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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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滅的雕刀———悼「酒雕高手」陳智榮先生
收到︽葡萄園詩刊︾一六○期,不意在「詩壇動態」一欄,讀到一條不愉快的消息: 「曾於本刊創刊卅週年舉行『窯外壺雕展』義賣贊助本刊的雕刻家陳智榮,於今年九月二十五日因小腸癌病逝,得年四十一歲,與陳氏私交甚篤的本刊發行人賴益成,當日護送其遺體返回宜蘭老家。」 讀完這不幸的的消息,久久無言,只聽著窗外的簷滴,有氣無力地不規則的滴答著,像一滴滴冰涼的淚水,滴在心頭。 陳智榮先生,台灣宜蘭人,民國五十一年二月三日生。電工是他的本行。業餘,則喜歡和三兩好友品茗聊天,因而跟茶壺結了不解緣。久而久之,不但喜歡「養壺」,而且把壺看成了一種有機生命。進而體認到壺也有完美與缺憾的兩面,而在缺憾的一面中,又有先天與後天之別。難道缺憾就不能變成完美嗎?這個新鮮的思維,啟動了他「修補茶壺」的列車。對先天性的缺憾,他以藝術的手法進行加工,把不美的部分質變為美;對後天性的損傷,他以陶藝加其他技巧來修補,使它完好如初。這些構思與作為,表面的解釋是追求完美的必然,若進一步去透視,則和他對電工的學養與實作有密切的關係,因為,一個認真從事電工的人,「零缺點」是他的座右銘。同時,要在這個基礎上,把工作成果昇華成一種藝術製品(設計安全,有原則、有條理,乾淨俐落,整齊美觀,不偷工減料的室內佈線,就是技藝同在的藝品)。而就在追求藝美的修補茶壺的過程中,璀璨的靈感火花,照亮了他「窯外壺雕」的新藝天地。 我認識智榮兄,是十二年前︽葡萄園詩刊︾三十週年慶時,為了使週年慶更有「看頭」,他應邀在酒會上展出他的「窯外壺雕」作品,其中有一組是專為︽葡萄園︾同仁雕的,每人一壺,雕上各人的詩,然後義賣,得款數萬元,悉數捐助詩社。 那天,他留給我的印象,是高高瘦瘦的個子,手指的關節如竹節,很像個勤拿鋤頭的農夫,但言談舉止,又不像個種田耕地的莊稼人,對我們這些坐六望七的「詩人」,總是「敬老尊賢」地尊稱「前輩」、「老師」,喊得我有點心虛與膽怯。因為,他雕出來的作品,比我寫出來的作品要美上好幾倍。 從那以後,他的「窯外壺雕」就日漸為藝壇人士所注目。首先,︽國語日報︾就把他的作品以「壺與詩」的專題,連載了三個月。接著,發表了一套新作「春色壺」。這個系列,是以「春生楊柳綠,色映杏花紅」的意象為主題的玻璃瓶雕。他以女性為題材,以古典、浪漫、寫意的手法,表現出一幅幅樂而不淫的柔美色相。這系列作品,也是「酒雕」的暖身運動。 接下來,台中市國粹茶器藝術館、國立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先後邀請他舉行個展,並典藏他的作品。民國八十六年,他進一步創立了窯外雕的「氣質壺」及窯內雕的「飛天系列」,把創作內涵推向禪佛境界。︽世界日報︾暨國內各大報刊、雜誌競相刊載。 「千禧年」是個很熱鬧的藝術季節,陳智榮先生先後受邀在台北的文化局、金門的縣立文化中心舉行「二○○○年窯外壺雕掌印篆刻」及「千禧年金門高粱酒文化節」的「酒雕」個展並現場表演。金門回來,又受邀參加台北新店市立圖書館等單位的個展與聯展,口碑不絕,各有:無線電視台爭相訪問與報導。民國九十年年底,受邀於金門縣文化中心舉行「九九酒雕」個展,在金門的軍民心中,留下了「在高粱酒瓶上雕刻」的深刻印象。此外,桃園中正機場、立法院國會藝廊、海軍陸戰隊,及台北福華飯店,都有他雕光刻影的駐足。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是他的「原本巨印」。那方重達八十公斤「巨印」,不僅讓人大開眼界,也使人感覺到一股「永鎮江山」的磅礡氣勢。當時,拓印的來賓,前推後擠,每拓一紙,如獲至寶,笑逐顏開而去,二是他在金門「金酒節」(89年),於金門酒廠的「窯內雕」表演。但見一瓶在手,雕刀過處,龍飛蛇舞,看得大夥兒目瞪口呆,可惜他的「九九酒雕」無緣得見(他獨自在工作室精雕細琢)。後來在新店市的藝文聯展會場,欣賞到幾件「酒雕」作品,並承賜︽陳智榮酒雕︾一冊。歸後仔細賞讀,直覺刀隨意至。而書法、構圖,及掌控工具的底子,已到純青的地步,否則,難有此雄渾蒼勁的境界。現在,那近百件留在金門的作品,已成了他一生留在金門的珍貴紀念品了。 嗚呼,陳智榮先生在默默中出道,一出道便鵬飛萬里。無奈「玉樓詔急」,十年一閃,便丟下孤寡和一堆已成和未成的作品,匆匆而去。傷心者又豈止是他的家人?而天縱奇才,見好就收,似乎又成了律例,誰能抗拒?噫!人壽脩短,功名大小,上天已是定下反比的成例。智榮兄,你就無憾無愧地安息吧!(二○○三,十一,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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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他看了一下林春花,想不到林春花也正看著他。 「不了,我要回家去。」他推辭著說。 「一起去嘛,沒有關係啦!」林春花說。 「謝謝妳,我真的要趕回家拿東西。」他走到陳國明的身旁,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彼此有心照不宣之感。 「林春花,妳親眼看到的,頑石總會點頭。」他走後,陳國明笑著對她說。 「謝謝你這個大恩人,待會兒請你和蔡郁娟多吃幾個鍋貼總可以了吧!」林春花慢條斯理地說。 「其實該請客的何止是妳一人。」陳國明賣著關子說。 「還有誰?」林春花不解地問。其他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王美雯、何秋蓮、梁玉嬌……」陳國明像點名似地說。 「為什麼?」 「想當初嘉義鱸鰻手中就拿著一個如意算盤,如果追不到林春花;就追王美雯,如果追不到王美雯;就追何秋蓮,如果追不到何秋蓮;就追梁玉嬌……」陳國明笑著說。 「就單單沒有蔡郁娟的份?」林春花反問。 「當然。」陳國明說著,卻突然地被王美雯搥了一下。 「當然,當你這個大頭啦!」王美雯又要搥他,陳國明一閃,「我們都該死,只有蔡郁娟倖免?如果不說出一個理由,你就倒大楣!」王美雯提出警告。 「美雯姐,妳先別發火,嘉義鱸鰻想追的,都是美女啊?」 「美你的頭!」王美雯又想搥他,「明明知道我既老又醜,你還想吃老娘的豆腐是不是?」 「美雯姐,請息怒,」陳國明舉起手,笑著說:「小弟我宣佈投降!」 「蔡郁娟,」王美雯指著她,「妳給我好好的管教管教,別在老娘面前撒野!」 「王美雯,這干我何事?」蔡郁娟笑著說。 「妳說的,不干妳的事是嗎?」她逼人地問。 「蔡郁娟,我看妳還是舉手投降算了,」梁玉嬌似乎另有盤算,「論理說是不干妳的事,可是某大姐她肯罷休嗎?」 「什麼?」王美雯一聽到某大姐這三個字,神經就大條,直指著梁玉嬌說:「沒人像妳那麼『夭壽骨』,妳這個『袂好』的三八嬌!」王美雯邊罵邊搥她。 「看你們這些青年要野到幾時,」林春花老氣橫秋地說:「時代如果真有你們這些主人翁,不悲哀才怪!」 「哎喲,我的小美人,」王美雯輕輕地摸了她一下臉,「竟然變得多愁善感、懂得憂國憂民啦?」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林春花指著王美雯笑著,「難道妳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懂,妳懂?」王美雯趁她不注意,伸手捏了她一下臉頰,一字一字地唸著:「真不愧是我們縣長大人的乾女兒!」 「王美雯,妳別酸溜溜的好不好,」梁玉嬌又插了嘴,「這不正是: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嗎?」 「好了,」蔡郁娟打了圓場,「再考驗下去,林春花不變臉才怪!」 「可不是,」何秋蓮幫著說:「瘋了一上午啦,如果繼續瘋下去,鍋貼鐵定吃不成。」 嬌艷的春陽已停留在木麻樹上的頂端,微微的春風吹在他們熾熱的臉上,走了那麼遠的路,又瘋了一上午,的確是有點倦了。他們走到紅大埕,一個個無精打采地進入鍋貼大王,前來消費的客人已剩下不多,六人圍著一張大桌子,看到那盤油膩膩的鍋貼,竟然沒有了胃口。 「列位,」陳國明笑著說:「現在正是時代考驗青年的時候,如果不把這盤鍋貼吃完,非但對不起林春花,又怎能對得起苦難的國家。」他含笑地看看她們,「列位都聽過,馬山播音站的播音小姐對大陸同胞廣播時,經常說:你們穿的是草鞋,吃的是地瓜皮。而列位面對這盤大陸同胞吃不到的佳餚卻無動於衷,妳們對得起誰呀?」 「第一個對不起的當然是你,」王美雯拿起陳國明的碗,為他夾了滿滿的一碗鍋貼,「今天林春花也是因你而請,我們只是陪客。小弟,您就慢慢地享用吧!如果要與蔡郁娟同享,我們絕不反對。如果想請在座的任何人代勞,可得給老娘小心!」 「夭壽,實在真夭壽,」梁玉嬌一副驚異的搞笑狀,一一點著名,「蔡郁娟,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看到沒有?這個某大姐還真歹死呢!」梁玉嬌剛說完,王美雯的手已打了過來。 「三八阿嬌,老娘這輩子欠妳啦,」王美雯用力捏了她一下手臂,又搥了她一下肩膀,「偏偏喜歡和老娘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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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血」鮮事多
自從立志做個快樂的捐血人以來,常常是很自動的就去捐血中心報到,也常常在那兒有著讓我難忘的回憶。那裡的醫護人員常有輪換,不過都是和氣、有禮的,有一陣子一位先生常跟我閒聊,只因他妹妹跟我同名,因而拉近一點距離;有一陣子我心情極端沮喪,但不忘這件大事,只是一入內,醫護人員見情形不對,馬上叫我量了體重,哇!不足捐血體重不能捐,真是糟糕!有一次,那是我常識不足的情況下發生的事,醫護人員問我最近有沒有出國,我誠實的回答,結果,我被「驅逐出院」或者說我被拒於千里之外,因為馬來西亞是瘧疾傳染的疫區,我只能一年後再來,那時還得知中國大陸也被列管,難怪乎我們會大嘆血源不足! 從來都只是拿證件對照身份,不曾說自己的職業或工作,那天,一位先生在還我證件後突然補上一句「你是老師?」我嚇了一跳,忽有所悟的點頭說了「科學園遊會」五個字,原來他來金門後常看的是名城電視台,而其中可看到的是金門的活動錄影,他竟也注意到了我,真是不好意思!那護士小姐的口氣也不得不讓我佩服,她常在插管、拔管時給我一句「好勇敢哦!」好像我是個怕打針的小孩似的,她似乎也記得我住在機場附近,話題就從「今天霧霧的」、「飛機正常嗎」開始,不知是捐血的女性本不多,或是他們的記憶力超強! 那天,其實是收到台北捐血中心來的email,它提醒我如果身體狀況可以的話,該去捐血了,我啊其實最想做的是影響周遭的人加入這個行列,猶記得馬英九市長曾說過我認為挺有意義的話:「要跟人分享你的金錢,那就是捐錢;要跟人分享你的健康,那就是捐血;要跟人分享你的時間,那就是做義工。」您覺得有道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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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南瓜情
最近瓊林家靠牆的花台,自己長了一棵瓜苗,大嫂和姪女珍,任由它長著,澆水時和那一花台的花一起澆著,誰知它竟快樂的順著花台旁的牆間攀爬了出來,外面是一大片的草地,彷彿是它的快樂天堂,只見它寬闊的葉子長得像一把傘一般,我家那一片草地成了它的地盤,鮮黃色的花,在陽光下,一朵朵都如帶著酒窩的微笑,每當我和先生回瓊林,我們總是要去仔細巡禮一番,最近居然在那嫩綠的葉下,找到一個、二個、三個、四個,啊!有四棵壯碩的瓜,正在澎澎大呢! 南瓜,望著它,我總會掀起自己塵封的記憶,民國五○到六○年代,那時我的阿爸服務於金城鎮公所,他的職務是照顧那時東門圓環旁的「金門精神堡壘」(目前已被遷往機場旁的環保公園),那裡的花花草草都歸他管,我們姐妹每當放學回來,阿爸還未下班,母親就會要我們去「草埔頂」把爸找回來,我記得去時經常要協助阿爸把花澆完,再一起回家吃晚飯,當我和妹妹協助拉著水管澆花,才知道看似輕巧的水管,在注滿水時,是那般的沈重!才體會到阿爸為我們賣力工作的艱辛。 印象中,在靠南面的牆角,阿爸種有幾棵南瓜苗,那些瓜總是爬滿一牆的綠意,到了收成時,只見那片片的葉子下,常常都會讓我們雀躍的是,瓜兒飽滿的躺在泥土上,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母親常說阿爸是種瓜的好手,就是金門人說的「好手肆!」只要有一朵花幾乎就會有一棵瓜,我們常是瓜兒堆滿舊屋的小客廳,母親為人「澎湃」,就是我們常說的「海派」,有好東西總是喜歡和好朋友分享,所以我們姐妹就會幫忙把瓜送給親朋好友,大家因此知道阿爸是種瓜好手! 金門人其實在料理上,也是很喜歡南瓜的,所以我印象中母親的「南瓜拌麵」是很迷人的,因為金黃色的南瓜再加上金黃色的黃麵,亮亮、晶晶的色澤,是非常引人垂涎的!記得旅居新加坡的堂哥第一次回金門時說,他七歲離開金門,隔了四十九年才再踏上故鄉的土地,他說想念金門的「南瓜拌麵」,所以我就帶著他一起到金城的菜市場買南瓜,那時我還在金門高中任教,結果在市場買南瓜時,居然遇上學生,她說要送給我,堂哥覺得很開心,可以和我分享學生的心意,回家下廚煮「南瓜拌麵」的主廚是先生,因為這一道麵他的功夫比我還要好,所以我們家如果有貴賓,主廚的是老公哩! 