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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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在天機橋上的超人
看著超人老公愉悅地「飛」在北斗天機橋上,只因他的論文已大致完成,這半年來的壓力一掃而空,一個多月前,他自己認定無法完成的博士論文,如今他滿心的喜悅是可想而知的。 休學兩年再復學的老公,在指導教授滿嘴自信的吹噓下,半年便可以完成論文,奈何經她指導五個多月,始終無法讓前三章外審,已寫至第四章的老公,只能原地踏步於文字修改第二章,心情的鬱悶可想而知。已指導過碩士生寫論文的他,開始質疑這位不曾寫過博士論文而以著作升等的教授,真的有辦法指導他寫博論嗎? 在聽聞她所指導其他學弟妹的情形,也是如此情形,他壯士斷腕的選擇更換指導教授,雖經波折,但終究風平浪靜。而他也不再半夜睡不著,只因前指導教授要求他好幾萬的買書,及無止境的為她掃描、打雜,耗費了許多時間,故因少了壓力,他厚積薄發,將先前所讀過的書本,順著心意一一召喚出來,擺脫前指導老師所說的:「『理工』博士寫不出『文學』博士的論文。」找回他原本做學問的信心,更在現任指導教授的鼓勵中,獨自順利地完成論文寫作。 而今完成論文已不再是件空想的事,相反地他樂在其中,且想將論文寫得更加盡善盡美,他克服「理工」無法跨越「文學」的說法,他要將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事實,證明只要肯下功夫一定夢想成真。 看著老公對第二個博士一書法博士勝券在握的態度,不禁為他慶賀,想想即使是大人,也需要時時加油、打氣,而不是一昧的打壓,給予負面的施壓,陷學生活於缺乏自信中。而且鼓勵多於批評,更能激發出學生的實力,因為人的潛能是不可抹滅而忽視的。 一路陪伴他的書僮老婆,忍不住對他發出一百個讚,也深深以他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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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歸鄉
天山吃過晚飯後,趕緊穿上雨衣、打著赤腳,冒著風雨回到工寮。而風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而且暴漲的溪水已沖入魚塭,池塘的水位不斷地上升。即使工寮的牆壁沒有被颱風吹倒,屋頂的瓦片也沒有被強風掀開,但那咻咻的風聲挾著雨聲,卻是他精神上的一大負擔。 於是他強打精神,雙眼緊盯著漆黑的屋外,絲毫不敢怠慢和睡意。萬一魚塭的堤防真的被大雨沖壞,而形成一個大破口,又沒有適時把它堵住,魚塭裡的魚勢必會一條條被大水沖出堤外,造成老闆巨大的損失是免不了的,到時不知要如何向他交代。果真如此的話,說不定他的工作也不保,教他怎能不擔心! 而且妻子即將臨盆,甚至還告訴他肚子有些微恙,要是孩子選擇在父親不在家的時候誕生,他母親一個人不知該如何來應付才好。為了保住飯碗,他也不能擅自回家陪伴她、照顧她,只有在這個漆黑的荒郊野外,雙手合十,以一顆虔誠之心,祈求老天爺的保佑。可是風雨非僅沒有停歇,反而更加強烈,工寮屋頂的洋灰瓦已被掀開好幾塊,雨水從破口順勢而下。 不多時,工寮裡面的水已淹到腳踝,洋灰瓦又掉落好幾塊,支撐瓦片的柱子也斷了好幾根,整個屋頂已坍塌了下來,這裡已沒有他容身之處,只好拉緊頭上的雨衣,背靠牆壁擋風,以免發生危險。但不幸的事就在驟然間發生了,魚塭的堤防,已禁不起大水的沖刷而形成一個破口。於是他趕緊拿著工具,挑來沙石試圖把它填補,但始終無功而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池水往外流,魚兒向外游。雖然這是人類不可抗拒的天災,可是在老闆的認知上,一定會怪他沒有適時填補破口才會潰堤,導致魚兒被大水沖走而造成他嚴重的損失。屆時,丟掉飯碗已是免不了的事。 儘管此時,過度的勞累讓他感到有點頭暈,但他還是不死心,冒著風雨又挑來一擔沙石,上面還多放了兩塊大石頭,希望能盡快地把破口填補好,以減少池水和魚兒的流失。然而,當他把肩挑的沙石放在堤防上,正準備把石頭填補在水流湍急的破口時,突然頭部一陣暈眩,身體頓失重心,竟連同石頭一起滾落到魚塭裡。 即使池水尚不及一人深,理應可以順利地爬上岸,可是魚塭的淤泥久未清除,雙腳竟陷入池底的爛泥裡而拔不起來;甚至一腳拔起、另一腳又陷入,越掙扎、陷入越深。當陷入的深度到了膝蓋時,任憑他使盡力氣,也無法把雙腳從爛泥中拔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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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
