或少會有早戀的事情,可見得那是無法阻擋的一種現象,因為感性往往會戰勝理性啊! 既然早戀是擋不住的現象,那又何必禁絕它?何不順勢疏導它?甚至輔導它呢?所以,在初中及高中階段,躁動的青春確實應該加以引導上正確的交友之途,結交異性朋友也是一種社交禮儀。 古代人說要發乎情止乎禮,現代人說要懂得保護自己、保護對方。如此說來,早戀也未必全是壞事啊!不管是女或男孩,在交往過程中的首要課題,就是要懂得保護女孩,千萬不能讓女孩在早戀的青少年時期懷孕,那樣將會很大程度的妨礙或影響女孩的一生及前途。為了確保不讓女孩懷孕,最安全的做法是千萬不要有性行為,不能跨越女孩的那一道最後防線,不是嗎?因為不成熟的避孕,無法保証萬無一失啊! 我個人的看法是,早戀根本無法禁絕,倒不如承認它的存在、認識它的現象、預防它的禍害,何況外國大都如此對待它,不也是很好嗎?早戀未必是弊大於利,但恐怕也不至於利大於弊,折中和持平的評價,應該是利弊各半吧,端看各人所處的現實狀況而論。早戀不稀奇,只要把握個度就沒有問題。但是,怎麼樣個度呢?我以為千萬不能讓女孩懷孕,最好不要有性行為。如果是兩人異性相吸,互有好感互相認識,相約逛街購物,一起討論學習與人生,團體出遊要告知父母,均屬適度;拉拉小手,唱唱小曲,均無不妥;至於接吻及擁抱最好避免,性行為肯定要明白的拒絕。妳可知道為什麼每到暑假結束後就是一波墮胎的高潮呢?那便是因為小青年情不自禁、意亂情迷之下,不能勇敢的拒絕好奇、嘗試及誘惑。結果一旦跨越那道防線之後,有了肉體關係的兩人便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揮及體驗那種本能了!為人父母擔驚受怕的,最是不能看見這一幕啊!豈不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
吳哥的微笑
一塊塊的石頭 一尊尊的神像 矗立 在風中 在雨中 在藤蔓糾葛的叢林中 在四十二度C的烈日中 千年不變的微笑 四面縈繞深情注視的眼神 訴說著古老的傳奇 湖水倒映著寺廟的身影 是那麼清明 朝聖的人潮 只為追尋先人的足跡 當朝陽從塔尖升起的一剎那 時間成為永恆………。 2008年暑假至吳哥窟旅遊,吳哥皇城是高棉帝國的遺址也是高棉國王為了歌頌毗濕奴而建立的,從9到14世紀在此興建了許多神廟。高棉王朝被泰國消滅後,遷都於金邊改稱柬埔寨,吳哥遂漸漸荒廢。經過400多年到19世紀末才被法國博物學家穆奧(Henri Mouhot)無意中發現了隱沒於藤蔓糾葛的熱帶雨林中皇城舊址,後人才得以領略吳哥之美,這裡包含了70座神廟,廟裡的牆壁樑柱,彫刻著精美的神像與圖騰,是當今柬埔寨最重要的觀光勝地;其中巴榮寺有54座四面塔,四面塔的頂端刻著面帶微笑的大臉,俯視著人間,俯視著人群,巨大的石塊,堆砌著溫柔的微笑,好像告訴我們世間是美好的,勇敢向前走吧! (稿酬捐贈金門縣生命線協會)
-
老人家也需要自尊
岳母開始患有重聽的症狀,距今也大約有十來年之久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聽力難免不聽使喚而每況愈下,鄰居親友們也知道她的不便,所以講話時會刻意卻適度的拉高聲調,想讓她聽的仔細。 然而重聽也讓她鬧出了不少笑話。我記得最經典的一次,就是住岳母對面的老伯有天跟岳父閒聊時,談及那段期間發生的一件新聞。老伯用閩南語感嘆的說:「唉!又有架告練機,從天頂摔落下來了囉!」岳母在旁聽了瞪著雙大眼睛,吃驚的說道:「啥咪!一隻狗從樓頂摔落來,那不就穩死耶!」當時岳父和老伯兩人聽後面面相覷,只能忍著笑耐心的對著岳母解說。岳母聽了解說後雖也沒說什麼,但據岳父轉述從岳母表情看來似乎有些不痛快,可能是在對自己的鬧出笑話生氣吧。 我們這些做子女和女婿的,知道她老人家愛面子,了解到千萬別碰觸到她的痛處,那就是不能讓她因重聽而感到難堪。