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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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特立獨行的女學生
這一屆擔任導師的班上,有兩個女孩子比較特立獨行。 皮膚雪白、有如陶瓷娃娃的是小萱;膚色古銅、顯得健康陽光的是小雯。她們都有著立體深邃的五官,顯出不輕易順服的性格。她們的個性都大剌剌、甚至兇巴巴,頑皮的男生若敢惹她們,她們可是罵髒話、踢桌子都「不讓鬚眉」。由於性情相近,她們七年級入學沒多久,就成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莫逆之交。 依本校的作息表,學生每天七點半到校打掃,七點四十分後進校門須在警衛室登記遲到,七點四十五分開始早自習。但她們每天早上,總是姍姍來遲,在八點半以後才來上第一節課。我曾經處罰遲到的同學抄課文,也曾聯絡家長協助留意,但小萱的爸媽經商,經常出差;小雯家是單親家庭,媽媽是護士,往往半夜或凌晨就得到醫院值班,他們都無法每天早上督促孩子們起床上學。因此小萱、小雯遲到的習慣,始終無法改掉。 她們的一頭秀髮,不是有上過髮捲的波浪痕跡,就是染成了褐色。雖然學校規定「以不染、不燙『為原則』」,但依教育部的規定,髮禁早已解除,校方對學生髮型、髮色只能以健康衛生等考量加以勸導,不能處分。所以只要她們的染燙髮不大明顯,我也不加置喙。只有一次小萱染成了金褐色,實在太過顯眼,我才勸她染回較自然的髮色。她那天似乎自己也感到髮色太招搖了不自在,總把外套帽子戴起來低著頭,第二天到校時頭髮就變成深褐色了。 有韓團報導的偶像雜誌是她們的聖經,閃亮的耳環、手鍊、腳鍊、項鍊、戒指等是她們必備的小物。她們雖然愛漂亮,卻拒絕穿裙子,喜歡中性酷炫的打扮。班際合唱比賽的時候,由於她們從來沒買、沒穿學生裙,全班女生只好配合她們穿學生褲上台。還好班上女生們感情良好,沒有人因此發出怨言。 作業雖然從未在第一時間交過來,倒也總在最後期限匆匆送到我面前。上課雖然經常趴睡或寫紙條,倒也不至於影響上課秩序。總之這兩個小妮子雖然不是用功的模範生,倒也不踩老師的底線,她們對我這個不太囉嗦的導師,大概也不至於太討厭。 大約從七年級下學期開始,每天放學,我檢查、關閉教室電源、門窗後,從教室走到停車場時,就會看到小萱和小雯在活動中心大樓前的空地練舞的身影。班際舞蹈比賽時,她們負責編舞、教舞,帶領本班的舞蹈獲得滿堂彩,拿回優等獎牌。八年級後,我曾建議小萱和小雯的家長,既然她們熱愛舞蹈,將來可以考慮申請就讀高中高職的舞蹈班。不過,她們的家長表示,她們僅憑自己的喜好、模仿網路影片上的舞步自行練習,從小沒有任何師承,跳得其實不怎麼樣,去申請入學恐難與那些自幼從師習舞的學生競爭。再說,家長們對於「靠跳舞吃飯」這個想法,仍心存疑慮,無論孩子們的課業表現多麼不理想,家長們仍抱著一線希望,希望孩子們在九年級突然想通、開竅,發憤用功,依正常管道考進理想的高中。 九年級上學期的一天放學後,我走向停車場時,一如往常地看到小萱和小雯在活動中心前練舞。作為導師的雞婆性格突然又待發作,就要走上前去,規勸她們攸關升學的會考在即,如果沒有打算申請高中職舞蹈班,還是不要花太多時間練舞,多花些時間和心思在課業上才是。 這時,我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在夕陽淡金色的餘暉下,兩個年輕女孩熟練而輕快地踏著舞步,時而跳躍、時而旋轉,時而甩一下烏溜溜的長髮,時而互換一個會心的微笑,即使是我這個舞蹈的外行人也看得出來,她們的舞藝和默契,比起一年多前我剛看到時,已大有長進。在沒有觀眾的舞台上,她們不為了升學,也不為了賺錢,沒有老師督促,也沒有父母期望,完全只為了自己對舞蹈的一腔熱愛,而辛勤地練習。她們正痛快淋漓地享受著她們的青春,她們的友誼,她們的舞蹈! 我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能單純為自己的興趣而努力,是多麼快樂、多麼幸福的事!而我,竟然想走過去潑她們一頭冷水,要她們把自己的喜好放一邊,功利主義地為分數、為「前」(錢?)途努力,世上有比這更殺風景、更俗不可耐的事嗎? 教書十幾年來,每一屆總有幾個不愛念書、愛跳舞的女學生,幾年後遇到她們,有的在便利商店當店員,有的早早結婚生子,雖說不是功成名就,但比之我那些後來成為律師、老師、工程師、醫生的學生(他們也各有各的壓力和煩惱),似乎也沒有比較不幸。人各有志,而且,誰知道呢?如果一路上不再有人阻止她們的興趣,也許,幾年後我遇到的小萱和小雯,會是出色的舞蹈教練,甚至在演藝圈發光發熱,也未可知。看她們專注、盡情、愉快地跳舞,我決定不去打擾她們,繼續走向停車場。祝願她們,能充分發揮所愛所長,開創屬於自己的美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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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上的貓