母親活脫脫像個電視裡走出來的花媽,一頭誇張的捲捲頭和五頭身矮胖身材深具喜感,爽朗的個性下有著一顆善良細膩的心。 說母親是現代版的千手觀音一點也不為過,她管裡管外,照顧家人照顧親友,無遠弗屆。若有親戚朋友一時阮囊羞澀,媽媽總能抱持人飢己飢的胸懷,給予楊枝露水。 而對於鄰居阿嬸們的東家長西家短,上至婆媳關係失和,下至夫妻關係緊張,媽媽總能耐心聆聽,寬柔回應,讓原本情緒高張的大嬸們掐滅心頭火,獲得紓緩。 在那個沒有身心科的時代,媽媽是最佳無牌心理師。 母親是個紡織廠女工,道道地地的職業織女。她從工廠下班就緊接著在家裡上班,蠟燭兩頭燒不是她的重擔,是她的慣性。為一家人料理晚餐是她的重頭戲,她認為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頓才像是一家人。 於我而言,廚房裡傳來爆香的「叉叉」聲伴著鍋鏟的節奏,和慢慢傳出的飯菜香,以及母親一聲爽朗的吆喝:「開飯嚕!」是簡單又意象鮮明的天倫主題曲。 我從小對家庭溫暖就有深切的渴望。家家酒不是我的遊戲,是我的預演。我覺得最棒的人生不是功成名就,而是像媽媽一樣,成為一家人的支柱。 我是么女,仗恃著媽媽的寵溺成了天之驕子,我欺負善良溫吞的大姊,媽媽啥也沒說;我狀告兄長惡行,媽媽就順勢修理他們。 我是家裡名副其實的小霸王,這樣的生活形塑了我不認輸的個性,小學階段班級學業成績年年第一,還當了六年萬年班長。 我的好強媽媽功不可沒。 我幼時喜歡黏著媽媽,特別愛跟她逛菜市場,享受著邊買邊吃的樂趣。有一次,我看見市場裡一個雞販兜售滿車淺黃色毛茸茸的小雞,那一瞬間我彷彿看見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我立刻下定決心我必須擁有牠們。媽媽經不起我虛張聲勢的假梨花帶淚攻勢,半推半就幫我買了十隻圓滾滾帶著啁啾天籟的小雞仔。 我對牠們此生不渝的愛只維持了兩天。 接下來,媽媽用對我的愛,接手餵養了牠們。 媽媽雖然沒有得過最佳模範母親,卻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母親,她擁有的不多,卻想給我們全世界。 四個孩子總有數不清生病的關口,媽媽卻從來毫無怨言,只是一貫細心照料,盼望減少病痛給兒女帶來的折騰。 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就讀彰化女中的某一天,腸胃炎讓平日葷素不忌的我毫無食慾,一大早空著肚子卻擔心耽誤學習,仍搭公車到校。胃的悶脹不適也悶脹了我的頭腦,肚子的空虛亦空虛了我的靈魂,一個上午的時光顯得龜速冗長。 「柯姿伶,妳媽在外面找妳!」同學一聲清朗的叫喚阻斷了我的度日如年。 定睛一看,媽媽居然出現在教室門口,手裡拎著一袋食盒。 我揉揉眼睛,是真的,我那可愛的媽看到我沒吃早飯,帶病上學,默默的為我帶來暖胃的熱粥。 我目瞪口呆--難以想像從不曾搭過公車,大字不識幾個的媽媽,是如何辨識錯綜複雜的公車路線?並在經歷半個小時的車程,正確無誤的下車?她又是怎麼摸進校門,找到我的教室?她從來沒有問過我在哪一班啊? 那個當下,淚水模糊了我的眼,母愛溫暖了我的心。 朱自清的父親為遠行的兒子,拎著一袋橘子顢頇的爬過月台,父愛的身影定格在朱自清的文字裡;而我的母親因我身體不適,拎著一袋熱粥排除萬難走到我眼前,母愛的身影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裡。 關於媽媽的記憶儘管很遙遠,感受卻很清晰,不曾因為歲月的推移而模糊,媽媽辭世多年,但她的愛在我往後的人生中持續不斷的發酵,溫溫熱熱的、香香甜甜的。 媽媽的照片我一直帶在身邊,感覺就像在天國的她還待在我身邊,彌補我戀愛結婚、生養子女時缺席的遺憾。 媽媽走得太早了,關於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缺憾,我有太多太多…….,於是我帶著母親的照片,到蘭嶼舊地重遊,到沖繩到韓國,到任何一個她想去而未成行的地方。 蘭嶼是第一個媽媽跟我單獨約會的景點。質樸無華,卻美得令人屏息;像仙境,像被遺忘的天使的眼淚。 三十幾年前十九人座的小飛機相當稀有,一個年輕鄉下媽媽帶著幼女前往旅遊,尤其稀有。 在我稚嫩的生命經驗中,飛機好似一隻巨型大鳥展翅翱翔,帶我穿梭在棉花糖重疊的雲霧中,彷若置身童話故事中的情境。 