有時與她交談時,我們說的是A件事,她常會聽成B件事,此時如竭盡所能依然無法提醒她回軌到同件事時,我們就會放棄努力,怕的是因為我們好意而過度的提高音量,讓她受窘到見笑轉生氣。也正因為如此,彼此間常上演著一席席「雞同鴨講」的荒唐對話,而她老人家竟然也能在文不對題的情況下對答如流。這聽來雖然有些荒謬,但只要她聊得愉快和盡興就好。 只是孩子們的心思終究不夠縝密,也比較無法體諒阿嬤的苦楚。兒女們常會利用課餘時間或假日,過去探望她老人家,但相處的氣氛往往搞得很不愉快。岳母喜歡看閩南語鄉土劇,但因為不認識字幕上的字,又加上耳背,常將電視音量開的很大,孩子們常不顧情面的當面抱怨,總惹得老人家心裡不高興。又有時孩子想和阿嬤聊聊天,阿嬤因聽不清楚頻頻重複詢問,惱的孩子沒耐性的大聲回話。有次阿嬤面子掛不住了,生氣的說:「我又不是臭耳郎,免那麼大聲啦!」哪知女兒脾氣也跟著上來了,回嘴道:「阿嬤明明就是臭耳郎,怎樣講都聽嘸!」那次事情可嚴重了,岳母氣到一個多月都不願見女兒,還是我跟內人帶著女兒好說歹說的向她老人家賠罪,才消弭了她的怒氣。孩子們從此也更懂得小心說話,就算依然無法正確溝通,也學習到要多體諒老人家。 人總會老,身體的各部位都會出現退化的現象,你我將來必會面臨到。但老人家們也和我們一樣,希望自己活得有尊嚴,不想成為後輩們的累贅。因此,孝順除了給予父母物質上的滿足外,也當給予他們心靈上的尊嚴。用關懷而不嫌棄的心態,用感同身受的無限包容作為,來建立老人家自我存在的價值,我認為這才是孝順的真諦。
-
【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可是說天賜是一顆壞種子卻也不盡然,憑他在學校的好成績,即便不能把他歸類為天才,但牆上貼的學業成績前三名獎狀,並非憑空捏造而來,完完全全是憑他的真本事獲得的。或許,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能讀書,不一定會做人;少年老成者,則不一定懂得讀書的竅門;有一好,沒兩好,只能各取所需、各憑本事。認真說來,這個社會還是公平的。就以他和木興來說吧,兩人的確各有所長。即便木興提早投入職場,但如果沒轉業的話,這輩子只能當一個剃頭師,而天賜雖然仍需培養,可是誰也不能低估他往後的發展。想到此,罔腰仔激動的情緒似乎已較平復,對兒子也增加了許多信心。所謂兒子是自己的好,多少總是有點道理的。 當罔腰仔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山上回來時,儘管天賜已出來吃飯讓她感到寬心。但桌上的剩飯剩菜並沒有放進櫃子裡,桌上的菜渣也沒有清除,碗筷也沒有拿去清洗;整張餐桌可說亂七八糟,任蚊蠅在上面紛飛,甚至小貓也跳上去舔食,看到如此的情景,簡直讓她火冒三丈。竟高聲地說:「天賜,你今年幾歲啦,吃完飯後,難道不懂得把桌上的碗盤收一收嗎?這點小事還要我這雙手?你簡直太過份了!」罔腰仔氣憤而高聲地朝著他的房間吼著。「人家木興公休回來,除了上山挖地瓜,也主動挑水洗豬舍,家裡的事幾乎樣樣做,哪像你這個老太爺,什麼事都要靠我這雙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怎麼辦!」 (一九九)
-
舞獅的起源
