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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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女妖
我有幸搭上時光機,來到一八○○年(嘉慶五年)的府城台南。由於事先已穿上清代服裝,頭上戴著假辮子,只要不多說話--說出讓十八世紀末的人聽不懂的話,大概就不會露餡。 我的時間不多,一個小時後就會自動從一八○○年的時空消失。逗留一個小時,是目前技術上的極限。我必須把握住這難得的一個小時,多看多聽。 自從人類可以搭乘時光機回到過去,一門新興的學問--時光歷史學就應運而生。我是學歷史的,專攻十八世紀的台灣經濟史,才有機會申請到一個專案,回到一八○○年的台南,調查台南和廈門間的茶葉貿易,當時台灣還不產茶。附帶還要調查一下當時赤崁一帶的人口結構。 因為時間有限,所以「落地」的地方設定為赤崁港。當時一鯤身等九座沙洲和台灣本島間有片潟湖,人們稱為台江,一八○○年前後,台江還沒淤塞,赤崁港就在台江邊上。赤崁港一帶岸邊水淺,大船不能靠岸,只能用平底的舢舨接駁,到了岸邊,還得借助牛車,才能越過泥濘,踏上陸地。 根據計畫,我要找位做茶葉生意的船老大問問:在廈門收購的武夷山春茶,進價是多少?到了台灣,賣給大盤商的價位又是多少?文獻上查不到具體數字。這是我一個小時內要做的工作之一。 我還要隨機找幾個人問問,他們是什麼時候來台灣的?他們的妻子是漢人還是平埔族?根據文獻,到了嘉慶年間,來台的漢人攜家帶眷的開始增多。一八○○年,嘉慶已登基四年,赤崁一帶從內地來的家眷到底佔多少比例? 可是邪門了,原本應該熙來攘往的港口,竟然看不到半個人影!岸邊找不到人,我的調查工作怎麼進行? 我正感到詫異,一輛載著四、五個人的牛車,從泥灘上緩緩靠近岸邊。趕車的阿伯揮舞著藤條喝叱著,連聲:「幹你娘!卡緊!卡緊!」老水牛弓著身子使著勁,累得連牛糞都拉出來了。「幹你老母!幹你老母!」阿伯連打帶罵,牛車終於登上實地。 我正要趨前問問阿伯和車上幾個人,哪一艘船是做茶葉生意的?阿伯卻指指前頭,大聲地說:「掠到呷囝仔誒女妖阿,大家攏去看,你那誒不去看?佇遮衝蝦毀?」(抓到吃小孩的女妖了,大家都去看,你怎麼不去看,在這幹什麼?)車上的幾個人連看我一眼都不看,一跳下牛車就和老阿伯朝著同一方向奔去,像是生怕遲了會向隅似的。 由於好奇,我也跟著他們去看個究竟。我常練慢跑,跑起來仍然氣喘噓噓,可阿伯和那四、五個人卻愈跑愈快。看來我們的體力真的不如整天勞動的古人。還好,跑了沒多久,就來到一座廟前,只見廟埕上萬頭攢動,原來港口一帶的人都到這兒了! 我從方位上辨認出來,眼前的這座廟宇就是始建於康熙二十三年的媽祖廟,也就是後來的大天后宮。我隨著阿伯他們擠進人群,只見廟埕中央,有位女子被人仰面綁在一張條凳上,從肩部到腳,綁了六、七匝,身上還貼滿用黃裱紙畫的符子。朝向女子頭部的一側,地上擺個生鐵鑄的火盆,將熄未熄的紙錢冒著裊裊青煙。條凳四周堆滿柴火,兩側各有一位身穿道袍的法師,一位持法鈴,一位持寶劍,口中皆唸唸有詞。 兩位法師的法鈴聲和咒語聲,以及群眾的鼓譟聲,特別是受害父母呼天搶地的大罵聲,早已掩去綁在條凳上女子的呻吟聲和嘶叫聲。要不是有十餘名穿著號褂的兵丁維持秩序,那女子恐怕早已被群眾撕得粉碎。我仔細打量,那女子年紀不大,長得還算清秀,難不成她就是吃小孩的女妖?不知是被綁得痛苦還是其他原因,她的臉面扭曲變形,兩眼直愣愣的,像是失去了魂魄。她的嘴巴忽大忽小的張闔著,群眾的鼓譟聲太大,聽不出她說什麼。 這時由兩個人抬著的神轎已經進場,先繞著被綑綁的女子轉了幾圈,然後停在朝向女子頭部的一側。廟祝在火盆裡添加紙錢,灑上些酒,火力立刻變旺,為施法者壓陣的神轎在女子頭部附近忽上忽下地晃動,持法鈴的法師猛搖法鈴,持劍的法師揮舞著寶劍,大喝著斬向女子頭部上方的妖邪。群眾的鼓譟聲愈來愈大,愈來愈一致:「吼伊系!吼伊系!(給她死!給她死!)」 廟祝示意大家安靜,大聲的說:「這呷囝仔誒女妖已被法力制住,走毋去了,稍等縣太爺的命令就會落來,吼阮嘎燒死,吼伊魂飛魄散,袂當閣瞪來害人。(這吃小孩的女妖已被法力制住,跑不掉了,待會兒縣太爺的命令就會下來,讓我們把她燒死,使她魂飛魄散,不能再回來害人。)」 當群眾安靜下來,在廟祝話語的間隙中,透露出那女子嘶啞的聲音,我仔細地聽,已聽出幾句:「我呷誒囝仔攏是鬼,袂害我誒鬼。(我吃的小孩都是鬼,要害我的鬼,)」「我係神,金大誒神,我係呷鬼誒神。(我是神,很大的神,我是吃鬼的神。)」。這些語無倫次的話,說明她的精神有問題。我忽然若有所悟,古人所謂的「妖」,大概都是行為異常的精神疾病患者吧。 廟祝的話剛說完,一名衙役騎著匹快馬進場,拿出一張蓋有縣太爺印信的公文,以一般人聽不大懂的閩南語讀音大聲宣讀: 「……大清律者,施用於大清臣民之律法也。妖物非人,非大清律所能斷。女妖隨船潛抵台灣,甫兩日已殘害兩小兒,且食其肉,人神共憤,幸為天后宮法師擒獲。……此妖百姓自行處置可也……。」 我研究台灣史,當然知道當時的縣太爺就是河南人周作洵。他是一八○○年到任的,這時剛到任不久。他繞過繁瑣的法律程序,不需向上級單位報備,就可以平復民憤,果然是個好官。當時台灣縣轄現今台南市及高雄市部份區域。 群眾得知縣太爺准許他們自行處置,連呼「青天大老爺」,紛紛湧上前去。廟祝嚴肅地示意大家止步,連說:「毋湯,毋湯,伊是女妖,毋係恁大家■誒系誒。(不要,不要,她是妖,不是你們殺得死的。)」 廟祝在柴火上淋上燒酒,持劍的法師以寶劍挑起火盆裡的紙錢,念動咒語灑在柴火上,接著大聲喝道:「吾奉天師之命,火神速來,誅除此妖,急急如律令!」這時另一位法師猛搖法鈴,神轎也上下搖曳著在旁壓陣,喨喨喨的急促鈴聲中,火舌已迅速竄起……。 然而,在這緊要關頭,忽然一陣暈眩,原來一小時的時限已到,我已回到現實。我申請的專案一樣也沒完成,怎麼向主管單位提交報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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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6日斷腸時