下班回家,他發現,罕見地,事實上是從沒發生過,大門,含一道鋼門和木門,一前一後,或者說是,一內一外,同時敞開,完全沒關。進到屋裡,煮熟的飯菜已經擺在桌上,但是茹芳人不在。他很不高興,又疑惑。 他,換回家居的休閒服,如常,洗手洗臉沖腳後,打開冷氣和電視機,等待茹芳;附記:後者,兩項打開電器的動作,依例,是茹芳的工作,如同賺錢養家繳房貨是他的責任。他們之間,不必明說,早已清楚界分,彼此對這個家庭的權利和義務,守份,是他們之間共同的默契,他珍惜這分穩定感。 大約,二十分鐘後,也就是播報另一則酒駕肇逃的新聞時,對講鈴大響,壓制記者,莫名所以,高亢的嗓音。「是我啦,開門。」茹芳在公寓門口,以新聞主播的音高,大叫,他沒回話,默默摁開樓下的大門。這個對講機早已故障,只能聽,不能講,沒有通話的功能,修理的方法,上次技師來維護時,他聽過茹芳的轉述,但是不多時就忘了。所以,重要的掛號信他總是寄到學校裡,「免得郵差在樓下大喊,討厭。更何況,他來的時間,我通常是在菜市仔,或是賣場。」茹芳這麼說,順便界定彼此之間,另一項,日常,例行的工作。 忘了鑰匙,又是這一天,另外一項,發生在茹芳身上,罕見的意外。 「小貓讓林太太追丟了,細節等一下講。」茹芳沒頭沒腦丟下兩句話,匆匆,走向浴室。他不想追問,反正,他已經大致明白,事情的梗概,反正,就是,屋頂上的小貓不見了。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當初,事實上也不過就是前三天,茹芳第一次提到那隻貓時,他就這麼跟茹芳說過了。 前四天,夜裡,傳來貓叫,讓茹芳一夜輾轉反側,連帶地,影響他,也是不得好眠。隔天早上,茹芳說,等到澆完花,她才聞聲尋貓,找到了屋頂上。 「那是一隻小貓。」茹芳說。 「聽聲音,不像嘛。」他,難得插嘴。 「的的確確,就是一隻小貓,大概四五個月大。」茹芳白他一眼說:「躲在水塔下面。大概是鄰居忘了關上樓下的大門,讓小貓溜了上去。牠的膽子很小,很怕人,不過這樣也好,流浪動物和人太親近總不是什麼好事。」後者,是茹芳看動物頻道的節目時學到的觀念。 茹芳配著桌上的飯菜,接著抱怨,聯繫幾個保護流浪動物的民間團體時遇到的挫折。他,很忙,眼觀電視新聞,一手捧碗,另一手挾茶舀湯,兩耳分別接聽電視和茹芳傳來的訊息,嘴巴得空時,還要敷衍兩句,安慰茹芳;有時,腦裡還會閃過幾個,教育部要來學校進行年度督導的畫面。 「所以,下午我去買了貓罐頭,先在樓上餵幾天,再看看吧。」就在茹芳興奮地比較各家賣場販售的動物罐頭時,他又想起他那從未真正出世,還來不及命名,不知道性別的孩子;或許,當初產檢時不應該拒絕醫師的好意。流產後,茹芳領養了一隻小狗,十幾年過去,小狗變成老狗,前年也走了,如今茹芳還在療傷期,那隻狗的骨灰罈還藏在屋裡的某個角落。 「那是一隻折尾貓。尾巴一小截,異常地翻折過來,不仔細看,還會以為那是一隻無尾貓,不知道是出生時的問題,還是後來讓什麼重物壓到了?」茹芳的話,停頓,於是他順口接了一句:「都有可能吧。」 茹芳像是自言自語:「那隻貓叫那麼大聲,我想是肚子餓,或是生病吧。牠的眼角有一些綠色的髒東西,可能化膿了,可是牠不讓我靠近檢查。」 「也可能,想媽媽吧。」他心裡,這麼想,可是沒說,心思一下子又讓主播的聲音牽引過去:「街頭,驚傳,槍響。……那個偷車賊沒有束手就逮,竟然,還開車衝撞警察。」 「事情是這樣子的。」茹芳,在餐桌上,這麼開場:「剛煮完飯就聽見貓叫,很淒厲,所以我開緊開門,看看是怎麼回事。結果是……」。 結果是,他在腦海中,把茹芳瑣瑣碎碎的敘述,直接剪接成一小段影格,簡單來演,就是已經退休的林老師,和美容沙龍的小老闆娘,一人在屋頂,趕貓,另一人在一樓的樓梯口,用鐵籠,接貓,準備送回母貓處。林老師自稱,那隻小貓的母親,也是她定點餵養的街貓之一。任何周詳的計劃,總還是會出錯,就像,那隻小貓,受驚,一個彈跳,就從三樓的樓梯欄杆的間隙,摔到一樓。 「也不知,小貓是不是摔傷了?」茹芳嘆了一口氣:「老闆娘沒攔住貓,小貓跑出去了。所以我們三人,全部出去找貓了。」 最終的結果,他沒問,因為茹芳開始追憶,這兩天餵食小貓的經驗。「那隻貓,最愛跳到女兒牆上,眺望街頭巷尾。也就是這樣,所以林太太到樓上放置乾糧時,怕貓摔下去,所以才想抓貓。誰知道,弄巧成拙。林太太還說,如果知道我和小貓比較親近,當初就該讓我去趕貓。」 事實上,每天兩次定時的餵食,小貓早就認定了新主人,就在茹芳收拾好食餘和餐盤,準備下樓回家時,有兩次,根據茹芳的說法,小貓都打算跟著一起下樓,但是,茹芳怕小貓走失,也沒準備好再養寵物,所以每次都把小貓趕回屋頂。 餵食小貓的這幾天,茹芳難得表現出這些年來未曾得見的熱情和活力,每天的餐桌上,茹芳一定會詳細地告知他,有關那隻小貓的大小事。他想,如果不是林老師出來攪局,或許,時日一久,茹芳真的會接那隻小貓回家。果真是,有緣,無份啊,他也了嘆一口氣。 他和茹芳,自從孩子流產後,就不曾再有過喜訊,漸漸地,後來的房事,真的就只是草草了事,而已。 小貓的事件,落幕後,他和茹芳的話題又回到了常軌,就是關懷時事啊,或是街頭巷尾,一些雞毛蒜皮的小八卦。吃完晚飯,他回到育兒房漸漸轉變成的書房兼貯藏室,開啟電腦,上網,打起線上遊戲。茹芳洗完碗筷,回到臥室,續讀圖書館借回來的小說、遊記或是其他,有的沒的。 這一年,氣溫,果然屢創新高,不過上月初的強颱,過了以後,現在,不過八月底,已有秋意,夜晚,不需要開冷氣,就能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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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勢女人的愛情之路