二○一六年十月間,我去了一趟峇里島。長子到峇里島開會,長媳請我們夫婦一起去。長子知道我對印度教有興趣,所以長媳只安排參觀印度教廟宇。我們雇了一輛車,每天遊二至三處名勝古蹟,四天造訪過十處印度教廟宇或古蹟。 從印度洋到東方的航路,原本由印度人掌控,印度教和佛教隨之傳入東南亞。回教興起後,回教徒掌控了這條航路,東南亞逐漸回教化。峇里島地理位置偏遠,回教勢力還沒侵入前,西方人已捷足先登。這大概是峇里島仍保有印度教文明的主要原因。 此行看出一些文化現象,其中之一就是舞獅。我在《科學月刊》一九九六年九月號寫過一篇〈獅乎?獒乎?從元人畫貢獒圖說起〉,大意是說:中國不產獅子,狻猊和獅子都是外來語。自東漢章和元年首次入貢,獅子逐漸成為一種瑞獸,其造型愈來愈失真,弄到後來,竟然把真正的獅子誤認成藏獒了。該文刊出後,香港中大的黃英毅教授來信: 張先生大啟: 拜讀大作「獅乎?獒乎?」獲益良多。據聞獅舞乃仿照狗之動作,事實上西藏流行一種瑞獸名「雪山獅子」,類似北京狗,故西藏喇嘛(以至慈禧太后)喜飼狗。據The Buddhism of Tibet or Lamaism一書中云:相傳喜馬拉雅山曾出現瑞獅,為村民帶來豐收,後被一道士引來漢地。至瑞獅死後,漢人乃將獅皮起出作舞以示吉祥(見《故宮文物》第三十二期)。舞獅源自西涼,稱西涼獅子舞也。耑此順候 安康 香港中大黃英毅敬上 黃教授來函與我的覆函,刊《科學月刊》一九九六年十號「讀者與作者」欄目:我的覆函如下: 黃教授鈞鑒: 大札敬悉。舞獅之起源已不可考。《漢書‧禮樂志》:「常從象人四人」,孟康(曹魏時人)注:「象人,若今戲蝦、魚、師子者也。」可見遠在三國時已舞獅存在。至於舞獅是否來自域外,學者說法不一。中國雜技團藝術室副主任傅起鳳先生認為,舞獅為國人自創。蓋我國自古以人喬裝瑞獸,以供驅儸逐疫。獅子東傳後,國人視獅子為瑞獸,將獅子加入喬裝行列乃事理所必然也。詳見傅氏文〈源遠流長的舞獅藝術〉(陶世龍編《中華文化縱橫談》,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86年)。 古時舞獅,常以一人扮作胡人,在前逗引,故外來說亦非無稽。唯所謂外來,當來自西域,斷非西藏。中國(包括西藏)不產獅子已見拙文,《故宮文物》所引洋書所載傳說,僅可作為談助,不可認真。又,舞獅稱作西涼舞,當源自白居易樂府詩《西涼伎》:「西涼伎,假面胡人假獅子,刻木為頭獅作尾,金鍍眼睛銀貼齒…」,但不能據此認定舞獅出於西涼。耑此,敬請 大安 張之傑敬上,九月廿四日 此次峇里島之行,使我修正當年的看法。中土的舞獅即使源自西域,其始源也是印度。十月九日,我們參觀過聖泉寺,車子一路攀升,到面對巴杜爾火山(1717公尺)的觀景餐廳用午餐。在停車場,意外地看到舞獅。舞獅成員皆為童子,獅偶的造型與中土的南、北獅有異。翌日參觀峇里王國仲裁法庭時,在其博物館中又看到一具造型華麗的大型獅偶。 通曉梵語、巴利語、吐火羅語等的北大教授季羨林博士嘗撰〈浮屠與佛〉一文,以讀音及音韻考定,「浮屠」譯自一種古印度俗語,「佛」譯自吐火羅語。鑑於最早期的佛教文獻,言釋迦牟尼但稱「浮屠」,不稱「佛」,季氏在結論中說:「中國同佛教最初發生關係,我們雖然不能確定究竟在什麼時候,但一定很早,而且據我的看法,還是直接的;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經過西域小國的媒介。」 我曾寫過一篇論文〈狻猊師子二詞東傳試探〉(《中國科技史料》第二十二卷第四期,二○○一年,頁三六三至三六七),也得出相同的結論。在中國,獅子有兩個名稱,即狻麑(後改麑為猊)和師子(後改師為獅)。 狻麑一詞最早出現於《爾雅》。《爾雅》一般認為成書於先秦,編定於西漢初年,可能附加若干西漢材料。《爾雅‧釋獸》:「狻麑,如虦苗,食虎豹。」(虦,淺毛色;苗,通貓)郭璞注:「即師子也,出西域。」可見至遲至西漢初年,狻麑一詞已傳入中國。 狻麑古音作suan-ngiei,上古音作swan-ngieg。大陸藏學家楊恩洪女士告訴我,藏語獅子作seng-ge,與狻麑古音幾乎相同。獅子梵語作simha,巴利語(一種印度俗語)作siha。在語言學上,g、h讀音近似或相通,狻麑一詞與獅子之梵、巴語顯然同出一脈。可見漢語的狻麑,和藏語的seng-ge,皆源自印度。 