6月6日對於金門有點年紀的人而言都是一個記憶深刻的日子,其實對我而言並沒有那麼悲情啦!只是我剛好間接的與這事件有關,所以它仍是我這一生重要的歷史事件,趁還沒有忘記時把它記錄下來……。 民國72年,我在金防部服役,金門籍的老婆就順理成章的帶著兒子搬回娘家住(其實沒有住娘家啦,是在娘家附近租了一個四合院裡面的一個東廂房)。到當年的年底我即將任期屆滿輪調回台了,6月是我最後一次的返台假期,安排在6月6日搭機……。 當年金門還是戰地,雖然兩岸情勢已經緩和了很多,但仍然沒有任何的民間交通,不論郵政、電信、船運、航空都是軍方負責,台灣是個遙不可及的地方。C-119運輸機是當時台金航線的主力機種,一架飛機也只能搭載30幾個乘客,它最明顯的特徵就是有兩個尾巴。我從民國64年開始搭乘這種飛機往來台金之間,每次坐在上面都是心驚膽顫的,它不是壓力艙,乘客坐在機身兩側的帆布椅上,面向中間,中間走道則堆滿行李及貨物,幾乎緊貼著你的膝蓋,毫無舒適感可言;隔音設備也付之闕如,引擎聲震耳欲聾,鄰座之間根本無法交談,碰到一點點的亂流就覺得飛機快解體了。因為是戰地,所以不像一般的飛機,起飛以後直接拉高到航行高度,而是貼著海面飛行,遠離前線後才拉起來,所以危險性增高很多,然而這條航線飛了30年卻從未失事過……。 一如以往的休假,我6月6日很早就到了尚義機場報到候機,聽說當天有3架飛機,想說就算候補也可以搭上了吧,就悠閒的等待著,我原先被安排在第3架,到起飛前一個多小時,有一位上校跟現場人員交代一些事情,就把所有軍職人員全部集中在第1和第2架飛機上,第3架就全部搭載金門民眾,我也換了第2架的登機牌,沒有任何預感,完全不知道這或許就是我死裡逃生的關鍵時刻……。 飛機順利起飛了,仍然是極不舒適的旅程……大約半小時後,依稀感覺到機上的工作人員有點神情緊張的在交談,因為實在是太吵雜了,完全聽不到內容;但是久經沙場的我也不以為意,依然努力抵抗著震耳的噪音並同時想像著台灣的休假行程……。 台金航程大約將近一個小時,到達松山軍用機場落地,後艙門一開,立刻衝上來一位看似母親的中年婦女,非常用力的熊抱著這架飛機的機長,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看起來卻不像久別重逢的樣子,我開始覺得一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當時仍是戒嚴時期,資訊也非常不發達,任何消息並不像現在這樣唾手可得,甚至不能隨便發問,尤其事關戰地的一切。在等候行李的時候,我總算聽到現場一些空軍工作人員的一些唏唏唆唆的耳語,經過我過濾其中的關鍵字,得到的內容是「第3架飛機摔了」……,第一時間我並沒有慶興自己逃過一劫,我想到的是老婆在金門一定萬分緊張,所以搭交通車到火車站之後,直奔北門郵局,立刻發了一封電報給她:「平安到達勿念」……,是的,你沒看錯,是「電報」,年紀不夠的人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麼碗糕,當年台灣與金門之間最快的通訊方式就只有這個了。一直到晚上8點的電視新聞,才出現飛機失事的極短報導。 以下是老婆轉述當時情形: 「老公去台灣渡假了,我帶著3歲的兒子到娘家聊天休息,想想可以清靜幾天也不錯」……,中午剛過,想說老公的飛機應該起飛了吧,準備帶兒子回東廂房睡個午睡,此時街上突然喧鬧了起來,傳到耳裡的竟是「飛機落海了!」腦中好像轟然炸開,一片空白……(當時一般民眾並不會知道當天有幾架飛機) 因為是落在近海,目擊者很多,消息傳得很快,但訊息非常混亂,當時金門是軍管,要問到搭機人員名單幾乎是不可能的,老爸靠他的關係打了幾通電話詢問著,看來一時半刻也不會有答案,他看到我六神無主的樣子就叫我先回去休息,有消息再通知我」……。 抱著已經熟睡的兒子,近似飄浮的走在路上,心裡想著「我就這樣變成寡婦了喔?兒子才3歲………」並沒有悲痛的感覺,只是一片茫然……。 到了下午3點多,娘家那邊才跑來通知,老公有發電報過來……。 台金航線的第一次空難,我雖然並非受難者,但也算是虛驚一場,在我的歷史事件中也佔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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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米克