那個時候的蘭嶼人,衣著原始簡單,慾望也很簡單,遊客分享的水果零食,都能獲得他們大大的滿足。 而那個時候的我,行李簡單,快樂也很簡單,媽媽跟我分吃一根飛魚卵香腸,我就能獲得大大的滿足。 晾曬的飛魚乾是桃花源特殊的標記,標記了媽媽緊緊牽住我的溫度。 三十年後舊地重遊,蘭嶼依舊美得令人驚嘆,尤其那令人百看不厭的深藍琥珀綠的海水,無疑是上天最美的作品;東清灣全身裸露的達悟族孩子,像住在海裡優游的人魚;陡峭岩壁上的山羊,彷若祭司一樣神聖的迎接著每一個日出日落;隨處可見小巧可愛的迷你豬悠哉漫遊,東清灣的一切有著吸引人眼光的魔力。 我看著蘭嶼,也看到媽媽。蘭嶼的美是一道橋,連接著我與她之間的深刻記憶。 媽媽對我的愛護,貫穿我所有的生命。 我小時候常被派去參加中長距離的跑步比賽。 對於跑步我很無奈,打心裡抗拒心臟加速如緊湊的鼓點,抗拒血液伴隨著烈焰天氣烹煮的沸騰,跑著跑著總有一種想要暫停的衝動。 奈何我過於吃苦耐勞,明明身材豐腴卻體能良好,加上乖巧聽話,我一向是老師捉去練跑參賽的甕中魚。 那樣的畫面還很鮮明:小學老師一派優閒的騎著腳踏車,在我身前領跑,嘴裡吆喝著:跟上!跟上!加油,快到了! 我的腳有千斤重,我的汗水淚水夾雜流也流不完;我想放棄,但好強的我字典裡沒有「放棄」這兩個字。 練跑後最期待放學,我打包了疲累和委屈,一回到家就一股腦的全傾倒給媽媽。 媽媽是我的最佳補給中隊,用美食填補我空虛的腸胃,用溫柔的話語安慰我乾涸的心靈。她總是說:「妹仔!不用擔心,想跑就繼續,想休息想放棄也沒有關係!攏好!」 我在媽媽的懷裡盡情放鬆休息,第二天再接著去給老師欺負。 在我大大小小的賽道上,媽媽從未親臨現場,但我能真切感受她無聲的加油,她是最支持我的啦啦隊隊長,她陪伴的力量是如此溫柔而堅定。 我何其有幸,擁有這一份愛與能量。 往後的歲月裡,跑步在我生命中漸漸褪去了蹤影,直到母親因病離世,我也身為人母之後,那些模糊了的跑步記憶,才在我日益嚴重的暈眩症下,慢慢浮現鮮明了起來。 在忙碌的工作、不分晝夜育嬰的壓迫下,我漸漸流失了健康,檢查單上的紅字告訴我,生命能量已過度流逝;懷中的稚子引起我的恐慌,往後孩子的成長之路,我能伴隨多長?一股亡羊補牢的起心動念,促使我跨出步伐。 我開始在住家附近快步健走,佐以金門隨手可得的海天一色,果然是帖特效藥,不但精神變得爽朗,身形也越發結實,輕盈的身心促使我緩慢跑起來,那些跑步的記憶慢慢在我身體裡甦醒。 「姿伶!要不要一起參加村跑,邊跑邊玩!」 友人偶然的邀約,開啟了我的跑步修行之路。往後五六年的歲月裡,我從十公里的金門鄉鎮路跑,逐步挑戰二十一公里半馬和虐身虐心磨人意志的四十二公里全馬,用雙腳一步一腳印細細品味雲影天光,用汗水註記金門每寸土地之美,一種痛苦又痛快的滿足喜悅,成了難以自拔的運動「癮」。 在每一段汗流浹背的路程裡,媽媽都與我同在。我的身上不只有選手號碼牌,還有媽媽的相片。我對她的思念比汗水還多,她對我的鼓勵比陽光還熾烈。她在天國見證了我自我挑戰後的喜悅重生。 媽媽在她的一輩子裡愛我,而我在我的一輩子裡複習媽媽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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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有一座塔
佇立於富士山下 新倉山淺間公園,遇見了塔 孩子們以臉上的笑顏 歡呼著漫遊的驚奇 公園遍植近千株的櫻花 而為謹記戰爭所帶來的惡夢 在山腳下構築莊嚴的忠靈塔 當地人喚它五重塔 我們從淺間神社出發 往忠靈塔邁開步伐,也默數 腳下的臺階 抵達時,已跨過了三九八級 正值飄雪的冬季 離櫻花盛開的季節還很遙遠 佇立於忠靈塔遠眺時 被靄靄白雪覆蓋的富士山 如一位巨人屹立於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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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歸鄉