友人玉婷是位傑出女性,年薪過千萬,外型亮麗,多才多藝,擅長繪畫,網球也打得好。她過了四十歲,仍然保養得宜,外型有如三十歲。她身邊不乏追求者,不過,她的戀情,總是無法維持太久,沒幾個月就結束。 她總是強硬的說,都是她和男人提分手,因為這些男人,有種種的缺點,她早就設下期限要他們改善,但他們做不到,她只好揮手道別,而她覺得,她已是仁至義盡,沒有欠他們什麼,她絕對是他們交往過最好的女朋友。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玉婷的每段愛情,每個男人都是主動離開她的,對她並沒有太多正面評價,有的甚至故意在她家裡和第三者有親密舉動,當場讓她難堪。這也情有可原,因為她習慣將強勢的個性帶到愛情裡,要求男人事事都要配合她,男人任何和她相異的觀點,她都認為是錯的,只有她才是唯一的真理。換言之,她無時無刻,都把自己看成是武則天,姿態高高在上,受萬人愛戴是理所當然。如果別人離開她,必定都是對方的錯,她的所做所為都是對的。她喜歡支配、掌控別人,在兩人世界的互動裡,每一件事都要當主宰者,無論去那一家餐廳、看那一部電影,都要聽她的意見。到最後,會和她在一起的,完全是圖她的財富,在騙了她不少錢之後,和另一個美眉逍遙離開。她也曾在黑夜裡傷心,不過,到了白天,她又恢復強硬的姿態,對男人更加輕視,也不相信愛情。 我只能對玉婷說「祝福」兩字,既然她覺得,全天下男人都有負於她,也只能期望,在一個人的道路上,不要碰到太多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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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農溪的波光
千古等待 就為了我的到來 長途跋涉 穿越千山萬水 踩過荊棘坎坷 蘆葦初芒,風中搖曳 恍惚已是前世 詩人說:「臨水,妳是波光!」〈註〉 歲月長河悠悠 卻洗不盡滄桑容顏 隨風的水波,細語不斷 彷彿叮嚀 不要迷路,不要岔途 恍然乍醒 這天清地曠 〈註〉語出黃克全作家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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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眼淚
輕輕的分手 讓愛退潮在 藍色渡口 微光閃爍 如水晶球 幻化一幕幕曾經的擁有 你似一葉扁舟 在我的情海裡 將珍珠 載走 謝謝你的靜默 我的無語 直到 海水 把夕陽 吞下 哽咽 在彼此咽喉 (稿費轉贈金門縣立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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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的故事
房裡有一張單人床、一張堆滿書的桌子、和兩張靠背的木椅。塑膠衣櫥半開著,看得到裡面衣物雜亂。他把椅子上的雜物抱起來往床上丟去,尷尬的說:「我沒訪客,所以房間就省了整理。」。我坐在他對面,擔心的問他:「你還好吧?」。他燃起桌上的香煙搖著頭說:「不好。我在找佑馨的照片。」「她什麼時候舉行告別式?」「還不知道,她父母在商量。」「學校下星期要期末考,你能兼顧嗎?」,這回我沒聽到他的答案。 接著幾天沒看到阿山出現在校園,星期天晚上我去找他。隆冬的夜,肆無忌憚的籠罩整個校園,整棟文學大樓無聲無息的高聳在校園的最西邊,好像連太陽公公都要遺棄我們這群年輕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還沒進阿山的房間就先聞到菸味,我敲了兩下門,發現門沒鎖。推開門只見阿山整個人縮在椅子上,幾乎要淹沒在灰暗的屋角。我生氣的問他:「你還活著吧?」。他抬起佈滿血絲的眼睛,無力的說:「學姐,妳來了。」「還好你認得人,你到底要把自己搞成怎樣才甘心?」「沒有!我在等佑馨。」「你瘋了,她已經上天堂了!」「我昨晚聽見她回來看我的腳步聲。」「阿山,你真的瘋了!」「我沒瘋!佑馨的父母已經讓我們訂婚了。你看,這是我們的訂婚戒子!」他展開右手,給我看無名指上的金戒子。又看到他桌上放著同一款女戒,我傻住,跌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三天不見,他像變個人似的,使我不由自主的發抖。望著他空洞的雙眼,我小心地問:「這件事是誰提議的?」「我!」「為什麼?」「我愛她,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在另一個世界徘迴。」「她的父母答應嗎?」「是的,他們很愛她。」。我的腦袋有一瞬間是空白的,然後大聲責問他:「你父母知道嗎?」阿山無所謂的搖搖頭。「你忘了你是家裡的獨子?你好自私。」我已經忘記自己只是他的學姐!現在是怎樣?全世界的人都在得「失憶症」嗎?我們無言相望,他遞過一條皺巴巴的手帕給我,說:「學姐,把眼淚擦乾。妳這樣,我會難過。」為什麼要流淚?我不知道。臨走前他說:「佑馨下星期日舉行告別式,妳會來嗎?」我點點頭。