盧米克走在長長的林蔭大道,哼著歌。 路邊,中年人坐在石頭上,神情有些古怪,似乎進退兩難、舉棋不定。 「有什麼事困擾著你嗎?」盧米克問。 中年人看了盧米克一眼,正在考慮是否要對一個半路相逢的孩子吐露心事,盧米克卻似失了耐心,逕自往前走去。 「我……我很痛苦!」中年人突然大聲的說,藉此留住盧米克的腳步。 「從年少時,我就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我遇到一些人,發生一些事,我感到悲傷。我知道,悲傷是無用的情緒,所以,當我在路邊石頭上休憩夠了,起身時,就把悲傷的我,一小部分的我給留在原地。」中年人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過往的記憶又在眼前浮現。 「所以,你就不再感到悲傷了嗎?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盧米克轉過身來淡淡的問。 「是,我變得更堅強了。後來,我又發生一些事,遇到一些人,我感到羨慕和嫉妒。我知道,這是負面的情緒,所以,當我再度起身時,我又把這部分的我拋下,讓自己不再為其所擾。就這樣,一路走來,焦慮的我、憤怒的我、獨佔的我、依賴他人的我,在我每一次起身時,相繼離開。大家都說,我變得更好、更正面了。」中年人的語氣透出微微的憂傷。 「但是最近,我常聽到後面有人在叫我。仔細一聽,不正是我自己的聲音嗎?是那些被我丟下的過往,不斷地向我吶喊,要我再好好地看一看他們,真實的面對他們。」講到這,中年人呼吸稍稍增快。 「起初,這聲音不大,我也不以為意。但,隨著我丟下的東西越多,這些聲音也逐漸累增。我心裏明白,當初,我選擇最省力的方式擺脫他們,沒有真正去面對,如今,也許是我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但,我感到害怕,害怕我沒勇氣也沒資格去面對過往的自己。而現在,我打算等一下起身時,把這個害怕的我丟下,也許能一勞永逸。能嗎?不能嗎?」中年人的語氣不甚確定。 「你這不是飲鴆止渴嗎?」盧米克看著中年人,彷彿這答案是天經地義。 「你害怕這些聲音,因為你認定他們是在責備你,也認定那些情緒是不好的。但,他們可能只是要你重新擁抱當初的真實感受,替現在的你注入新的一股力量或觀點。」盧米克說。 盧米克說完,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好像有話還沒說完。 「我跟你說,不要再丟下任何一部分的你了,否則你會成為一個正面、客觀但沒有感受的人,就像我一樣。」 盧米克罕見的告訴中年人自身的經歷,最後的這句話透露出,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嗎? 是嗎?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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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養豬說來簡單啊!實際上還是蠻辛苦的,縱使賣豬可以為農家帶來一筆收入,但又有誰能體會到他們的辛勞?在沒有任何幫手下,添丁嫂可說比一般人還要辛苦許多。可是為了家、為了孩子,無論多麼地勞累,她都甘之如飴。 在駐軍人數多過居民的情境下,穿著草綠色軍服的阿兵哥,在村內四處走動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久而久之他們也會和村民打成一片,甚至年輕的充員兵會注意那一家有未出嫁的漂亮姑娘,老士官則會打聽那一家有死了丈夫的中年寡婦。 或許,年輕的充員兵純粹是基於軍旅生活寂寞無聊,想找漂亮的姑娘聊聊天,如果真想討一個金門小姐回家,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而是那些回不了大陸老家的老士官,他們冀望能在異鄉找一個伴,但若以他們的年紀來說,幾乎個個都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年輕的姑娘不可能嫁給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找那些身心有缺陷或是寡婦來陪伴他們度餘生。 但縱使他們有如此的想法,可是在這座小島上,並非每個老士官都有這個福份。儘管她們有某方面的缺陷或是丈夫已亡故,願不願意嫁則還是一個大問題,一切仍然得靠緣分。尤其是那些智障或身心缺陷者,依然是父母親的心肝寶貝,在天下父母心的使然下,如果真能讓她們得到幸福,絕對樂觀其成,萬一受騙呢?他們必將受到良心上的譴責。(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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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業臉譜系列》一技之長在身邊─李榮瑜