天山回到家,迫不及待地趕緊把老闆交代的事告訴秀香。 「風雨那麼大,睡在工寮會不會有危險?」秀香憂慮地說。 「不會啦,工寮是用洋灰磚和洋灰瓦蓋的,不是一般的茅草屋,所以很牢固,不會有危險。」天山解釋著說。 「你自己要多注意,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秀香說後,摸摸肚子又說:「我的肚子覺得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應該不會那麼快吧,等颱風過後我就向老闆請假,陪妳到醫院檢查看看。」天山愛憐似地說。 「要是今晚就生、而你卻不在我身邊,到時不知要怎麼辦才好。」秀香擔心地說。 「妳放心,不會那麼湊巧啦!」天山笑笑,安慰她說。 「希望如此……。」秀香淡淡地說,心裡仍有一種無形的恐懼感。尤其她懷的是第一胎,並沒有生產的經驗,又置身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如果沒有夫婿的陪伴,內心難免會有一種不安全感。而且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萬一孩子選擇在這個颱風夜誕生,教她如何是好?即使挺著疼痛的大肚子,到工寮找他也來不及了。尤其屋外風雨交加、寸步難行,實在讓她擔憂!希望老天爺保佑,讓她撐過這一晚,更希望孩子能體會她這個做母親的心情,不要選擇在這個颱風天降臨人間。但天是否能從人願呢,卻也不得而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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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老師說什麼】請問大名,說寬心
張曉風早年在陽明醫學院上課,點名,曾有〈唸你們的名字〉一文,她說:「我願意再說一次,我愛你們的名字,名字是天底下父母親滿懷熱望的刻痕,在萬千中國文字中,他們所找到的是一兩個最美麗最醇厚的字眼---世間每一個名字都是一篇簡短質樸的祈禱。」 我兒小多名「寬」,是我給孩子的爹建議而取的名。清代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裡說:「寬,屋寬大也。廣韵曰。裕也。緩也。其引伸之義也。寬从宀。萈聲。」萈是山羊細角者。从兔足。从苜聲﹙萈音讀如桓﹚。曾經孩子的大伯父以為男生叫「寬」氣勢不夠,但我和外子總覺得期許孩子為人寬厚、寬容待人、心胸寬大,正是希望他將來長大為人篤實、待人誠懇、處世厚道,把這份「寬」的期待,放在名字裡,不是很有意義嗎? 我確實希望小多能以行善積德、樂觀進取、利人利己為念,將來他的價值觀是開闊而健康、懂得尊重與包容的,心理上不會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而是開朗自信、樂於助人的。「寬」就是父母對他的期許與祝福,寬闊壯麗的生命、自在寬廣的人生。 現在小多已而立之年了,各方面表現似乎還不至於背離「寬」的期許,令人欣慰。其實我一直注意要孩子能「寬以待人」,大人就要先「嚴以律己」,所以自己從來不口出穢言,尖酸刻薄,口不擇言的胡言亂語,生活也自守規律不敢亂來,因為我相信孩子會看著學、跟著做。﹙我曾聽聞有成年女兒因不堪母親的詈罵斥責而自殺者,至為遺憾。也有造謠生事、編造謊言、欺罔以陷害他人者,自己終究無法快樂心安。﹚ 看看我們周遭,心胸狹窄、氣度偏仄、不懂得仁厚待人的,何其多!我們常說,當我們拿花送給別人時,首先聞到花香的是我們自己;當我們抓起泥巴想拋向別人時,首先弄髒的也是我們自己的手。一句溫暖的話,就像往別人身上灑香水,自己也會沾上兩三滴。因此要時時心存好意、腳走好路、身行好事、惜緣種福,「寬」以待人。生命中難免挫折起伏,遇上形形色色不同的人,就讓我們學習包容,學習「寬心」開始吧! 「寬」字除了期許孩子處世寬厚之外,另一層意義是能彈性思考、對自己也留餘裕,心裡夠寬裕。很多時候,我們需要給自己的生命留下一點空隙,就像兩車之間的安全距離,一點緩衝的餘地,可以隨時調整自己,進退有據。生活的空間,需藉清理挪減而留出;心靈的空間,則需經思考開悟而擴展。俗話說: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寬」字對人對己都有好處,能夠反向彈性思考,心靈空間就有餘裕了,多自在啊。 請問大名?它的意思是什麼?你可知爸媽給你的滿心祝福與熱切盼望是什麼呢?去查一查、問一問、想一想,一定會有大發現喔。 阿嬤老師小格言:人可以有兩顆心,一顆心寬裕利己,一顆心寬容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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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村居剪影