他又說:「這星期的考試,有的科目我會去考,有的科目我請教授寒假時再讓我補考,他們答應了。妳不用為我擔心。」我又點點頭,機械式地回他:「我再來看你。」 聖經上說上帝用六天的時間來創造這個世界,第七天是祂休息的假日。上帝有六天是充實快樂的,因為祂每天都可以為自己的成就讚美,第七天是上帝寶貴的安息日。但是那年的冬天,上帝跑到哪兒了?我白天準備考試,晚上幫阿山送條土司和幾樣比較營養的水果當第二天的糧食。那輛破鐵馬被擺在屋邊嘆息,顯然他很少出門,我真怕他病倒或餓死。只能趁送糧時,順便看看他是否安好。那淒風苦雨的六天考期使我倍加疲累,阿山失去原有的開朗與笑容,他常望著食物發呆,而我能給他的只有沉默的陪伴。 星期日早上穿上白色外套,踏進佑馨的告別式。沒想到第一次看到佑馨,竟然是她的遺照。照片中的女孩有著齊肩的直髮和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透露出她的天真與慧黠,淡淡的微笑像是在感激愛她的親友。阿山坐在聖壇前的第一排,旁邊坐著佑馨白髮蒼蒼的父母與唯一的妹妹。整個靈堂用白色的百合花佈置,金色的十字架擺在遺照上頭。慈祥的神父在聖壇上為她祈福,後排的唱詩班用歌聲為她引導前往天堂之路。最後是「瞻仰遺容」,我隨著隊伍繞到白色怖景後面,看見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身穿粉紅色長禮服,臉上濃濃的妝難掩右頰烏青的傷,她睡得很沉很安詳,不知道親人為她的離去,忍受多麼深的傷痛。令我驚訝的是,移靈上車時,走在棺木後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手抱遺照的阿山,我目送靈車離去,心中無限感傷。 佑馨的事終於告一個段落,收拾起複雜的情緒,我應徵到學校教務處當工讀生。寒假要上半天班,雜物隨著增加不少。直到過了農曆年,大年初三全校教職員在「蕙孫大禮堂」團拜,才嗅出歡樂的年味。中午到地下室牽車準備回家,看到阿山閒閒的坐在我的摩托車上發呆。我訝然過去,問他:「你不是回台南了嗎?」「今早上回來找房子。」「你要搬家?」「嗯!我下學期沒工讀了,所以要與同學一起在校外租房子。」「找到了嗎?」「找到了,就在學校對街幼稚園旁的舊公寓二樓,那兒專租給我們學校的學生。」「那就好,你還要考研究所嗎?」「不了,我答應我媽畢業就回台南娶妻、工作。」他越說越小聲。我不曉得該如何關心下去。他幫我把車子牽到辦公大樓旁的樹蔭下,我問他:「伯父母知道佑馨的事了?」「嗯!」「生氣嗎?」「當然生氣,把我罵成『臭頭雞仔』!最後我答應他們一定會再結婚,他們也要答應佑馨永遠是我的老婆。」「結果呢?」「妥協了,誠如你說的,我是家裡的獨子,不能太自私。」我在他臉上看到一抹無法捕捉的哀怨。 時間是治療傷痛的最佳良藥,開學之後的學校又是充滿陽光與活力的地方。我忙著讀書與工讀,依舊活耀在辦公室、班上與社團裡,同時躲掉幾雙想牽我的大手。我與男生盡量保持距離。阿山的活動範圍由校內拓展到校外,有時還是可以聽見他騎車經過辦公室時的歌聲,也可以聽見他嘮嘮叨叨的在我耳邊唸:「學姐,上星期邀妳去看電影的冠哥有別校的女友,小心被騙!」「阿健的媽媽好精幹,我們去他家玩,小便都不能滴到浴室地板。」「秀娥的哥哥雖然是百貨公司的經理,但是常去酒店。」……他還是很愛八卦我的行蹤,我調侃他:「耶!你畢業後可以開徵信社了!」他也笑答:「是嗎?屆時請妳當助理,我們一定可以鴻圖大展!」。 畢業後,我想是該遠離這份「友情」的時候。年輕的我們都不願回顧過往的傷痛,當阿山送走佑馨時,也送走我們純真的友情,他的專情和固執嚇到我。我讓自己忙著參加朋友和同學的交遊。兩年後,接到阿山打電話來,問我能不能幫他和妻子找房子?原來他真的回鄉下娶妻生子,只是夫妻想搬出來住。我沒勇氣詢問他的近況和那句:「佑馨可好?」只能委婉地回答:「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有阿山參與的那段歲月,短短數載,卻出奇難忘。想著,也許把回憶記錄在過去,或裱框起來才是最美麗的吧?我衷心祝福阿山有一個美好的婚姻,因為那段日子也是我最寶貴的青春年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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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先賢人物傳奇─許獬假扮漁夫戲弄江西七才子
明代萬曆年間,金門后湖就誕生了一位名叫許獬的大才子,許獬,本名叫「許行周」,因夢到自己考試取得榜首的資格,遂改名為「獬」。他九歲時就會寫文章,常動輒語出驚人。據說,有一次,課堂上私塾老師正要提筆寫字時,突然迎面吹來一陣風,當場把鋪在桌上的紙條給吹走了。 這時,老師只好停下手邊的工作,一面俯身撿紙,一面嘴裡咕噥的說:「為了撿這張紙,累得我彎腰啊!」而學童們本來嘴理唸唸有詞私底下說道:「你們瞧!老師撿拾紙張的模樣還真好笑呢?」這樣一來,也就不唸了,大家互相交頭接耳,說著笑話,然後放聲大笑。這時,老師突然心血來潮,想來腦筋急轉考驗學童的學習能力,於是他就想起剛才的情景,接著問說:「正襟危坐,瞧!東風累得我彎腰。這是上聯,那麼你們有誰能給我對個下聯呢?」使得學子們個個面面相覷,只有許獬不急不緩的站起來說道:「搖頭擺腦,看,西席嚇得小子噤聲。」 