八十七年我和金門國家公園的同事一起參訪澎湖,我記得澎湖有一道讓人難忘的料理就是「南瓜炒米粉」,澎湖和我們一樣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嶼,和我們一樣有著勤奮的天性,而且有很多都是和金門有淵源的鄉親,所以倍感親切,吃了當地不同方式的料理,我回來也想學著做不同的南瓜風味料理哩! 其實南瓜還有很多料理,可以吃出不同的風味,像南瓜蒸肉就有很特別的滋味,因為肉和切塊的南瓜一起蒸,肉的口感變得清淡而有南瓜的清香,那金黃色的討喜色澤,更讓人胃口大開,有時也可把南瓜切一個小口,把要蒸的材料放入南瓜內,會蒸出特別的風味! 先生天性也是喜歡田園生活的,今年年初我們到高雄,他要好的同學帶我們到附近的景點參訪,我記得那裡有人賣觀賞的南瓜,各式各樣的造型都有,特別的吸引人,先生的興趣被引了出來,有機會就買來不同的南瓜種子,帶回瓊林讓姪女珍試種,也有不錯的成績哦! 吃過南瓜的人,都知道南瓜的瓜肉,口感較為鬆軟,且甘甜好吃,它的種子又富含維生素及脂肪,炒食香脆可口,與西瓜子同樣被列為受歡迎的零食,而且曾被醫學界報導為是攝護腺患者的良好保健食品。南瓜之調理法可多樣化,做為菜餚、點心或飲料食用均適宜。由於其具有豔美的黃色是調理菜餚的最佳天然色彩,更是蔬果彫刻的好材料。 據稱南瓜的野生祖先,原產於墨西哥、瓜地馬拉一帶。古代的阿茲特克、印加和馬雅印第安人用南瓜子天然食物。現代品種有大量甜果肉,很可能是印第安人選擇突變種栽培的結果。又據資料顯示,南瓜的胡蘿蔔素比青椒多,而胡蘿蔔素在體內會變成維他命A,有保護皮膚和黏膜的作用,對治療冷虛、胃潰瘍、預防感冒、美容等很有效。 南瓜中的維他命C也很多,又有礦物質,能夠促進代謝和血液循環。如果加上含有維他命E的油脂類一起食用,能有更佳的效果。南瓜實為一種含有冬天較難攝取到的營養素的珍貴蔬菜。 南瓜種子含有很多蛋白質和脂肪,在漢方裏稱其為南瓜仁,有降低血壓、防止白髮、止咳化痰的作用。 南瓜,是一種耐藏的食物,且營養價值又高,料理口味又多變化,尤其更是一種平價的食物,很值得大家來喜歡,而它和我更有一份深濃的情誼,如今,它仍和我的生活結合在一起,我常吃了瓜之後,就會把種子晒一晒,想要它的生命再一次昂揚,所以金城家裡的陽台上,會有南瓜的綠苗,觀察生命的成長,分享快樂的生長,是我活力的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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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強摃掠傳─之一:「賊窟」
俗話說:送葬卡好「強摃」。意思是說人死出殯、親朋好友基於情誼,專程陪同喪家,送往生者入土為安,過程中雖然要冒幾分犯沖、著煞的風險,惟送葬者祗要謹遵「師公」的提點,適度的迴避,均能輕易的避煞擋災,且事情結束後,還能飽餐一頓喪家準備的宴席招待。至於「強摃」則就不是「好空頭」的事,「強摃」之意:就是強行攻破門戶,公然進入內堂搶奪財物的劫匪。因此在家鄉,若對「送葬」與「強摃」作一民調公投,「送葬」必獲壓倒性的勝利,倘若有人鐵齒,膽敢選擇「強摃」,則那位仁兄想必是「壽星吃砒霜」,自尋死路。到底「強摃」有多麼恐怖呢?話說昔日的浯島金門,做「安娘」(母親)的哄騙「細子」入睡,最快速有效的辦法,不是今日的大野狼與小紅帽的新戲碼,若說是虎姑婆專食不睡覺小孩的手指頭,倒也有之,祗是浯島金門不產老虎,若戲碼一再濫用,容易被拆穿就不靈了,而最佳安撫嬰孩入睡良方,莫過於威嚇:呣緊睏若乎「強摃」聽到,汝著乎掠去賣等方。此語一出,再怎麼「九怪」(頑皮)的嬰孩,必定會識趣地「惦惦」睏覺去也,由此可見「強摃」的可怕,早已深植入嬰幼兒的小小心靈中。而「強摃」的惡狠霸道,終究還是人,他們還是要娶某子,生養後代,他們還是要有一處可供棲身的窩,我們稱它為「賊窟」,一般較為呆板印象,總是認為賊窟必然位處深山林內,然實則並非如此,以明、清至民國初年,劫掠浯島金門最甚的「強摃」來言,他們賊窟距離金門僅一水之隔的大陸同安,提起同安看倌們必然印象深刻,泰半均知曉昔日浯島金門,屬於同安縣管轄,有一句俗諺:「無金不成同」。說明雙方的淵源關係,論理有所謂:兔子不食窩邊草。自己縣內的人,不應劫掠自己人,然事實並非如此,若深入探究原因,除了飢寒起盜心,造就「人」無法飽食三頓,扮起強樑為禍鄉里,真正原因應是浯島金門,四面環海的蕞爾小島,賊人犯境劫掠,如同籠中待捕的小鳥,更由於早年浯島先民「落番」求發展,致富返鄉定居者眾多,彼等皆為「強摃」眼中的待宰肥羊,且洞悉浯島政府之兵力薄弱,缺乏自衛能力,加上同安連接廣大的大陸幅員,「強摃」得手財物後,即能遠走高飛,逃避官府追捕。所謂:「軟土蝕骨」,既然浯島人善好欺,劫掠又沒有什麼風險,在賊人的心中想法,當然是「食好逗相報」,不搶白不搶,至於受害者的命運生死,則全然不在賊人的思考之列,否則他們就不叫作「強摃」了。而「強摃」之所以張狂胡為,是有組織及帶頭首領,若細數同安「強摃」中的翹楚,不得不提清朝嘉慶年間的大海盜蔡牽,他雖然無劫掠浯島的具體事證,然背後的原因,應是金門僅係彈丸小島,在蔡牽的眼中,不夠肥厚,根本看不上眼,否則我看難逃浩劫,而蔡牽與金門到底有否瓜葛,否則其同安的「強摃」同鄉,為何老是陰魂不散,老是找金門下手呢?依筆者推斷,應是同安後輩「強摃」,為替蔡牽報一段「老鼠仔冤」有關,據「金門縣志」之邱良功傳記載:清嘉慶十四年,邱良功升任浙江提督,與王得祿所率閩師會軍,聯手夾攻蔡牽,逼得蔡牽與妻投海自盡。而剿牽有功之邱良功,正是我們金門後浦人,因此賊人「挾怨」報復,衍生對金門的劫掠並非不可能。而「賊窟」知曉在與浯島金門僅一海之隔的同安,那麼兩地近在咫尺,即使有通天遁地之能,他們的老巢賊窩不論是怎麼隱密,外界總能窺探出些許端倪。據鄉內耆老年過八十的「碰皮伯仔」透露:據渠少年「時拵」在同安一戶有錢人家,受雇擔任長工時,經常聽當地老輩提起「強摃」的賊窟所在地,分別遍佈在同安縣之「過任」、「瓊頭」、「石任」等村落(按耆老口述音譯均屬舊地名,與現今地名恐有出入,若有不足謬誤,冀望地方文史前輩提點補正)彼等幾乎是全村扮強樑,戶戶皆「好漢」,舉凡他們派出先遣人馬過海,選定金門的下手目標後,翌日入夜前,必定會有一名賊首肩上扛著一支七、八公尺拖地的大竹竿,發出「掠」、「掠」、「掠」的聲響,目的是在提醒村內「強摃」同夥,示意做好準備,入夜將渡海「做買賣」。因此浯島金門老一輩的長者,亦將「強摃」的特殊舉動,統稱為「拖竹篙仔」,意為劫掠欺壓良善的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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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文化的盛宴──「二○○三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籌備紀事
經過了半年的籌備,「2003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即將於十二月六、七、八日三天登場。這場盛會乃是由行政院文建會、金門縣政府及金門縣立文化中心所主辦,金門技術學院所承辦之學術活動,有近五十篇的論文、七十餘位專家學者及一百五十位的學員參與。除了台灣中央研究院、各大專院校的學者、文史工作者外,還有一部分的學者來自日本、香港、中國大陸、瑞典等地,期能在三天的時間內充分交流,提升閩南文化研究的水準。 對我來說,一直有個未竟的夢想,就是努力促成金門成為閩南文化學術的重鎮。這些想法,不僅是基於主觀的期待,也是客觀呈現金門擁有豐厚文化資產的競爭優勢。因此,當自2001年於廈門、2003年夏天於泉州相繼舉辦過「閩南文化研討會」之後,如何讓金門急起直追、甚至超越,成了我所關心的焦點。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在地的金門技術學院爭取了這次學術研討會的承辦權,也傾力要將這次會議辦好。 不同於大陸廈門與泉州兩次會議以宣揚「兩岸一脈相傳」的文化關聯、「促統防獨」的政治目的之單調(這並非我個人的過度詮釋,事實上從與會代表多有鮮明的官方身分,以及會議中的談話即可映證),我的構想是讓在本地舉辦的研討會回歸學術的本質,讓金門短期間內成為「閩南文化圈」的交流平台,使得閩南地區、金門、台灣、東亞其他華人地區之共同或衍生變異的文化面貌得以在此交集,探討其社會組織、文化風俗、語言、聚落與建築等多元議題,進而有比較研究與學術對話的可能性。換言之,唯有擺脫政治先入為主的大帽子,並精準定位在閩南文化圈交流平台的角色,如此金門才有可能在已經先行的閩南城市中後來居上,並逐步從平台角色發展成中心、重鎮的地位。 因此,我以這個想法架構了研討會的議程。首先,邀集中央各部會、縣長及學界代表舉行「金門文化論壇」,討論閩南文化發展及金門歷史保存的相關課題;接著,邀請旅日金僑王柏林先生(山后王敬祥先生的長孫,現日本華僑歷史博物館館長)、成大建築系傅朝卿教授(建築史及世界遺產的專家)、中研院李豐楙教授(專研漢人信仰)、北京大學考古系齊東方教授(專研早期閩南文化)、廈門大學楊國禎教授(閩南海洋貿易史)、陳支平教授(閩南宗族研究)、周長楫教授(閩南語言與文學)教授等知名學者,針對不同領域發表專題演講;再來則以分組研討的方式,針對「歷史學」、「社會與文化」、「傳統聚落與建築」、「文化資產保存與社區營造」等四方面深入探討,並按照學術規範,安排評論人加以講評,期望激盪出更多的火花。論文中不僅有不同地域的研究案例,也提出對於閩南文化發展具有開創性的思考。 由於報名人數過多,受限於場地(頃刻,金門可容納二百人以上的場地幾乎都在維修,無法及時完工),我們僅能錄取一百五十名學員,其中有一半是台灣自費前來參加的,熱誠令人感動。前二天的會場在縣府多媒體室,由於停車空間不足,我們拜託學員多利用大眾運輸、摩托車或共乘,避免當日交通上的困擾。對於向隅的有心人,我們感到抱歉,但仍願意開放旁聽,並提供五十份的論文摘要資料,特別是第三天假金門技術學院各會場舉行的論文發表,由於已採分散會場,可以容納較多的人數,非常歡迎本地的朋友前來,相信如此豐富多樣的學術主題,必能讓各位滿載而歸。 然而,讓一個長期只是當成研究對象的離島,擁有向外發聲的主動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幸在籌備的過程中,獲得了不少人的協助,如監察院黃煌雄委員、成大傅朝卿教授、中研院台史所林玉茹博士、台師大蔡慧敏博士等人的協助,他們協助爭取資源、關切進度、徵求稿件,讓許多工作得以順利。我的工作夥伴張慧雯、陳佳佳、詹智匡、徐國城、蕭偉權、吳秀嬌、吳增允、莊羽涵、蔡羽博、蔡秀茵、鄭欣怡、許郁雯、林佳蓁等,幾乎日以繼夜的工作,從外地學者入境手續的申請到學員報名、交通安排、場地佈置、論文編輯、人員接待等,可謂巨細靡遺,沒有這些幕後的夥伴義工,這些事情不可成功。 「2003閩南文化學術研討會」,是閩南文化提升到國際學術標準的努力,是金門邁向閩南文化研究重鎮的第一步。閩南文化的保存與開展,也是塑造金門地域魅力、推動文化觀光的基礎工程,更是台閩城市之間競爭中一個可以領先的項目。我衷心盼望,這只是一個起點,未來至少兩年可以舉辦一次,長期下來我們就有機會實現這些願景。 「心遠地自偏」說的是身處紅塵中寧靜心境的可貴,但我想把這句話演譯成對於中心與邊緣地理位置之思考。如果我們的心視金門為閩南文化的寶庫,是一個不可取代的中心地位,那麼我們才有可能擺脫邊陲的角色,「心不遠,地自不偏」。這一場文化盛宴的眾多參與者,正以行動寫出金門未來不一樣的歷史,希望有您的參與及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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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你不覺得想多了也是一種苦惱,」蔡郁娟幽幽地,「俗語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但願真能如此。」陳國明有些感慨,「有時想想,造物者的確也太不公平了,富人更富,窮人則永難翻身。」 「人生的價值似乎也不能用金錢來衡量,」蔡郁娟用安慰的口吻說:「富人並不一定快樂,窮人的日子卻過得很踏實。」 「話雖不錯,但妳看到的,或許只是它的層面,」陳國明說著,喉頭有些哽咽,「妳沒看到這一學期,我爸為了籌措幾百塊錢學費讓我去註冊,幾乎費盡了心思,看了真教人鼻酸啊!」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蔡郁娟關心地說。 「我能告訴妳什麼,」陳國明淡淡地,「難道要博取妳的同情?」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可沒這麼說。」她有些不悅地,「我很珍惜我們相處的時光,以及相互的承諾。」 「那畢竟是以後的事了。」 「如果不珍惜現在,怎麼還會有以後呢?」 陳國明沒有回應她,低頭看著那青蒼翠綠的太武山谷,復又抬頭看看那巨巖重疊的山頭。他的情緒似乎受到貧窮家境的感染,此時有些低落。 「陳國明,蔡郁娟你們走快一點好不好?」走在前面的王美雯,高聲地喊著。 他們沒有說話,沒有笑容,各自快步地走著。 「怎麼啦,剛才不是有說有笑的,」和他們會合時,王美雯訝異地問:「吵架了?」 「林春花,我看今天的鍋貼也別吃了,」梁玉嬌看看陳國明和蔡郁娟,「你們仔細看看他倆的面孔,簡直比鍋貼大王煎焦的鍋貼還難看,我不相信有誰吃得下。」 陳國明和蔡郁娟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相互地看了看;然而他們看到的是彼此間未曾有過的臉色,倒也覺得好笑。 「我們怎麼啦?」蔡郁娟故意走到陳國明身旁,對著他們說:「列位小姐先生請看看,我們那一點不搭配?」 「當然搭配,」林春花笑著說:「雖然郎才女貌……」 「但欠缺了一份溫柔!」林春花還未說完,何秋蓮搶著說。 蔡郁娟趁何秋蓮不注意,一把揪住她,把她拉到陳國明身旁,笑著說:「妳來示範看看,什麼叫做溫柔?」 「妳放開何秋蓮,」梁玉嬌主動地走過來,笑嘻嘻地對蔡郁娟說:「我來做示範!」只見她手一伸,輕輕地摸了一下陳國明的臉頰,眼角一勾,柔軟的身段加上嬌滴滴的表情,嗲聲嗲氣地叫了一聲:「國明哥…」 大夥兒眼見梁玉嬌這種扣人心弦的三八表情,幾乎都笑得前仰後合,拍手稱好。 「肉麻!」蔡郁娟說後,看了陳國明一眼,罵了一聲:「三八阿嬌!」 「列位,請你們本著良心評評理,是我梁玉嬌三八?還是蔡郁娟缺少了叫國明哥的那份溫柔?」梁玉嬌像演講似地說:「剛才我已經示範過了,現在就請蔡郁娟依樣表演,好不好?」 「好!」大夥兒拍著手,尖叫著。陳國明卻傻傻地看著蔡郁娟。 「我看算了,別為難他們了,」王美雯說:「在這個眾人矚目的高山上,叫她怎麼溫柔得起來。」 「王美雯,誰說在高山上不能溫柔,」梁玉嬌轉向她,「難道妳溫柔過?」 「妳這個死阿嬌,」王美雯捉住她,「活得不耐煩了,等一下把妳丟到山下去!」 他們吵吵鬧鬧已走回太武公園,林維德和李秀珊先回家了,卻意外碰到楊平江。林春花很有風度地和他打招呼,他卻顯得有些不自在。以前不是大言不慚地說要追林春花嗎?而此時碰到她,卻如碰見他娘般地躲躲閃閃。 「楊平江,待會兒林春花要請我們吃鍋貼,一起去好不好?」陳國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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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延平郡王祠有感