每天一早出門,阿清叔提著的小鐵桶,有時裝些廚餘,再不然就裝著水,往山溝裡走去,在那裡餵養為數不多的幾頭牛,順順牠們的毛,然後坐在簡單的寮棚口,相互的看著、甚或陪著;有一次,我繞過一段荊棘遍佈的小山路,尋到他養牛的地方,看到他摸著一隻母牛的頭,牛也溫順的揚起首,蹭著阿清叔簡陋的衣服,這情景,就如同父親生前跟牛隻互動的模樣。 我朝阿清叔走去,他遞了根菸給我,我們一起點上後,沒交談的抽著;末了,我問:叔,養牛累吧?他看了看我,緩緩的說:累倒是不累,種了一輩子的田,剩下來能做什麼呢?就像你父親一樣,臨終前也都養著牛,像老朋友似的,每天過來看看也就放心了。 回程時,我想著他最後說的:你父親離開了,我養些牛,讓你們留個念想,也讓自己有個念想。 再一次,吃完晚飯,跟他一起在石凳上坐著,我閒聊的問:在這小小的村子裡,待久了不悶嗎,不去台灣走走,看看兒孫輩?他抬起頭,看著屋頂上掠過的飛機,說:「不了,跟飛機一樣,飛走了,終究要回來的。」他說:這年紀了,在哪裡都一樣。聽著他的話,想起先前的一些時候,我開車送他去城裡的診所拿藥,他說要不是拿藥,已經很長一段時日沒上城裡了。他口中的城裡,對我來說只是五分鐘的車程,對他來說是多遠的地方呢?而即便早已耳順的我,還是台灣抑或大陸,百里千里的四處飄盪,是不安份的心,還是執著於自以為是的那些激情跟想望? 看到鳳蓮姑姑的時候,她正提著一盆衣服,準備去老宅前的曬衣場晾著,她是阿清叔的妹妹,也是我的小堂姑;即便阿清叔早已重新建置了一幢偌大、寬敞的住宅,但新家前的老宅院依然保留著,有些老舊了,鳳蓮姑姑還是都會將老宅內外,打理得有條不紊。老宅院的廳堂裡,擺著祖先牌位,牆上掛著萬山叔公夫妻、和兩幅我喊不出稱謂的先輩遺像,估計是萬山叔公的父母親吧,而這裡,也正是阿清嬸早晚奉茶捻香的地方。 鳳蓮姑姑年紀與我接近,就長我一兩歲的樣子,高中畢業後去了台灣,我長期旅外返鄉後,才知道她已經回家鄉定居了;八卦是這麼傳說著的,三十歲那年,鳳蓮姑姑帶著男友返鄉見了父母,萬山叔公夫妻吃了秤砣的反對這樁婚事,說是不放心小女兒嫁到無所依靠的遠地,鳳蓮姑姑即便無助著,但柔順乖巧的她,最終還是接受了父母親的安排,斷了論及婚嫁的男友,斷了赴台的念頭。 鳳蓮姑姑就這麼留了下來,在這個小得雞犬都能相聞的村落,微薄收入的工作之餘,也上田裡種些簡單的蔬菜,我常常能見到她推著獨輪車,用兩三只鐵桶裝滿水,到田裡澆灌作物時,汗流浹背的模樣。 更多的是想幫著兄嫂,同時也盡自己一份孝道吧,鳳蓮姑姑後來辭了工作,專心照顧年歲日長的萬山叔公夫妻,尤其是他們臨終前那段住院的日子,鳳蓮姑姑更是衣不解帶的日夜陪侍,直到父母過往。 「公婆晚期的那些時間,真虧了鳳蓮,」幾年後阿清嬸這樣對母親說著:「婆婆過世前,除了後悔當年反對的婚事,也掛心著她日後的生活。」 簡單平常、不鹹不淡的日子,海島的角落裡,這個平凡得幾乎被遺忘的村落,伴隨著深固的、終身不談婚嫁的態度,鳳蓮姑姑長期茹素了,「母親過世前許的願。」她這麼說,我看著長髮下面那張素淨的臉,有幾分不捨,或許善良的她,早已收起自己的愛恨,也已然跟阿清叔般的,做了在家鄉終老的打算,這份「此心安處」的恬然自適裡,卻讓我想起萬山嬸婆過世時,她哀痛莫名哭號的過往。 村裡有紅白事或廟裡建醮時,鳳蓮姑姑都會主動幫忙,事後悄然離開,只是盡自己本份一般的理所當然,低調、默默而又貼心的付出自己的心意。 對喊著自己小姑婆的兩個小侄孫,鳳蓮姑姑也付出相當多的關愛,有時候陪著他們寫功課,有時候帶他們去麥當勞,吃著兩個小傢伙嘴饞的雞塊跟薯條,即便茹素的她只能在一旁看著。 阿清嬸跟鳳蓮姑姑的相處是極好的,不像其他家庭姑嫂之間的嫌隙,看著鳳蓮姑姑長大的阿清嬸,也一直關心著她,鳳蓮姑姑清楚,眼前這位兄嫂,就跟小時候護著她的姐姐一樣,多年前父母親反對著親事時,阿清嬸幫著腔,婉轉的勸著公婆,希望事情有所轉圜,鳳蓮姑姑對兄嫂這份關心跟疼惜,一直也都有著相當深的感念,所以相處上,連日常做飯、洗碗都會相互幫襯,一起聊些瑣碎的話題,也常常晚飯過後,一起在村道裡閒散的走著,或在小小的遊樂區裡,玩著簡易的運動器材。 幸福是什麼呢?一般的幸福是富足的感覺,而欲求小了,自然不會覺得匱乏,就如同阿清叔一家,沒有跌宕起伏,簡單平凡的日常裡,卻又和樂溫馨。 晚飯後,我到屋外走走,往阿清叔家望去時,敞亮的燈光下,傳來幾聲阿清嬸爽朗的笑聲,一家人正吃著飯吧;思尋著阿清叔夫妻一輩子守著的家、鳳蓮姑姑守著自己的想法,不正是簡單的幸福嗎?雖然這些幸福,都經過了現實煎熬的淬煉,但所有的愛憎煙塵,似乎均已過往,不再罣礙。 海風徐徐的向我吹來,有些涼意,但心裡卻暖暖的、仿若帶著微甜的樣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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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激越到禪境──讀言心鳥「寒夜聽雪」