《爾雅》只載狻麑,不載師子,說明西漢初年師子一詞尚未傳入中國。東漢章帝、和帝間,班超經略西域,中國聲威遠及蔥嶺以西。章帝章和元年(87),月氏遣使獻師子,這是史上第一次貢獅。月氏是吐火羅的一支,師子吐火羅A語作sisak,這就是師子一詞的語源。 峇里島屬於印度教文化區。峇里島的舞獅,可能源自印度,不大可能源自中土。如這一推論為真,中土的舞獅可能也和印度有關,而非國人自創。印度也有舞獅嗎?長子寄來一則視頻(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bF1ygWB9Ig),證實了上述推論。如今印度、錫金、尼泊爾、西藏等地仍有舞獅。在YouTube上鍵入Indian lion dance,或purulia chhau,可以找到多則印度舞獅視頻。西域(中亞)回教化以前信奉佛教,印度的舞獅傳到西域,再傳到中土可說是順理成章的事。
-
一輩子的感念
母親生前最常提醒我們的一句話是:「食人一口,還人一斗。」 年幼時不解其意,年歲漸長,生活經驗的累積之後,我們終於瞭解,原來是「受人點水之恩,理當湧泉以報」;於是乎對於有恩於我們的人,不但心存一輩子的感謝之外,還要付諸實際的行動。 民國五十幾年,當時年幼的妹妹生不逢時,父親兄弟們恰巧分爨各立門戶,貧無立錐的我們,吃不飽穿不暖,自生自滅成為當下的生活模式;然而年幼的胞妹卻生病了,聽母親的敘述,如果不去看醫生,一定會造成終生小兒麻痺的遺憾。 身無分文,四處求人,卻得不到暖心的救援,真正體驗到了「人窮無六親」的困境;就在此刻,母親揹著妹妹,以十萬火急的心情,硬著頭皮向住家附近雜貨店老闆娘求救,沒有掌管經濟大權的她,以最疼惜的心情,從口袋裡掏出五十元,要母親帶著妹妹立刻就醫,以免耽誤了病情。 母親得到了人生最可貴的真情相挺,感動得沒有時間掉下熱淚;二話不說,急馳醫院,經過診療服藥,所幸胞妹病情得到控制,也沒有出現後遺症。 五十元的救命錢,母親賣命籌湊,只要哪裡有錢賺,再辛苦再少錢,也願意去做;於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捧著五十元,還給雜貨店老闆娘這個救命大恩人。在歲月有情的輪替下,胞妹快樂的長大;母親以大恩要言謝的心情,帶著胞妹前往雜貨店,親自向老闆娘行禮致謝。 母親就是一個「認分」又「認命」的大好人,不但學養好,又肯吃苦,最可貴的行誼,就是不佔人家的便宜;並且常常告訴我們:「做人著磨,做牛著拖。」因為只有透過堅實的磨練,才能有所轉機與成就。 幸蒙上蒼的恩寵,全家七口人,雖然過著無隔宿之糧的苦日子,不過只要家人能夠「一日平安一日福」,也就無所冀求了。 母親這輩子,只要有機會與我們閒聊,一定會提起雜貨店老闆娘是胞妹的救命恩人;要我們常去她家開的雜貨店「交關」,讓她們有機會多賺一點錢,一來感念她的情義相挺,二來落實遠親不如近鄰的行動準則。 我們全家人都謹記這段感人的際遇,雖然微薄的五十元資助,事後也如數奉還,然而母親卻以行動要全家人一輩子感恩;「食人一口,還人一斗」的金言玉語,不但不能忘記,也不能廢弛,而且要以真心的行動一路走下去。 就這樣帶著感恩的心情一路走來,老闆娘雖然早已仙逝,母親也已不在人間;然而我與胞弟二人,依然牢記母親的教誨,依然常到她交給兒子經營的雜貨店消費,一來感念之心不能忘懷,二來緬懷母親大人的德澤。 時光推移,日月荏苒,什麼都在變,唯有我們家人感念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這分美好的際遇,但願能夠持續下去,就算一輩子,只要氣息尚存,依然會謹記母親的教誨。 總之,我們會將「食果子拜樹頭,食米飯拜田頭」的理念,用實質行動去執行;同時在母親真情真心的庇佑下,定能馨享「苦根結甜果」的美好況味才是!