之一 哀延平 無盡庭闈淚,臨風猶自揮; 海天一孤憤,黃泉路上隨。 之二 庭月 庭月無心照,落花豈情多; 雲漢秋風裡,何需覓閒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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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衛生」紙今古談
利用假日到金聯社、金城聯購物,見到堆放在牆角如山的成串衛生紙;看到購物人潮,毫不心疼的把一條、兩條衛生紙帶回家;在教室裡,看到學生座椅下,一盒、一包的衛生紙;在家裡,看到餐桌上抽取式的衛生紙,沒兩天的功夫,就被抽取一空。我的思緒總是飄回小時候那物資貧窮、缺乏的年代:::::。 五、六十年代的小孩子,除了一臉的「蕃薯臉」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掛在鼻孔下那兩條潺潺不絕的鼻涕了。在衛生紙不普及的那時,比較「骯髒」的小孩,舌頭往上一捲,把鼻涕舔個精光,那景象讓人回想起來,還真的打從心底欲嘔還吐。比較「清潔」的小孩,便是左右開弓,用袖子擦鼻涕了。所以那時的小孩,除了「清風」兩袖外,兩個袖子還黑得發亮呢! 讀小學時,家中的衛生紙是稀有之物。猶記得每次如廁,用的就是學校寫書方剩下的書方紙,書方紙用起來雖不甚舒服,但那已算是高級的了。平時「粗桶」(裝全家肥水的桶子)旁的地上,一塊沾滿大便的破布,在那裡放置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整塊破布,都沾滿了大便,它才會「功成身退」的被捨棄。讀國中時,開始對衛生紙有了迫切的需要,但家中的衛生紙仍是屬奢侈品。老媽偶爾買個一包,沒幾天的光景,就被搶收一空。遇到急需之時,我只好跟老爸要兩塊錢,跑到小商店,畏首畏尾的向老板小聲的說:「老板!買兩塊錢的衛生紙。」老板聽後,總是拆開一整包的衛生紙,然後從中抽取一疊給我,我如獲至寶的、小心翼翼的捧著跑回家,把它妥善收藏好,深怕一個不慎,它會消失無蹤了呢?用它時就如細細品嚐自己珍藏的私房菜一般,每張衛生紙是摺了又摺,直到不能再擦拭時,才捨得丟棄。這不是譁眾取寵,是千真萬確發生在六十幾年代的事。 如今物質生活富裕了,人民各方面的生活必需品都不匱乏了,買衛生紙是整條整條的買。兒子上完廁所,總見垃圾桶堆滿了擦拭過的衛生紙,少說也有十幾張,每張都只是擦過一次而已。我常罵他太浪費,但下次他如廁完後,仍是如此光景,從無改善。只怪現在衛生紙取之實在太方便了,所以孩子不知道珍惜。兩個女兒承襲老媽我的遺傳,素有過敏體質,所以每天不打幾個噴嚏,流些鼻涕,就不算正常。她們的衛生紙使用量更是驚人,一疊一疊「慷慨」的用,就像衛生紙是咱們家自己生產似的,看在老媽我的眼裡,嘴裡不得不犯嘀咕:「咱們家的衛生紙是不用錢買的?」 猶記得女兒讀小學時,有時幫她們整理書包,我總是不忘記叮嚀她們要帶衛生紙,瞧她們放在書包裡頭的,也不過是一疊數十張的衛生紙而已。現在女兒讀國中了,也不過幾年的光景,每天在班上檢查小朋友的衛生紙和手帕,小朋友放在桌上給老師檢查的衛生紙,不是一包,便是一盒,雖然也有人只拿一疊的,但那已是少數了。這幾年來,這種衛生紙使用的「膨脹」速度,令人想來,還真不覺要咋舌呢! 現在人們的生活富裕了,我想歷史上的「太平盛世」也不過如此吧!走一趟菜市場,琳瑯滿目的生鮮魚肉、蔬果,任君選擇,要什麼有什麼,但我卻常空手而回,不是因為口袋裡欠「東風」,而是不知道要買什麼;全家出外用餐時,一向挑嘴的兒女想盡了各小館的名菜,卻想不出要吃什麼,不是口袋裡不夠「麥克」,而是沒什麼好吃的。對物質上都不欠缺的人而言,這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空虛感」。也無怪乎尋求各種刺激的古怪行徑會應運而生:飆車、吸毒、吃搖頭丸、:::::,只因現在的人,物質生活富裕了,但精神生活卻是極限的空虛、貧乏,所以不得不另尋疏通、發洩的管道。 古有明訓:「物極必反」,這是一條不變的真理。地球上的資源,在現在人們窮奢極侈的浪費之後,還有多少能讓我們繼續揮霍?人們的生活能永遠是如此的富裕嗎?我想那是不必費什麼大腦思考,就可以得到答案的。要知道區區的每一張衛生紙,都是地球上資源的使用,為了我們的下一代,也為了地球資源的永續使用,就讓我們從珍惜使用每一張衛生紙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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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的俗語話》遙憶兒時鄉俗諺
我生長在一個家教甚嚴的大家庭,祖父、三叔公、伯父和父親都讀過古書,尤其是父親,更讀了五年的私塾,雖不能說學富五車,也可說是學識淵博了。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是在長輩們有意無意間,所自然流瀉的俗語中長大的,所以事隔至今,雖已三、四十年的流光過去了,但是,他們在俗語中所帶給我的啟發和智慧,才正要影響我的人生觀和生活觀,可見俗語的深植人心、無遠弗屆,幾乎是不受時空限制的特性,實在是令人既驚訝又稱羨的。 現在,謹就記憶所及的幾則發人深省的俗語,而且,至今記憶猶新的敘述如下,以饗閱讀諸君子: 「嬰仔人,有耳無嘴」:每當大人在談話的時候,我因為在一旁聽得入神,輪到有共同的話題與經驗時,總是有一股不吐不快的衝動,顧不得大人談話正談得投機,我就不時的插上一兩句,往往惹得大人一陣白眼相向,此舉,如果正巧被父親撞見或聽到了,他總是以嚴厲的眼神投向我:「嬰仔人,有耳無嘴」,然後,我只有知難而退的份兒了。 「是不是,問該己」:小時候,我絕對是一個壞小孩,和同年齡層的夥伴吵架、打架,可以說是家常便飯,每當鄰家的長輩帶著她們的寶貝兒子「上門踏戶」來興師問罪時,父親從來沒有數落過別人的不是,只是連聲的向長輩道歉,等他們退散去後,他一定會把我痛罵個狗血淋頭,並且一面教訓,一面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是不是,問該己」。有時候,就算明明是玩伴的錯,父親還是要把我訓斥一番,說甚麼:「一個銅板玩不響」,意思是說,打架滋事,絕對不是一個人可以興風作浪的,如果沒有兩個好勇鬥狠的人,是玩不起來的,所以,有錯也是兩個人都有錯,不能單單責罰一個人。 「三歲兆到老」:每次,當我和弟妹們做錯了事,而且,是屢犯不知悔改,父親在責備我們以後,總會以不屑的眼光和語氣,若有所思、似有所指的告誡我們:『「三歲兆到老」,別以為你們現在還年輕,「吃老」,你們就知道了。』當時,我們都只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看著父親,靜聽他發表的高論,只覺得這沒有甚麼了不起,總有一天我們會徹底改正陋習的。可是,父親的話語言猶在耳,而我們的陋習,卻「數十年如一日」的因循下去,一直到今天,三、四十年的歲月流失了,但是,我們的「積習」卻依然存在;唉,父親真有先見之明,沒有錯,科學家已經證明:一個人的大腦,在三歲以前,幾乎已經發展完成。所以,發憤要趁早,因為「三歲兆到老」啊! 「陪太子讀書」:我讀小學的成績一向很好,幾乎都保持前三名,到現在我還保留當年的成績單,每到發成績單時,總是會有長輩喜歡「大比一番」,當他們看到我的成績單時,常是說:『某某人的成績那麼好,我看你們只有「陪太子讀書」的份兒了。』當時,我不能深解其中的涵義,但多少知道那是在讚美我、揶揄同伴的一句話,長大後,才恍然大悟,喔,「陪太子讀書」的人,永遠都只是配角,不可能成為主角的! 「又在糯米眼了」:小時候,因為沒有電燈可以照明,所以,當以煤油燈照明做完功課,並溫過書後,通常就是就寢的時間了;嬸婆喜歡到櫸頭嬸婆祖家串門子,偏偏我跟她們沒有甚麼共同的話題,只是,喜歡吃她老人家的橄欖而已;有橄欖可吃的夜晚還好,難捱的是碰到沒橄欖可吃食時,總是在她們天南地北的聊得起勁時,我卻開始「釣魚」了(縣籍俊彥卓播英先生,美其名叫「琢龜」),嬸婆或櫸頭嬸婆祖看到了,都會不約而同的說:「某某人,又在糯米眼了」;我把這句傳神的俗語話說給大家聽,沒想到聽得懂的人並不多,看他們一個個只能面面相覷,一副大惑不解、如墮入五里霧中的無辜樣子,我只好如小時候出謎語給人家猜後,連忙連問數次:要不要「出現」了? 我的解答是:糯米可以做年糕,是一種很黏、很黏的食物,試想,一個人的眼睛能黏到像糯米一樣,不是說他的眼睛就快要合起來了嗎?那麼,這不就表示他就快要夢見周公了?俗語之傳神有如是者,你說是不是奇哉?怪哉? 兒時歡樂,雖然已經漸趨遙遠,但是,那一句句發人深省的俗語話,卻正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發酵著,它們的智慧之幽光,正是潛移默化我們心智的最好素材,所以我要說:「咱的俗語話,一點都不會落伍,一點都不會退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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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追懷──寫在「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之前
驚艷的事物尚不僅此,太武山滿山遍谷的海桐,六、七月間,肥綠的葉子,點綴著數也數不清的小白花,掩映之際予人繁碩的美感。夏野海邊貧瘠的沙地上,一整個夏季佈滿了鮮黃的待宵花,那匍匐前進,四散漫生的態勢,展現似柔弱實堅韌的生命特質。浯江溪口浮在水面,株株相連的海茄苳,從金城南門的這頭延伸至對岸的伯玉亭。一海的墨綠,好不壯觀。莒光樓前那兩排整齊的楓樹,隨著季節變換不同的衣裳,秋日滿地的落葉,行走其間,沙沙聲響,頗有詩味。初秋車過伯玉路,兩側田埂成行成列的甜根子草,正用潔白似雪的花絮,鋪成一片片白茫茫的花海,隨風搖擺生姿,引人沈醉。昔果山村外,那一大片黑松林,深綠的樹影,常引來過路人的「側目」。另苦楝、朴樹、烏臼、相思、潺槁等原生樹種,隨處生發,隨地結緣,海隅、山巔、曠野都可以看到他們千姿百樣的蹤影。只要你願意,請隨興地走走,這塊無言的土地當以其絕美的風采同你招呼。 (三)戰事遺痕 戰爭是殘酷的,像我這個年紀,歷經八二三砲戰,知道要逃命躲砲彈。因太小,有逃命的印象卻沒有害怕的記憶。稍長,單打雙不打,幾乎每個單號的夜晚總要躲那射在家附近的「致命砲彈」,那種心驚膽戰的經驗,至今難以抹滅。那段日子,鄰人、同儕、玩伴受到傷亡的事件屢聞不鮮,躲砲彈的歲月,讓我似乎在一夕之間,對生命無常有了深切的體悟。 唸師專一年級時的某個夏夜,全家人正以無比驚懼的心情,想熬過那要命的三發砲彈時,偏偏那無眼的一發落在我出世的前房,此時母親正抱著發高燒的幼妹躲在房內,第一個直覺是:這下母親和妹妹完了。一種不祥的情緒湧上心頭,待煙塵散去,看到母親抱著妹妹倉皇走出來,那種彷如隔世,悲欣交集的心情久久不去。至今那幕情景似乎已潛入我的下意識,左右著我對事物的看法與判斷。 現在戰事已杳,留存在這塊土地上的各種防禦工事,常是我寫生的素材,曾在壟口海邊,畫過那固若金湯的碉堡王。因迷戀那成堆向海直奔的貓公石和樹立在其上成排的軌條砦,我守住那個寒冷的冬季,留下數張烽火遺物的圖畫。無數次造訪翟山,繞過山頭到海岬的那一端,冷冷的水泥岬角,轟然吼叫的海浪,炙熱的陽光,清涼的海風,此情此景足夠我消磨一個美麗的下午。浯江溪口的瞭望塔,數十年來隨著潮來潮往,屹立不動,如今海茄冬已漫生到它的腳下,這一處有著白沙和潮間帶的海域,一直是城區百姓閒散暢懷的好地方。今年夏天,聽說建功嶼(鄉人稱其為麻瘋嶼)已開放,某日寫生畢,與三、五友好,踩著花崗石鋪成的海路上島,巡禮過島上的構築工事後,找了一塊巨岩,便天南地北的抬槓起來,言談中,有人說:「什麼時候,我們來個金門海防工事畫展,算是對戰爭的告別吧!」雖是玩笑,卻頗有深意。 蔡蔭棠畫展的啟示 今年三月底,陪孩子赴彰化參加推甄入學第二關考試,之後順便北上與三個女兒見面。