在文學低氣壓或式微當下,許多詩人或詩的愛好者,紛紛以克難期刊及網路詩匯,開拓詩的肥沃花園,成為繆斯天堂,在e化時代重啟詩的淨土,形成眾聲喧曄,小草林立,尋找詩底翅膀及心靈靠岸。這首詩系《新詩路練功場》寒流五行詩,特優作品。 偶讀二○二四年元月號寒流五行詩徵文,「寒夜聽雪」作者言心鳥本名謝言欣,算是比較陌生的名字,除了金門日報副刊及臉書偶見其創作,為這短短五行詩,的確表達詩人冰點下的情感變奏。 如詩作「寒夜(你以為的抒情有幾度?手心交換溫度很真實/夜裡雪彈奏無聲旋律/讓高山杜鵑甘願裹著冰衣/迎接曙光的第一聲乾咳)。作者顯然體內體外一片蒼茫,體悟精細狀寫傳神,因為五行詩沒有過多空間鋪陳迴旋,原來暖綿綿毛衣不如手心交握的溫暖,原來一首詩的生命歷程,只能在絕對孤寂中,獨立完成。其他都鏡花水月而已。想創作生命的三度空間,作者自承:「我在創作時心靈的純淨度十分接近自然,如一個深藏的夢,有人閃身即逝,有人卻點燃智慧心燈,讓絕美湧現。」她點化生命氣息,將生命質樸原型引渡到美境。喜歡登山的謝言欣說,自己彷彿來自雪地冰寒,玉骨冰心之凜冽;如一隻漂鳥展翅飛翔,伸腳、翹首、開展秀麗如蕨葉尾羽,迎風而立。 站在合歡山頂,有著走過歲月洞悉世情的認命,真應了老莊哲學「愛憎不至,得失不臨」老松亦有其命定雍容吧。旅人皆能隨意在其中漫遊,流連呼吸,光影中漫步,宛如繪畫中一點留白。作者喚起的空間更遼闊,多重線條漫遊,流連呼吸,光影中漫步,交織成多個宇宙層次,空氣和風的呼吸在其中流動。 宛如一片晶瑩星星滑落,冰河流瀉松林間,猶見〔虛空粉碎,大地平沉〕之美,讓我們潛夢於山光水色,在色彩與光影互換中。作者運用實物虛實交替,如夢中情景、詩中意象透過掌心觸溫,凝結冰裂、雪花、冰花,映像將聲音和沉默空間化。如蘇東坡雪泥鴻爪瞬間消逝,是虛幻中的虛幻,只是一種光,即已奪目耀眼,出塵優雅,無聲中光影變化詭異。如此山水清音,給人新穎的光感。 如今遠別山峰,唯有如夢垂睫,依舊堅守那幽深龍柏裡,深更的清寂。如《源氏物語》:光源氏命人捕捉鈴蟲,在半夜寺廟口打開細看,松風合奏悠悠鳴唱,虛幻而不染人間風塵。公主的誦經聲、眼前的笑語,亦是紅塵有愛啊!無疑的《新詩路練功場》寒流五行詩,特優作品。作者〈寒夜聽雪〉自冰點到禪境令我們珍惜人間恩典。她充分掌握五行詩的迴旋轉折,一種時間變貌被壓縮在五行中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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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美好的氣魄
有一種花的嬌容一日三變,早晨十點前像剛起床慵懶嬌態、凝脂雪白,經陽光曬暖,羞頰漸漸轉為粉紅血色,越接近傍晚顏色就加深至桃紅色,越開越艷,艷極至美,留下最美的身影,而後凋謝墜地。「曉妝如玉暮如霞」,一天走完一遭生命之旅。 花色因細胞液裡豐富的花青素原,隨著光線增強,以及吸入二氧化碳的多寡,花瓣逐漸由中性轉為酸性,酸性是顏色加深的催化劑。因此若陰雨天看到她,可能就是純白高潔。「一日三芙蓉」、「添色拒霜花」、「千面美人」等等的美稱都和花中含的色素和酸鹼度、環境的養料以及水分溫度等條件息息相關。 「她」叫木芙蓉,臺灣特有種,花大如染胭脂,一派雍容華貴,宛如長在樹上的牡丹,花臨水相照,嬌媚窈窕;映襯藍空,嫋嫋弄影。 童年菁桐紅磚老宅的籬笆邊就有一棵老欉木芙蓉,每至白露為霜,萬物蕭瑟時她儼然是枯冬裡讓人驚豔的讚嘆,大方展露笑靨。我們喜歡她的美,想摘下把玩,因個兒小搆不著,望花興嘆。有次又動念想爬上去採,一撥開枝幹繁葉,赫然看到一條胖胖的長蛇攀在裡面,嚇得大夥兒丟下塑膠凳,落荒而逃,此後斷絕了狎褻念頭。 長大後離鄉,我常常在一千兩百公尺以下低海拔的山林邊緣、溪畔礫石堆、海岸沙坡等日照充足處,與她相遇,敬佩她肩扛復育植被的使命,活色生香地創造了一片秋冬的繽紛。但她不只是「花瓶」,除了是蜜源植物外,因能克服乾旱、高汙染,在貧瘠處依然衝鋒陷陣,所以兼具環境保護和生態平衡等功能 ,可謂是內外兼美善的「秋花仙子」喔! 木芙蓉傳說也是阿里山鄒族的守護神,在打獵或祭典時,會削下樹皮配戴在手臂或胸前當作護身符,驅除不淨、避邪靈。據山裡的人曾看過動物受傷會啃咬樹幹用汁液磨蹭受傷部位,幫助殺菌和復原。 這樣一棵平日毫不起眼的枯枝敗葉,曖曖內含光地給予所有能給予的,遇任何境依然奮勇突破,不僅開出了繁花風景,還滋養了其他生命。讓我觀照自己遇逆境順境,是否也能彈性應變,雨落撐傘涉水,起風隨風翔舞?看來得好好學習木芙蓉已知一日花即落,依然淡定從容活出自己美好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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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歸 鄉