生日拌麵加雞蛋,為駐守前線的阿兵哥慶生,從此,營區口耳相傳,士兵到店、人人來一碗,挑動戰士的味蕾,以此流傳數十年……。 民國四十年出生的李榮瑜,家住在山西,那是島嶼東方的一個小村落,小學畢業後,因家境的關係不能繼續升學,小小的年紀只得選擇就業,冀望能賺取一點工資補貼家用。 彼時,山東酒樓很出名,老闆來自內地,大陸淪陷後在金門落地生根,李榮瑜以十五歲的年紀,在那裡當學徒,從最基本的洗菜、掃地、端菜做起,每天清晨即拿著客人使用過的小方巾到湖畔去清洗,爾時沒有濕紙巾,店家以小方巾讓客人擦拭,生意興隆、客源絡繹不絕,小弟則汗流浹背。太湖風光雖美好,無暇駐足去欣賞,洗後必須加快腳步回街上,因為店內非常忙,除了掃地、洗碗、剝蔥菜,還得生火燒煤炭,分秒必爭、每日如同陀螺般地打轉。為學一技之長,學徒本來就要耐操,店內的師傅大都來自不同的省份,師傅留一手,自古皆然。老闆夫婦常叮囑,要他專心學習別怕苦,他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以老闆的話當成座右銘。 民國五十六年三月十八日,時任國防部長的蔣經國先生來前線視察,某天侍衛未事先通知、先生即光臨山東酒樓,當時正逢用餐時刻,現場仍有許多客人在進餐,先生除了親切地與他們打招呼,無論軍人或百姓,全數由他買單,其親和力讓人讚賞。經國先生常以麵食為主,有時到金門視察軍務,來匆匆、去匆匆,一碗家常麵即是一餐,從不挑食,但特別喜歡乾煸青辣椒及梅花菜,因其係一般食材,店內隨時都有準備。他沒有官威,每回要離開,總會走進廚房跟他們握手說再見,道聲辛苦下次一定會再來。 李榮瑜的妻子何素珍、浦邊人,姑姑嫁山西,發覺他是一個忠厚又務實的年輕人,於是為他倆牽線作媒,並獲得雙方父母的同意,不久即結成連理,婚後育有一女三男。而娶妻在娶賢,娶一個好某,勝過三個天公祖。他這個賢內助,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傳統女性,即使嫁給他時日子並不好過,卻從來不叫苦。村莊駐守著數以百計的阿兵哥,她每天到營區收取軍服,先繫號碼、再浸水清洗,待曬乾後,一一燙平,雖然費時間,卻也甘之如飴,尤其春天是多霧多雨的天氣,整間屋宇晾滿了軍服,憂心軍人沒衣穿,換洗不方便,不得不想盡辦法、按時將洗過的衣服送到阿兵哥的手中。 同宗的長輩下南洋,一幢屋子託付他們來代管,於民國七十年,向政府低利貸款來整修,加上平日自己節衣縮食儲存的一點錢,終於大功告成。而他在酒樓工作二十年,已從徒弟晉升到師傅,薪資亦從數百元到萬餘元,擁著一技之長終於出頭天。然而在民國七十五年的某天,當他進廚房準備做菜,卻無法彎身,於是暗忖問題來,亦驚覺大事不妙,即刻奔向醫院做檢查,脊椎移位怎麼辦?復健時間長,看不到效果,痛楚跟誰講?進而漂洋過海求醫療,從長庚醫院、三軍總醫院、仁愛醫院,一路求診,最後決定在熟識的仁愛醫院動刀。 手術過後,醫囑多休息,何日再掌大廚已是未知數,休養半年,看到妻子每天洗軍衣、做家事,忙得團團轉,心有不捨,於是他協助燙軍服。住家附近多軍營,山西水庫、旅部連、營部連、砲兵連、工兵連、兵工連、衛生連、二級廠、保養廠……等等,相對地部隊駐守多,換洗的衣服也多,每天洗衣洗到手痠,但這是生計的來源。數年後,隨著軍方政策的改變,軍人的草綠服換成迷彩服,但因其他商家壓低價格,一夕間減少了不少收入,最終走入歷史。而孩子正在培養階段,於是李榮瑜決定重操舊業,拿起鍋鏟進廚房,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身體已養好,衡量輕重自己受得了,故而他再次走進廚房,在他熟悉的地盤,洗洗切切不陌生。他想起不久前,幾位阿兵哥走進店裡喊肚子餓,但他當時只有專營洗軍服,於是尋覓家中的冰箱,拾起鍋鏟炒飯與炒麵,阿兵哥讚不絕口,並鼓勵他做小吃。某天,一位阿兵哥告訴他,維力炸醬麵可乾吃,他想起了曾工作過的酒樓有一道「乾挑麵」,食材為圓渥麵,味道偏香辣,於是如法炮製,沒想到卻在諸多營區裡口耳相傳,從此,李榮瑜夫婦每天以大鍋煮麵,並有滷味、香菇雞、燒酒雞……等等,讓客人有多種選擇。 昔日的老兵尋足跡,紛紛回營區,回顧當年在軍中的種種事宜,曾在藝工隊服務的隊長、現已九十高齡,帶著子孫來到戰地金門,特地去山東酒樓找他,經屋主告知他現在的住處,再循地址來會他,相見時的悸動,猶如兩岸親人的會面,兩人相見歡,緊握雙手回憶當年的時光。遙想當年,李榮瑜技藝超群,多少勞軍隊伍表演完畢,均會走一趟山外,來山東酒樓品嚐他拿手的宵夜。但是軍管時期,十點宵禁,夜路不能走,一旦被哨兵誤擊,那可是會要人命。於是相關單位暗中給他一張「通行證」,無論多晚回家,一路通行無阻。且平日與軍方互動熱絡,政五組康樂官有時還會邀他到擎天廳看勞軍晚會,但昔日生計有困難,一般休閒更是免談,惟有在工作崗位上努力,才是當務之急。 民國七十八年營業迄今,李榮瑜夫婦最感安慰的是,從來不與人結怨,也無人欠帳,附近駐軍的規定,亦是鐵的紀律。而日夜的操勞,才四十餘歲的年紀,阿兵哥都喊他阿伯,他非僅沒有感到不悅,倒覺得非常親切。 當他的「山西拌麵」闖出名號,金門日報、聯合報、中國時報、以及電視台……,也曾加以報導,夫婦的手藝不但是媒體的寵兒,也是饕客的最愛,當名氣紅到國外,這是辛苦的代價。從以前嘴巴講、到如今電腦打字開菜單,不斷在進步中。現今,夫婦有一道拿手菜,原名「冷凍蹄膀」、後更名「水晶凍肉」,主要食材為豬皮、瘦肉、香料,膠質的掌控,慢火細燉七、八小時,丟棄豬皮及肉渣,待結凍再切塊。 模範勞工、模範父親、績優鄰長、黨部績優幹部……等等,都是李榮瑜此生的殊榮,儘管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歲月已遠離,從無到有的生意、桌椅越擺越多,人潮越來越旺,但最大的心願是技藝的傳承有希望,孩子能保住這千辛萬苦習來的一技之長。 妻子何素珍笑談夫婿每日忙得團團轉,四十幾年夫婦沒進電影院,李榮瑜欠她一場。老闆娘的一席話,也是筆者曾有的處境,不過筆者已在前陣子一償宿願,見識了時空的轉換。今生債務今生還,別忘了找個時間、牽著愛妻的手,共赴燈光美、氣氛佳的地方,共同回味昔日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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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顏喀拉山