隔天因是下午的飛機,早上尚有空閒,便偕齡兒一道去歷史博物館,孩子好奇地問我:現在誰在展?回道:不清楚,去了再說,反正那種地方對於喜好藝術的人來說,都有可看的事物。到了門口,才知道正在展蔡蔭棠的畫,我原先也不知他為何許人,待買了票,隨人潮湧入,在柔和的燈光下懸掛著一、二百張的油畫和水彩,富麗輝煌的氛圍,已讓我的心跟著盪漾起來。 讀過他的年表後,才對作者有了輪廓:「一九○九年蔡蔭棠生於新竹新埔,一九一七年入新埔公學校,五年級時開始和導師松尾壽治習畫。一九二九年進入台北高專學校文科,受到鹽月桃甫影響。一九三五年日本京都帝國大學經濟系畢業。一九四○年新竹州學校美術展覽會銀牌獎。一九四六年任新竹中學教導主任,並常與陳進討論藝術。一九五三年任大同中學教務主任與美術老師張萬傳、陳德旺交誼頗深。一生熱愛藝術,雖未進入專門的美術學校,然與藝術界密切接觸。成熟期畫風近野獸派與表現派之間。」一路看著走著,因是回顧展,所以可以從早期一直看到晚期,他的每一幅畫皆為寫生作品,由早年的新埔、淡水甚至移居美國加州,皆不改變此種對景寫生的創作方式。齡兒見我看得入神,便在一旁輕聲道:「爸爸,這下你可找到一位前輩同好了。」我莞爾,孩子的話我懂,這些年我幾乎將所有的假日拋給大自然,但今日面對這位純情至誠的畫者,才確知自己的小巫見大巫。想到人家的寫生創作八、九十年如一日,而自己的區區數年算得了什麼?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呢! 展場內側放了好幾個櫥窗,擺著畫者的手稿,大多是在野外時隨心所感的片言隻字。有那麼一段寫著:「我是完全以自己真實感受為憑藉,因為我沒有受過正規的美術教育,所以我的畫並不蘊藏高深的理論。」誠哉斯言,繪畫是一門很獨立的心靈活動,當你找到了自己的創作方式,不論你的內容是具象、抽象、半具象或是超現實,終得與自己的性格相呼應。「在繪畫裡不去做太多勉強自己性格的事是我這些年驅山走海的心得之一。不刻意製造悚動的形式,只一心一意地跟著陽光走在美麗的家鄉土地上,虛心的領受四時景物所呈現的不同特質,再按自己的性情去詮釋。 蔡蔭棠如此,多年來自己也如此。無意間邂逅相契的心靈,相信這條路是可以走下去的。願以此和「驅山走海」的同伴共勉。 癸未(二○○三)初冬脫稿於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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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王美雯,妳真的把我當成三八阿嬌啊,」梁玉嬌邊說邊閃,「其實妳和陳國明進去叩頭也蠻適合的,以後就是某大姐了嘛!」 「三八嬌!」王美雯追了過去,「看我不把妳丟進蘸月池裡,才怪!」 「阿彌陀佛,」梁玉嬌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口中不停地唸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而後提出了警告,「王美雯,這裡是佛祖聖地,妳想把我丟進蘸月池裡,分明是想淹死我,這種玩笑可開不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好,」王美雯拉著她的衣服,「那麼我想請教請教妳,誰進去叩頭才合適呢?」 「當然是陳國明。」 「還有一位是誰呢?」 「放心,輪不到妳王美雯的。」梁玉嬌指著她說。 「看妳們爭了老半天,還爭不出一個所以然,」林春花笑著說:「再爭下去,如來佛也會笑妳們三八!」 「哎喲,我的小美人,」梁玉嬌擺了一個柔美的姿勢,用手輕輕地托起林春花的下巴,「妳分明是一語雙關嘛,難道妳不知道阿嬌和阿花師出同門啊?」 「看妳們要三八到幾時?」蔡郁娟走近梁玉嬌的身邊,「大家一起進去瞻仰一下如來佛,觀音大士和十八羅漢的塑像後,好下山。」 「要不要叩頭呢?」何秋蓮問。 「叩妳的大頭,」王美雯比了一個敲人的手勢,「半天也不出聲幫幫我,現在叩頭有什麼用!」 「王美雯,如果妳那副歹死的德性不改,將來有人敢娶妳才怪!」何秋蓮挖苦她說。 「何秋蓮,妳不必替古人擔憂,」王美雯搖搖手說:「別以為只有妳們這些可愛的小美人才有人追,不信妳們去打聽看看: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都有人想追我,甚至還有特師科的大哥哥也對我有意思,只是老娘我沒興趣!」 「夭壽哦,」李秀珊先罵了一句,而後笑著說:「我從來沒見過這款『袂見笑』的查某囝仔。」 笑聲不停地在蘸月池旁響起,今天是屬於她們自己的節日,心中那股熾熱的氣息,是否也要選擇在這個春天的季節裡奔放?看她們一個個無憂無慮,快樂的神情猶如是樹梢上的小鳥;奔放的熱情,恰如那片嬌艷的春陽。 他們又重回來時路,同學們已不再受任何的約束,可以自由活動和下山。一夥人順著玉章路,邊說、邊聊、邊笑地走著,陳國明和蔡郁娟不自覺地又走在一起,但落後他們很多。 「走那麼遠的路,妳累不累啊?」陳國明關心地問。 「還好,」蔡郁娟笑著說:「不先鍛練鍛練,將來怎麼種田?」 「說來也是,路遙知馬力。」陳國明說後看看她,「坦白講,當老闆較簡單,真正種起田來,會累個半死。」 「你真傻,」蔡郁娟白了他一眼,「難道就沒有變通的辦法嗎?」 「做穡人還有什麼辦法可變通?」陳國明反問她。 「我們可以一分二啊,」蔡郁娟認真地說:「我一半當老闆,你一半做伙計,然後一起種田!」 「妳哪來的歪理論,說出去準讓人家笑掉大牙!」陳國明坦誠地說:「以妳的家境與成績,將來不愁沒有大學讀;未來的前途,絕對是一片光明。」 「那你呢?」蔡郁娟反問他,「難道是一片黑暗?」 「我的家庭狀況妳清楚,」陳國明憂慮地說:「一個農家想要用那幾畝旱田來改善生活是很困難的,整天在田裡辛勤耕耘,只能求溫飽,其他的都是奢求。我有些擔心,萬一救總的公費取消了,我勢必也要跟著輟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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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見那一片金黃的高粱
在驚蟄之後 播下一粒粒的種子 鬆土灌溉除草 習慣在第一聲雞鳴之前 向你道早 看你一天天長大 心 也一天天踏實 夏天 當第一線曙光乍現 你蠢蠢欲動 像在商量什麼 直到那一天 驚見一片 隨風飄揚的金黃 向我依偎 此時 我黝黑粗糙的雙手 情願化做那最柔軟翠綠的葉子 好好呵護照顧你 一生 秋日 常不知不覺的凝視你 用餵滿金黃的眼 忽然看見 那懸掛在桿上的 不是纍纍的 高粱穗 而是串串的希望 代代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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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札記》該學會控制自我
拜么兒之賜,他小子從網路上抓下許多的電玩,在不經意間見他玩「豆豆大戰」,這有些類似五子棋的遊戲,經咱們仔細瞧些,卻引起了我的玩性,很難想像,這五年級的中古人類還會喜歡玩小學生玩的遊戲,咱們可以「童心未泯」來自嘲一番了。 記得在七十幾年時,也曾迷上「俄羅斯方塊」遊戲,從平面一路玩到三度空間的高水準挑戰,玩到半夜二三點還不罷休,沒人管得動、叫得聽的情況下,沉迷了好一陣子,如今事隔十多年,這更不用費腦力判斷觀察的「豆豆大戰」真叫我又愛又恨,只有一些些的挑戰氣息在,與我要突破高分、迎向目標的思量下,讓我沉迷,真是費時費力。 學校上課之餘,一有些許的空間,以打一下無所謂的心態告訴自己,但是一旦開打,很多的事情可以暫緩,例如:要改的作業、試卷,可以找其他時間完成,原本利用課餘時間要達到運動強身的事,也可以移到別的時段做,亦或勸自己:運動再多,也沒減少體重的效果,只要晚餐少吃一些就可以彌補少完成的運動量,而要利用午休時段的補眠時間,咱們也可以省掉::::太多的事情,可因「豆豆大戰」而時空倒轉,挪移到別的時間去做,為的只是多些時間打拼「豆豆大戰」的排列,看能否再往更高分挑戰,有時候會反省,就是讓我打上千分、萬分其意義又是何在?當年的新接龍遊戲,從第一局打到九千多局,抱著一路破關斬將的打下去,耗掉我多少時間?我又得到甚麼?可是現在的我,一有空閒,就按耐不住的想到「豆豆大戰」,唉!中毒太深了! 自己的情況這樣子,以至於見到班上在早自習就昏睡的同學,咱們以同理心來看待,何忍叫他們不睡,但願他們於早自習時段補足前晚的睡眠,而於正課時能把瞌睡蟲趕走為盼,深知電玩危害之深、之廣,但::::何時能覺醒呢? 有時連續二三小時下來,整個眼睛看物模糊,腰酸背痛的也甘願受,嚴重者連走在水泥路上,見到地上的口香糖黑塊痕跡,我竟也自動的成排成行的幫他們排列,實物的東西,一眼能看穿五個以上的,我也調整角度,以利視覺上的排列,睡覺時闔上眼時,滿腦子的景物,都是排列順序的幻影,鮮活的跳躍在腦海中,得了睡不著的毛病:::::時間會調整過來的,只是傷害已造成。 么兒知道後,一直喊著要將「豆豆大戰」的遊戲抓到自家的電腦中,以讓我晚上、假日玩個夠。如此一來,這個管東管西的囉唆媽媽就沒空管他,他可是擺明的要陷害我,我也當面指出他的陰謀,只是小子他目前行動尚未進行中,若果真的連家中也裝設「豆豆大戰」,我還會像從前一樣的玩到半夜二三點嗎?我的老花眼距離是要再加長嗎?白髮要讓他多長幾根嗎?睡眠不足下,我還能早起晨泳去嗎?不聽勸的結果下,要和先生冷戰嗎?家事、閒雜事就擺一邊涼快去嗎?翻翻閒雜書的情緒時間,也要葬送在「豆豆大戰」上嗎?::::太多的例行工作,真的會被「豆豆大戰」的引想而停擺,在自作孽不可活的情況下,我要制止么兒的詭計,也要學會自我控制,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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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金烈水道的鑼聲
金烈大橋還在討論之中,令大小金門同胞望眼欲穿,然而未完成之前,大小金門之間仍然得依賴交通船,現在來往於兩地之間的交通船快速便捷,但我仍然對昔日的動力馬達船印象深刻,由於每週往來大小金門之間送公文,對於那交通船依賴很深,只要天候不佳,碼頭管制室放送說:「今天不開船了!」大家只好唉聲嘆氣離開,總也有人堅持到底的,一直在候船室等待,終於露出曙光,等久就是你的了。 如果一位在烈嶼服役的士兵,沒有業務上和防衛部往來,他要搭上這交通船到大金,往往只有等休假返台的時候才有機會。一般在大金服役的兵是沒機會到烈嶼的,除非是到烈嶼師督導的軍官被奉為上賓,或是被移調到大膽島、二膽島的官兵,金烈水道上的交通船必然成為難忘的回憶。 從前開船班有分夏令和冬令時間,每年十月到四月就是冬令時間,在十一月份,最後一班由水頭開出的船班是下午五點鐘,在海上見那波光點點,有人瞪大眼睛享受夕陽之美,有人露出疲憊眼神靜默不語,有人乾脆閉目養神。我通常捨不得那航程裡的美景,看著夕陽逐漸隱沒在廈門島後方,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因為我要回烈嶼的連隊,那種感覺和坐快艇式的交通船大異其趣。 某些朋友喜歡坐船尾看槳捲起的浪花,因為是在船艙外,可以大聲交談,也必須如此才能和馬達聲對抗,但座位有限,也只宜於春夏航班較合適,我們就在那裡大聲說笑,真正有「滄海一聲笑」的感覺,我的一頂軍帽也在那海風裡被吹落入大海中,大家笑了,我卻被碼頭憲兵登記,一點也笑不出來!第二天再買一頂新帽去銷過,我的長官知道此事,笑說:「你那麼大費周章幹什麼!跟我講一聲,一通電話就沒事了!」他當然不知道我是一個憨直的人,銷過後,由九宮碼頭走回龍蟠山,我的神情真是愉快極了。 退伍多年以後,我這樣的經驗是在台中港搭客輪出海,擴音器放送著招攬遊客的美妙航程,說是可以觀賞台灣最美麗的海岸,明知道與事實不符,只為了離開陸地感受昔日在海上的時光。 後來我分別有機會到台南七股潟湖搭乘膠筏出海,又到屏東縣東港鎮的大鵬灣潟湖搭乘膠筏,很多海上的回憶蜂擁而上。 在金烈水道的冬天海浪大,有時海象不佳,開了船,大家同船共命,海水自窗門打入艙內,同舟共濟的感受最能從這裡看出來,有人暈船吐了,大家也不忍苛責,倒是回九宮後,船長要清理善後。我長期坐那老船,只有一次被打敗,也沒吐在船上,是下船後吐到路邊野草地,完整之後反而神清氣爽。浪更大的時候,只好把命運交給造物者,船公司又在後面綁一艘船增加表面積,果然穩定不少,我一直想著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但既然船已出航,駕駛者一定有他的安全考量,把乘客們平安送達對岸,不禁要對他們大聲說一聲謝謝。 從前出入碼頭,我們軍人都用假條,不用買船票,一般民眾與軍人分兩路前進,有自台灣返鄉的烈嶼鄉民提著大包小包,露出求援的眼神,一位婦人說:「少年,幫忙一下。」士官兵總有熱心的,在碼頭上幫她提行李和禮物,那樣子很像同一家人走在一起,我真的有這樣的感覺,只見婦人直喊多謝。 春日多霧的季節,海上濃霧中,反而風平浪靜,平靜如湖,坐船最是平穩,只是接近岸邊時沒什麼導航設施,完全憑經驗也不行,都是用敲鑼來導引,那鑼聲就像是慈母聲聲呼喚。多霧的季節,很多大陸漁船都駛到烈嶼海岸附近,等到守海岸的衛兵發現,他們已經快要靠岸,還要驅離,端午節前後,還有對岸的漁民拿粽子過來的,你說我們的衛兵敢不敢接受?當然避之唯恐不及了。 夏日捕魚船甚多,有時妨礙我們的交通船,為了避免擦撞,我方還要繞道行駛,記得某回與退伍人員搭乘同一艘交通船過大金門,大陸漁船似乎有意捉弄我們,害我方船隻一直繞S形前行,時間耽誤一倍以上,還真無可奈何。 退伍以後,經過十二年,我才又踏上這一片曾經魂牽夢繫的土地,卻是在陰雨大浪的日子,到水頭準備搭船,迎面走來兩位自烈嶼過來,穿野戰服的兵士,那神情似乎是我十多年前的容貌,我對他們微笑,他們也笑著回應,我和家人搭上交通船,孩子們說頭暈了,我說:「從前的交通船搖晃得更厲害,現在你們可以體會到那種感覺了!」我不是要回部隊,行程匆匆,我也不是歸人,卻成為一個走馬看花的過客,這豈是我願! 下回我會獨自揹負行囊,慢慢走在碼頭上,搭上開往烈嶼的交通船,儘管物換星移,人事已非,對於金烈水道,我還有濃濃的一片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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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追懷──寫在「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之前