即使讓他陷入痛苦的思維中,終究別無選擇,還是要打起精神,到豬欄挑豬糞餵魚,再挑水清洗豬欄,然後到果園除草、施肥,以勞力換取三餐,由不得他偷懶,這是極其現實的問題,除非不想活。然而,男子漢大丈夫,非僅不能有這種悲觀的想法,甚而為了家還要更加的努力,才不會讓人看笑話。更何況,他並不是一個不能吃苦的年輕人,尤其是來自外島,吃苦耐勞是他們的本份,不能讓人瞧不起。 某天,氣候驟變,風雨交加,聽說是颱風登陸的徵兆,老闆以警告的口吻囑咐他說:「如果風雨不停,大雨一直下,可能會造成魚塭的土堤鬆軟,萬一大水把堤防沖壞而潰堤,魚塭裡的吳郭魚勢必會被大水沖走。你回家吃過晚飯後,要趕快再回來,晚上就睡在工寮,而且不能老是待在裡面,要經常出來看看,萬一堤防被雨水沖壞,你要趕緊去挑沙石,把破口填補好,以免潰堤讓池塘的魚被大水沖走。要是這樣的話,損失一定會很慘重,到時不僅所有的心血都將白費,你的工作也會不保。」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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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村居剪影
天還朦朦的,將將亮的那個時候,我已被屋外機車啟動的聲音吵醒,拉著棉被繼續躺著吧,在這剛過完農曆年的正月的一個清晨,空氣裡,還是帶著幾分料峭的寒意,躺在被窩裡,無疑是幸福的選擇,更何況幾幾乎,每個夜裡子時過後,村裡頭一陣陣狗吠聲音,吵得不能安生,更可恨的是三四點的當下,雞鳴聲毫無節制、毫無遮攔的,此起彼落響了起來,那群似乎亢奮過度的雞隻,都競技般的敞著嗓子,讓淺眠的我在床上反覆的睡不深沉。 隨著機車啟動、慢慢騎遠後的了無聲息,我知道,阿清嬸又準時出門,幫她一對可愛的小孫輩買早餐去了,有時候是燒餅油條和豆漿,有時候是廣東粥,這些 都是家鄉相當出名的餐食,有著眾多的遊客前往嘗鮮;一來一回三四十分鐘的過程後,阿清嬸把早餐放在桌上,然後將其中一份食材或掀開碗蓋杯蓋、或撕開紙袋的晾著,這才心滿意足的上樓喊他們起來。 她一直清楚兩個小孫輩的飲食習慣,例如小二的孫女喜歡熱熱的食物,有些微甜的感覺那就更好了,「熱熱的吃著,」孫女說:「感覺身子就暖和,也不冷了。」而小五的孫子則喜歡溫溫的就好,怕燙嘴,阿清嬸清楚的,起床較晚一些的他,估計怕熱食拖了早餐的時間,上學遲到吧?就像平常的晚餐,小孫子也囫圇吞棗般的進食著,然後丟下碗筷,跑屋外跟鄰里的同伴嘻笑打鬧一般。 忙完小孫輩的早餐過後,阿清嬸這才開始打理自己的一天;洗漱後,燒著水沖個茶,往老宅走去,奉茶捻香的祭拜著祖先牌位,偶而她會打開神桌邊上的抽屜,翻出一張小紅紙看著,提醒自己哪天是祖上先人的忌日,別忘了準備些祭拜用的物品;時至今日,在純樸的家鄉裡,拜拜可是天大地大的事,不論年節、不論初一十五、也不論哪位祖上先人的忌日,都不能馬虎的,「看看,別忘了,」她心裡想著,畢竟過七十了,年紀大,記性也差了,雖然更多的時候,家裡的小姑,會在重要的拜拜日前兩三天提醒著她,阿清嬸還是覺得,自己清楚掌握這些時程,會安心一點。 她知道兒子媳婦都起來了,回到家還沒進門,她已然聽到兒子督促著小孫輩上學的聲音,媳婦一旁的附和著;長期以來,阿清嬸負責著小孫輩的早餐,兒子送小孩上學時,順便帶著媳婦出門上班,他們每天出門的時間,都在早上七點左右,雷打不動的。 年輕一輩都出門了,阿清嬸這才慢悠悠的坐在餐桌前,一面隨意的吃點東西,一面幫丈夫沖壺茶,想著再過一下子,記得把冰箱裡,還沒吃完的兩塊燒餅,放到烤箱重新熱一下,那是丈夫一早習慣的餐食。 我開著車到鄰村便利店裡,買了咖啡跟麵包後,坐在家門前的那塊石板條上吃著,升起的太陽,在初春時節裡,懶洋洋的,有些無精打采;近八點了,阿清嬸推著機車,在我眼前經過,我看她跨上坐墊時,不經心的跟她打著招呼的問:怎麼沒等阿清叔一起出門啊?她圓潤的臉笑了起來,回著我,說:「老夫老妻了,這麼講究幹嘛?」 機車騎了幾步遠之後,阿清叔也出門了,我點頭的跟他示意,他也親切的笑了笑,然後提著一只小鐵桶,朝山溝走去。 阿清嬸出門是去了上班的地方,在賣場裡,她負責著環境衛生跟簡單的午餐煮食,每天雖然就是一千或八百左右的收入,但工作輕鬆且熟悉,另外時間也相當彈性,所以即便七十多歲的年齡了,仍不覺疲累的工作著,勤勤懇懇也樂天知命,「在家都窩出病了,不如去上上班,生活也好打發。」她常常口頭禪的這麼說著自己的想法。 