許獬的的文采不錯,十三就能博通經史,還曾經因為欣賞李光縉的文章,就到晉江來拜訪。萬曆年間,他和一群年輕的金門學子到泉洲來參加鄉試時,就約好要去吃湯圓,店家老闆看了這一夥人想必是來應試的,就故意出了一聯鄉試題目:「頭寮頂上,日日冬至」還說若有人能說此下聯的話,就有免費的湯圓可以吃喔。結果,學子們被攤子的老闆給難倒了,覺得很顏面無光。就在這時候,剛從洛陽橋溜達回來的許獬,聽了同窗的敘述,就胸有成竹,完全不暇思索即對了下聯:「洛陽橋下,夜夜元宵」讓聞者莫不拍手叫好。鄉試之後,許獬果然高中舉人。 由於關於許獬本人的傳說故事相當得多,而我則是分享其中一則,也就「許獬假扮漁夫戲弄江西七才子」的故事: 話說,在早期的時候,福建人與江西人可說是死對頭、冤家主喔。怎麼說呢?當時江西人打聽到位於同安的金門縣,這小地方竟然有出產七才子,其中又以許獬等人是知名人物,他們說好後就決定要到金門來與許獬等人論對才學,目的當然是希望藉此來測試他們這幾位的實力如何,這樣也能夠幫助江西人打響知名度好擴展勢力。 後來,此事被許獬得知,由於他本人是個鬼才,加上腦筋動得快,就突發奇想,想了一個辦法,他與友人開會討論一下就決定裝扮自己成漁夫的樣子。但是,因他們並沒有漁夫出海捕魚穿的衣服,所以他們幾個就先去找討海的人借衣服來穿,接著就搭乘小漁船出大海等後。此時,這群江西七才子大船已經來到廈門這地方,船上就有人問說:「你們這群討海的漁夫呀!我聽說你們金門有七位才子是不是呀!」漁人就回說:「對呀!您說得沒錯,我們金門是有出產七位才子,且個個都是學問淵博之人,我也聽說江西來的也有七位才子,難道,你們就是傳說中的江西七子對吧!」說著說著,許獬便利用其巧言妙語之計,輕而易舉就登上江西才子的大船,且還發現他們船上有書籍滿簍。當時在船上,漁人就問說:「你們既然是來與金門才子們論對才學,想必帶很多的書過來,那是否可以借給我們一看。」 此時,船上的江西才子即隨手拿了兩本書去給他們看。就心裡不屑的說:「你們這些捕魚的漁夫呀!會看得懂嗎?才怪,那好吧,想看就拿我手上兩本書去看。」但是,他們渾然不知許獬等人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竟然翻了又翻,隨即就當場閱畢後丟入大海之中,結果這群江西才子看到此種狀況,簡直看傻了眼,就有點怒氣的說:「我們只是把書借給你們看而已,為何要把書丟到大海呢?」許獬就說:「因為這些書籍,在金門連我們五歲小孩都會背的,那有什麼好看,既然是要來挑戰就有備而來,你若想看的話,那請把紙筆拿過來,我們乾脆直接寫給你還比較快。」只是這群江西才子卻始終都不肯相信,認為他們只是個捕魚的漁夫根本就沒有這種本事和能力,但還是把紙筆拿來給他們寫。果不其然,沒有多久,漁人竟然就把剛才丟入海中的書籍,完全一字不差的重造出來,讓這群江西才子個個是驚訝萬分不敢再看下去,心裡想說:「沒想到他們只是個漁人而已,居然就有這種本事和功夫;那如果是金門七才子,那豈不是更不得了。」於是就趕緊匆忙著讓漁人下船去,隨即掉頭跑回江西,從此再也不敢來挑戰了。 其實,他們是上了許獬的當了,那裡會曉得這些漁人就是許獬那七位才子呀!更不知他們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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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
秋陽在清晨街道漫行 開始有些車囂,蓋過 院子裡樹葉搖曳的聲音 讓你醒來。夢境和記憶 構成巨量的岩層 在意識裡洶湧翻轉,撞擊 也許在特定的地方 斷裂,很久以前一首歌 因此迴流而返,岸邊擱淺 一些舊物,曾經光影的瞬間 現在,秋陽染上 一種明晰的色調 在你完全醒來之前 (過程極為漫長)構成 另一種惋惜和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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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中庸與修身
今年第一次在自己家的菜園裡種了苦瓜,雖然苦瓜的藤蔓細枝嫩葉的,卻很容易增長,三棵小苗長大之後在瓜架上茂盛不已。為了健康,自種苦瓜不噴藥,等到開始長果實之後,發現果蠅很喜歡叮咬小苦瓜,只要被叮一口,小苦瓜就長不大,變形腐爛。由於無法每天去巡視,等到假日時,往往摘除數十顆小苦瓜,心裡覺得很可惜。有幾個成熟的苦瓜因為沒有及時採收過熟而爆裂,無法食用而拋棄,真是懊惱。如果能在小苦瓜的母花謝了當時及時套袋,就能隔絕病蟲害而有又白又胖的苦瓜可食用,採收時非常開心,也深深體會了幾個道理。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種苦瓜之前如果能將種植相關知識深入探討,我就不會將三棵苗擠在一個棚架下,應該要適當引導藤蔓分別爬向不同方向,這樣開花結果一目了然,不用在綠葉重疊中不斷尋找小瓜,耗時費力又經常看不清小瓜的位置,忽略了套袋。苦瓜真的一點都疏忽不了,沒施藥的前提下,有套袋有得吃,沒套袋絕對沒收成。 看到來不及成長的小瓜,被採下棄置,有時會聯想到許多來不及長大的孩子們,他們像小瓜一樣,必須呵護的當下一個小疏忽就來不及挽救了,呵護小兒是需要無「微」不至的,在極微細之處都不能大意。