人間勝境 金門的景致為何能夠讓汪教授迷戀如此之深,我想我可以提供以下的理由: 去年買了一台所費不貲的數位相機,沒事時也常學時髦,拿著它把玩一番。每回外出寫生時,總不忘帶著它,到了定點,先來一番搜尋,獵取一些可用的景物。今年十月底因為學校要繳交一個檔案,我同孩子商量,決定用這台數位相機所拍的照片來製作。果然父女同心,倒也有模有樣地用「Power poien`t」做了一個檔案,女兒也替它取了一個頂美的名字「人間勝境│金門」。這名字足足讓我快慰了好一陣子,畢竟它是如此傳神地道出我對這塊土地的禮讚。 這個檔案有三個子題,分別是閩居古風、鄉野驚艷和戰事遺痕。以下就個人的經歷,記下一點鳳毛麟爪。 (一)閩居古風 猶記得小時候,每回到莒光樓,總愛爬上二樓去眺望那不遠的金城美景,那時並沒有現在的民族路,北堤路更別提了。只在父親的口中知道那條環繞舊城區的路叫做環城馬路,在路的內側,包括靠海的南門媽祖廟到東門代天府一帶,有著一棟接一棟的閩式二落大厝,櫛比鱗次的紅瓦屋頂,由近而遠,向著西、北門延伸開去,天際線就是金門中學的大禮堂了。現在再去莒光樓,見到的金城是店面式的商家和火柴盒般的高樓,是富庶了,也具現代化。但原先留存,心中那美的意象卻丟失了,我那孩提時代燕尾翹天,馬背如虹的后浦印象成為一位在地人的鄉愁。 每回走進寧靜的村落,總會對那錯落分布,形式不一的常民舊居探頭探腦。緩緩地走,靜靜地看,屋內若有人家,先來一段寒暄,再順勢走入屋內,東瞧西望後,總能有些發現。雅致的擺設,清幽的氛圍,搭配一院子被暖暖陽光照射的紅花綠葉,叫人興起「天將化日舒清景;室有春風聚太和」的舒坦。要是撞見破敗頹圮的院落,瞧那滿院雜樹競竄,荒草漫生,總叫人掩不住那「人去屋空」的愁悵。但若能細觀那殘存的屋宇格局、白石紅磚,再品賞那頭頂上繁複的木雕工法,隱然間總掩不住當年的那份華麗光彩。 所幸這些年因國家公園與文建會的努力,大體上眼前的自然村舍,已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像歐厝和珠山,兩個聚落的屋舍照舊式的格局翻修整理,村內步道,用不同顏色的還原磚鋪設,既環保又能與建物取得協調,整個村落所呈顯出來的那份敦厚古意,真是人見人愛。去年夏天,我特別將寫生活動安排在歐厝,為了歐陽自力老師家的那個大院落,我特別畫了數幅名為「歐厝風華」的扇面水墨。今年我迷上珠山,她的美麗除了建物形式外,那曲徑通幽的狹窄巷弄,置身其中常叫人萌生「柳暗花明」的逸趣。灼熱的陽光、涼快的屋影,強烈的明暗對照,有著厚重樸拙的美感,此時我常會興起用油彩來畫下她的情懷,這個宿願恐怕要留待退休後再去實現了。 (二)鄉野驚艷 拜戰地政務封閉金門四十年之賜,金門野趣橫生,隨處可見。此中最可稱述且早為外人知悉的便是鳥群的多樣且密集了。每年冬季那群結隊,綿密不絕的賞鳥人,帶著各式裝備來金賞鳥。他們為鳥兒拍各種飛翔或棲息的影像,裝印成集或架設網站,為金門清純的環境與良好的保育形象發聲。我曾在鄉間小道,撞見一個可親的雉雞家族,一雄三雌在草堆中悠閒漫步,狀甚可親。也曾多次見到數以百計的巴哥,尾隨收割機,理所當然地逐食著掉落田裡的高粱粒,一幅人鳥相安和樂的圖畫,引人駐足圍觀。秧雞旁若無人,神態自若地在路的中央奔來竄去,自由自在。伯勞以其如梭似箭的速度,一會兒高粱田,一會兒松樹林,好不辛勞。環頸鴨ㄍㄚㄍㄚ聲響,小麻雀吱吱不息,都給靜謐的鄉野帶來交響樂般的生趣。 豐富的鳥群來自茂密的林相,數十年來為防洪,為掩蔽工事,更為消除童山濯濯的惡相,植樹護木一直是生活在此地,軍民的一項工作。現在只要把眼光拋過行道樹,望向遠方的岡巒和低谷,那一眼的蒼翠,叫人神醉。這當中,那些種在村落中,見證著「先人種樹,後人乘涼」的老樹,最引人懷念。 第一次到斗門村時,目光就被那一株株體形壯碩,皮色烏黑的黃蓮木所吸引。小小的村子,竟有古樹三、四十株,能不叫人詫異!樹與樹並不相連,但隨地栽種,隨處生發,把斗門村點綴得綠意盎然,住家旁有綠色擎蓋為伍,天上白雲悠然來去,平整的田疇綿延數里,靛青的山丘巍然矗立。心想:斗門的村民啊!你們的家園,可說恰似人間仙境呢! 來往於民俗村的遊客稱得上絡繹不絕。尤其是當導遊站在王家祠堂侃侃而談時,那遠來的客人便隨著解說,將目光投注在那些精雕細琢的閩南建物上。十八棟閩式二落古厝確是民俗村的魅力所在,但生長在屋宇周遭的五株刺桐老樹,總是安靜地隨著物換星移開花生葉,不同的樣貌讓整個聚落更鮮麗動人。我愛刺桐樹龍鍾的形態,立在樹旁,靜觀其勢,那股自然散放的生命力,常使我有著想畫下她的念頭。 今年六月,我終於來到賣一條根的王老板側門,用我那一貫對她的尊崇,一筆一劃地刻劃出對她的印象。當畫得正起勁時,王老板不經意地走來,看了好一會,離去時丟下一句:這位朋友,如果你五月來,那滿樹火燄般的花兒,一定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漂亮。我在照片上看過刺桐開花時的熱情如火,多少也體會得到王老板「漂亮」的意思。明年五月我會再來,用畫筆留下她嬌艷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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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青年英雋 勵志金中 德智體群 我學所宗 肩起時代使命 不畏艱難任重 聽匪炮亂轟 打開了我們的心胸 看祖國河山 遍地血腥哀鴻 我們要發揚金門精神 向民族敵人進攻 這才是青年的抱負 這才配稱革命的英雄 我愛金中 我愛金中 我要做時代的主人翁 唱完校歌,班長高聲地喊著:一 二。一 二。一 二 三 四!一 二 三 四!接著他們唱起: 我有一枝槍 扛在肩膀上 子彈上了膛 刺刀閃寒光 我有一枝槍 扛在肩膀上 子彈上了膛 刺刀閃寒光 慷慨激昂 奔赴戰場 衝鋒陷陣 誰敢擋 誓把共軍消滅盡 高唱凱歌還故鄉 我有一枝槍 扛在肩膀上 國家把它交給我 重責大任不敢忘 答完數,嘹亮的歌聲又響起: 英雄好漢在一班 英雄好漢在一班 說打就打 說幹就幹 管他流血和流汗 管他流血和流汗 命令絕對服從 任務不怕困難 冒險是革命的傳統 刻苦是家常便飯 英雄好漢在一班 英雄好漢在一班 班長又高聲地喊著:一 二。一 二。一 二 三 四!一 二 三 四!緊接著是: 反攻的時候到了 動員的號角響了 響應領袖的號召 服從領袖的領導 莫忘記 四萬萬同胞 在鐵幕裡煎熬 五千年文化 在怒火中燃燒 軍民大團結 全國總動員 工廠的馬達怒號 農產年年增高 寶島在動員中活躍 青年們湧起從軍潮 婦女們也向前方跑 血的歡笑 力的歡笑 血的歡笑 力的歡笑 戰士們 向前衝 響應領袖的號召 服從領袖的領導 驅除俄寇 消滅強暴 把中華河山再造 把中華河山再造 班長以激昂的聲音,帶領同學高喊著:雄壯!威武! 嚴肅!剛直!讓同學的熱血達到了沸點! 春陽已從雲端裡露出了小臉,山頭的霧氣也逐漸地消失,隊伍已經過了小徑,正往前方的小山坡行走,他們將經過「無愧亭」以及「國父銅像」,從「太武公墓」的左側,直登島上的最高峰,在「毋忘在莒」的勒石前宣誓和呼口號,然後解散隊伍、自由活動。 在平時,太武山屬於軍事重地,被列為禁區。因此同學們莫不抓住這個好機會,盡情地在山上遊玩,「海印寺」更是他們必遊之地。只見他們成群結隊,或三五同好,陸陸續續在這個莊嚴典雅的廟宇裡,停停轉轉、轉轉停停,甚至還有女生立在「觀音大士」的神像前,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不知祈求著什麼? 陳國明和林維德剛步下海印寺的石階,在「蘸月池」旁遇見了王美雯、何秋蓮、李秀珊、梁玉嬌,林春花和蔡郁娟她們一夥。 「李秀珊,快過來!」陳國明指著她笑著說:「林維德在這裡等妳很久了,你們兩個還不快點進去拜拜!」 「列位朋友,林維德和李秀珊是青梅竹馬,該拜的早就拜了,」王美雯面對陳國明,眼神卻瞄向蔡郁娟,「真正該進去叩頭的,不知是哪兩位?請出列!」 蔡郁娟假裝沒聽見,故意地閃到林春花身旁。 「還閃!」王美雯中氣十足地說:「是妳自願放棄的哦,如果有人想替代的話,我可管不著。」 「請便!」蔡郁娟說。 「阿嬌妳去。」王美雯拉了一下梁玉嬌的衣服,用命令的口吻說。(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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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池王爺與六姓府
「六姓府」則是順、欽、朱、黃、吳、蘇等六姓神明,大王順府長年巡狩在外,白沙「鎮江宮」位於白沙港邊,面向金門,廟埕寬廣,已在三年前舖設水泥,主殿仍為一般規制,不算宏大。兩旁護龍連接後樓,均為二層式,殿前原僅有一拜亭,後信眾日多,又加建一座,現經二年的重修,已近完工,筆者前後三次拜謁訪謝,附近老者每談及兩岸未隔絕前的盛事,仍是津津樂道。一是民國三十六年前來金門巡安,籐製神輦,每一起駕即神威大發,前後衝,左右旋,無人能止,即使衝入人群亦不曾傷人,巡安經盤山、砂仔頭、菽果山、後湖等地,歷一個月餘始返回白沙。再者是每年農曆三月十九日為六姓府聖誕千秋,三月十五日至二十日為期一週各地分爐神明回殿慶壽請火,熱鬧非凡,抗戰勝利後,「昭應廟」的「六姓府」每年都會回殿,當時由二王「欽府」主壇坐鎮,一方黃令旗,一把木桃棍,在神明揮舞下,虎虎生風,顯得威靈赫赫,有一年當昭應廟的請火信眾乘木船抵達白沙港,尚未靠妥,六姓府神乩早已起動,蓄勢一躍登岸,令旗一指,高舉桃棍,直奔祖廟大殿,顧不得打禮相見,於神案前威風凜凜,頓足落拳,就在眾人一怔間,地磚震裂三塊,從「鎮江宮」長老口中,未曾見回殿神明如此囂張神力,宛如在殿主神,因此,金門「昭應廟欽府」神威,一再流傳。筆者聆此掌故,至為神往,因生也晚,未能親睹當日盛況,惋然不已。只是究為神力所震,或是地磚本已鬆動,早就無人探究。倒是白沙長老聽聞老乩童壽登九秋後,溘然長辭時,黯然至深。 民國四十七年農曆六月十八日為「池王爺」千秋之慶,一如往年於六月十七、十八日建醮祝壽,十八日恭送「玉皇」後「出社」鎮符、淨境、制煞,「出社」隊伍在二面頭旗前導下,五方旗、鑼鼓隊、神輦、八座,由海墘、網寮路,繞過垵湖國校後方馬路時,「池王爺」與「六姓府」,停步面向西方五通大小嶝方向凝視,口中念念有詞,就連「聽字」的軍頭也不知內容,回殿後即吩咐長老頭家執事,今年「年巡」不好,恐有大事發生,各家弟子應各自小心,多作善事方能化解,但也不必驚慌,神明自會庇護。不久,海峽局勢日趨緊張,「八二三」砲戰隨即爆發,村民即進入廟前天然壕溝防空洞避險,每日聽音辨位,衡度實際戰況,上山落海在炮火中討生活,至十月停火時慶幸「合境平安」。 九月上旬,農曆七月底,中元慶讚已近尾聲,後湖自古以來即以海為田,不作普渡,但月尾在海墘作盛大供拜,祈請海上「好兄弟」護庇海上作業豐收,人員平安,在祭拜時傳來廟中神明「發爐」,依經驗「發爐」示警,必有徵兆,是晚「池王爺」及「六姓府」同時「出壇」降示,謂村中弟子將面臨厄運,但神明將全力排解,不必驚惶失措,並指示:一、八月初一卯時「摺紙頭」懇請馬巷及白沙祖廟「正駕」「急急如律令」速速蒞境坐鎮。二、眾神明即日加派軍馬護衛巡視,廟前「中軍旗」腳應備足「草料水」供軍馬食用。三、初一辰時,各家戶備香案,祈求「天公」降福排解。四、各弟子行動小心,無必要不可遠離。一時人心惶惶,加以砲戰更為劇烈,不安氣氛籠罩全村。 一週後即接獲命令,各村民防隊必須分批前往擔任灘頭搶運任務,那時運補極為艱困危險,國軍任務太重,人力調配失衡,由民防隊輪流派補。正在人人自危之際,「池王爺」與「六姓府」適時起乩「出壇」,告誡弟子不可臨危自亂,屆時出發前由「王爺」一一驗印,就可保平安。說得輕鬆,不到真正「平安」歸來,誰能放心釋懷,出任務之日,人人如大難臨頭,在「王爺」驗印加持下,由村長許加庚率領,分隊長許清攀、隊員許水記、許吉星、許打鐵、許乃祥、許金木、許雙燕、許水潯、許丕山、許金山、許丕世等等乘大卡車出發,村中父老妻兒心急如焚,當時通訊闕如,無法傳遞信息,隨著隆隆砲聲,如處人間煉獄,待遠處車聲傳來,大家爭先走報,看到親人果真平安返回,笑逐顏開,感謝神明法力宏大,神威顯赫,終砲戰亙延二十年之久,後湖僅遭輕微損失,實是萬幸。倒是筆者舍下東勢大房先母臥室及前落西南牆柱曾二次遭「宣傳彈」彈座光顧,人員平安,經修復仍是完好。 「池王爺」與「六姓府」是後湖村的守護神,受村民的崇敬信賴,數百十年如一日,長年香火鼎盛,膜拜人潮不絕,不為無因。「敬神」如「神在」,在「信」不在「迷」,儘「信神」不如「無神」,心中有「神明」總比「橋頭三尺」高後才有「神明」,來得貼近與親切實在,筆者經常參加敬神迎神活動,把它視作是教忠教孝的民俗盛會,又何嘗不是一件「功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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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哉浯洲遊》小三通在浯洲
