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案發現場
前不久一天午後四點左右,一輛座車緩緩靠向一個國小圍牆外,想停車到前面超商購物。幾乎同時,旁邊插進一輛白色轎車,技術熟練地靠好車,一位身穿紅色上衣的年輕男子剛剛跨出車門,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從哪兒竄出五六個彪形大漢,蜂擁而上,一位使出手勁,看來是練家子,不到兩秒鐘就將紅衣男子制伏,另一位掏出手槍抵住對方太陽穴,紅衣男子於是沒敢輕舉妄動,緊接著手銬伺候,押解上車。 警察從紅衣男子車上搜出一包白色粉末及針筒數支,也一併帶走。過程前後不到五分鐘,目睹霹靂小組打擊犯罪行動,這好像只有電影裡才看得到的情節,居然就這麼不期然被我撞見了,良久我才回神,心怦怦跳個不停。 附近居民有好些商家也目睹這一切,大家議論紛紛,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對販毒者危害社會大搖其頭。警方循線部署,打擊犯罪,厥功至偉。曾經,法務部特赦令名單中,大約有四成是吸毒或販毒者,這些人得到假釋,流回社會,再度犯案的可能性很高,衝擊著國內治安。多年以前,一位副教授在公園被假釋毒販殺死,造成無以彌補的悲劇就是個例子。這些人是社會治安的不定時炸彈,他們是社會高風險份子。 販賣毒品能獲取暴利是不爭的事實,很多無所事事或一時利令智昏者不顧一切下海嘗試,結果當然是一條不歸路。都說教官在學校是專門輔導學生的,自認免疫力很夠不會受利誘,但這個案例卻是這樣的:那位教官退休得早,五十上下年紀要再投入職場不免備受制肘,先是在一家舞廳當領班。領班薪水並不高,那種場所什麼份子都有,有道上兄弟請他轉手交託毒品,並給予厚利。幾回之後告訴他可以兼差啊,反正有正職當掩護。殊不知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在兄弟慫恿請客下偷偷嘗試,真是應了潘朵拉盒子的誘惑,從此走上不歸路。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毒品碰不得,試不得,不管是運送或親嘗,萬劫不復是結果。 在參與輔導受刑人過程中,最難過的莫過一位女孩受制於心愛的人,當爪牙幫忙販毒被抓,年紀輕輕,便成了階下囚。如何在出獄之後遠離曾經的狐群狗黨,成了很大的考驗。自制力,家庭成員的協助在在都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而能有一技之長,進入職場不被排斥更是關鍵。人生說長不長,但如果一輩子要在獄中度過,那磨難肯定讓人度日如年,人生也從彩色變黑白。生命旅程中一步錯,全盤輸,焉可不慎乎?
-
【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萬富,從添丁被匪砲擊斃的那一天起,你對我們孤兒寡母的照顧,不是好鄰居這三個字可以涵蓋的。孩子們能有今天,若要論功行賞,你不僅有功勞也有苦勞。當不日我們準備結伴漫步在山林田野間時,相信添丁和兒媳們都會感到高興的。」 「但願如此。」萬富微微地點點頭笑笑。 在萬富的協助下,志堅婚宴的相關細節,也密鑼緊鼓地進行著。然而海島的四月正是霧季,當濃霧瀰漫山頭時,飛機往往會因視線不良、或未達到降落的標準而停飛;甚至有時候軍艦也會受到濃霧的影響而不敢進港,必須停靠在外海等候,讓搭乘的軍民,得多承受好幾小時的顛簸之苦。交通的不便,確實是旅外鄉親的無奈,以及造成許多人欲返鄉而卻步的原因。 經過書信連繫後,宴客日期訂在四月二日下午六時,但當日一早則必須先敬天公。