-
詠上林詠上庫
詠上林 波斯菊獻土地神花環時 早晨便先掛上陣陣蜜的 清音 愛海的請賜他智慧 愛山的請賜他慈悲 將軍廟威靈猶在 虔敬的何止於三柱香? 何處不顯神蹟? 連地上滾動的彤雲 亦成為神性的化身 這裡海灘的悲愴 已被海鳥啣走 一種越走越溫暖的沙子 金色沙灘並不會拋忘某些記憶 但時光漸漸抹去了異國的鄉愁 詠上庫 陵水湖畔的鳥蹤 總在嫻靜午后堆築成壘 翠鳥、斑翡翠、雁鴨與黑鳶 在遺忘了大半的記憶裡 虛虛實實飛舞著 淡水湖泊是昔時鹽鄉 回憶裡帶著微微的苦味 像屋簷下風乾的鹹魚 搖晃 搖晃 搖晃 以最緩慢的速度 把卑微的生命曬成一段歷史 與山水一同譜寫風中歌謠 誰清麗的詠唱句句如詩 回眸瞥見 秀才厝燕尾與馬背的百年對話 在夕照中熠熠生輝
-
逝者如斯
我向時間問路 歲月的入口處 一排寂寞的路燈 突然問我 你的影子怎麼還沒有回家?
-
【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罔腰仔無奈地搖搖頭不禁紅了眼眶,也不斷地想,養這種兒子將來能成為她的依靠嗎?田裡還有一大堆農事在等著她,她已無心跟他耗下去,匆匆地吃了一碗飯,戴著斗笠拿著鋤頭和畚箕直往山上走,沿途上卻也不免為自己歹命的人生而怨嘆。縱使當年她可以逕行做主,把神經阿貴趕出家門,現在碰到這種不可理喻的兒子,能把他趕出去嗎?她實在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很可能,天賜不僅遺傳阿貴的聰穎,也同時遺傳他怪異的個性,一旦也把他趕出門,她這個女人還剩下什麼呢?除了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厝宅外,其他終將一無所有。然而,有時候她竟也寄望阿貴,既然天賜是他播下的種子,不管他現在在天堂或地獄,都有義務來保佑他平安快樂地成長,長大後才能在社會上立足,做一個有用的人。終究他是他的兒子啊!倘若他不能做到這點,當初就不該入贅她們家,更不該播下這顆不能結穗的壞種子,讓她耗盡青春歲月,每天澆水、施肥又除草,做了十幾年白工。罔腰姨簡直愈想愈氣,愈想愈不甘心,即便有時候不想去想它,但腦裡總是浮現出孩子的影像。這或許就是天下父母心的緣故吧!(一九八)
-
慈堤
上小學咯! 學校就在古寧頭三個村落交叉點的古寧國民小學,面對慈湖(那時還稱雙鯉湖,整個雙鯉湖不似現在有湖濱道路和慈堤分割,是直通外海,往來可以行船),位於湖最內陸的岸邊。「水尾塔」立在岸邊前方不遠處,水尾塔的前方是「關帝廟。」學校在靠近岸邊有司令台,司令台前是一片運動場。校園的教室在更裡面高於運動場的位置,成ㄇ字形排列,中間有一條十字形的寬敞通道,教室和運動場有一座台階連接。 那時,還沒有「雙鯉濕地」的稱呼,其通用名稱為雙鯉湖。「慈堤」還沒建立起來,湖與外海是相通連接的一整片,漲潮時,海水會直達岸邊,大人和老師總是警戒我們,不可以靠近岸邊玩耍,我們總是敬而遠之。 學校在上學期間,早晨和放學前都有一件重要的事─升旗與降旗典禮。進行典禮時,「鼓號樂隊」在前頭引導,並在唱國歌和升旗歌時伴奏。我在三年級時加入鼓號樂隊,負責打小鼓。七點廿分,樂隊集合,各自拿起樂器,在中央的走道上列隊,各班級則在兩旁的草地上列隊,鼓號樂隊以進行曲帶領走在前頭,一個班級接著一個班級走向司令台。