旅遊金門,「小三通」盛景不可不看!海岸邊大陸漁船大大方方聚集鵠候,卻又偷偷摸摸進行交易的特殊場景,可知是多少兩岸人民的營生所繫,可知是多少觀光客特地抵臨金門的希望所繫!當台灣市場正面臨無蒜頭或香菇可賣,抑是每斤升達台幣二、三百元高價飆漲時,彼岸的廉價農產品正俏俏透過「小三通」繁榮金門市場,也激發台灣遊客組團跨海來金的購買慾。青菜、水果、白米、餅乾、海鮮、酒類:::等食用品;茶葉、蝦米、干貝、紅豆、綠豆、花生…等乾貨;以及涼蓆、棉被、衣服、鞋襪、帽子、皮包:::等日用品;甚或香燭、紙帛、盆栽…等其他用品,各式各樣,無所不有,全以超折扣的廉價向來客招手,非但本地金門人趨之若鶩,觀光客更是買不罷手,滿載歸台,人人大享購物樂,人人大啗大陸貨。 又挾人工低廉優勢,在金門丈量尺碼及選定布料後,即可透過「小三通」模式交由大陸師傅裁製,約一週即可領取新衣出門亮相,保証合身、美觀又大方。欲訂購佳餚美味,亦可比照辦理,三兩日即可取貨品嘗,當海運較順利時(即能避開海防巡檢時),據聞好料理拿到手猶存餘溫哩。畢竟一個鐘頭的航距咫尺之近呀!只是民國卅八年(1949年)以降,往返金廈之間被迫得繞道香港或澳門以行,捨近而求遠亦是迫於時勢不得不然,惜乎?奈乎? 乘著「小三通」的便捷,九十年(2001年)元月一日豈能不好生紀念呢?就在這天,當舉世和國人共隨廿一世紀「倒數計秒」的世界性熱切期待的來臨中,金馬這兩個曾是軍事戰地的難兄難弟,同因綻放屬於海峽兩岸五十餘年首度的「開放之旅」而贏得國際傳媒各界的聚焦。金門這廂,於上午十時卅五分由料羅港啟碇出航,擔負歷史任務的船隻是隸屬「南星航運公司」的金門籍「海安號」,擔任歷史掌舵的船長是已有多次載送紅十字會遣返大陸大士經驗的洪亞地。可惜滿載五十六名各方階層乘客的破冰之旅,終究屈服於天象惡劣、風浪巨大,而被迫在航行二十來分鐘後折返,但已在歷史上跨出突破性的紀錄了。 衝破金廈海峽,真正締造廿一世紀初始金廈兩門首航歷史新頁的小三通人物,當推金門縣長陳水在及其所率領的一九○多人「金廈訪問團」了。繼九十年元旦「海安號」的功敗垂成,陳縣長一行續於元月二日再做出航,唯運行船隻改由政府經營的「太武輪」和「浯江輪」, 兩船分隸二百噸和一百噸級,遠較民間經營的「海安號」為大。 扛著「小三通」的保護傘,金門、廈門兩門對開後,果見飛躍讚頌出一片昇平景象。金城鎮東門市場「大陸街」(莒光路一帶),金湖鎮菜市場,金沙鎮公車站旁側,烈嶼鄉(俗稱小金門)烈女廟(王仙姑廟)前、上林李府王爺廟旁和湖井頭戰史館前方,即是採買大陸貨的最佳集散點,琳琅滿目的貨品無不令人看得眼花撩亂,誘惑人心的低廉價位無不令人心動之餘難拒行動,但見買者買、賣者賣,人人樂開懷,人人皆因「小三通」各取所需,好不快 哉! 當外食餐飲小酌,不論是吃的雞鴨豬肉主食,配料用的蔬菜、乾果,喝的各類酒品,飯後食用的甜點或水果,幾乎難逃「廈門化」的範疇,「閩南風情耀金廈」確是「小三通」的最大利多。又隨著九十二年(2003年)八月增開船班及「旅客報到單一服務窗口」機制的啟動,實施兩年餘的「小三通」,已由原來每週只有二、五兩日對開的定期航班,繼增為每週二、五、日三天船班,今再調為每週一、三、五、日每天六航次的航班,不到60分鐘的航程,走一趟廈門,觀光、購物、訪友,公務處理無不相宜,是福建台商往返金廈的最近航道,也是金門居民和大陸新娘金廈兩門的最佳便道,有了「小三通」,金門觀光必更璀璨,必更亮眼,不落 人後的你,願意試試看嗎? ││系列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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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 夢
是蝶即非我 若我非是蝶 是我本為蝶 或蝶不識我? 是夢即非醒 若醒豈成夢? 是夢醒時分半睜半閉的 回首眼眸裡的今生 不經意尋回了前塵來世。 故不說蝶,亦不聞我 不背負昨日 不空望明天 不訴黎明之前的 夙夜寒苦 只躍入那即將灑滿晨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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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追懷──寫在「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之前
「驅山走海」第六回年展將在今年十二月七日舉辦,距離一九九八年首展已有六個年頭。除了首展時出版畫集一冊外,接續的幾年只有作品的陳展,未再有畫集問世了。今年大伙對歷年只展畫而不印畫集,皆有著「過眼雲煙」,「船過水無痕」的浩嘆。何況時間推移,每個成員在畫風上或多或少也不同於往昔,故而幾經商磋,決定再讓第二本畫集面世。 要印畫冊當然又得偏勞人在台北的國英了。今年暑假就已將此訊息通知他。十月國慶他與聞賓相偕返金,大伙才對畫冊的形式,編排有了較明確的討論並形成共識。原則上也是印一千冊,與先前不同的是五百本裝訂成冊,另五百本則按個人的部份拆散,獨立成一本小冊子。之後便分頭準備,十月底每位成員已將畫作集中在大千畫廊,並由天澤逕寄台北出版商拍照,為了編排上的需要,在天澤家時也特別要文斌替每個人用數位相機拍了一張頗富個性的大頭照。接下來的繁雜瑣碎則交由國英與廠家去協調進行了,大伙對十二月初將出版的新畫冊皆抱著雀躍的心情期待著。 無負當年 這些年,「驅山走海」定期的展出,已在鄉人的心中留下印象。猶記得首展時,每位畫者都要寫下一句感言。當時的我也曾誇下豪語:「用全付的心力,體現此地的山川風物,驅山走海是一個起點。」平心而論,這些年我不確知是否已深切體認此地的山川風物,但可以清楚了解,若不是經常地「趨入山巔,走向海隅」,即沒有那一大疊畫作的產生。再看唐敏達的那句:「能常有時間作畫,是幸福的;而能長留金門作畫,更是令人羨慕的。」敏達已退休一段時日,也常有時間作畫,他的幸福不言可喻,而他一直以來用他那雙善走的腿攀山涉水,體現對這塊土地的愛戀,這份堅持也確實叫人羨慕。回顧過往,令人訝異的是當年一句自我勉勵的話語,竟儼然成為生命中不移的信念,依靠它,我明白下一步該怎麼走。 猶記得那年的十二月十日,我曾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一篇題為:「驅山走海─七素描者的畫語」的文章。特別針對每位參展伙伴說的那句話加以詮釋,也對他們不同的性格,就我個人的觀察,作了一番介紹。每回我重讀此文,當年大伙那份對野外寫生的迷戀與豪情,似乎未因時間的消逝褪色。反之,當處在某種創作瓶頸時,「驅山走海」勤走野外的創作方式,正是起死回生,克服困境的一劑良方。 然而因時間的遞變,參展的人員也有少許變動。首展時,參展者有唐敏達、楊天澤、張國英、李根政、楊文斌、董皓雲和我。第二年以後,李根政因榮膺高雄市教師會總幹事,因公務繁忙,無暇創作而自動退出。二○○○年洪永善、二○○一年李苡甄,則因平日的作畫方式與驅山走海的理念相近而加入。今年遠在新竹師院美勞教育系任教的汪聞賓教授,數年來與驅山走海的成員翻山越嶺,無畏艱辛地用彩筆讚頌金門這塊土地。一次閒談中,他以玩笑口吻:「不知我可夠資格參加你們驅山走海的展出。」這樣一位難得的人,今日能以實際行動「相挺」,我們真是滿懷欣喜,受寵若驚的。今年的展出者共有九人。 新伙伴 汪聞賓教授是國英就讀師大美術研究所的同學。一九九五年暑假,國英帶三、四位同學來金門寫生。是年寒假便將寫生的圖畫假文化中心二樓辦了一個名為「往事隨風││描準金門寫生聯展」,驅山走海的成員即是在此時與其相識,也因這個緣份而開啟了金門寫生風氣的新頁。展後,其他人便少有音訊,惟獨汪聞賓仍對金門一往情深,只要一有空閒,便往金門跑,他一來,這群畫友可熱鬧了。他那一股腦地將自己拋向金門鄉野懷抱的畫勁,令人留下深刻印象,也是我望塵莫及的。 不只如此,他那談畫與評畫的專注神態,更為大家敬重。一般來說,他是一位靜默多箊言語的人,然而因揹負一個「教授」的名銜,大伙總希望得到他的「指點」,隨和的他經常拗不過同好的央求。但他畢竟是一個真誠的人,一旦「畫」匣子打開,便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圍繞在畫的主題上,彼此的談興和距離也拉近了。其間經常會牽涉某些較深奧的學理。那些看似艱深晦澀的畫理,經他的說明後,更一目了然,簡單易懂。他描述某個繪畫事例或提出佐證時,那種如數家珍的神情,最叫人折服。誠然創作的理論與實踐之間往往存有一段差距,但經由彼此虛心交談、印證,雖不能立即化此差距於無形,但一股新的繪畫能量卻隱然在體內翻滾。我想這股能量必將化為創作的具體行動。 事實上,他的熱情尚不僅此,一九九九年暑假,我曾到永和拜訪過他。在他的畫室翻閱著那一大疊的鉛筆素描,每一件都是他孤獨的身影在野外換來的,就像辛勤的農夫,對著摯愛的土地,一筆一劃的耕耘著。素描完成後,他再將其按比例放大,改畫成大幅的水墨畫,工程真是浩大。二○○○年他出了一本「溪山素顏」的風景素描畫集,畫的精彩不必論。畫冊裡的文字稿,有幾則寫得鏗鏘有力,頗有創發,那不只是畫理,也是一種人生氣度的展現。 「藝術是用心感動出來的,是用手誠懇畫出來的,也是用腳走出來的。所以我多年來手腳並用,驅山走海,不畏烈日,不懼風雨,為了就是現場的感動。」 「相對中國內陸,台灣已應該建立自己藝術文化的主體性。所以我從內容題材上跨出第一步::。」 「我對金門的景色有日益痴迷的情結。如果問我今生還有什麼願望。我會這麼回答:在六十歲前退休,然後在金門某一個角落隱居作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樣一位有自主性與原創性的畫者,對金門的熱愛較之在地鄉親毫不遜色,有他的參與,驅山走海的繪畫思維,不論深度或廣度,勢必會起一些波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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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嘉義鱸鰻沒有說話,也沒有笑容。 「坦白說,今天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又供給我們讀書,如果整天在校園裡嘻嘻哈哈,不用功讀書、不力求上進,別人初一讀一年,我們則讀二年、三年,不僅浪費時間也浪費金錢,更愧對父母。」 嘉義鱸鰻依然沒有說話,依然沒有笑容,只聚精會神地聆聽著。 「你在台灣已讀過初一,今天重複讀它,按理說應該是駕輕就熟,成績名列前茅;但卻不然,因為你沒有用心,也不專心,竟連博物也不及格;如果不在這個學期加點油,下學年勢必要留級,屆時老師不僅會失望,父母也會痛心。」 「你說的每句話都有理,但我實在沒有讀書的細胞和天才。」嘉義鱸鰻有些無奈地說:「每次拿起書,我就想睡。」 「看到林春花你會不會想睡?」 「當然不會。」 「為什麼不會?」 「因為我想追她啊!」 「你有沒有想過:以林春花的才貌, 他會接受一個功課不好,又有些輕浮的男同學的追求嗎?」 「那麼你說說看,我該怎麼辦?」 「首先改掉那些輕浮的舉動和不良的陋習;用功讀書,以成績、以操守來獲取人家的肯定和認同,最後始能獲得人家的青睞。」 「你是說,這樣才能追到林春花?」 「不管追誰都一樣,自己必須先具備優勢的條件;但也必須記住,現在大家都在求學中,如果不先把書讀好,一味地以卑劣的手段來干擾別人讀書,如此之徒,非但不會得到人家的尊敬,反而會引起人家的反感。」 「陳國明,」他突然握住他的手,「總歸一句話,就是用功讀書嘛!」 「不錯,就是用功讀書!」陳國明鏗鏘有力地說:「但願我們能相互鼓勵!」 嘉義鱸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彷彿握住一個新希望。然而,是否僅憑陳國明的一番話,就能把他感化?就能把他雕塑成材?那倒也不盡然;一切端看自己是否有悔過之心,是否有心向上,旁人只能站在同學和朋友的立場,加以鼓勵和祝福吧! 自從接受陳國明的開導後,嘉義鱸鰻的確有重大的改變。晚餐後,他經常帶著書,主動找陳國明一起到教室自習。在短短的二個小時裡,他吸收的程度和理解力,讓陳國明也覺得不可思議。尤其在行為舉止和言談方面,也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以前出言損人的惡形惡狀,已不復存在,當初自命老大,此時卻謙虛有禮,那條滑溜溜的鱸鰻竟然變成了泥鰍。第一次月考成績公佈後,更是令人刮目相看;倘若能維持目前的水準,學年的總平均分數絕對能及格。因此,他已讀出了信心,對未來也懷抱著無窮的希望,和陳國明更成了好朋友。人生確實有許許多多的事讓人意想不到,鱸鰻變泥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從此爾後,嘉義鱸鰻這四個字已慢慢地從他們心中消失,大夥兒開始叫他楊平江。 第十二章 青年節那天一早,大地覆蓋著一層濃濃的霧氛,整個山巒和田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是春天,這是一個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季節,金門中學選在這一天,做為全校師生郊遊的日子。 八點正準時在運動場上集合,同學們揹著書包,個兒高的撐著班旗,由特師科的大哥們先行出發,依次為二年忠班、孝班、仁班,接著是一年忠班、孝班、仁班、愛班……。五百多位師生的壯觀隊伍,除了駐軍部隊的行軍外,在這個小島上是很少見到的。 隊伍經過榜林村的「無名英雄像」,而後走在木麻扶疏的中央公路上,他們在教官和老師的引導下,以嘹喨、高亢的歌聲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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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錢買安心