志堅有十天的假期,蔣麗和準備一起返鄉的志弦,已先向各自服務的學校請三天事假,然後再與春假銜接,如此即可增加在家鄉停留的天數。志堅因係現役軍官,蔣麗為軍眷,志弦亦有公教身分,三人透過蔣麗父親與外島服務處聯絡官姚上校的關係,請他幫忙安排回金門的機位。 蔣麗的父親雖然已退役,但當年擔任國防部某單位少將處長時,曾提拔過時任少校參謀的姚上校,讓他感恩在心。而今老長官有事相託,且三人都具有軍公教身分,身為金防部駐台聯絡官,豈有不幫忙的道理。況且,又是在他的權限之內。(一八八)
-
永遠的祝福
大二那年,在社團辦公室認識了學弟,阿山。他不參加任何社團,但喜歡跑到各個社團打轉,或是騎他的破腳踏車在校園裡穿梭哼唱,同一首歌每次唱出來的key通常不一樣,但是他唱得很開心、很理直氣壯。 他的樂天性格使我們成為好朋友,某日,他氣急敗壞的跑來警告我:「學姐,植物三的康仔在追妳?」「哪有!」「妳騙不了我!學姐,求求妳張大眼睛,他不可靠!」「瞎說什麼!我們只是比較談得來。」「我和妳也很談得來,妳怎麼只當我是學弟?」我無言以對。雖然我是嚐到苦果,但,康仔沒有那麼差,他只是為「分手」找一個完美的理由。他沒有辜負我,只是「沒把握」能給我幸福,我黯然將這段初戀存檔。 暑假後的天氣依舊酷熱,悶熱的風吹不涼烈日餘溫。阿山又蹦到我跟前,喜孜孜地說:「學姐,我有女朋友了!」「真的?哪一系?」「我們系上的新生!跟妳一樣是中部人,跟妳一樣騎小噗噗上學。」。他口中的「跟妳一樣」給我一種奇特的感覺。「恭喜你,介紹我們認識,我請客。」。真心為阿山高興,我知道他值得! 大三的功課忙碌,系上辦的活動又多,卻不見阿山帶女友佑馨來。我問他:「你女朋友呢?」他的答案不外乎:「她的家教很嚴,不能太晚回家。」或「她有課〈事〉不能來。」我沒好氣地問他:「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真的有!只是她沒空來。」「什麼意思?」。阿山無奈地說:「佑馨的父母對她期望很高,我只是一個鄉下孩子。她們家不同意我們來往。」「蛤?」我愣住。 阿山依然騎腳踏車在校園奔馳,我糗他:「你騎車在校園狂飆,小心撞到電線桿!」「沒事,我想考研究所。」他正經八百地說。「很好!為了佑馨嗎?」「嗯,我要爭一口氣。」「讚!我支持你!」我放下對他的擔心。 期末考前,阿山來電:「學姐!」他的聲音空洞得像是由另一個世界傳來。「妳能來殯儀館看佑馨嗎?」。我的腦袋突然打結,會意不來,傻傻地問:「什麼地方?」「佑馨今早騎車上學,被砂石車撞到,現在在殯儀館了。」電話那頭傳來他平靜的敘述。我像被雷打到,回:「喔!我如何找你?」。到達殯儀館門口,阿山頂著一頭亂髮來接我,看起來很疲倦。第一次踏入這個令人混身不舒服的大建築物,穿越一連串的樓房、走廊、庭院,停步在安放靈位的小窗口。阿山帶我走到上面寫著「愛女 沈佑馨之靈位」前,我失神的看著那個靈位。阿山溫柔的對她說:「佑馨,學姐來看妳了。」。我誠心誠意鞠了三個躬,對這位陌生的女孩獻上無限祝福。離開殯儀館前,他才說:「我幫教授整理文件,住在文學院大樓最右邊的空房。」。 當晚去探訪他,小小的房間,沒有窗戶,放一張單人床、桌上的書本堆積如山、還有兩張木頭椅子。塑膠衣櫥半開著,看得到裡面雜亂的衣物。我坐下來:「你還好吧?」。他燃起香煙搖頭說:「不好。」「什麼時候舉行告別式?」「不知道,她父母在商量。」「下周期末考,你能兼顧嗎?」,這回我沒聽到他的答覆。 接連幾天,阿山消失在校園中。隆冬的寒風,肆無忌憚的攏罩整個校園,好像連太陽公公都要遺棄我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有一天,再去看他,未到門口,先聞到菸味,阿山把整個人縮在灰暗的屋角。