提起「喜馬拉雅山」,可以說沒有人不知道。那裏有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但說起「巴顏喀拉山」,卻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因為「珠穆朗瑪峰」每年都有不少登山隊去嘗試登頂,也時有遭遇雪崩山難身亡事件。 但「巴顏喀拉山」從來沒有人去登頂,也無須登頂,它就像一座幅員廣大的山崗,汽車輕而易舉地越過頂峰。 1957年~1966年,我有緣在青海玉樹理髮,十年內有十次來回經過「巴顏喀拉山」頂峰,每次經過我總覺得她像似慈祥的母親,平安地讓我從它身旁過去。 「巴顏喀拉山」的北麓「野牛溝」和南麓「清水河」海拔都在4000公尺以上,而它的頂峰海拔也只有5266公尺,但從「野牛溝」到「清水河」五十年代「解放牌」卡車要開六個多小時,六個多小時爬不到1000公尺的高度,可見它的頂峰是多麼的平坦,就像走過一座普通的山崗。 但是孕育幾千年炎黃子孫,至今已有十多億人口的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的發源地卻在它的北麓和南麓,就連雲南的瀾滄江流到泰國、越南稱為「湄公河」的發源地也在玉樹南邊,同「巴顏喀拉山」也有關連,因此,玉樹在大陸被稱為「三江源頭」。 1957年~1966年在大陸是運動劫難最多、最重的年代。1960年至1962年因殘酷的運動,造成浩劫,中共稱謂三年自然災害,處處有人餓死,已是司空見慣。但居住在「巴顏喀拉山」南麓玉樹藏族自治州的人們靠著「巴顏喀拉山」山上的資源平安度過這次劫難。 在山上生活著很多的野生動物,如:成群的野馬,可輕易看到,還有野鹿、麝香、野兔、雉雞等等,牠們馴善、膽小,看到人很快逃走,也因為飢餓,把野馬等動物都獵來食用。 除了不少的野生動物外,山上草原雨後處處長出很多雪白的菇和地皮菜(形如黑木耳),你有多少力氣,就可以採到多少,因為遍地都是。 雪山溶化的水,長年累月流向低窪處,成為面積很大的淡水湖泊,有一個叫「阿尼海」的湖泊,我們玉樹州就有一百多人在那裡搭帳蓬捕魚,「阿尼海」很大,據說騎馬繞一圈要一天時間,而魚產量極為豐富,在饑荒年代裡起關鍵作用。 「巴顏喀拉山」遼闊的草原,雖經年嚴寒,草都呈現黃色,但藏胞養的牛群、羊群啃著黃色的草根也能養得肥肥的。草原還生長一種蕨,藏胞叫人蔘果,煮起來很好吃,澱粉含量很高。 青海全省面積有72萬平方公里,玉樹州就佔了三分之一多,玉樹州面積大,氣候也截然不同,有一次國曆五月中旬,我經過「巴顏喀拉山」,大雪紛飛,而到了「通天河」已有春天的氣息,到了「玉樹」原野綠意盎然,那時玉樹南邊的「喀山」接近四川甘孜地區,卻已是炎夏了,蚊子很多,那裏還有原始森林呢! 當時我寫了一首打油詩: 「巴山」風雪似隆冬, 「通天河」畔春意濃, 「玉樹」已是遍野綠, 「喀山」南下蚊嗡嗡。 「巴顏喀拉山」你似慈祥的母親,雖已過了半個多世紀,我仍然非常懷念你! (稿費轉贈金門縣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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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雅石樂趣多
在我住家二樓小陽台,陽台上的那些盆景,都是小型的,總共有四十五盆之多,當然,如果與盆景專家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怎麼比都比不上人家,這也是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所謂雅石,不論是大是小,它們一定有特點,譬如:大如掛鐘,至於小的,像我所收集的那些,大部份都是小雅石,只有觀世音、看門小仙狗以及石獅、石獸等;我不敢抬高自己的興趣,只要是奇形怪狀的小石頭,不管它的美醜,我統統不放過它們,把它拿回家,當作小型的小寶貝,擺在小花盆上。 最近我身體微恙,無法大步走動,我大兒子總說:爸!你還不快去陽台做甩手,運動幾分鐘。這也是他很好的建議,言之有理,不自覺,我就一下子變成小陽台、小雅石的好朋友,早晨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看它們。 說起來這也是有恆的興趣;這四十五盆小雅石,個個都興高彩烈--直接交談這是談不上的,它們的形狀模樣再怎麼說也說不上的,只像是心靈相會,覺得它們個個笑顏逐開,不禁讓我趨前一步,這真是太奇妙了。 我再告訴大兒子,你們都已經成人了,小陽台上的這些小雅石是你們童年在莒光湖A區拾回來的,意義重大,如同家寶黃金一樣貴重,唯有好好地愛惜,懷念它們,保管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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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重要的事物