被周遭認識、不認識的人「突然」的身體不適而嚇到,輕的是警訊,再則是看診,再來就是送醫治療,嚴重的是第二期、第三期,甚至是只剩幾個月的生命。說是「突然」,其實也不然,因為大部分的我們平常都對自己的身體太放心,以至幾乎忘了它的存在,不是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嗎? 我花了能力範圍以內的錢,從金門坐飛機到台北榮總做健康檢查,可是,我這樣關心自己的舉動,倒引來不少人的「關心」,有人問:「你要去留學嗎?」有人說:「你最近有什麼病痛嗎?」另有人豎起大拇指說:「這麼年輕就來做體檢,不簡單哦!」這麼多人一問之後,我不得不細想我究竟為何來這裡?理由不複雜,不過是利用假期,比較有時間花錢請別人幫忙來求個心安吧!不是說「預防勝於治療」嗎?這該是最有說服力的理由吧!不過我心知肚明即可。 二天一夜的全身檢查,好比過關斬將似的「按部就班」,護士小姐、大夫們之熟練讓我好放心,可是若說到痛處,那就是「直腸鏡」和「胃鏡」的檢查了,想來真是小生怕怕,大夫放入一根管子直通腸子,可達六十公分長,而因為會難過,所以三十公分就及格了,而我忍著痛問「請問現在多少了?」大夫說:「六十公分了。」這時我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看著螢幕中自己的腸子內部,大夫直說好乾淨,我步出檢查室後他們還以誇獎的口語說「合作愉快」呢!而另一項則是嘴巴咬著一個管口,大夫自口中插入一根管子,管子才碰到喉頭我就快吐了,好在有禁食才沒東西可外洩,一個東西在喉嚨,而且才剛開始檢查,我不得不忍著,好幾次想放棄,可是想到那是檢查項目之一,只好任憑大夫處置了,檢查完畢的時候我眼眶含著淚水,嘴巴也用紙摀著,像個做虧心事的小孩似的,我慢步走出檢查室,護士小姐要我微笑,因為外頭還有一個外國朋友等著呢! 同梯檢查的朋友中,那位有點年紀的外國朋友最醒目,護士小姐在檢查前說明會時每每要到他面前中英混合慢慢的再解釋一遍,我想來好笑,因為他老婆說他是「中文碩士」,而且他的中文也真的是流利。在做胃鏡檢查前,因為我和他最晚到,所以護士小姐拿給我和他一小杯「胃乳」,並說明喝它的理由後,他竟和我杯碰杯的說:「乾杯!」然後打趣的說真好喝,可不可以再來一杯?好有趣的人哦!其實,在等候檢查時,一方面我因緊張不敢亂動,另方面也聽著護士小姐和他們夫婦的聊天,我知道他老婆似乎要切掉某種器官,而且他們不會有小孩,然後是一番心理建設,聽來真是不幸的消息,只是這大概就是人生,而且這可能只是冰山之一角吧! 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部分時間是幸福的,至少我有能力去做檢查,在這社會上不知有多少人整天汲汲營營,為了生活而打拚著,他們可能找不到多餘的時間、精力、金錢來關心自己的身體健康,其實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隱形殺手不時的伺機而動,它從身體的哪個部位下手無從得知,只是呼籲大家對自己的身體好一點,適當的休息是必要的,如果能藉由早期發現、早期治療的話,就不至於走到後悔莫及的地步,有一句話說得好「小心不蝕本」,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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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傷可樂──自序
讀好詩,每每會被字句裡的意象敲醒,直搗驅入悶絕的心。而手下自己的詩苗又是另一種尋找成長的演練場,試以執意和謙遜信仰,逐步播下小小的荒曠耕作。所以,就妄為的寫下去。感動的文學應是從心底溢出爬昇。有時候,我想,技巧可以放在最後面,才華和靈魂的漾開爍亮,才能讓詩的生命獲得拯救。生活裡的衣食有時都是真理。我總喜歡情不自禁在這些真理去找人生,找踉蹌沙塵裡的壯闊。 很多日子裡,我會去覺悟自己的淺薄,唯有讀書,唯有去發現和感動,才能繼續執筆創作。本書粗疏無識,都是一些渣沫飛揚的片斷記載,也成了詩冊。供奉清齋,悲喜之中。流淚、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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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週記》多給媽媽十分鐘
早上送兒子上學,在路上看到了一對母子在「吵架」,那孩子跺腳使著性子,做媽媽的氣極敗壞地提高音量:「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快遲到了你給我走快點!」 「媽咪!那個媽媽說話好大聲哦!妳以前也和她一樣耶!可是妳現在不會了。」兒子拉拉我的手,和我會心地笑了! 在還沒結婚的時候,和友伴走在路上,看到對孩子大呼小叫,喝罵孩子的媽媽,總會和友伴一起不以為然地「批評」:那個做媽媽的真沒修養,會在路上教訓孩子的人,根本是在家裡「沒本事 」把孩子教好,又何必在外面教訓孩子給別人看呢? 直到自己有了孩子後,每天面對要起早趕晚,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的生活,才體會那些會在路上罵孩子的媽媽們真的未必是修養不好或EQ不夠,而是「時間不夠」啊! 記得那時,每天早上趕六點五十分的交通車,所以得早早把孩子從被窩裡挖起來送到保姆家;夏天還好,冬天怕他受涼,幫著睡眼惺忪的他穿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活像個小雪人,這光是穿戴妥當就是件耗時費事的「工程」了。 孩子漸大,開始有自己的「主見」,出門穿鞋要自己穿──趕時間耶!看他穿個鞋捏捏弄弄地磨蹭半天,乾脆三兩下幫他穿好,偏他就哭著「凌遲」妳:要妳脫掉,他要自己穿(是媽媽說過長大了要自己穿的啊!)。下樓時要自己走──時間快來不及了,妳抱起他「三步併兩步」衝下樓,他就是鬧著堅持要妳重新再回去:他要慢慢「兩步一階」地自己下樓(是媽媽說過長大了要自己走不能再抱抱的啊!)。這要是在平常會給他拍拍手說他好寶貝,可是這當兒就是會忍不住「氣急攻心」地冒火;眼見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最後就是會忍不住地開罵,然後,就看到怒氣沖沖的媽媽和噘嘴哭哭啼啼的小孩走在路上;事後,就會有滿心懊惱的媽媽和一肚子委屈的孩子。 可是通常,這樣的畫面總又會重演。 到了孩子再大些,老二也加入了,時間被分割成兩份,這時媽媽的「時間管理」應該進步了些才是,可是,總有些「突發狀況」是妳無法掌控和預知的。臨出門:大的才說要大便,妳能罵他為什麼早不大晚不大偏在這節股眼兒大嗎?還是叫他憋著到學校才大嗎?妳叫他:「快點大!」,偏他跟妳說便便還不出來;小的這時候哭著說要抱抱,妳一邊抱著小的,一邊對著廁所那個大的吼:「大快點!」,小的被妳的嗓門嚇得哭得更大聲,大的被你吼得便便又縮回去,時間更逼近了──這種情況下的媽媽怎還溫柔得起來呢?於是這時候,「心急如焚」的媽媽就會「變身」成為孩子眼中的巫婆。 想到自己每天從吃飯、穿衣,甚至連大便都在催著孩子「快點!快點」,我自己都「心驚」。 「不要一直對孩子說『快點!快點!』,久了會讓孩子變成被動,因為他不需要學習主動,反正該做的時候媽媽會來催;甚至孩子可以從媽媽催促的音調、頻率來分辨到底有多急?」那些專家在書中如此語重心長地警告著。 可是:::就是時間不夠用啊!或許你要說是時間管理做得不夠好,但總有無預警的家事、瑣事、孩子的事打亂掉妳的「時間規劃」,那不只是考驗媽媽的耐心、體力,更是考驗運氣:天曉得什麼時候會有什麼狀況要妳「接招」? 自己曾經如此地走來,如今看到「似曾相識」的畫面,我總感到有種「心疼」的心情,心疼那些焦躁慌亂的媽媽,心疼那些委屈哭泣的孩子。其實,他們只是需要多十分鐘;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媽媽就不會老是拉著嗓門喊:「快點!」。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媽媽就能有耐心面對、安撫孩子一點點的:也許只是想撒嬌的小情緒。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哪個媽媽不希望自己能優優雅雅地?每個媽媽當然希望自己和孩子每天都能有個愉悅的開始。 所以,下次在路上看到氣極敗壞的媽媽和噘嘴或哭泣的孩子,請您先別急著「批判」:請您用包容的心看待,請您想著:如果能多給媽媽十分鐘,那個媽媽也會是個溫柔的媽媽。 媽媽只是但願能有多出來的十分鐘。 僅以此文獻給那些奔波於家庭、職場,兩頭燒的偉大媽媽們,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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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池王爺與六姓府─後湖鄉眾的守護神─
屬於浯洲嶼十九都後浦保的後湖鄉,是明萬曆辛丑科會元、授翰林院編修、文章甲天下許鍾斗的故鄉,村中建在「金龜穴」上的「昭應廟」,不但是合境善男信女的信仰中樞,也是鄰近海防部隊、水陸戰車、運輸象連(防區運輸部隊的大象連駐後湖海濱)及長城堡官兵們頂禮膜拜,祈求保身平安的殿堂,砲戰期間,來襲的砲彈不是飛過頭,轟向大海,就是落在營區外,而且幾十年來也未見「水鬼」膽敢騷擾。每見退伍梯次之期,許多應退戰士都是喜沖沖地帶著金牌、供品、錦旗、燭台、鏡匾前來答謝,有的平安回家後還寄來繡彩、爐敬、神襖等禮品表達受神明庇護的謝意,香火的鼎盛,遠近聞名。 廟中的主神是分爐自對岸同安縣(現已改為區)馬巷街「元威殿」的境主「池王爺」,其次是來自晉江市東石鎮白沙「鎮江宮」的「六姓府」,其他神明有關聖帝君、朱、邢、李、溫、蘇及廣澤尊王等王爺。凡村中之大小「鄉里社事」均拜請「池王爺」及「六姓府」出壇指示。讓村民鄉眾拜服的是任何疑難雜症,舉凡天文地理、旱潦災異、山警海變、診病符籙、擇日出行,只要「王爺」指示,都能一一化解處理。「池王爺」乩童許加學,「六姓府」乩童許丕泰及「聽字筆頭」許加乙、許秋木、許清啟等人服務神事數十年,備極辛勞,奉獻良多。現除許清啟外,均已先後作古謝世,現在新乩童、執事、是經鄉人組團於八十六年前往馬巷及白沙,分別向「池王爺」及「六姓府」以一百二十拜虔誠求乞,於返金後再依「觀王爺」程序,先後承新頭「蘇王爺」,下坑「恩主公」指導牽引,在「神明」慎重擇選下,池府、六姓府、朱府、蘇府、關帝爺及中壇元帥太子爺等新乩一一出列就位,又在「坐禁」、「出吉」,向邑主城隍登錄報備後,正式執行「神授」任務。其中「六姓府」及「朱王爺」新乩並曾由村中長老護持下前往白沙「鎮江宮六姓府」祖廟,作五天四夜之請訓,完成「受印」、「開符」、「開劍」(見血開劍鋒)等儀式。(筆者與賤內有幸奉長老之命隨行,在白沙村過五天四夜四十年代式之清貧日子,每天數次由當地老乩帶同新乩起童,赤足奔行於碎石土面的宮埕,至凌晨二三時方息,足底竟無任何損傷,同行鄉親莫不稱奇。) 「昭應廟」不知建於何年代,為一般閩南格局三開間,一落一拜亭之建築,規模雖不大,但木彫陶塑,剪料造作,精細典雅, 前一塊青斗石拜墊型的石版,是村中孩童嬉玩丟銅板的目標點,有一凹塢處已光滑下陷,如非受千百萬次銅板丟擲磨損或多少百年來不斷地觸碰,沒法那麼光、那麼深,這應是幾十代來孩童們共同的快樂記憶。廟殿的門聯是「戶外金龜長遊泗水,庭前玉印永壯湖山」,門楣上掛的是一方古匾,上款為「光緒旃蒙作噩陽月」,下款署名的是「許公淵率男春時,孫贊商立」,中間是「湖山福主」四個隸書大字,根據上款,獻匾的時間是清光緒十一年(歲次乙酉)十月。(旃蒙作噩是太歲天干地支紀年的符號,出自「爾雅‧釋天」,天干是歲陽,地支是歲陰,太歲在甲曰閼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奮若,因過於繁複疊架,自來除資治通鑑在各朝代「紀」的起迄年代外,各卷均無引用,民間曆書則僅在首頁書明,如:九十二年太歲癸未年,歲干名昭陽(癸),歲支名協恰(未),其他無有延用,惟曾在縣籍書畫家吳鼎仁兄贈送筆者的畫冊中使用過)算來已經有一百一十八年了,現在,後湖的民眾已經將「昭應廟」中諸神視作是千秋萬載、福慧無疆的「湖山福主」。前年已增建戲台,週邊裝設路燈,廟埕舖設花崗石地磚,已是村民工餘休憩之所。 「池王爺」是後湖境主,村民尊稱為「祖王爺」,又因神像先後有兩尊,再以「大祖王」,「二祖王」加以分別。馬巷「元威殿」祖廟的池王爺稱為「總巡王」,據該殿管委會副主任委員陳遠枝先生告知,「總巡王」係南京人氏,姓池名連,號逢春,字德成,為一武進士,在蒞任途中代民試毒身亡,化解人間重大災厄,受封為「總巡王」代天巡狩,神像造型為黑臉,圓睛,長髯,著蟒袍,左手扶玉帶,右手按腿,不怒而威,怪不得瘟神惡煞會退避三舍,神威所及,國泰民安,據元威殿統計分爐台灣各地已達一百八十餘處。金門則以金城鎮東門「代天府」廟貌最為雄偉,每年到馬巷進香請火者,人數亦達百人,二十年前曾與王致祥兄言及如能舉辦全金門「池府」環島巡安,必是神威遠播的空前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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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不遠?──《如果我在那裡》序文