我生氣的說:「你還在呼吸吧?」他抬起佈滿血絲的眼睛,叫聲:「學姐。」「耶,你要把自己搞成怎樣才甘心?」「我在等佑馨。」「你瘋了,她已經上天堂!」「我聽過她回來的腳步聲。」「阿山,你真的瘋了!」「我沒瘋!佑馨的父母已經讓我們訂婚。你看,這是我們的訂婚戒子!」。他展開右手,給我看無名指上的金戒子。又看到桌上放著同一款女戒,我傻住,跌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望著他無神的表情,我問:「這件事是誰提議的?」「我。」「為什麼?」「我愛她,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在另一個世界徘徊。」「她的父母答應嗎?」「是的。」。我的腦袋有一瞬間是空白的,然後大聲責問:「你父母知道嗎?」阿山無所謂的搖搖頭。「你忘了你是家裡的獨子?你好自私。」我已經忘記自己只是他的學姐,現在是怎樣?全世界的人都得「失憶症」嗎?他遞來一條皺巴巴的手帕:「學姐,把眼淚擦乾。你這樣,我會難過。」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流淚?只聽見他問:「佑馨下星期日舉行告別式,妳會來嗎?」我點點頭,起身離開。 上帝用六天的時間創造這個世界,第七天是祂寶貴的安息日。但是那年的冬天,上帝跑到哪兒了?阿山的破鐵馬靠在屋邊嘆息,他失去開朗的笑容,只會發呆,我能給他的只有沉默的陪伴。 週日早上踏進佑馨的告別式。沒想到第一次看見佑馨,竟然是她的遺照。照片中的女孩直髮齊肩,水靈靈的雙眼,透露出她的天真慧黠。阿山坐在聖壇前的第一排,旁邊坐著佑馨的父母親與唯一的妹妹。白色的百合花佈置靈堂,金色的十字架擺在遺照上頭。慈祥的神父在聖壇上為她祈福,唱詩班用歌聲引導她前往天堂。最後是「瞻仰遺容」,我隨著隊伍繞到白色布幔後面,佑馨身穿粉紅色長禮服,濃濃的脂粉難掩右頰烏青的傷痕,她睡得很安詳。移靈上車時,阿山抱著遺照走在棺木後面,目送靈車離去時,心中無限感傷。 佑馨的事終於告一段落,收拾起複雜的情緒,我到教務處當工讀生。大年初三全校教職員在「蕙孫大禮堂」團拜,中午到地下室牽車,看到阿山坐在我的摩托車上發呆。我慢步過去問:「你不是回南部嗎?」「早上回來找房子。」「你要搬家?」「嗯!要與同學一起在校外租房子。」「找到了嗎?」「找到了,是學校對街幼稚園旁的舊公寓二樓。」「喔,還要考研究所嗎?」「不了,我答應爸媽,畢業後就回台南娶妻、工作。」他越說越小聲。我再問他:「伯父母知道佑馨的事嗎?」「嗯!」「生氣嗎?」「當然生氣,我被罵成『臭頭雞仔』!」「結果呢?」「妥協了,如你說的,我是家裡的獨子,不能太自私。」。 時間是治療傷痛的最佳良藥,開學之後的學校又是充滿陽光與活力的地方。阿山的活動範圍由校內拓展到校外,還是聽得見他騎車逛校園的歌聲,我們不再提過往的傷痛,送走佑馨,也送走我們純真的心。畢業後,他信守承諾地回鄉下娶妻生子,奉養父母。 年少的日子難免輕狂,我想把回憶記錄在文字裡,埋入內心的最深處。不沾紅塵俗事,繼續祝福阿山擁有一個幸福家庭,感謝他讓我領受到那段純真的友情。
-
小確幸﹐是福還是禍﹖