平常會看到有人形容,他只是任職單位,甚至整個社會的小螺絲釘,沒什麼影響力,覺得本身沒那麼重要。不知他們有沒有聽說這些真實案例? 像是台灣曾發生新飛機的螺絲釘,因為設計有問題,結果打破油箱炸掉整架飛機;英國曾有架飛機的駕駛室窗戶,因為檢修時裝錯螺絲釘,結果飛行時讓窗戶飛掉,差點害飛機駕駛飛出窗外。 像是醫學界認為,由於人沒尾巴且沒重要神經分布,尾椎跟其他骨頭比起來,重要程度相對普通,即使尾椎骨折,對身體的影響較有限。但我曾摔到尾椎,每次躺著就會壓到尾椎,有時痛得只好側躺,長久卻造成脊椎側彎,連帶造成肩膀肌肉緊繃,結果得去診所復健。 所以世界上,會有不重要的事物嗎?看您怎麼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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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於是她有樣學樣,決定以每月一百五十元的代價,向鄰近大砲連的廚房包下廚餘餿水,每天下午部隊晚飯後再挑著空桶去倒取。儘管有時多有時少,但桶內幾乎都是剩餘的菜餚和大米飯,用它來餵豬實在有點暴殄天物之感,豬吃的可說比她們家吃的還要好。如果這些剩餘的菜飯不是倒進餿水桶、而是倒在一個乾淨的盆子裡,何嘗不能供人食用?甚至只要加熱即可,比起她們家三餐地瓜稀飯強多了。雖然添丁嫂有這種想法,但卻不敢向廚房裡的伙伕明講,以免讓他們瞧不起。 果真,用餿水、地瓜、米糠,加上一些地瓜藤或野菜之類的葉菜煮熟攪拌,每到餵豬時刻,豬舍裡的豬隻無不爭先恐後搶著吃,也因此而讓牠們一天一天快速地成長。雖然添丁嫂白天必須上山耕種,回家後又要煮飯做家事及準備飼料餵豬。尤其兩個孩子都已上學,每到中午得準時回家煮飯,好讓他們放學回家有飯吃,飯後來得及到校上課。可說一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 然而,儘管餵豬有了餿水,但地瓜必須剉成籤,地瓜藤及野菜得切碎,再放入煮豬飼料專用的大鍋煮熟,每到餵豬時刻再舀起放進桶裡,復加上米糠和餿水一起攪拌,然後再提到豬舍餵豬。而豬的排泄物固然能夠當肥料,可是每隔兩三天,就得挑水沖洗豬舍一次,當污水流入小小的豬屎坑時,一旦積滿又得挑上山潑灑在準備耕種的田地裡,或是作為其他作物的肥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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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獸盡良弓藏
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大戰正準備開打,各門各派莫不摩拳擦掌,使出渾身解數和獨(毒)門絕招、暗器,淋漓盡致施展看家本領,就為這四年一輪的武林至尊及十二護法爭霸戰先行暖身。 距離比賽時間尚還年餘,少林、武當、崑崙、峨嵋四大名門正派以及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等五絕,加上新竄起的邪門歪道和自命清高的獨行俠客也都在沙盤推演,嚴密規劃佈陣中,正準備加入戰局,參與奪魁。各路英雄好漢也都在尋尋覓覓擇木而棲,投師拜藝;四面八方賭客更巧立名目開設賭局下注一博,江湖奇士則套用所學奇門遁甲、紫微斗數、五行八卦,給予加持與協助,各擁其主,其目的脫不開謀一己之私利,祈望將來能分一杯羹,共享榮華富貴。 少林寺位於河南省登封市嵩山五乳峰下的一座佛寺,由於其座落於嵩山腹地少室山的茂密叢林之中,故名「少林寺」,號稱「天下第一名剎」。在武林來講,赫赫有名,尤其寺內十八銅人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少林寺因其歷代少林武僧潛心研創和不斷發展的少林功夫而名揚天下,有「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之說。 武當派是中土武術宗派之一,武當道士們所創的武當武學中,蘊含著珍愛生命的傳統哲理,將五行、八卦、太極、陰陽等哲學理論用於拳理、拳技、練功原則和技擊戰術中。武當派傳說中的開山祖師張三丰,他天資聰敏,過目不忘,與人言談,專以道德、仁義、忠孝為本,並無虛誕欺誑於人,因而修練成「心與神通,神與道一,事事皆有先見之理」的境地。武當與少林兩派在武林中均有其相當重要的地位,一直都有「北崇少林,南尊武當」的說法。 崑崙派係崑崙仙宗玄門道統,萬教由道而生,以三清為最上。派分崑崙、終南、武當,以崑崙山為大道之根源地。崑崙派為正宗,仙宗玄門居首,乃各宗中之最上乘。故崑崙仙宗玄門乃道家至上至尊之正宗;道家所稱無極而生太極,乃太空中一團混元之氣,由於旋轉生化,靈氣內聚,而凝結為混元規。崑崙派以天上日月星靈光,率性參天,參拜北斗,藉天上靈光以成仙。 峨眉派由襄陽大俠郭靖與妻子黃蓉之次女郭襄在峨嵋出家為尼後所開創的門派,雖然只是女子門派,卻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嫉惡如仇、行俠仗義。