寫這書,對我來說像進行一場「修鍊」。鍊的是文字、技巧,更多的、最主要的則是「精神」。 我不太能完整敘述這精神,只可以追憶動念寫這本書時,心裡常常閃過悲情。 這悲情的沉溺與昇華之間,當可顯現精神修鍊的歷程。 寫這書,我無法避免地追溯時空,放大戰火跟扭曲,人在那扭曲的時空中更形曲扭,我無法不看見鄉人們在二等待遇下的生活處境,無法不去看見島上冤枉的生靈跟委曲求全的姿態。矛盾的是我又無法看得太遠。我在前作︽金門︾(九一年,爾雅出版)自序中表示,金門是我的斷代島,在政經環境的綑綁下,記憶被刻意抹除了,我不認識我的故鄉。然而,台灣的情況也是如此,台灣大規模傳統回流、記憶回歸的運動,彷彿花朵忍耐了好幾個冬天,以為接下來的春天將是唯一的,拚命開放、展顏,致使壓抑許久的美艷色彩大幅放射。但這運動之外的金門跟其他離島來說,春天好像還沒有來。 我有心寫作金門時,恰遭逢台灣這股回歸運動,那使一個離島的寫作計劃備受質疑。我的「有心」,襯顯主流中心的「無心」,這使我悲憤交加。而且是難以抑制的悲憤交加。 ︽金門︾散文是我的修鍊,這本︽如果我在那裡︾也是。︽金門︾一書,我是沉溺在鄉愁、往事跟故人的,︽如果我在那裡︾則試圖解釋軍管期間的童年歲月,金門移民史、奮鬥史,以及金門在兩岸三通之際該扮演的角色,最後的希望是記得歷史,但莫為悲情拘絆。歷史理應讓我們看得更高、更遠,而不要沉溺、沉溺,再沉溺。 寫完︽如果我在那裡︾,我不再過度悲憤,像把文字當冥紙,祭祀埋葬在金門的亡靈跟過往,重要的是,歷此修鍊以後,我更明白未來的重要性,表現在現實上的關注是金門能扮演那種歷史角色,這考驗執政者的氣魄跟眼光;我在文學上的關注是什麼時候金門能自立自強,以卓越的文學貢獻自成一格。台灣是台灣、金門是金門,兩個島雖然有政經上不可抹滅的從屬關係,但在文學上,卻不需矮化自己,但願日後,浯島能出現大氣度、大格局的作家。我的看法是,文學的春天不能假外力完成,得自去尋覓。這是我在精神修鍊的最大收穫,基於此,我便也對台灣的回歸運動寄與深深的同情。 ︽如果我在那裡︾由八篇小說組成,寫作時,偶然念及,亦覺得農耕、漁忙的歲月不失為自給自足的世界,當世界越紛擾,那遠去的自給自足竟爾也面臨幸福感終將遠去的遺憾。附錄特別收錄得獎或曾入決選的其他作品,一個目的是為了對應我在處理金門跟其他題材的異、同。他們對我都一樣重要,處理完這本小說後,我深深覺得這一切是個結束,但又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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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妳膽敢亂講,」林春花指著她說:「讓蔡郁娟聽到不搥妳才怪!」 巧而,蔡郁娟和王美雯正好走過,她們的玩笑話,竟讓蔡郁娟聽到了一點尾聲。 「林春花,何秋蓮,妳們罵我是不是?」蔡郁娟走近她們身邊,笑著問。 「沒有啦!」她們幾乎同時搖著手說。 「還說沒有?」蔡郁娟跺了一下腳,想嚇她們。 「我們在談嘉義鱸鰻啦!」林春花說。 「怎麼,他又要請妳看電影啦?」蔡郁娟笑著說:「什麼時候,我和王美雯做陪客?」 林春花笑笑。 「她想請妳幫忙,」何秋蓮說。 「幫忙?」蔡郁娟不解地問,「幫什麼忙呀?」 「希望陳國明能找機會勸勸嘉義鱸鰻,大家還在求學中,不要製造一些不必要的困擾。」何秋蓮解釋著說。 「這與我蔡郁娟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啦,」王美雯插著嘴說:「林春花她會找錯人嗎?就是看到你們有一層深深厚厚的關係。」 「王美雯,妳要死啦!」蔡郁娟握緊拳頭,卻沒有搥到她。 「蔡郁娟,如果陳國明的勸說有效的話,我請你們吃鍋貼。」林春花說。 「真的?」王美雯搶著說:「看在鍋貼的份上,蔡郁娟如果不答應幫忙的話,就包在我身上。」 「王美雯,那妳和陳國明也有一層深深厚厚的關係囉?」何秋蓮笑著說。 「當然,」王美雯不慌不忙地說:「我們那層深深厚厚的是姐弟關係。」王美雯說後,大夥兒都笑成一團。 嘉義鱸鰻叫楊平江,是一個養子。從小在養父母的寵愛和教養下,不但乖巧,書也讀得不錯,小學畢業後考上初中,並隨金門中學疏遷寄讀在嘉義中學。但在嘉中時,他非但沒有好好讀書,而且還結交了一些小混混,專門欺負善良的學生,寄讀在嘉中的金門同學,多數人也不能倖免。回金門後,原本該讀的是初二,卻回鍋讀初一,如果依目前的情況來說,下一學年又要重新讀起。除非他能徹底反省,加倍努力迎頭趕上,始能彌補上學期不及格的科目。 陳國明受她們之託,倒也願意一試,然而嘉義鱸鰻這枝朽木是否可雕?陳國明卻沒有十分的把握。實際上,彼此只不過是同學,誰又能管誰,誰又能影響誰干涉誰?但似乎並非全然不能,人的本性是善的,只要能發揮同學之愛,善加引導,讓他步上正軌,何嘗不是美事一樁。 那天蔡郁娟送給陳國明二條香蕉,他帶回寢室給了嘉義鱸鰻一條。 「幹,好久沒有吃過香蕉了。」他高興地,但也順口說了髒話。 「要注意,以後說話千萬不能帶髒字。」陳國明開導他說。 「習慣了,」他剖開香蕉皮,吃了一口,「你哪來的香蕉?」 「人家送的。」 「蔡郁娟,是不是?」 陳國明點點頭。 「長得不錯,很純情;本來我也想追她的,但聽說她和你很好,我就放棄了。」他大言不慚地說:「我現在追林春花,你覺得怎樣?」 「依我看,你現在應當好好讀書,書讀好了什麼都有。」 「我倒不覺得,看到漂亮的女生就必須追到手,一旦錯過機會,什麼也沒有。」 「愛情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必須兩情相願,而不是單一的追求。」陳國明笑著說:「你想追林春花,但她是否喜歡你呢?」 「每次我口哨一吹,她就對我笑。如果不喜歡我,她為什麼會對我笑?」他興奮地說。 「笑,有時是一種禮貌,並不表示就是喜歡和愛。你不覺得對著女生吹口哨有一點輕浮嗎?」陳國明眼見良機不可失,繼續地說:「別忘了,我們同在這塊土地上長大,有我們自己的文化,千萬不要把外地那些不良的陋習帶回自己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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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開密碼,飛向藍天──飛翔密碼自序
「無論任何樣態的人都是作繭自縛的。」我寫詩,是為了突破一些困窘,因為無法安定的站在地面上,只好飛翔穿過雲層,利用那些激昂、敏感、脆弱、詭譎的片刻──努力寫詩,不斷向未知與禁忌挑戰;我一直認為,只要誠摯且勇敢的向內注視、不斷探挖、深刻思考、認真過生活,那麼即使處在完全孤絕的黑暗中,應該也能透過抒寫而滋生一點血氣,安慰難以鬆綁的靈魂;每每在感覺山窮水盡之時,透過思考、解剖、咀嚼,真情的創作一首詩,我一再的應驗我的生活座右銘:『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後我且讀且寫,感覺自己脫胎換骨,變成我希望變成的那一種人──過去的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如今,有機會把自己的詩,揉捏入一本集子,包裝成一個長方形的樣貌,攤開在不同的人手上;我開始想像那可能的閱讀者,不知他是否能搭著詩的翅膀,體貼我的心意飛翔?如果那人能透過紙張,與我分享私密性語言;如果那人能再深一層滲入我的感覺神經,像情人一般撫摩我的最最私密的部分,我會不會感應到一陣電觸而驚懾不已,如果那一切屬於雲霧雨冰、無盡的循環,穿過氣層向我漫襲而來,我該怎麼去向人感謝呢?相反的,如果無人理解我的密碼,只是用眼稍淡淡的掃過我寥寥的幾筆枯瘦的字,且暗自估量它飛翔的售價幾何?甚且懷疑在瞌睡來臨之前,這些詩句將比一群綿羊還更難讓人入夢?那麼,我會不會因此被沮喪的惡夢侵襲?被一陣黑雨給淋得再也伸張不出藍色的翅膀,無法憑藉想像飛翔? 胡思亂想之後,我發現自己這輩子唯一想認真去做的一件事竟然還是──寫詩;帶著自我『收驚』的心情,我又對自己說:任何一首詩,它能帶給我短暫的喜怒哀樂,但完全無法牽制我的任何其他,包括在深入創作的時刻,我也是被自己狠狠的拋棄、強制隔離的;甚且被痛楚撕得四分五裂,我嚮往及追求的一切,總是誕生出矛盾、衝突與對立,而這一切我皆無所逃遁,那詩中內蘊的狂號,才是我真正的完全的存在,那詩背後不得不忍痛割捨的一切,把片刻昇華成永恆,也是我唯一能夠支撐、保持純粹抒寫,且誘發任何一首詩的『絕對動力』──現在的我一直是這樣想的。一個詩人如果想要繼續超越自己,在質與量上獲得創作的滿足,那麼詩人內在火焰必須無止無息的燃燒;一般人只是『苟全自己』般地活著,而詩人則必須在思想和感覺的天地理,努力維持自己迫切的需索,而那『擁有』則必須包括未來與未知的一切觸探,也必須及早確定一件事,即:『生活的理由必須尋求於自己自身中,必須以自己的發展為目標。』寫詩的人,總是隨時在啟程,隨時在尋求超越,即使生活存在著矛盾和不安,詩仍以不變的一貫存在,支撐著詩人的毛髮血肉,開出一朵花來;詩人深刻體會週遭最敏感的變化,反射出種種的樣相和姿態,把複雜粹煉成最單純的詩句,這一切,皆是為了使生活與思想達到健全的平衡──未來的我將一直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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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蜜甜心派》嘸驚!轉來喔:::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時常被嚇到,蜜蜜打從出生後,屋內如果突然有物品掉落地面,或是有人悄悄的走到她身邊,就可以讓她嚇得渾身發抖,或哭得昏天暗地,嚴重時還可能晚上不肯睡覺,鬧得大人也無法成眠,這樣嚴重的狀況,讓為娘的我好生心疼,怪只怪自己忘了依習俗在她出生的第十三天幫她做膽,因此,讓她沒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 來不及幫她做膽,不得已,小小時候只好常常送衣服到附近廟裡收驚,可是,稍大一點,收驚的師父建議應該把小孩帶去廟裡,效果會比較好,第一回帶著蜜蜜到廟裡收驚,原來前一晚不肯睡覺,還偶而哭得聲嘶力竭擾人清夢,沒有睡飽精神很差的的她,竟然在收完驚之後哼起了兒歌,還不時的以亮晶晶的眼睛與為娘的我眼神交流,回程路上,靠在我懷裡睡得好香甜,簡直不同於前一晚整人的模樣,我不得不在心裡讚嘆: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常常去收驚,香油錢是一回事,耗費人力、物力才可觀,所以,在老媽的堅持下,我們帶著蜜蜜寶貝到廟裡依道教儀式做膽。當師父唸著:「嘸驚人大聲,嘸驚車大聲,嘸驚炮仔聲,嘸驚雷公聲:::::」,我心裡暗自竊喜,以後大概不用煩惱她又被驚嚇到了。不過,這如意算盤打太早了,她只是由「經常」改為「選擇性」嚇到,凡是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的中年男性,一律列為拒絕往來戶,只要有這些特徵的客人,一踏進我家客廳,她會完全不給客人面子的放聲大哭,讓客人好生尷尬,老媽也只得趕緊把這小傢伙『遣送出境』,以免客人下回不敢來拜訪。只是,很難得的,遠從金門來的叔公正好符合這些特徵,只是,蜜蜜就是望著叔公,瞧了又瞧,然後,在叔公抱起她時,既未反抗,也沒抵制,讓一票大人笑她是小狗腿妹,知道叔公是至親。 夏末,遠從新加坡回金門探親的堂叔公,多抽出一天時間到我家和媽媽敘舊,看到我家蜜蜜容易受到驚嚇,教了媽媽一個金門民俗的收驚撇步,就是準備一杯生米,用小孩的衣服包著,在她身上輕輕點著,嘴裡唸著‥「鼠驚鼠收,牛驚牛收,虎驚虎收:::::。」把十二生肖唸完,就完成收驚的儀式了,不過,要牢記這杯米不可以給收驚的小孩吃到,以免無效。媽媽聽了猛拍額頭,表示以前老人家都有教,怎麼都給忘了。 初秋,公司辦活動,老媽要我和老公兩個人去參加就好,免得蜜蜜出門晚回來,又要耍什麼花招,在我極力爭取後,馬拉灣月眉世界三人行正式出發,抵達目的地後,她東張又西望的優游在人群中,還不忘隨時伸手拿最喜愛的爆米花吃,只是,帶她到劇場看表演,燈光一暗,就放聲大哭;玩遊樂設施,才一坐上去,就喊著:「媽媽,回家。」活動結束,是夜,睡得極不安穩。隔天早上,除了趕緊用金門民俗的收驚法幫蜜蜜收驚外,為了達到最佳效果,老媽還要求:「再帶去廟裡收驚吧!免得睡不好很可憐的。」看她來到收驚的廟裡,師父拿著香對她唸著‥「嘸驚!轉來喔:::::」轉瞬間,她整個人就神采奕奕,嗓門扯開喊著爸爸要抱抱,我實在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小磨娘精還真是整人,讓爸媽例假日都不得閒。只是,收驚回來還要幫她用求回來的符和艾草洗澡,這傢伙打從小開始,只要看見洗澡盆裡有異物,她就要大驚小怪,怎樣也不肯進入洗澡盆裡,非得讓大人把臉盆裡清理得只剩下清水不可,否則就要抗爭到底,粉累人的喔! 這一天,上完課回家,十點多了,打了電話問老媽:「蜜蜜今天乖嗎?」「不錯,只是,今天黃昏時,我們祖孫倆在門口散步,前一條巷子的廖媽媽過來我們家門口聊天,看見她一身黏答答的,所以,送了張符給她洗,很特別喔!洗過之後,今天晚上就不再滿頭汗,整個人都清清爽爽的。」我不得不在心裡讚嘆,冷氣機都比不上這張符的功效。 睡覺前,和老公閒閒的聊起了女兒經,也把蜜蜜的所有收驚的方式拿出來討論,兩個人的共識是‥無論是收驚師父的做膽、『嘸驚!轉來喔:::::』的儀式、金門的民俗收驚撇步,甚至鄰居所給的符,只要能讓蜜蜜寶貝健康又快樂,我們呢!什麼都相信,誰讓我們是符合標準的第『二十五孝』兒女奴呢?