雖然臨著海,出了門不到一里路的地方,就是海邊了,但村裡的鄉親基本上還是務農為主,1946年出生的阿清叔,除了女兒結婚那年去了趟台灣之外,幾乎不曾遠行,我出門遠赴大陸時,聽聞內陸有些人,一輩子沒走出大山的感覺,堪堪可以相比,差別的一個是大山,一個是百公里平方的海島;留在鄉土的他,早期就守著祖上遺留下來的一些田產,做些莊稼過活,舉凡五榖雜糧、蔬果作物,盡如村裡所見。 村裡的居民不多,也都是單姓宗親,我們跟阿清叔算是最親近的、同房五服內的關係,所以父母親生前,跟阿清叔或萬山叔公他們都有著比較多的互動;我幼年時期,萬山叔公老宅子天井裡,種著兩棵葡萄樹,枝葉茂盛的,合圍的盤據在搭建的鐵架上,成熟的季節,萬山叔公夫妻都會摘一些送到我家,我們甜甜的也帶點酸味的吃著,更曾經找個玻璃罐子,把葡萄放進去,把高粱酒倒進去,天真的期待過些時日,就有鮮甜甘醇的葡萄酒喝的往事。 阿清叔是我初上小學時結的婚,那年他二十四歲,新娘子二十一。阿清嬸是萬山叔公早期抱來的養女,在那些年代,抱養小孩並不罕見,抱的是男孩,多半是延續香火的考量,抱的是女孩,除了有招弟的含義在裡面,也有很多是養女長大了,順理成章嫁給家裡兒子的情況,也就是所謂的「童養媳」,而阿清叔夫妻的結合,是後者吧。即便萬山叔公在抱養了小女孩後,又陸續有了一男兩女三個小孩;阿清嬸在結婚前,母親都要我喊她鳳如姑姑,但調皮的我,私下都是「後山仔」的叫著,後山對小時候的我來說,意謂著很遠的地方,至於鳳如姑姑生父生母的家在哪個村落,母親沒說,我也不敢問。 阿清叔的婚禮,除了殺豬宰羊,喜慶騰騰之外,還有幾個部份,是我至今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的。其一是婚禮前夜,屬龍的弟弟翻了新房的鋪,結婚前夕,有個吉祥的生肖來翻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家鄉的俗諺說:「有翻鋪,才會生查甫」,果然隔年,阿清叔家添了一位可愛的胖小子;另外兩位新人同住家裡,所謂迎娶也就是新郎、新娘牽著手,一起走出家門,在不到一兩里路的村道走個來回就算結束了,雖然少了迎娶的車隊,但一眾賀喜跟看熱鬧的人潮、震天嘎響的鑼鼓聲、鞭炮聲自然也不能免俗;最後就是婚宴完成後,夫妻倆在村里鄰居及賓客簇擁下,到家廟祭祖拜拜的片段,阿清叔夫妻走到家廟門口幾步遠時,一張結結實實的木板條長椅,早已橫放的安置在入口,我們拍著手、開心的喊著:「抱過去,抱過去」的當下,阿清叔腆著有些漲紅的臉,蹲下馬步,二話不說的抱起有點福泰的新娘,跨過那張長椅,在家廟裡完成了祭拜的儀式。 阿清嬸總是樂觀認命的生活著,跟每一位家鄉婦女一樣,操持著家務、辛勞著農活,也侍奉著公婆跟丈夫,我離鄉之前,總能看到她跟母親一樣,在家裡或田間裡,辛苦的付出;一個極為炎熱的夏日午後,知了酣躁的叫著,如同要把喉嚨喊破才肯罷休的態勢,母親跟她在一棵長得參天的榕樹下,一面乘涼、一面用一字起子剝開玉米棒上的玉米粒,我則一旁可有可無的幫著,沒遮攔的我問著:「阿清嬸,妳嫁給喊了那麼久的哥哥,是什麼感覺啊?」母親把頭朝向我,微慍的看著,倒是她也不氣惱,輕快的說:「沒其他感覺啊,很正常的,畢竟從三歲開始就一起生活了。」 阿清叔跟父親也是一個命運的人,小父親一些歲數,卻相同的在田裡討食生活,農戶的日常,無非也都在莊稼跟一堆豬牛雞鴨裡打轉,莊稼收成,賣了換點錢、豬牛餵養大,賣了換點錢,雖然這些收入,常常只能糊口,或只能養大自己的孩子,但依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沒有改變,父親是,而七十幾歲的阿清叔,已顯得佝僂、滿頭白髮,也一臉乾癟的他,走的似乎也是相同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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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遇
等著慧眼看見,與之心映 千朵萬朵霜花中,我們相遇了 彷彿靈魂生出的鑽石心 穿越星月晨光的清幽 鏤月裁雲,成精萃絕景 雖然,曇花璀燦一現,煙花一瞬闌珊 however,彷彿夜空星星閃爍 情韻深遠,無限延伸…… 你是,靈魂不老的擺渡者 引度眾生川流大千世界,瞭知 空性與遼闊的智慧 紅塵過眼,仰望諸相悲歡捨得 短暫凝結時光,從容光燦成鑽 晶如琉璃琥珀,淡然繁華落盡 輕盈羽化飛仙,人間自若 彷彿,聽聞冷霜讚嘆如松濤蹀宕 寂靜綻放,瞬間永恆 曾經深情,就不遺憾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