不知從何時開始,台灣人開始注重那些所謂非常微小的幸福感,舉凡所有事物,只要自己喜歡而有滿足感都可算是。所謂「小確幸」這網路上解釋就是「微小而確實的幸福感」的簡稱。它原來本意應該是要提醒世人懂得知足與真實日常生活那些看似瑣碎的美好,知足固然是美德,但小確幸一旦變成生活甚至是未來目標的準則,那恐怕事有點過頭了吧! 會有如此的感慨,就在於這幾年當中,常常看到某些學者在評論現在的台灣小孩時,大都是說他們「沉浸在自己的小確幸之中,絲毫沒有野心!」對此,我也是深有所感的,一年前有幸赴上海當交換生,在那結識了許多來自不同省份的學生,光一個城市口音就有百百種,一堂課聽下來,很多老師說的話都聽不懂,但是唯一有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具有足夠的野心以及信心!這是不可否認的,當然所謂「樹多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癡。」也的確是事實,但大多數(姑且忽略那些擺爛的同學)他們都有自己的夢想,有的已經有過許多次創業的經驗,因為他們都很敢於追求。 「很敢」是我對中國學生的印象,很敢追求自我、很敢要求、很敢發表自己的言論,舉個例子來說吧,在那裏,上課若是被老師點起來發言,肯定是滔滔不絕地講出一番道理來(先姑且不說有沒有重點)至少證明了他們很敢的這點,可是,看到台灣,若是被老師點起來發言,就好像是得了瘟疫一樣,臉色大變,連平常講話的聲音的瞬間調小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或許可以解釋為台灣人太喜歡待在自己的小確幸當中的,我敢相信台灣人的智商一點不比對方差,若要辯論或是演說什麼,我們的口條也未必會輸,但是,重點是「敢不敢跨越設在自己心中的那個舒適圈」或許老師要的從來不是正確答案,他提問最有可能要的只是同學們有靈魂的互動,而不是面對一群不會回答的殭屍們! 小確幸的流行,帶動了某些商機的發展,這點來講,應該算是福吧!因為開始追求小確幸,所以會回想起過去(尤其是青春期)那個沒有經濟壓力、沒有社會壓力的純真時光,漸漸的商人發現這是商機,就開發出「復古風」、「校園風」,看看諸多曾經流行過的國片就可以知道,大家有多愛「校園劇」,那種劇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流動在男女主角中的曖昧氣流,而是那些場景可以與自己心中的回憶做完美的結合,透過看劇,重新回顧那段時光的小確幸。 容易感到幸福,是種美德。因為欲望降低了,就更容易達成滿足。只是,千萬不要一昧地沉浸在這樣的幸福中,而不懂得開起門來接受未知的挑戰,這樣缺乏野心與戰鬥力,將來難以成為強才!懂得追求生活中的小確幸,當然也不能忘了將自己的生活更具有挑戰性與戰鬥力!
-
是霧不像霧﹐非雲酷似雲
青藏高原玉樹,最可愛的莫過於「霧」,說起「霧」,在成語裡常可看到「一頭霧水」、「霧裡看花」、「白霧茫茫」,總是一種不舒服的形容。 但在青海玉樹藏族自治州所在地結古,早晨或傍晚就有美好可愛的「霧」出現,它完全沒有水份,也不是漫山遍野地過來,而是一片片,有長有短,慢慢地移動,從您身旁飄過去,而天空卻是晴空萬里。玉色的白霧,就像藍天中慢慢飄動的白雲,沒有霧的地方,是一片清明的大地,在這裡「霧裡看花」花更明。 我最喜歡站在藏族土建的屋頂上,讓一片片白霧慢慢地向我繞身而過。那種現象真像站在九天雲中的神仙,使人不覺有點飄飄然。這裡的「霧」是最好的美景,也是給人最舒服的感覺。 也許是這樣美好的「霧」飄過山野,使山野長出全大陸品質最佳的「冬蟲夏草」和「貝母」等名貴藥材。「冬蟲夏草」當時在玉樹隨隨便便可以買到,但管制非常嚴格,不能私帶出境,如遭查到私帶出境,甚至會被判勞改。但在玉樹買來吃掉是不會被處罰的,他們指定要拿到結古供銷合作社收購,包括鹿草、麝香等貴重藥材。最好品質的「冬蟲夏草」當年收購價是人民幣13元一斤,「貝母」8元一斤,我們理髮價格是每位8角,一天理下來可以買一斤「冬蟲夏草」,因此我們有時買來同雞肉炒來當菜吃。 「霧」改變了玉樹的環境,給人予美好的感覺,至於為什麼玉樹的「霧」同內地的「霧」不一樣呢?希望以後有氣象專家去研究吧!(1957~1966青海玉樹記實) (稿費轉贈金門縣大同之家)