據傳黃蓉在襄陽城破之前曾將楊過贈與郭襄的玄鐵重劍熔化,鑄成倚天劍和屠龍刀,內藏兵法秘奧與武學精要,分授次女郭襄與小兒子郭破虜,傳為「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這使得峨眉聲譽日隆,成為與少林、武當、崑崙相抗禮的四大門派之一。 東邪黃藥師,桃花島島主,「正中略帶七分邪,邪中帶有三分正」的人物;自創蘭花拂穴手、落英神劍掌、彈指神通和玉簫劍法等上乘武功;而且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精通五行、八卦和奇門遁甲之術。 西毒歐陽鋒,此人兇狠毒辣,不擇手段,擅長用毒、養蛇,因此又有一個外號「老毒物」,以「蛤蟆功」聞名天下。 南帝段智興,精通一陽指、先天功。後因為自己間接害死周伯通與瑛姑的兒子,自責不已,所以傳位與兒子,並出家為僧,法號一燈。 北丐洪七公,丐幫幫主,慷慨仗義,是一個正派人物。其獨門武學為降龍十八掌和丐幫幫主自古相傳之打狗棒法,後來因為貪吃誤事,自斷其右手食指,故又稱「九指神丐」。 中神通王重陽,他是全真派的創派祖師,「老頑童」周伯通的師兄和全真七子的師父。武功略高於東邪、西毒、南帝、北丐。 在百花齊放的時代,武林中除了四大名派和五絕想參戰之外,更竄出無數新成立的邪門歪道和各盟邦會,加上一些不食人間煙火自視武功高強,佩劍行走江湖的俠客,以及學會三招兩式花拳繡腿的投機客都想躍躍一試,企圖混水摸魚,等待兩敗俱傷後僥倖輕取武林寶座。 時間在緊張中流失,日子在匆忙中飛過,距離比賽越來越近,各人心中也更加忐忑、更加急躁;想投入戰局的奇人異士莫不招兵買馬、鞏固勢力,暗自佈樁,並相互派遣臥底人員打探對手虛實,破解敵方陣法,無所不用其極以取勝為目的。 臘月初八,光明頂擠滿各路英雄好漢,各組人馬依四個月前報名抽籤決定的順序和組別,待命進場;本次比賽共分12組,每組取一名優勝者獲聘為護法,12護法再經由各項文韜武略比試論定,全勝者為至尊,統治整各武林。 這場大戰分別以打擂台方式進行,兵器不限,但嚴禁暗箭傷人或是以毒取勝,違者不但取消比賽資格,更交由各門派推薦的長老定奪。 擂台四周戰鼓喧天,旗幟飄揚,各路人馬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進行合縱連橫,收攏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再伺機攻破盟友奪得寶座。台下看戲者一群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似事不關己,心中卻各有盤算。 首先,山東飛毛腿陳小山從遠處以穿雲步法輕功飛越眾人頭頂,英姿煥發佇立擂台上,雙手作揖行禮,滿臉傲氣;南方霸蕭天炷也從台下一躍而上,拱手向台下觀眾答禮,一副必勝的姿態。瞬間戰鼓鳴響,山東飛毛腿雙掌抬至胸前,雙腳以三七步站立,想以其擅長的腿功取勝;南方霸則以蛇形刁手攻擊,廝殺中手來腳往,手忙腳亂,難分勝負;正當南方霸以響蛇擺尾招式困住山東飛毛腿時,突然瞧見嬌妻抱者剛滿週歲的兒子在台下吶喊加油,腦中閃過寶貝兒子把尿液噴灑在臉上的一幕情景,心中一閃神,被山東飛毛腿一招秋風掃落葉橫腳一踢,整個人突然騰空,跌落台下。 其他擂台上,舞刀弄劍,掌影飄飄,絕學盡出,廝殺劇烈,纏鬥不休;有的飛簷走壁,有的蜻蜓點水;雙方閃轉騰挪,穿山走石,亦剛亦柔、若有若無,然蓄勁極韌,鋪天蓋地,勢不可當,真是天旋地動,招招斃命,令台下觀眾凝住呼吸,融入整個拚鬥過程,幾乎渾然忘我。 歷經半個月的光明頂論武,順利選出12名護法,雖然過程撲朔迷離、暗潮洶湧,爾虞我詐,但這場武林爭霸戰,是被認同的,是被肯定的,除非事後有人舉證上告,被各門派所推薦的長老蒐證裁定無效,並經取消資格外,當可安然享受四年的護法寶座和一切的榮耀。 四年一輪的武林至尊及十二護法爭霸戰,最精采與刺激的就屬武林至尊這一戰,勝者不但可以指揮十二護法,並能統治整個武林,至尊口諭一出,如同親臨,武林各門各派均需遵從,違者必遭武林人士撻伐,甚至追殺。 經各門派所推薦的長老一致決定,武林至尊採單敗淘汰制,首先仍以抽籤分組,再依組別複賽,最後進行總決賽,勝者為武林至尊。 武林至尊這一頭銜代表著無限尊榮,比賽過程相當激烈,要進入百般武藝決勝負之前,必須通過智慧、謀略、才能、人品、思維及領導統御等層層關卡的測試通過。 距離過年還有三天的臘月26日,光明頂擂台上,僅剩少林派掌門與武當派掌門正為爭奪本屆至尊廝殺得昏天暗地,雙方絕學盡出。少林派掌門飛簷走壁、藝高膽大,以少林棍法和少林七十二絕技攻擊,武當派則以太極劍和太極拳的以柔克剛,以靜待動,以圓化直,以小勝大,以弱勝強的借力使力打法,加上倚天屠龍功的陰陽剛柔、精神氣勢內功絕學以靜待動。 正當少林派掌門以旋風掌和羅漢功正面攻擊,武當派掌門使出四兩撥千斤的道家沖虛圓通之理,誘其落空,逼使對方陷入不利地位,再以橫撥直,以直撥橫,改變對方勁力方向,以巧取勝。少林派掌門發現時想用金蠶脫殼閃過對方攻擊,說遲時那時快,武當派掌門一聲叱喝,一招倚天屠龍功的獨門絕學令少林派掌門無法招架而落敗。 後記:三年過後,武林中又為另一場至尊爭霸賽先行佈局暖身,武當派掌門當然企圖蟬聯至尊寶座,雖然武林爭霸以武功為上乘,但前置的智慧、謀略、才能、人品、思維及領導統御等層層關卡卻是首要入圍的選項;武當派掌門當然想再度借用謀士杜康伯獻策,一個全心全力為自己奉獻的結拜兄弟;但是,在獲得至尊寶座之後,或許是得意忘形,或許是被左擁右護沖昏了頭,一次次冷落了杜康伯;腦中突然想起,拜把的應該已離開一段很長的時間。 提著一盒千年人參、一盒名貴的燕窩,親自找到杜康伯府上,除了致歉外,並誠摯邀請再度出手協助,杜康伯一言不發,從床底取出一個佈滿灰塵的鐵盒,打開一看,露出一把亮晶晶的弓箭,徐徐的說:「鳥盡弓藏,再用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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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的家鄉味