全部就定位後,整好隊伍,司儀拉開嗓門,「升旗典禮開始,主席就位,唱國歌。」直笛吹起國歌旋律,鼓聲伴起節奏,大家一起用力高唱,聲音表達我們的愛國情操,響徹雲霄。「升旗,敬禮!」樂隊演奏升旗歌,學生舉起右手,拇指捏住小指,其餘三指併攏,行童子軍禮,眼睛注視著冉冉上升的國旗。「禮畢!」這是一天學習的隆重開始。 男女授受不親,保持距離。在我們那小小的心靈中始終看得很重。四年級時,學校舉行土風舞比賽,練習時,大家在草地上男女相間圍成一個圈,要跳「高山青」,舞蹈中有手拉手的部份,大家把手抬起,卻拉不到一起,老師怎麼說都不行,後來,大家努力在草地上搜尋,拾起較強嫩的莖,一人一邊,勉強繼續練習。 五年級時,老師在體育課帶我們打棒球。那時棒球可是最夯的運動,紅葉少年棒球隊為國爭光的榮譽激動人心。可是學校的運動場上並沒有棒球場,老師就帶我們直接下到雙鯉湖的乾地上打球。因為慈堤完工了,雙鯉湖的水乾了大半。我們擺上壘包,虛畫線條,就在乾地上玩了起來。規則不重要,球打擊出去,大聲喊叫,跑來跑去,煞有其事。 在蓋慈堤時,不時會聽大人們的耳語,唧咕議論,儘是又發生了什麼意外之類的,而主要原因是:因為要封住湖口,關帝聖君生氣了,所以總蓋不起來。最後因為司令官親自去拜拜,關帝聖君同意了,所以慈堤終於蓋起來等等之類的。不管發生什麼,那個緊張的年代,要有效的做好防禦工事,慈堤的確是一個重要的工程。湖的缺口洞開時,海岸線沿著湖濱既長又複雜,更難防禦,現在慈堤蓋起了,堤外鋪設了「軌條砦,」設置了「三角堡,」像個扼住通道的管制哨,防禦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上初中咯! 因慈堤的完工,在外海與慈湖間插進了一道閂,擋住了原先由外海隨著潮汐自由進出的水流,流量被管制,流進慈湖的水也被限縮了。水少了,沒有足夠的流量,靠近內陸的土地就漸漸成了乾地。一大片的新生地就有一大片新用處。 靠近西浦頭的整片地,要蓋「慈湖新村。」阿爸標了幾間房舍的蓋建工程。我在放假時會去幫忙。先在地上釘上小木條,綁上繩子描出房子的地界與地基的樣子,用圓鍬與十字鎬挖深,立起並綁好鋼筋,釘上模板,灌進水泥混石子的柱子。靜置待水泥乾後,拆掉模板。地基、柱子、牆、門、窗逐一成形。 屋頂可是大工程。在屋頂旁先架好寬的梯子,屋裡架上臨時的支撐木柱子,鋪上模板,放入鋼筋,置入必要的管線。要灌漿時,必須先挑選好日子,找足幫手,拌沙石水泥,由大伙沿樓梯一擔一擔地挑上去,而且要一氣呵成。通常一早開始忙碌,待完工時,時間已是黑天暗地了。屋主會預備「差操豐沛」的筵席感謝大伙的辛勞。這工程相當於以前屋瓦房子的上樑,是蓋平房相當重要的里程。 屋頂的水泥在等待其風乾的過程中還需要不時地澆水,以防止水泥因為過於乾燥產生裂痕。休息一段時日,屋頂的水泥乾到了可以拆模板的地步了,把屋內支撐的木柱拆掉,屋頂的模板去除,胚胎房就完成了。接著就是考驗土水師功力的細功了,用灰泥抹牆,門、窗、要求平整、角度垂直。還有很多的裝飾細節,顯出蓋房子師父的細心與巧思。 房子漸漸完成,一個新村漸漸浮出水面,立在乾地上。 上高中咯! 慈堤的修建除了改變了雙鯉湖的生態外,雙鯉湖在湖濱道路和慈堤間的部份也有了新名字,「慈湖。」通往後浦的道路,也因慈堤這一直線縮短了很多距離。