-
獻給浯洲最鱟的戀人
望著鰲嶼彼岸 淚水已經流乾 無情潮汐 將 你我相繫的臍帶沖散 從此隔成世界的兩端 孤島不再有你的呼喚 連最鱟的戀人也不知 游向何方 那曾經堅如鱟甲的承諾 那承載萬年貞愛的付託 竟經不起這般潮起潮落 故事最末 罹患痲瘋的愛情失能者 在鰲嶼落下珍珠般的淚 愛情的痲瘋 從此蔓延
-
北方的北方
北方的北方 有一種天地方能附和的 等待完熟的醇淨 一種可以體感的香 讓思緒與時光端坐其上 澄明如欲滴未滴的秋水 地衣與苔蘚想要匍匐接近 你的肺葉 聽──大翅鯨背負大海的藍 與冰原靜靜地交換透明的呼吸
-
【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先講好,到了要宰殺的那天,我們再找人來秤,所謂親兄弟明算帳,該怎麼算就怎麼算,不能讓你吃虧。」添丁嫂認真地說。 「添丁嫂,錢嘛,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們已說好,將來要吃我們自己種植的地瓜和蔬菜,配我們下海撿拾的海螺,金錢對我們來說已不重要。所以我已想好,決定把這兩頭大肥豬,作為志堅婚後返鄉宴客的賀禮。」萬富誠懇地說。 「什麼?」添丁嫂訝異地,「萬富,一碼歸一碼,怎麼能收你那麼厚重的賀禮。」 「妳是後悔之前的承諾?或是把我當外人?」萬富收起笑容,嚴肅地問。 「沒有,」添丁嫂截鐵斬釘地說:「我說過的話絕不反悔!自從添丁過世後,在我的內心裡,除了孩子外,你是我唯一最親近的人。」 「既然這樣,那兩頭豬又算什麼!」萬富依然有所堅持。 「好,萬富,為了避免還沒有吃到我們自己種植的地瓜和蔬菜,就因這件事而引起紛爭。所以我決定領受你的心意,收下這份厚重的大禮。但總得代替孩子謝謝萬富叔叔吧!」添丁嫂誠摯地說。 「添丁嫂,只要孩子們認同我們一起吃地瓜的想法,我就心滿意足了,謝謝兩字是多餘的。」萬富想了一下,又說:「我還有一個想法,這一次宴請的幾乎都是親朋好友和村人,不妨就全部不收禮。」 「萬富,」添丁嫂興奮地,「你說的怎麼老是跟我想的一樣?簡直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嘛!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到時我會幫妳張羅一切,譬如說:請人寫喜帖、送喜帖,找人幫忙殺豬,請外燴廚師開菜單,請人到市場採購物品,請村人幫忙搭帳蓬、借桌椅……等等。就像總管一樣,一定會把這場婚宴,辦得讓妳和兒媳們完全滿意為止。」萬富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彷彿是為自己的兒子娶媳婦、辦婚宴。 「你的心思真縝密,設想也週到,有你這個猶如至親的好鄰居,的確是我和兒媳們的榮幸。」添丁嫂說著、說著,內心似乎有無限的感慨,「要是添丁還活著的話,看到兒子娶媳婦,不知會有多麼地高興。」 「添丁嫂,不要再說這些感傷的話,妳沒有對不起添丁哥。今天孩子們能有這番成就,妳功勞苦勞都有,應該高興才對。倘若添丁哥地下有知,也會祝福妳的!」(一八七)
-
樂在習字