那過熟的瓜卻又是另一種哲學,目前學生學習知識之後,能獨立生活能奉獻所學時,沒能及時發揮,時光蹉跎,人老去,空嗟嘆。台灣許多婦女過了年紀沒生育,時間很容易飛逝,要能把握當下此時,真的不是容易的事,等到想要孩子時就得花極大的時間金錢,還不一定能如願。 我把過熟與蟲叮的苦瓜擺在一起,隨興畫了一幅小小的素描,突然想起以前念中庸時,記得所謂中庸之道是「中不偏,庸不易。」過與不及都是不合宜的。念了書,多年後才在簡單的生活得到印證,真是如唐代龐蘊居士寫的一首偈語:「一念心清淨,處處蓮花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年輕時喜歡新鮮喜歡變,世界總是變動不已,覺得有變化才是有活力,如今卻在生活中渴望平凡和穩定,喜歡四季更迭節氣穩定,風調雨順。慢慢體會到變與不變有大道理在其中,子思的中庸之道歷經千年,仍有需多值得學習探討之處。 人總是不完美,所以無法讓自身成為典範,發展出來的家庭和社會,也無法完美,因此要不斷的修正,重視自身的品德修養。如今看到社會亂象,許多不可思議的社會事件層出不窮,詐騙集團長期無法根絕,黑心商品不顧他人生命與健康,政治人物公然說謊以操弄百姓為獲取權力的手段,除了自我欺騙之外,欺騙別人似乎不成為錯誤的行為。洪蘭在二○一六年七月八日的聯合報名人堂專欄寫了一篇〈漠視作弊 道德崩壞的危機〉,洪蘭認為如果作弊變成學生不會引以為恥的行為,連自己都欺騙,那社會上誰能真正誠實面對自己?當對自己都欺騙的人,還談什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作弊是小事,它所帶出來後面的隱憂卻是大事,一葉知秋,對目前社會道德的崩壞,不可等閒視之。」社會道德的崩壞該如何挽救,我看了心有所感,也是覺得「無力可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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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的故事
這是個多年前的故事,有一點神奇,有一點美好,還有一些哀愁。請您不要懷疑它的真實性,描述這個故事須要有足夠的勇氣,若有不周全之處,還請各位看倌多包涵。 阿山是我在社團認識的學弟,也是個吊兒啷噹的快樂男生,我升大二那年他是新鮮人。他不參加任何社團,但喜歡沒事就跑去各個社團辦公室跟別人亂哈拉,或騎著號稱「火箭牌」破腳踏車在校園裡穿梭,甚至可以聽見有點抱歉的歌聲陪他在椰林大道上閒逛,同一首歌他每次唱出來的key通常是不同的,但是他唱得很開心、很理直氣壯。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在社團辦公室裡,我忙著通知星期天去盲校輔導的同學,根本沒注意對面坐著一個陌生人,他似乎對我的冷漠有些興趣。探過頭來盯著我說:「嘿!學姊,你們每星期都去盲校嗎?」「是啊!」我下意識地看他一眼。 阿山只跟我們去過那麼一趟盲校,對這個人我也沒放在心上。期中考結束後,交出最後一堂「英詩」考卷,才發現天空下著斗大的陣雨,我背起背包靠在走廊發呆。忽然有人喊我:「學姊,我來接妳!」我抬頭一看,阿山的身上濕了一大片,臉上還是掛著他的招牌傻笑。「你怎麼來的?」我皺起眉。「當然是走路來的呀!」「我是問,你怎麼知道我的考場和時間?」我有些不開心。「喔,只要我想知道,自然會知道。」「你跟蹤我?」「冤枉啊,大人!我只是不小心認識妳班上的同學而已,罪不至死吧?妳看,這場雨大概會下到很晚,妳自己回家不怕嗎?」我不服輸地回答:「不怕。」最後我們還是共用一把傘走出教學大樓,雨依然劈哩啪啦下個不停。 男女間的「純友情」好像就在阿山與我的交情上。他常會出現在我需要幫忙的時候,而那輛永遠少了鈴噹的破鐵馬,也隨他拉高嗓子歡唱「阿山牌」的變調歌曲逛校園。大二下學期,他氣急敗壞的跑來警告我:「學姐,聽說植物三的小康在追妳?」「哪有!」「妳騙不了我!學姐,求求妳張大眼睛,他不可靠!」「瞎說什麼!我們只是比較談得來。」「那我和妳也很談得來,妳怎麼只當我是學弟?」我啞口無言。他繼續說:「那種大台北來的少爺沒安什麼好心!」「嘿,請你不要對別人做人身攻擊。」「我是怕妳受傷。」阿山靠在座位上喃喃自語。阿山一語成讖,我真的嚐到初戀的苦果,小康不像別人口中的壞,他只是為「分手」找一個自認為完美的理由。他沒有辜負我的真情,只是「沒把握」能給我一輩子的幸福,我黯然將這段初戀存檔。 九月的氣候是懊熱無情,同學「紅豆」陪我在行政大樓閒晃。「紅豆」的外號是來自她滿臉的青春痘。她取笑我:「你身旁現在最適合我在,可相思又可解愁!」。我回:「感恩阿!我沒事,你隨時可以請便。」「那怎麼行?你孤家寡人一個,我當然要表現一下同學愛,我們去吃紅豆冰!」。她拉我快步走,真感謝這個好朋友! 此時聽見一聲「嗨,學姐!」,阿山蹦到我們面前,害我有些措手不及。「哎,你的衛兵又出現了,我走就是。」紅豆無限委屈的停下來。「耶!別走,我馬上就好。學姐,借一步說話?」。看他神秘兮兮,我只好走到他身邊,他喜孜孜的低聲對我說:「學姐,我有女朋友了!」「真的?哪一系?幾年級?」「我們系上的,一年級新生!跟妳一樣是台中人,跟妳一樣騎小噗噗上學,也跟妳一樣愛吃蘋果!」。他口中一連串的「跟妳一樣」使我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恭喜你,哪天介紹我們認識,我請她吃蘋果。」