每當過節,父親就會親手製作鹹、甜年糕、菜頭糕和發糕,母親則在過年和清明節作潤餅,這些糯米與青菜發出的清香,是我最難忘的味道。 父親年輕時製作各式的年糕,只要他一個人出馬一切就都就緒,現在他年紀大了,需要我們大夥兒幫忙。從將糯米泡水讓米軟化,到一起扛去雜貨店磨成膏狀,再扛回家倒入蒸籠,一邊燒柴火一邊不停攪拌……這些粗活兒,已經不是年逾八十歲的老父親可以獨力完成的了。 當我參與年糕製作時,近距離在旁邊聞到柴火和糯米,都發出陣陣不可抗拒的清香。我一邊用傳統灶燒柴一邊聞香,老父親則在旁邊擔任指導,告訴大家包括糖放多少,油放多少,放多少……火候的控制,哪時候要大,哪時候要小。我們這些後輩在他的指導下,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跟隨,而做成一鍋又一鍋不同口味的年糕。 當我們完成任務,全家人一起吃著年糕,還寓意著「一年比一年高」的吉祥討喜意義。能夠全家人都平安相聚,吃在嘴裡甜在心裡,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此外,台灣大部分的地方在清明時製作春捲,在我的故鄉南部,春捲被稱為「潤餅」。考其由來,杜甫有詩句:「春日春盤細生菜」。《四時寶鏡》也提到:「立春日,食蘆菔、春餅、生菜,號春盤」。 另有一個傳說,是說,太平天國時捻匪作亂,蔓延到閩南泉、漳一帶,由於當時兵荒馬亂,沒有時間準備祭品,因此有人想出法子,把所有食物捲進麵皮中,拿它來祭拜,春捲因而為清明節的應景食品。 即使家人全部是基督徒不用拜拜,但是每年清明前後,受到其他村民在吃潤餅的影響,母親也會準備潤餅給我們吃。當然,這些菜不是煮了熱熱吃的,因為潤餅是用麵粉作成薄皮,裡面要包煮好已經置放冷了的芹菜、高麗菜絲、紅蘿蔔絲、肉絲、豆芽菜、豆干絲……和糖粉加花生粉等餡料,捲成圓筒狀拿在手上就可以吃。每當這些菜吃到我的嘴邊,家人閒話家常和樂融融,同時會聞到齒縫飄出陣陣的菜根香。 近年來,一到過年母親看大家都回家,也會讓大家一起做我們都愛吃的潤餅,我最喜愛芹菜的香味,尤其在還沒煮的時候,那個香味更是讓我捨不得離開廚房。母親知道我喜歡芹菜,給我吃的那一捲,總是幫我多包一點芹菜。 都市的生活競爭大,我沒有機會常常回鄉居的家探視兩老,但這些年節的糯米菜根香,總是不時縈繞在我夢裡的深處,繼續散發出陣陣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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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親睦鄰好南薑
記得是十幾年前的過年回娘家團聚,大姐很神祕地拿了塊小小薑塊給我,滿臉興奮地述說著童年記憶,那些年母親用南薑做了什麼料理,切薄片加了雞蛋炒麻油滴米酒、切絲燉瘦肉湯、拍碎加熱水泡腳、南薑絲拌麵粉煎餅……,怎麼我的腦海裡都沒有南薑美食的印象,姐妹們你一言我一語全附和上,只有我是一片空白,結論是妳太貪吃了,吃過頭全忘了……。 知道婆家平房四周空地多,把南薑塊埋入土裡,根本不當一回事,才姆指大小的薑塊起不了什麼作用?每天早上澆花草時,偶爾想起埋薑塊的地方也給它一些滋潤,不把小南薑看在眼裡的。 有一天突然發現,原本雜草叢生的空地上冒出不一樣的綠葉,就像雨後春筍般一株兩株三株……,不得了,一片綠意成林,再過一段時日,長出幾顆拳頭大小的綠球、上面有小白花,然後綠球換成紅色,接著綠林乾枯,一年又一年如此反覆出現的景象,小南薑塊竟然在空地上自成一家,一年比一年擴展版圖,每年拍照與姐妹們分享,要吃南薑的自行來挖掘,硬邦邦泥土地除非下過雨,不然要開挖可得下番功夫,就這樣十幾個年頭過去了,除非心血來潮想吃塊南薑,試著找回大姐口中念念不忘的好味道,燉了薑絲肉片湯、炒了麻油薑片雞蛋、熬了黑糖南薑汁、也拿來泡腳取暖禦寒,於臉書公告親友周知,有需要者歡迎來挖掘,躍躍欲試者寥寥無幾,還是任由它們生長發揮吧! 遠居北部的堂兄弟妯娌,久久返鄉一趟,二十幾年來壓根兒難碰上幾次面,前天夜裡望見新冒綠葉的南薑樂園有婦人吱喳,竟然是遠親妯娌帶了圓鍬布袋開挖,突然心疼不已,並非捨不得送人分享,而是南薑正在冒新芽,經她倆一糟蹋是否還能年年綠葉成林花開依舊? 輕聲好禮跟兩位堂嫂打招呼,想吃有需要盡量挖回去,懇請把冒綠葉的南薑再種好埋好土,可以給更多親友分享,貪得無厭的遠客還真的挖了滿滿兩大布袋,隔天也有村民來探問,一向大方分享慣了的主人當然客氣給挖了,可喜的是南薑園地倒是植栽依舊,但見蹂躪過跡象,人家也是有心把它們種好,但願爭氣的南薑可以年年成長茁壯,可與眾多親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