不久陳月華也po上作品,因為班上還有另一位叫羅月華的學員,所以我只能將她的姓和名全都寫出來,她po的是兩張臨寫孫過庭的草書,運筆鬆放,使轉自如,帖意十分濃厚,這與她在前一陣子於趙孟頫的行書所下的功夫有著密切的關聯。回想五、六年前,我剛推介她加入金門縣書法學會不久,她初次參加了一個分組的書法聯展,我依稀記得在一個共同觀賞的場合裡,她悄悄的的同我提起,別人都寫得好好,而她自己卻如此生澀。這些年她仍一直進出社大,我看到她寫漢隸的張遷和西峽頌,寫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和趙孟頫的小行書,寫智永的草書千字文和孫過庭的書譜,她每次來上課,總是帶著一疊厚厚的宣紙習作,真是用功至極,也不過才幾年的光景,她的字就如此不同。上學期的成果分享,她談了不少的學習心得,話語中對書法有著滿滿的自信與自許。佛家有言:「功不唐捐。」這在月華身上最是明顯。 另外的月華姓羅,來社大已滿兩年了,年輕時在台灣打拚了半輩子,現在回小金門,在自己住的村莊開了一間美容院。剛來時她給我的印象是對書法完全是陌生的,我要她從基本的筆法學起,她是照做了,但常常在作業裡參雜了一堆自己抄寫的經文小字,我當時給她的意見是:「抄經很好,但那是以後的事,對妳來說先把筆畫寫得挺硬,字形安排妥當比較重要。」有一段時間,她不知從何處抓來一本廉價的楷書字帖猛力的臨寫,我也要她丟棄,好好的在放大版的九成宮醴泉銘下工夫,幸好她人很隨和,我的話她都能欣然接納。她很少缺席,上課時她幾乎都是第一個將作業拿過來讓我點評的人,然後在接著的課堂裡,再根據我給的意見,靜靜的在座位上臨帖琢磨,為了趕搭最後一班21:00的船回小金門,她得先離開教室,在這之前她又會把剛剛寫好的作業讓我再瀏覽一遍,然後心滿意足的和大夥說拜拜。我比較訝異的是兩年多的舟車勞頓,她竟然都能甘之如飴,習以為常,若不是因對書法有著高度的熱愛,又如何能辦到? 她常三不五時的po上自己的條幅楷書習作,說是要請大家指正,我經常會在賴上提供意見,目的是想多幫忙一些,她接下來的重點就是要多寫,但寫得多還不如寫得慢,這樣才能更專注,也要她多去分析字體的結構,尤其是聚散鬆緊的關係,清書法篆刻家鄧石如曾對字的結體提出見解,要能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只要她的字形能寫得稍加挺俊,行氣自然美觀。我想再過些時日,一旦楷書稍基礎更穩固了,想抄經或是旁涉其他書體,都不會是太困難的事了。 這當中寧中小瑞芬主任也po上幾張她寫的字,瑞芬主任來社大書法班才僅只一個學期,她按著我寫的基本筆法慢慢學,到了期末她已經把我的書法講義學了差不多了,接著她也買了一本放大版的醴泉銘字帖,準備利用炎炎夏日好好的揣摩一番,我想她能適時的po上習作,表示她仍持續在寫,她的字方筆的意味已能具備,接下來要做的是如何「入帖」的事,這需要一點持恆的練習,所謂真積力久則入,若能如此,那終有一天「書寫」的這個本事,還是會歸屬於她的。 坦白說,上課的第一天看到瑞芬主任,我是有些訝異的。心想這樣一位在地區音樂界享有盛名的人,如何能如此屈就,跟我在書法上學步走?另外她還得兼顧學校的行政與教學工作,又如何能分出時間來親近翰墨呢?但一學期下來證明我是多慮了,因為所有的課她幾乎都出席了,她不只出席還帶著作業,除了專心的聽我講解之外,也能適時的提出她在書寫時的種種疑問,這讓我更堅信她來這兒的態度是認真而嚴肅的,這點倒是讓我打從心裡佩服。學期末的那一節課,我們一起分享新學員的書作時,她也大方的提供寫在九宮格上的楷書兩張給大家欣賞,她的真情告白是:「自己的性情太急了,希望寫寫字讓心緩下來。這段時間,看到各位學員寫得如此快樂,上課的氣氛又這麼融洽,我自己也被感染了,如果可以的話,請容我唱首歌來表達我的感謝之意。」學員們一聽主任要唱歌了,先是有些意外,接著便報以熱烈的掌聲,她以那首大家耳熟能詳的「感恩的心」打動了每個學員,在熱烈的「安可」聲中,她又唱了一首小河淌水,她的美好歌聲為最後的一堂課,帶來甜美的回憶。 明輝這回po了三張隸書唐詩,我在賴上寫著:「後兩件大氣。」