我真的很為阿山高興,因為我知道他值得! 升大三,功課也隨著忙碌起來。系上辦戲劇活動,盲校學生舉辦運動會、聖誕夜望彌撒、唱歌跳舞,阿山場場報到,但總是不見他帶女友「佑馨」前來。我問他:「你女朋友呢?」他的答案不外乎:「她的家教很嚴,不能太晚回家。」或「她有課(事)不能來。」有一次我沒好氣地問他:「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真的有!只是她沒空來。」「什麼意思?」我有些霧裡看花,一頭霧水。阿山無奈地說:「佑馨家是基督教徒,她父母對她期望很高,我只是一個南部農家子弟,鄉下孩子。她家人不同意我們來往,真苦惱。」「OH!MY GOD!」我無言以對。 事後,阿山照樣騎著他的破腳踏車在校園奔馳,依舊笑臉迎人,我故意糗他:「嘿!聽說你整天沒事,騎著火箭到處亂竄,別撞壞電線桿!」「沒事,我想考研究所。」他也很正經的告訴我。「很好!為了佑馨嗎?」「嗯,我不想讓人瞧不起。」「這才有骨氣!我支持你!」我放下對他的擔憂。 接近農曆年,大家都為期末考忙得不可開交。某日接到阿山的電話:「學姐!」他的聲音空洞得像是由另一個世界傳來。「你能來殯儀館看佑馨嗎?」。我的腦袋突然打結,會意不來,傻傻地問:「你說什麼?什麼地方?」「佑馨今天早上騎車上學時,被砂石車撞到,現在已經在殯儀館了。」電話那頭傳來他平靜的敘述。我像被雷打到,回句:「喔!我如何找你?」。當我到市立殯儀館門口時,阿山單獨過來接我,他頂著一頭亂髮,看起來很疲倦。我跟在他身後,第一次踏入這個令人混身不舒服的大建築物,穿越過一些樓房、走廊、庭院、終於走到安放靈位的小窗口。阿山帶我走到上面寫著「愛女 沈佑馨之靈位」前,我看著那幾個字失神。阿山溫柔的對她說:「佑馨,學姐來看妳了,高興吧?」。佑馨的靈前沒有香爐,只擺放百合花與黃白菊花,顯得有些孤單。我誠心誠意的鞠了三個躬,心裡對這位陌生的女孩寄予無限祝福。直到離開殯儀館,阿山沒與我交談,離開時,他才說:「我現在在幫教授整理文件工讀,住在文學院大樓最右邊的空房間。」。 當天晚上,我到阿山住的房間探望他,那是我第一次踏入男生宿舍,不到四坪大的房間連個窗戶都沒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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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哨遇到的駕駛兵
當年我擔任排長時,查哨經驗是這樣的:營區每個月會公布查哨官的輪值表,大概每個月都會輪到一次查哨,查哨前一晚要先去營區值日官室門口,由高勤官實施勤前教育,交代注意事項。 平時只要查自己的營區,採取步巡,按查哨路線繞營區一圈,主要查門口待命班、各哨所衛兵與軍械室、各連安全士官,全程需要一個多小時,最後回值日官室用電腦打查哨報告,約兩個小時內結束。假日則是擴大範圍的汽巡,會搭悍馬車,因為要多查周邊營區的大門待命班與軍械室。 雖然查哨是用半夜的睡覺時間,不過我自己還滿喜歡查哨的,因為可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在營區散步,一個人去感受與觀察營區的景物,尤其是深夜的營區路上沒有人,只有查哨官會在這個時間走動,各棟營舍實施燈火管制,營區反而出現一種白天沒有的寂靜美感。 按照規定,查哨的時候要對各哨點的士官兵進行訪談,在哨本寫下簡單的訪談紀錄,我通常第一個問題是:「入伍多久?」新兵的話再問:「還適應部隊的生活嗎?」老鳥的話就問:「退伍之後有什麼計畫?」這樣就能開啟一段簡短的對話,最後問一句:「有沒有問題要反映?」 如果真的有問題,譬如連上沒熱水洗澡、伙食不夠吃等等,可以在隔天的早餐會報向高勤官報告。有經驗的查哨官能在這樣短暫的訪談,問到士官兵自己的生命故事,甚至預先發現士官兵可能出事的徵兆,或者部隊裡可能隱藏的問題。 有一次查哨遇到的駕駛兵,讓我多年後依然印象深刻。 那天是假日留守,身為排長的我,是連上值星官,而且按往例需要查哨。那次是查清晨三點到六點的時段,前一晚,我去值日官室前面集合,一位駕駛兵很有禮貌地過來跟我說︰「長官好,請問長官是今晚的查哨官嗎?」我答:「是。」他請問我的手機號碼,以及是否需要電話叫我起床,我說:「沒關係,不用。」還跟我確認查哨時間。 到了當天凌晨三點,我去停車場,他已經在悍馬車上。因為我們先開車去隔壁營區的大門待命班,車程約十分鐘,他在路途上主動提醒我查哨的注意事項,以及我們會去哪幾個哨點等等細節。其實他說的我大概都知道了,那不是我第一次查哨。但聽到他主動跟我提醒這些,內心還是挺愉快的。 在部隊裡,因為查哨或採買押車的關係,我常有機會搭車跟駕駛兵相處,大部分的情況,都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輕鬆想爽」的消極心態;如果是查哨,通常只想用最短的時間結束,趕快回去連上休息;如果是採買押車,因為是去營區外的副食供應站,可以在那裡吃早餐、看一下電視,甚至用空檔抽菸,所以總想在外面拖時間,晚點回營區。 這位駕駛兵不一樣,他雖然是義務役的士兵,但他的工作態度很好,很認真執行他的工作,也沒有想急著回去休息的樣子,很有精神。我不是他的直屬長官,就算巴結我,對他也沒有好處,但是對我的態度還是很客氣,我看得出來他對自己工作的自尊自重。我在部隊裡很少見到這樣敬業的年輕人,我打從心裡敬佩他。 