以往得繞著湖濱一圈,現在連接缺口的直線構成了最短距離。以前在湖裡划行的船隻,也不再需要使用了。 有一陣子騎腳踏車上學,路線會經過西浦頭,當然會先經過慈湖新村。看著曾經流汗勞力蓋起的房子,人住進來了,生機也跟著盎然!四周的田地也耕種起來,隨著季節,生長不同的豐收。看著原先是一片汪洋,因著慈堤而生出新的生活,終能理會什麼是「滄海桑田」了。 上「社會大學」咯! 慈堤像孫悟空頭上的金箍,收斂了外海的野性,給了慈湖溫柔婉約的性情。 慈堤外的沙灘,是我返鄉回家的必訪去處,是散心漫步的好地點。 傍晚時分,夕陽漸漸把大地染成一片橘黃,再漸變成殷紅,餘光在水波上曼舞。孩子在沙灘上嘻戲玩水,光著腳丫自由自在地追逐,歡笑聲隨著潮水起伏,快樂盪漾在空氣中。大人在一旁專心警戒著,眼睛離不開孩子的身上,心情卻也回到無牽無掛的年歲。情人手牽著手,沿著潮水的邊緣,邊走邊談心,不想停下愛戀的腳步。海鳥歸巢,在軌條砦上暫歇,享受這夕陽最後的溫存。鸕鶿低空列隊飛過,不時呱呱鳴叫,壯觀的場面,吸引人眼球的注目。沙灘上生長的低矮花草,在漸濃暮色中,輕輕搖曳,像陸地的浪潮。 對岸高樓的燈漸漸亮起,在墨黑的夜色裡閃耀新的繁華。遠處通航的船隻,載著各式各樣的心事與旅程,快速地通過。金門大橋正努力地串起大、小金門,彌平兩座小島間的小小間隙。 這是自由自在的天堂,或行或止,或立或坐,或遠或近,或眺或賞,或聆或聞,或感或觸,縱使這一天要過去了,都浸潤在美好幸福中。 從家門口騎上腳踏車出發,沿著古寧國小旁的道路往慈湖前行。 學校裡響起一串歡笑,一如孩提時我們在校園裡無憂無慮的快樂跑跳。夏天時,隱身於路樹上的蟬,用牠「知了」的音符與燠熱的暑氣和鳴。雙鯉濕地中心和水尾塔兩個池塘裡的荷花,隨著艷陽盛開,有著漸層色彩的紅粉佳人,帶著些靦腆和你相望,高張的荷葉,擋住那逼人的日光,為池面撐住些許涼意。秋天時,沿著湖濱道路兩旁的芒草,在陽光中隨風搖擺,金光灑落在芒花上所描出的金邊,散發著賞心悅目的藝術氣息。 前方在湖濱的一片木麻黃林,林間田地裡高粱或小麥按不同的季節努力的生長。傍晚時分,隨時節過境的候鳥鸕鶿從海邊獵食後歸來,吃飽沒事,在林間樹梢上你爭我搶,找一個自己滿意的位置休息,呱呱的噪聲,擾人清淨。鸕鶿的排泄物恣意地把暫住的樹染成灰白,也不清理。林間的小水塘裡,雁鴨悠游,不時將頭探入水面,尋找食物。聽到走過的嚓嚓聲響時,鼓動翅膀,「啞啞」一叫,一起迅速的奮力飛起,留下一池的漣漪。青蛙卻粗枝大葉點,不管你的步伐,自顧著鼓動腮幫子,爭個你短我長。 轉個彎再往前走,右手邊的植樹已漸成林,原先掛著的「雷區」倒三角形、紅色駭人標誌已除,草與樹木在岸邊的狹長地面上,漸入佳境。左手邊的慈湖風平浪靜,水面如鏡倒影出藍天、日影與流雲,仔細一瞅,青苔在岸邊的石頭上生長,魚兒在水中自在悠游。 靠近慈堤的岸上,三角堡裡人去堡空,只留下以前為心戰喊話用的「大喇叭」與幾輛對抗敵人的戰車相陪,像一群從戰場上光榮退役的戰士,不時展示著胸前的徽章。慈堤兩頭立著的小石獅子,搔首弄姿,像逗母親開心的孩子。停下車子,在慈堤上漫步,或在石墩上坐下,吹吹海風,望望藍天白雲,讓一天在光與影的交織中走過。 這或許是我從社會大學畢業、退休後可以過的一種快意、自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