但她似乎不滿意自己的作品,當學員們紛紛po上讚美的貼圖時,她卻來上一句:「停留在原點,沒有進步。」我以為明輝是過度求好了,她寫字的特點是運筆直來直往,厚實大方,所以她的字格特別貼近顏真卿的楷書和雍容厚重的隸書體,一直以來我總覺得她都能寫得舒坦自然,落落大方,但為何她會有停留在原點的想法呢?這點連我都被搞迷糊了。是否因為一種字形面貌寫久了,已引不起新鮮感所致,若如此則可以嘗試找其他和原先書寫的字體反差較大者來重新出發,或是開始著手寫別種書體,例如原是楷書現換隸書或行草。記得學期中她已經在練習比較偏灑脫的集王羲之聖教序行書了,我想一段時間之後,當這新學的書體與自己原有的相互融合,一種新的體認一定會讓這種停留在原點的想法慢慢淡化掉。 事實上去年舊曆年前,我們書法班有機會以社區大學的名義,到金門縣署立醫院和碧山社區發展協會去寫春聯,當時參加書寫的人大都以行草為之,但在現場明輝那工整樸拙的隸書體卻非常搶眼,看到一些特別鍾愛工整字體春聯的鄉親,在她的書寫座位前排成一列,耐心的等候,就知道她是受歡迎的。今年五月書法學會辦了一個「秦篆八分」的書法聯展,她寫的那件隸書對聯筆意渾厚,氣勢不凡,這兩件事應該足以表白她的書法水平了。 久久未見秀中老師po書作上群組,讓人頗感意外。2004年秋天社大書法班剛成立,秀中老師那年夏天亦自國小退休,隨即加入這個班級,屈指一算已過了13個寒暑了,起始她以唐楷為根柢,再旁涉魏碑〈張猛龍〉、漢隸〈乙瑛、禮器、石門頌〉、小篆,行草更不間斷,先自集王羲之聖教序入手,接續智永的草書千字文,現在則是沈醉於晚明書家王鐸的放逸灑脫,她對各種書體的緊追不捨,稱得上是用功而有恆了,這些年多次的書法聯展,已讓她贏得好口碑。這麼勤快認真的人為何沒在群組上現身呢?為此我賴上該是秀中老師po上作品了吧。這幾個字急急的將她召喚出來,原來姍姍來遲的原因是正在整修房舍,屋內空間侷迫凌亂,難以揮灑所致。 雖然因俗事纏身難以暢懷,但她po出的兩件條幅書作還是有模有樣的,一張是臨褚遂良的孟法師,寫得寬博嫻雅,清逸俊秀,她臨習此碑才花沒多久的時間,馬上就能上手,足見她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另一件是行書對聯:世間清品至蘭極;賢者虛懷與竹同。以王字的筆意為之,亦是彰顯清雅路數,但不失瀟灑韻味,於此可見個人的特質,決定了他對書帖的選擇,亦決定了他現在及未來的書風走向。我想以秀中老師的毅力恆心,在浩瀚的書法傳統裡隨看隨寫,一步一腳印的踩踏鑽研,長此以往,她終究會寫出金門酉堂後人應有的格局。 Po作品上群組的人,可以說是目前社大書法班的骨幹,當然沒po上的人並不表示對書法的不熱中。此中「永遠的班長」麒麟兄,便是自始就和班級一起成長的人,楷書寫得雖不盡意,但自從寫過隸書曹全碑之後,似乎有了新體會,已能寫出大而平穩的字體模樣,上學期他想另覓新帖,徵詢於我,我勸他暫別見異思遷,至少得守住曹全,琢磨個一年半載再說。篤欽先生來這也有兩年的光景,平日經營金門花園咖啡店之外,更關心家鄉的自然生態,常三不五時號召朋友一起去淨灘,是一位很有理想的愛鄉人士。起始他規規矩矩的寫醴泉銘,接著一絲不苟的寫張黑女墓誌和張猛龍碑,筆法字形都能精準,十分難得。另外思又小姐,是個大方而熱心的人,她與財財是親兄妹,才學一年楷書便已有明顯長進,她雖資淺,但那份熱中書法的神情,給人好印象。再是逸鴻先生,一位比較文靜的公務員,每次來上課都靜靜的臨寫,用心的聽我解說,他楷書寫得俊秀而均整,若能持恆臨習,來日自有一番景象。素琴女士這學期才剛進本班,她為人客氣,我點評她的書作時,她都會有所回應,並提出相關的問題,很虛心好學,她的行書寫得真不錯,我初次看她的作業時,便直接了當的說她已臨池有年了,並秀給學員們欣賞,此時她方才透露曾經在中正紀念堂學過兩年書法,她見學員都能各體交互學習,心也跟著蠢蠢欲動,目前開始在學隸書了。 