那時心想,我能不能為這個弟兄做些什麼?讓長官知道部隊裡有這樣優秀的弟兄。還好我是查哨官,在我的職務範圍內擁有一些權力。於是我在回值日官室打查哨報告的時候,特別在附註欄加寫一段話: 「悍馬車駕駛二兵王某某,執勤認真,態度客氣,值得嘉勉。」 這是很不尋常的一段話,因為按照軍隊平時的「潛規則」,查哨就是要查到一堆缺失向上呈報,這樣才算是一個「盡責」的查哨官。每次查哨回報,總會看到其他查哨官提出很多缺失,我沒有遇過一個查哨官主動提報優良事蹟。 我是國軍最低階的軍官,在大多數的時刻只能基於職責,被動接受軍隊體制下長官交付的任務。但我想到,嚴長壽在《做自己與別人生命中的天使》說過一個「金牌替代役」的故事:一個在南部某縣市文化中心的替代役男,不是用服役的應付心態做事,而是視為自己的工作,對他在服務台值班的工作非常用心,甚至達到「飯店級的服務水準」。嚴長壽說:「工作的意義不在於職位、頭銜和金錢的追求,而是讓自己能在工作中獲取個人才能的充分發揮,並影響他人,進而提升公司或社會整體的進步。」 我知道這個時刻來了,我遇到一個優秀的年輕士兵,而我應該用我的權力做一些事,讓他感受到他的敬業精神是值得鼓勵的。 當天是嚴格的副指揮官聽我們的查哨回報,我有點緊張,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覺得我小題大作,居然違反軍隊的「潛規則」去讚美一個士兵。沒想到副指揮官很高興,特別拿這個士兵作為榜樣,向臺下的領導幹部講了五分鐘的話,特別指示:「公開獎勵,而且做大不做小。」 後來,有次在營區偶遇這個駕駛兵,他很高興地跟我打招呼,連忙說:「長官好!」他說他被連上的輔導長公開鼓勵,還拿到便利商店的兩百元禮券。相信這是他當兵生涯的美好回憶,我想他退伍後一定也是具有敬業精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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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旅行他們的生活
近日畢旅和同學去了趟東京,對我來說,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日語不會半句的我們卻毅然決然的選擇自由行,所以舉凡所有大到安排行程、訂機票、飯店,小到每餐要吃什麼等事項,都必須一一自己包辦與安排,雖然先前溝通有些許的麻煩,但不得不說,自由行最大的特色除了「自由」以外,更加重要的是「自我的成長」,也就是透過「旅行」而成長。 但要享受這份「成長」,真的是需要比別人付出一點時間,因為自由行的先前工作實在是很瑣碎,所有食衣住行必須通通掌握,再來就是要了解每個同學的預算上限,重複的討論至少半年,終於使此次的畢旅完美的呈現。「旅行」可以是種學習,很多人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此話可真是說透了旅行的精髓。旅遊書、部落客說得再多,他們都不能代表一個「我」,所以就只能當參考用,或許他們可以提供你較為良好的建議,但不代表一定要照他這麼做才會好玩。以我們這次去東京為例,雖然事先上網做足了功課,但去到當地真的還是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插曲發生,例如搭錯車、坐過站、走錯路,又或是拖著行李箱找不到飯店等囧境,我們都一一經歷過了,所以印象特別深刻。每天都要走上好幾萬步,為了找一個神社、一間書店、一家餐廳,把腿走到紅腫麻痺也甘之如飴,這就是「我們的旅行,他們的生活」。 但是,其實在哪裡觀光都可以感受到滿滿的人情味,遇到困難需要協助時,即使語言不通,仍舊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熱心相助,那也是最讓我們難忘的一部份。旅行同時,觀察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穿著、他們的禮貌與態度,每個人都有自己主觀的感受,而這份感受,是不需要靠其他人來告訴你,自己的感覺是最真實的,在那裡,我們時而像是個觀光客,瘋狂的購物與玩耍,有時則像是當地人,淺入當地的超市窺看他們的生活。 我深深覺得每一趟旅程,都是一本「活」教材,沒有自己實際走過,又怎麼會知道轉車怎麼轉,地鐵怎麼走,google map是不是真的可靠?沒有多餘空洞的猜測,只有走就對了!我是一個凡事都習慣有計畫的人,所以常常在旅行前會自行在腦海中模擬今日的路線與規劃,但漸漸的會發現,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完完整整的按照計畫走,更多的時候,我們是被命運與緣分安排著走,但那並不代表是計畫失算或是自己預想錯誤,那是一次「學習」,走錯的路,或許會有更加美麗的風景。就是因為透過一次次的「學習」,讓我們這五天四夜的畢旅受益良多,日語學了不少、轉車搭車也變得不是問題,原先的擔心現在想想似乎變得太多餘! 所謂旅行啊,就是這麼一回事,只有自己親自走出去,才可以把平面的風景轉為立體,把單調的生活化為有趣,更重要的是,每次旅行都可以更加了解與自己同行的家人或是朋友,感情在異地會更加的緊密! 期待吧!下一次的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