對我來說,在社大書法班這十多年的教學生涯裡,看到學員們普遍都能寫出樂趣,這才是一件最令我感到欣慰的事。但這中間,難免也會有倦勤的時候,便也生起打退堂鼓的念頭,這時候愛管我閒事的妻子便會在一旁提醒:「你一輩子熱愛書法,並樂意將經驗傳承、分享他人,這樣一件有意義的事,若突然喊卡不是很可惜嗎?畢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我尚未回嘴,她馬上又接著:「所謂教學相長,在你身上這真是一點不差的,雖然平日你在書法的追求上也算用功,但一直有一群人在你的後面急急追趕,你就非更勤勉,加倍努力不可,這也是一種無形的督促與收穫吧!」 妻的這一席話,真是讓我啞口無言,既然如此,我還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在這美麗的花圃裡,扮演好園丁的角色。(下)
-
忙幸福
原來應該很忙,忙怎麼也趕不完的工作,忙怎麼也做不完的家事。 突然,我就得躺在床上,完全沒有辦法在辦公室處理任何緊急重要的工作,也完全沒有辦法為心愛的家人洗件衣服或準備晚餐。 真的是旦夕禍福,在受傷那一剎那,也在醫生宣佈骨折前,都心存一線希望,或者只是腳踝扭傷。想著自己這陣子真是累,以往南北奔波搭高鐵上班,今年的工作還安插了搭機出差。 是不是因為我心裡一直想著要休息想休息,老天爺就讓我完全動彈不得,看著上了石膏的腳踝,看著宣佈我三個月不能落地的醫師,突然好想放聲大哭,我想回去上班,我會認真做事,再也不要心心念念想著「休息」這件事,年度特休假沒有休完也無所謂的。 先生上班孩子上學的日子,動彈不得被困在床上的我,拿起平常有一搭沒一搭看的生命叢書,看著書上寫的,心裡的盼望,自然有一天會用不同的方式呈現。莫非我真的太想太想離開忙不完的工作,所以才會有這樣激烈的結果讓我因為受傷,真的可以休息很久呢? 拄拐杖坐輪椅上班,讓我受傷的清潔人員看我回來了,淚漣漣的向我致歉,我笑著回答,是我走路太快,老天要我往後的日子走慢一點,生活步調放慢一點,人生的風景,要細細的看,也要慢慢的品味。 回到辦公室,埋首在無止盡的工作中時,偶而休息片刻喝口茶,望著桌上成堆的公文,發現原來過忙碌的生活,真是幸福無比。
-
為公主出征
弟弟的女友不知道為什麼叫做草莓公主,外表不是很亮麗,出自單親,但是,爸爸一直要他多比較,不要才初戀就沉船了。 也許,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子女都是最好的,總希望對方的相貌條件能更好些,甚至希望他能跟大陸的女孩子比較看看;弟弟馬上一堆理由辯駁:他解釋半夜打電話來是因為在鬧情緒,誰沒有情緒;外表是天生的不代表什麼,能夠乾淨體貼最重要,要是一直想花男孩子的錢他也不會喜歡……。 我看弟弟儼然是位為公主出征的騎士,努力在爭取自己的愛情跟權利,不畏懼爸爸地跟他溝通-不禁暗暗嘆息,曾經,我也有想要託付一生的人,可是,都沒有勇氣為我說話抗爭,只會隱瞞,最後終究無疾而終。 我想睡美人如果一直睡下去,等不等得到王子是一回事;王子是不是自己喜歡又是一回事;但是,王子千千萬萬要有為公主出征的勇氣,那才是真的王子!
-
半月
如一隻開闔的眼 一半白天,一半黑夜 辯證著是非 黑白的哲學 時間是一切的圭臬 一眨眼 多少歲月在光年以外 無從計算 考驗和證明 日日上演 夜幕裡 誰又低眉的思索? 多情的是滄海 氾濫的淚水 澎湃著生命的恆常 抑或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